围攻微信？社交产品的新战局

刘丹如

1月15日上午10：30：原快播创始人王欣成立的云歌智能公司上线一款叫“马桶MT”的匿名社交APP。

下午2：00 ：字节跳动推出短视频社交产品“多闪”。

晚上7：30：罗永浩为持股的快如科技站台，宣布子弹短信升级、更名“聊天宝”。

与其说这是王欣、张一鸣、罗永浩三人的提前商议，不如说是一场不约而同的合谋，矛头直指统治社交行业多年的微信。

2019年1月9日，第四届微信公开课，张小龙史无前例地作了一次长达4小时的马拉松演讲，破例回应了许多外界质疑，“每天有5亿人吐槽，还有1亿人教我做产品”。张小龙并非个人突然谈兴大发，随着日活10亿的微信用户量见顶，必须开始思考下一个8年。

张、罗、王三人选择在这时候亮相团队。此时，唯一拥有10亿用户的巨型APP微信上，每天有450亿条信息往来，4.1亿次音视频呼叫。三个后辈来势汹汹，能有一个成功撼动微信吗？

三个社交没水喝

马桶MT最先叫阵。原快播创始人王欣出狱后再度创业，推出的首款产品就先天携带着高度的关注。1月14日晚8点，马桶MT上线，迅速吸引了众多用户下载尝鲜。根据王欣介绍，这是一款匿名社交APP，最大的特色在于基于地理位置的群聊：登录马桶MT后，用户可以发起一个话题，与附近的人群聊，群聊内容会在1小时后自动清空。

早在2014年，国内就曾掀起过一阵匿名社交热潮，海外匿名社交平台Secret大火，中国很快出现近20款匿名社交产品，其中，“无秘”获得了源码资本、挚信资本等千万美元的B轮投资，如今，作为那一批匿名社交产品的翘楚，“无秘”早已困于增长停滞。尽管王欣强调马桶MT带有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方面的技术创新，但与几年前的“无秘”们相比，马桶MT并无太多革新。

令王欣更为光火的是，上线当晚，微信就禁止了马桶MT的网页访问。王欣连发数条微博质问，“不知道你在怕什么？”“腾讯大王卡短信也封了马桶！”“怎么办？？？”身陷囹圄3年半，也许他还不太习惯，外面的战场已变了模样。

同被扼住喉头的还有字节跳动推出的“多闪”。据抖音总裁张楠介绍，升级抖音私信系统后，字节跳动推出了短视频社交产品“多闪”，他们认为，在抖音日活超2.5亿、月活超过5亿的当下，用戶需要视频社交，而市面上的社交产品无法满足这一需求，多闪因之诞生，定位是：增进亲密关系。

在这款产品中，用户唯一的登录入口是通过抖音账号，还可将今日头条、抖音等字节跳动系APP好友名单直接导入。随拍是多闪的主要功能，用户可发布视频，供好友观看、评论，72小时后，视频会转为个人可见，沉淀为用户的个人相册;另一个功能“世界”则像一个抖音版的朋友圈，在那里可看到非好友的视频，来自附近的人或系统推荐的热门作品。

针对微信，多闪主要在沟通方式及内容呈现方式上创新。例如，对话框里，视频拍摄按钮比语音、文字输入框更显眼，系统自带大量表情包，用户只要输出相应的文字就会得到相应的表情包;相比其他社交产品，用户状态下的评论和点赞不会公开，但能查看访问记录。

多闪产品负责人徐璐冉解释：这些变革，旨在缓解人们在微信等产品中承受的社交压力。

与相两者前比，罗永浩力推的聊天宝在社交方面并无太多创新，更像一个大杂烩。除了聊天，聊天宝在用户推广上借鉴了趣头条的奖式励机制。罗永浩透露，用户使用聊天宝导入好友，最多可获得2000元的奖励。此外产无论是阅读还是聊天，用户都可以获得奖励金，春节期间还可以获得聊天宝赠送的大疆无人机、红色内衣等年礼。这款产品甚至专辟了一栏电商页面，与拼多多携手卖货。

