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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医家论中风学术思想探析

2019-02-16杨宇峰

长春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9年1期
关键词:中风

徐 娜,杨宇峰

(辽宁中医药大学,沈阳 110847)

中风是以突然昏仆、不省人事伴有口眼㖞斜、语言不利、半身不遂、偏身麻木等症状为主症的疾病,自《内经》至明清类似中风的病名有薄厥、大厥、偏枯、偏风、仆击、中风、真中风、类中风等,因其起病急,变化快,具有风邪“善行而数变”的特点,中医学称之为中风。现代医学中脑血栓形成、脑出血、脑梗死等急性脑血管疾病均属该病范畴[1]。随着人口的老龄化,中风的发病率逐渐升高[2],明清医家继承前人的医学成就,加之不断的临床实践与理论总结,促使中风的病因病机、辨证治疗、预防及鉴别等理论日趋成熟,因此选取明清时期有特点的名医,探析其对中风的学术思想,对临床提高中风的防治效果具有重要意义。

1 历代医家

1.1 吴昆 吴昆在《医方考》[3]中记载治疗中风日久不愈症候之方药,“中风之久,语言蹇涩,半身不遂,手足拘挛,不堪行步,痿痹不仁者” 用史国公药酒方。语言蹇涩,风在舌本,手足拘挛,风燥其筋,痿痹不仁,风湿为患,故用“干茄根、苍耳子、羌活、秦艽…”祛风除湿蹇涩拘挛之证自除,湿去则不遂不仁之患自愈,半身不遂,邪并于虚,不堪行步,风燥而血不濡润,故用“当归、牛膝、杜仲、枸杞”养血润燥则手得血而能用,足得血而能步,筋得血而能舒,“中风,虚邪也”气虚则无力鼓动血液,血液停滞必为瘀,故用“虎骨、白术、鳖甲”补气活血治风邪之固血也。

1.2 戴原礼 戴原礼在 《秘传证治要诀及类方》[4]中指出中风的临床表现为“卒然晕倒,昏不知人”或“痰涎壅盛,咽喉作声”或“口眼㖞斜,手足瘫缓”或“半身不遂;或舌强不语”,其主要致病因素是风痰,“风邪既盛,气必上逆,痰随气上,停留壅塞,昏乱晕倒,皆痰为之也”。中风责之于肝,“五脏虽皆有风,而犯肝经为多”,肝主筋,故肝受风则筋缓不荣,出现口眼歪斜、瘫缓不遂、舌强语涩等证。治法初得当以“调气为先”,痰是津液输布障碍,水液停滞积聚所致,津液的输布依赖于气的运行,气的升降出入运动正常,痰无所从生,故气顺则痰消,不能上蒙清窍。久患“即当活血”,风入血分,气血运行不畅,久则瘀血内生,阻滞经络,致肢体麻木,半身不遂等,故当活血。

1.3 张景岳 张景岳在《景岳全书》[5]中提出中风非风的学术观点,并指出其病因为“内伤积损颓败”,并非外感风寒之邪所致,故张氏根据其病因将中风命名为“非风”。非风证临床表现多为“卒倒”,为形体之坏,神志之乱,其根本为表里俱虚,故在治法上“以培补元气为主,若无兼证,亦不宜攻补兼施”。张氏指出“凡非风口眼歪斜,半身不遂…皆筋骨质病也”,肝主筋,藏血,肾主骨,藏精,故形为筋骨之病,实为精血亏虚,故治当“养血”而非用风药也。而非风之证好发人群为中年之后及肥人,“人年四十而阴气自半…夫人生于阳而根于阴…根本败则人必危矣”故其根本为阴虚,张氏认为阴虚有二,其一是“阴中之水虚,则多热多燥而病在精血”,治疗原则为“壮水之主”,其二为“阴中之火虚,则多寒多滞而病在神气”,治疗原则为“益水之源”,若水火俱伤在,形神俱弊,则难疗。“肥人多气虚也”,气虚无力运化水液,则痰湿积聚,故痰气壅滞,则“不得不先为清利”,若无痰而气脱卒倒者,用“四君、六君,或十全大补汤…主之”以补益气血。

1.4 李中梓 李中梓在《医宗必读》[6]中指出对于中风昏倒者“先须顺气,然后治风”,可用“竹沥、姜汁调苏合香丸”口服,牙关紧闭者“抉开灌之”,若抉不开,可用吹鼻法治之,并指出其预后为“有嚏可治,无嚏则死”。李氏根据中风后的临床表现,将中风分为闭证与脱证,其认为“最要分别闭与脱,二证明白”,闭证的临床表现为“牙关紧闭,两手握固”,治疗用“苏合香丸,或三生饮之类开之”,脱证的临床表现为“口开心绝,手撒脾绝。眼合肝绝,遗尿肾绝,声如鼾肺绝”,脱绝之证为“吐沫直视,肉脱,筋骨痛,发直,摇头上窜,面赤如妆,汗出如珠”,治法为“大剂理中汤灌之,及灸脐下”,可救十中之一,若依闭证治之,即不可救矣。预防方面,延承罗天益思想“凡大指、次指麻木或不用者,三年中有中风之患”应服“愈风汤、大麻丸”养血祛风、疏风顺气。

