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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习”“资本”与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译介研究
——以葛浩文英译《生死疲劳》为例

2019-02-15段文颇魏萌桦

关键词:生死疲劳布迪厄葛浩文

段文颇 魏萌桦

(兰州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50)

一、引言

文学作品蕴含着一个民族的文化底蕴,对于文化构建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自我国提出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实施文化“走出去”战略以来,中国文学的对外译介有了较为蓬勃的发展。2012年,莫言斩获诺贝尔文学奖,其作品的各国译者功不可没,英译者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更是成为了学者们的主要研究对象。在此背景下,借莫言作品及葛浩文英译本来探析中国文学作品的对外译介研究具有现实意义。小说《生死疲劳》[1]于2008年先后获得了第二届红楼梦奖和第一届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但不同视角下对该英译本的翻译过程和接受情况进行分析的研究仍有待丰富。本文拟从布迪厄社会学理论出发,以其理论中的核心概念“惯习”(habitus)[2]52和“资本”(capital)[3]46为指导,将惯习与文本选择以及翻译策略相联系,不同资本的分配与译本接受相结合,通过分析惯习和资本在《生死疲劳》英译本中的具体应用,考察社会学视角下中国文学对外译介的启示。

布迪厄认为惯习是历史的产物,与已往经验相关[2]54,个体惯习的差异源于个人发展轨迹的不同[2]60。而资本包括经济资本、文化资本、社会资本与象征资本。[3]471988年,西米奥尼[4]1-40发表“The Pivotal Status of the Translator's Habitus"一文,简要介绍了惯习的系谱,强调了布迪厄惯习的概念,并提出将惯习纳入翻译研究。同年,勒菲弗尔(André Lefevere)在他与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编著的《文化构建》(Constructing Cultures)中将文化资本与翻译实践相联系。[5]41-56其实早在1972年,霍姆斯(James S.Holmes)[6]177提出以功能为导向的描述翻译性翻译研究(Function-oriented DTS)时,就指出“可以发展一门翻译社会学(translation sociology), (鉴于这个领域不仅适用于翻译学也适用于社会学,或者可以叫做社会—翻译研究[socio-translation studies],这个名字不那么恰当但更精确)。”此外,不少国内学者也已将布迪厄的社会学理论用于翻译研究。李红满[7]6-9详细介绍了布迪厄社会学的发展现状,提出了布迪厄的社会学范畴概念在构建翻译社会学基础理论过程中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之后不少学者也从不同角度进行了分析。如邵璐[8]124-130对布迪厄社会学的三个关键词进行了解读,并说明了翻译场域具体运作图。王洪涛[9]14-18提出了“社会翻译学”之名的合理性、有效性和科学性,之后王洪涛(2017)出版了《社会翻译学研究:理论、视角、方法》[10]一书,从理论、研究视角和研究方法三个方面对社会学翻译的历程进行了总结和探索。目前,布迪厄社会学在国内外都得到了重视与发展,其理论为翻译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惯习和资本是布迪厄社会学理论中的核心概念,已在不同程度上与翻译实践相结合,能够囊括翻译活动中涉及的不同因素和主体,既能够解释文学作品的翻译过程,又可以探讨文学作品的接受情况。

二、惯习及其在《生死疲劳》英译本中的应用

根据布迪厄的理解,“惯习是可持续,可转换的定势系统,倾向于使被结构的结构(structured structures)发挥有结构能力的结构(structuring structures)的作用”。[8]125更具体地说,布迪厄认为“习性,即惯习(habitus)是历史的产物,它确保既往经验的有效存在,这些既往经验以感知、思维和行为图式的形式储存于每个人身上,与各种形式规则和明确的规范相比,能更加可靠地保证实践活动的一致性和它们历时而不变的特性”[11]82-83。此外,“布迪厄认为个体习性之间的差异则源自于社会轨迹的特殊性,习性时刻都在按先前经验生产的结构使新的结构经验化,而新的经验在由其选择权力确定的范围内,对先前经验产生的结构施加影响。”[11]93由此,可以看出惯习是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为过去经验所塑造,形成一套定势系统,是被结构的结构。同时个体的惯习与社会轨迹相关,又能通过新的经验,对之前产生的结构加以影响,是有结构能力的结构。西米奥尼认为:“布迪厄的作品在两个不同的层次上处理写作,或者更确切地说,处理所谓的‘为写作而思考':作家的局限领域(小说家、诗人、哲学家等)以及更外围的普通实践领域。而翻译是写作的一种形式,在此基础上,我们应该可以说成为一名译者是将一种社会惯习提炼成一种特殊惯习的过程。”[4]19也就是说,特殊惯习来自特殊领域,译者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可以形成独特的译者惯习。西米奥尼指出:“译者惯习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被结构化(structured),即惯习不是天生或偶然形成的,而是后天形成的,译者的培养和技能获得有一定的模式;另一方面指结构化机制(‘structuring’ mechanism),即译者形成的定势倾向有助于直接形成规范系统。”[4]21-22