一面是趣头条式的激励，一面是牵手拼多多，加上极其接地气的logo——一个微笑的金元宝，罗永浩的用意不能更明显：都说下沉市场有宝，我也试试。

围攻微信

三家公司择日撞日固然热闹，背后，更多人在问：为什么是现在？

2018年4月，头条以微信限制抖音在微信的分享为由，控诉微信行业垄断。在微信大力推广小程序的关键节点上，越来越多公司开始担忧：已经掌握了互联网绝大部分社交流量的微信，在借助小程序渗透到线下后，未来是否会形成垄断，进而扼杀竞品？7月，拼多多上市后，关于微信偏袒“干儿子”为其导流的现象再度引发争议。

这些都没有阻碍微信冲上巅峰。但相较往年，社交行业确实重新萌动，新品层出不穷，2018年的社交应用排行榜从下半年开始就从未平静过。子弹短信、ZEPETO等人气产品短期攀上榜首，soul、小红书、音遇等近一年来崛起的产品也引起很大关注。

到今天三家集结，围攻之势尽显。

事实上，在微信难以撼动的共识下，过往几年，社交行业创新大多集中在微信未能覆盖的细分领域，由此诞生如探探、脉脉、soul等产品，用户规模都不大。但从2018年开始，这一波社交热不再限于初创公司，不少手握流量和现金的头部公司也开进赛道。

多闪尚未曝光前，YY创始人李学凌就在朋友圈爆料，说字节跳动研发的一款通讯类产品飞聊有望成功。这位前科技记者还在朋友圈提前预告了王欣和罗永浩的社交产品将在同一天上线的消息。1月12日，有记者向李学凌提问为什么如此关注社交领域，他表示：“如果出现新的社交产品，对大家都是好事。”

所谓的“好事”就是打破入口垄断，另一家直播平台创始人向记者解释。张小龙在多次演讲中都表达过对外部链接从微信获取流量的反感，在微信的机制内，无论是外部链接，还是具有诱导分享性质的内部链接，一旦被大量转发，很快就会受到微信限制，因为这不是微信倡导的原则。

尽管张小龙解释，限制的目的在于用户体验，但对于想要依靠微信进行传播的产品而言，这无疑切断了生路。

而随着移动互联网用户红利的逐渐消退，其他线上渠道的获客成本也在不断升高，对于直播、短视频这类高度依靠流量入口的互联网产品，开辟自己的社交流量，乃至开发新社交产品势在必行。

在挑战者中，字节跳动最被看好。从2017年至今，这家公司做出了一系列社交布局。他们首先突破社区产品，2.5亿日活、5亿月活的抖音已经证明了其做社区产品的能力;其后，在一连串已知或不确定的“爆料”中，“飞聊”和“抖信”也逐渐透露出这家公司在即时通讯上的野心，如今又有了介于微信与抖音之间的短视频社交产品多闪。

早在2017年的今日头条创作者大会上，张一鸣就笃定，未来将是智能分发和粉丝分发结合的“智能社交”时代。微信7.0版本后，即便做了信息流方面的改革，内容分发仍围绕社交关系，但头条的产品，包括多闪的世界，始终都在坚持他们擅长的只能分发模式。

对于围观这场战争的人们而言，这不仅仅是两家公司的战争，也是两套产品逻辑的竞争。在微信的逻辑里，无论是内容分发还是小程序都围绕关系链展开，而在字节跳动的产品里，算法主导一切。在上一阶段，两家公司都获得了商业上的成功。但赛道交叉的新阶段，谁能获得更多的用户的支持，短时间内仍难有定论。

尽管今日头条总裁陈林再三强调，多闪不会与微信进行竞争，但从产品功能来看，多闪主攻的方向正是微信一直没有发力的短视频。不久前，微信7.0版本上线阅后即焚的小视频功能后，多闪便匆匆上线，意图借助抖音在短视频上的积累，打造出一款比微信更受年轻人欢迎的产品。

25岁和50岁的PK

在今天的三场发布会上，比起只是初见规模的产品，最令人瞩目的是一位字节跳动推到前台的一名25岁的产品经理徐璐冉。这位穿着破洞牛仔裤高领毛衣、装扮致敬乔布斯的女产品经理出生于1993年，是多闪的第一位产品经理。