1.5 吴谦 吴谦在《医宗金鉴》[7]中指出中风可以由内因或外因引起,“风从外中伤肢体,痰火内发病心宫…”。根据其证候特点细辨中络、中经、中腑、中脏等,并细审其兼证“当分中经络腑脏,更审虚实寒热痰”,其中邪中于络表现为“口眼㖞斜,肌肤不仁”,邪中于经表现为“左右不遂、筋骨不用”,邪中于腑表现为“昏不识人,便溺阻隔”,邪中于脏表现为“神昏不语,唇缓涎出”,详细指出脱证和闭证的临床表现及所属脏腑“撒手为脾绝,开口眼合是心肝,遗尿肾绝鼾声肺,闭证握固紧牙关”。治疗方面,凡初中者“宜先用通关散通关取嚏,有嚏可治,无嚏多死”,口噤者用“开关散,擦牙软之”,痰涎壅盛者用“诸吐法涌之”,口噤不开者用“苇管或笔管插入病人鼻孔,使气连药吹之”。中风之证,中血脉者,可用“大秦艽汤” 疏风清热,养血活血,中腑者可用“小续命汤” 祛风扶正、温经通络。中风证当与类中风证进行鉴别,“中虚、中气、中食、中寒、中火、中湿、中暑、中恶等证”属类中风证,其临床表现为“忽然昏倒,人事不省”与真中风临床表现类似,但不见“口眼㖞斜,偏废不仁不用等证”。

1.6 冯兆张 冯兆张在《冯氏锦囊秘录》[8]中指出中风病因有外感和内伤之分“言风者外感也”,“言气言火言痰者,内伤也”,外感者可夹杂内伤 “内有郁热,腠里疏豁,中气不固,暴风得而中之”,五志过极者当辨中气与中风,“少壮之人,暴怒伤阴,暴喜伤阳,忧愁不已,多属厥逆”盖因年少体壮,气血未虚,真水未竭,怒动肝火,水旺足以降火,故为中气,不可按中风治疗,“衰老之人,气血俱虚真水已竭”怒动肝火,水竭无以降火也”此为中风,“少壮中风不治者,男子乃色欲过多”房劳过度,下元水亏,不能制火,“女人乃产后经后,去血过多”血虚生风,此类人群“愤怒动火而气无所附,故随火而发越矣”。治疗方面,冯氏认为“中风之风乃内虚暗风,系阴阳两虚,而五脏本气自病,为内夺暴厥也”,故治当“补阳养阴,以固其本”,阴虚者偏于补阴,阳虚者偏于补阳,阴阳两虚者,气血峻补,养血风自灭。其中中风虚者“多由肝阴不足,肾水有亏”所致,肝阴不足,筋骨无养,偏枯不遂,肝血虚,则肝火旺,虚火上扰清窍,无故卒倒,治当滋肝阴,养肝血,然补肝之要,莫如滋肾水,母旺子强,滋其化生之源,故治本之要当“滋肾养肝”,然“内起之风,由于阴虚内起火耳”故治疗上忌用辛温风燥之药。

1.7 叶天士 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9]中对中风论述详尽,其指出中风论证有“真中、类中,中经络、血脉、脏腑之分”,论治有“攻风劫痰、养血润燥、补气培元”之法。真中风病因为内虚,外风侵袭,乘虚而入,“真中风虽风从外来,亦由内虚,而邪得以乘虚而入”,类中风叶氏总结前人之述指出,其病因为“五志过极”“元气不足”“由湿生痰”。叶氏提出“内风,乃身中阳气之变动”的观点,其病因病机为“肝为风脏,因精血衰耗,水不涵木,木少滋荣,故肝阳偏亢,内风时起”,治法为“滋液熄风,濡养营络,补阴潜阳”,方用“虎潜、固本、复脉之类”,阴阳并损者应用“温柔濡润之通补”,补阳并滋阴,滋阴以化阳,方用“地黄饮子,还少丹之类”,木旺乘土者,当益气健脾,方用“六君、玉屏风、茯苓饮、酸枣仁汤之属”,“风阳上僭,痰火阻窍”者,当开窍醒神,或清泄痰火。审证方面“身体缓纵不收,耳聋目瞀,口开眼合,撒手遗尿,失音鼾睡”者为阴阳不交,纯虚证,属难治,治当大剂参附以回阳,并佐以阴药,“若肢体拘挛,半身不遂,口眼㖞邪,舌强言謇,二便不爽”属本虚,风阳夹痰火壅塞,致营卫失和,治当“益气养血,佐以消痰清火,宣通经隧”,气血充盈,脉络通利,其病可愈。

