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河东狮”,皇帝也头疼
2019-02-16王政莉
王政莉
衍圣公是孔子的后裔,歷代朝廷为显示自己尊儒重道,都对衍圣公府礼遇有加。而到第72代衍圣公孔宪培时,这个“天下第一家”竟闹出了激烈的婆媳矛盾。
孔宪培的妻子是乾隆年间大学士、户部尚书于敏中的女儿,坊间传言她其实是乾隆的骨肉——公主生来脸上就有一颗黑痣,相士说这是凶兆,若想避祸,必须将她嫁给最尊荣的人家。这样的人家除了皇室只有孔府了,但满汉不得通婚,乾隆只好让公主做了于敏中的女儿,然后名正言顺地嫁给孔宪培。
这个传言并无史料佐证,但于夫人的地位确实非同凡响。当初为娶她,孔府特意扩建了后花园;她的嫁妆也格外丰厚,除了绫罗绸缎及各色首饰,还有珊瑚、玛瑙、灵芝等奇珍异宝,此外还有田庄收益专供她日常零花;成亲之日,乾隆和太后还亲自召见这对夫妻,赏赐颇丰。
于夫人先后生了两个女儿,但都夭折了,此后再无所出,孔宪培也不曾另娶,因此无嗣。后来为了继承爵位,将孔宪培的侄子孔庆镕过继到于夫人膝下,他年仅八岁,不能管理事务,孔府大权自然落到于夫人手里。
而于夫人在曲阜无亲无故,能依靠的只有娘家的侄子于公著,所以孔府大权也就变相地被于家人把持了。于公著私自倒卖孔府祭祀用的田地,还与奴仆勾结牟利,孔宪培的继母程夫人不满,于是强行夺走印信,让孔庆镕的父亲孔宪增管理事务。于公著很是气恼,撺掇于夫人带着孔庆镕离开孔府、回京城娘家居住。
嘉庆三年(1798年),于夫人又带孔庆镕回到孔府,不但不向程夫人请安,反而听从心腹的建议,去巡抚衙门控告程夫人,要求拿回印信、重掌孔府大权。山东巡抚接到控告后不敢怠慢,判定印信归于夫人保管,并指出以后若有不能决断的公事应向于夫人禀告,孔府其余人等不得干预。
于公著大喜过望,重新起用之前因倒卖祀田、侵吞祀银而被革除的百户,同时拉出程夫人重用的一个家奴顶锅。孔庆镕不愿追究,于公著便强行抓着他的手在文书上签字。程夫人彻底被惹怒了,派人去巡抚衙门控告于夫人。此时山东巡抚已换人,面对两位一品诰命夫人的婆媳矛盾,又牵扯到衍圣公的家事,不敢自专,直接上疏,将这块烫手山芋抛给嘉庆。
嘉庆也没等闲视之,立刻命刑部、都察院和山东巡抚联合查证,亲自批示:暂由孔宪增管理孔府事务,孔庆镕年长后再接管,于夫人则交由程夫人管束。一场历时数年的婆媳大战终于告一段落。
经过两场官司,于夫人和程夫人的矛盾愈演愈烈,于夫人更是不肯就此低头服软。三年后,程夫人直接向嘉庆上疏,再次控告于夫人的多处不端:逢年过节不给自己请安;孔庆镕数月不进家塾,孔宪增训斥他,于夫人认为这是欺负孤儿寡母,在院中高悬孔宪培的遗像,昼夜焚香祭拜。孔宪增无奈,只好将孔庆镕关入内室,还将他的书籍一并没收,叹道:“日后你不读书也罢。”
面对这种斩不断、理还乱的婆媳矛盾,嘉庆表示爱莫能助。五年后,程夫人去世,于夫人终于“熬出头了”。
为维护自己的地位,于夫人不但敢与婆婆、小叔子叫板,还与长辈斗法。当年于夫人的公公也是幼年袭爵,孔府事务曾由叔祖孔继涑管理,于夫人对他干预孔府事务非常不满,设法给他安了诸多罪名,最后将他赶出孔府,因此孔继涑去世后竟没能葬入家族墓地。
1823年,于夫人终于走完了“被嫌弃的泼妇的一生”,她的故事却流传下来。孔庆镕专门在孔府为她建了穆恩堂,请来能工巧匠在堂内绘制她日常生活的场景,每日由仆从专职打扫、祭拜;道光特意遣官致祭,下令在她的墓前建立牌坊,上刻“鸾音褒德”四个金字,她的墓被后人称为“皇姑坟”。于夫人的这种待遇在历代衍圣公夫人中绝无仅有,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并不是最高的,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乾隆为笼络衍圣公府而刻意为之。
在古代,尤其在家规森严的孔府中,女眷的言行受到诸多限制,于夫人却能打破束缚、拼命争取地位,在某种程度上也算“女权先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