而根据陈林透露，多闪的研发团队中还有不少工程师出生于1997、1998年。字节跳动把这一场发布会的主题定在了两个字“年轻”上，多闪被定义为面向年轻人的更好的沟通表达工具。

这不是第一家号称要为年轻人提供社交产品的公司。在微信关系链日益复杂庞大的今天，不少人默认年轻人必然会逃离微信，到更潮的产品上去。Facebook后，WhatsApp、Snapchat的崛起似乎也在印证这一判断。

九合创投的投资经理许卫栋告诉记者，从2018年上半年开始，不少投资机构就开始重新看好社交赛道，“大家都认为也许到了一个逃离旧有社交产品或者新人群崛起的时间节点。 “在他看来，soul这类产品能起来，也证明的确存在年轻用户转移到新产品上的可能性。

事实上，在微信难以撼动的共识下，过往几年，社交行业创新大多集中在微信未能覆盖的细分领域

一家上市公司的创始人也告诉记者，只要大家还用手机，挑战微信就不可能，但抢年轻人市场还有一定机会。

年轻是对抗微信的唯一武器吗？为了证明自己能把握住95后、00后等新一代社交人群，不少公司都强调研发团队的年轻化。多闪的发布会上，徐璐冉认为，团队对年轻人社交的理解足够充分，能够考虑新一代用户的底层需求。作为一种姿态，1993年出生的徐璐冉在台上称张小龙为龙叔。

实际上，不少投资机构在投产品时也会考量团队的平均年龄。这些“拜年轻教”表现在：2018年，获得融资的几十个项目中，绝大部分都打出了00后社交的标签。

第一个挑战

过去几年中对标微信的社交产品，真正能够造出声势的大概只有子弹短信，但这几乎是一款“月抛型”产品，大量用户试用后，随即卸载，在发布后13天霸占产品App Store社交榜榜首后一鸣惊人后，活跃度直接下降。

三款产品依次上线后，第一批用户们试用后也开始在各种社交平台为其在线算命。

由于用户迁移带来的巨大成本，社交属于天然垄断产品。因此在中国做社交产品本身就有着巨大的系统风险，那就是强大的巨头。即使如此，腾讯对于社交领域也从不敢掉以轻心。多闪发布会现场，大屏幕上刚刚出现的二维码，就被微信毫不客气地屏蔽掉。

因此，腾讯的天使投资人、青松基金创始合伙人刘晓松曾表示“从未放弃寻找下一个微信”。但条件是：代际变化、技术更迭、场景变化、兴趣分群和垂直領域，都可能催生微信的挑战者，动摇这个10亿用户帝国的根基。

孩子不愿意跟父母在同一平台上玩，当然足以催生新的社交产品。但短视频与年轻一代的联系，是不是能够颠覆社交还有待观察。目前看来，首批多闪用户吐槽最多的是没有提供“刚需”和“关系链”，“试用之后果断卸载，没有什么我需要的功能”，“年龄不重要，人性才是永恒的”，“今天下载了多闪、马桶MT和聊天宝，试用后全部卸载，但有几个人聊得蛮好，互相加了微信好友”。

抖音总裁张楠介绍称，抖音推出视频社交产品多闪，主要缘于用户日益增长的视频社交需求。她称，抖音上的用户正在产生新的社交需求，而这些需求，目前并没有被很好地满足。

由子弹短信更名而来的聊天宝，最大的风险恐怕仍然来自其产品稳定性。仅用三个月开发的子弹短信的产品用户体验可以说十分糟糕，用户吐槽不断.聊天宝集合了更多功能，如何提升团队快速响应能力，解决产品应用中出现的bug才能再论其他。

而马桶MT的问题，在于王欣本人对于灰色地带的迷恋。许多试用后的朋友都表示，许多话题尺度过大。而在王欣入狱的几年中，监管部门对于内容的审查逐步升级，力度之大恐怕王欣还没有切身感受。无论是封闭社区还是匿名用户，都无法避开监管法眼，也无法让平台免责。

在市场系统风险之外，三款产品各自都有自己的困境。在攻下微信这个山头，分得微信用户之前，能否解决好自己的产品问题，可以说是这三款新社交产品的第一条生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