1.8 齐有堂 齐有堂在《齐氏医话医案集》[10]中指出中风的病机为“肾气虚衰”,并提出中风先兆的判断和预防方法。“人有半身不遂,而迁延不死者,如木之根本未甚枯……如木之根本已绝,其枝叶虽荣”,然何为气血之根本,刘氏认为“盖火为阳气之根,水为阴气之根,而火与水之总根,两肾间动气是也”,故“纵情嗜欲”“内伤劳役”“六淫七情”等因素皆可致肾气虚衰,发生中风。阴虚阳暴绝者“须以参附汤大剂峻补其阳,继以六味地黄丸、十补丸之类填实真阴”,心火暴甚,肾水虚衰,兼之五志过极者,其临床表现“……手足牵掣,口眼㖞斜”,虽有风的致病特点,但是为“风淫末疾之假象”,本质是“水不能营筋急而纵也”,“风自火出也”故治疗上用“地黄饮子峻补其阴……此根阳根阴之论也”,中风初时,痰涎壅盛,汤药不入者,“少用锡涎散之类,使咽喉通畅,能进汤液即止”且不可尽攻其痰,“若必欲尽攻其痰,顷刻立毙”,“痰者水也”“其原盖出于肾”故中风日久,挟痰,凡治其本“以肾气丸补而逐之”“则痰不治而自去矣”。中风先兆为“凡人有手足渐觉不遂……其中风晕厥之候可指日而决矣”,预防方法为“节饮食,戒七情,远房事”,若服药预防,“需察其脉证之虚实”,不辨证服药“若以搜风顺气及清气化痰等药,适足以招风取中也”。

1.9 张山雷 张山雷在《中风斠诠》[11]中专述中风,提出中风应以“内风”命名最为恰当,其关键病机为“血冲入脑”,并创立治疗中风八法。中风盖因“肝火自旺,化风煽动,激其气血,并走于上,直冲犯脑……”,故张氏将其命名为内风。根据解剖所见,以此病死者“脑中必有死血积水,是血冲入脑”,并参考西医学说此病乃“血冲脑神经之病”,加之《素问》中记载“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故血冲入脑为其关键病机。并指出治疗中风八法为其一,闭证宜开,中风闭证以“开其闭塞为急”,“潜阳降气,降逆化痰”次之。其二,脱证宜固,治疗脱证应“摄纳真阴、固护元气”。其三,肝阳宜于潜镇,中风病机“无论在肝在肾,皆与相火不安于窟宅有关”,故治疗当“潜镇肝阳”。其四,痰涎宜于开泄,“中风之证,无不挟有痰邪”,故应治痰,“形壮气实者,荡涤之”,“形馁气衰者,泄化之”。其五,气逆宜于顺降,中风之病机“皆气逆血冲为患”,故治疗此证应“顺降其气”。其六,心液肝阴宜于培养,中风之本为阴血不足,故应“育阴养血”。其七,肾阴渐宜滋填,“肝阳之病,补肾为本”,在潜降摄纳之后应滋填肾阴。其八,偏瘫宜于宣通,中风患者多见手足不仁、半身不遂等顽疾,治疗可采用“通经宣络”之法。

2 小结

通过对明清时期著名医家医籍的梳理和归纳,发现此期医家在中风的诊疗理论和临床实践方面均取得巨大的成绩。中风因有外感和内伤之分,外感方面,明清医家已认识到风虽从外来,但亦由内虚,邪才得以乘虚而入,内因方面,内风乃身中阳气之变动,中风之风乃内虚暗风,五志过极,年老体衰,房劳过度,失血过多等因素均可导致内虚而形成暗风,并提出中风“非风”及“血冲入脑”的学术观点。辨证方面,中风首要辨别闭证与脱证,其次能够根据其证候特点细辨中络、中经、中腑、中脏等,并能够审其兼证,辨其兼有虚、实、寒、热、痰等。治疗方面,治疗中风可以采用补阳养阴,养血润燥,滋肾养肝,补气培元等方法,忌用辛温风燥之药。中风初时,痰涎壅盛,且不可尽攻其痰,中风日久不愈乃气虚血瘀、痰湿为患,加之风燥伤筋、伤血,不能濡润而致,治当补气活血,养血润燥,祛风除湿,并提出治疗中风八法。预防与鉴别方面,因中年之后多阴虚,肥人多气虚,故中风好发于中年之后及肥人,凡有手足渐觉不遂,或指节麻木不仁,或六脉弦,续而虚软无力等症状为中风先兆,预防方法为节饮食,戒七情,远房事,若服药预防,需察其脉证之虚实,且不可擅用搜风顺气及清气化痰等药。中虚、中气、中食、中暑等均可表现为忽然昏倒,人事不省与中风临床表现类似,但不见口眼㖞斜,偏废不仁不用等症者,不属于中风。明清医家已从病因、病机、辨证、治疗、预防、鉴别等方面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中风理论体系,对于现代医学治疗及预防中风具有重要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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