(一)译者葛浩文惯习的形成

西米奥尼认为“译者惯习是多年内化的结果”[4]31。译者葛浩文惯习的形成和其接触中国文学的过程息息相关,本文主要归纳为三个时间段。第一阶段是越南战争的早期阶段,葛浩文被派到中国台湾做通讯官,后被调到日本,下一站越南,越南是他的转折点,他意识到生命的重要性,申请返回中国台湾,之后开始向一个东北人学习汉语。这次经历将葛浩文与汉语联系了起来,为日后学习中国文学奠定了语言基础。第二阶段即葛浩文攻读中国文学硕博班的求学阶段。他多次投寄中国文学硕博班申请书,最后被旧金山州立大学录取,偶然接触作家萧红的作品,后来选择萧红作为博士论文选题。萧红的作品深深地吸引了葛浩文,让他为之动容。接受Stephen Sparks访谈时,葛浩文曾说由于萧红的作品还都没有英译本,他冒险进入翻译领域,从此便没有停止在翻译领域的工作。第三阶段,汉学家葛浩文译著颇丰,逐渐形成自己翻译风格的历程。葛浩文的翻译作品主要为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他翻译较多的有莫言、刘震云、苏童、毕飞宇等作家的作品,其中,最为人们关注的便是葛浩文和莫言作品的相遇。葛浩文告诉Stephen Sparks,“最早读到的莫言作品是《天堂蒜薹之歌》,我被迷住了,就写信给莫言,请求翻译他的作品并找出版商出版,莫言不知道我是谁,但很高兴自己的作品能拥有更大的读者群,但是,我读了《红高粱》并深深的爱上了这本书,认为《红高粱》作为第一本和英语读者见面的作品最为合适,莫言同意了我的想法,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12]在这之后,葛浩文先后翻译了莫言的多部作品,而他的翻译能力也在不断提升并形成了自己的翻译观。

(二)葛浩文惯习在《生死疲劳》文本选择中的应用

惯习在翻译过程中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文本的选择,二是翻译策略和手段的应用。其中文本选择强调葛浩文选取某本作品的影响因素,而翻译策略和手段则主要涉及葛浩文的翻译观念。

葛浩文的文本选择与其兴趣、文本可译性、读者接受息息相关。西米奥尼认为:“译者的职业轨迹可以通过简单的采访达到,不需要借助基于样本的技术手段。”[4]31葛浩文在访谈录中曾说,“偶然读到《呼兰河传》,没读几页,马上就喜欢上了她。后来有机会去北京,见到了萧军、舒群、罗烽、冯牧、萧乾一大帮人,还去了哈尔滨,去了呼兰河,到了那个地方,我激动得热泪纵横。”[13]53在提及厄普代克在《纽约客》上的评论时,他表明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只能考虑自己,翻译自己喜欢的作品。[13]53可见,他的翻译源于兴趣,对萧红的热爱就是他翻译的动力。此外,通过分析葛浩文的所有译著,发现他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小说翻译,当问到是否考虑尝试中国古典文学翻译时,他答道:“我的汉语水平毕竟不能像中国人一样,我理解中国古典的东西时会有困难,翻译中国当代小说我感到很自在。”[14]47由此可知,文本的可译性也是葛浩文在文本选择时考虑的因素之一。再者,葛浩文坦言美国读者“大概喜欢两三种小说,一种是sex(性爱)多一点的,第二种是politics(政治)多一点的,还有一种侦探小说”[13]46-47。同时,他承认“市场是重要的因素,比起翻译错误,文本选择错误更糟糕”[14]47。综上,葛浩文对文本选择所持态度可以总结为主要出自兴趣,择取自己喜欢并且可以译好的作品,有时也会将市场因素考虑在内。

葛浩文先后翻译了莫言的多部作品,认为莫言的作品都很好,值得一看,其中《生死疲劳》这部小说很有意思。[13]47该小说通过生死轮回,借各种动物的眼睛体会并叙述了五十多年来中国乡村的变化。葛浩文在2009年纽曼华语文学奖提名时所发提名声明MoYan'sNovelsAreWearingMeOut[15]28-29中指出《生死疲劳》运用荒诞的悲剧讲述了半个世纪的历史,被纽约时报评为“一部想象力狂野,有创造力的小说”,充满了黑色幽默。该声明的标题是《生死疲劳》英译版书名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Goldblatt,2008)[16]的仿写,不难看出,葛浩文选择该小说不仅仅是相信莫言的实力,更是源于对该小说的喜爱之情。

(三)葛浩文惯习在《生死疲劳》翻译策略和手段中的应用

说起葛浩文的翻译风格,引起较大讨论的是他翻译过程中的改写。但葛浩文曾在《华盛顿邮报》上发文阐述了自己的翻译观,主要可归纳为:赞同翻译是一种背叛,翻译是更高级的写作,认为翻译的本质是改写;热爱翻译,享受翻译过程中创造和忠实的冲撞,以及难以避免的妥协。[17]文中他亦表述,“他忠实地服务了原语和译入语,这一认知使他很开心地将或好或坏或一般的中国作品译为可读性强,接受力好,有市场的英文作品。”[17]此外,葛浩文在采访时表明,“希望能做到既保留中国文化特色又保持译文的流畅。但是很多时候不能兼得,所以必须做出选择。”[18]58

《生死疲劳》这部小说包含了大量的文化负载词,主要表现为特有词汇、习语、成语的应用。在处理过程中,葛浩文采取了不同的翻译方法,整体与其翻译观念相符合,通过直译忠实原文传递中国文化的同时,亦采取归化及增译、省略等手段帮助译文读者理解文本,增强可读性。

例1:“牛头马面,送他回去吧!”[1]5

“Ox Head and Horse Face,send him back!"[16]5

传说,牛头马面是阎王手下的两个鬼卒,一个是牛头人身,一个是马头人身,是负责阴魂在阴间受刑和转世投胎的鬼卒。在此处,葛浩文通过直译,移植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形象,容易引起读者好奇何为牛头、何为马面,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这样直译虽省略了文化意象,但并不会造成文化传达上的无效。因为随着目标语读者继续阅读,很快下一页就出现了“牛头马面”的具体形象。“尽管两位鬼卒名叫‘牛头'和‘马面',但他们并不像我们在阴曹地府的图画中看到的那样真的在人的身躯上生长着牛的头颅和马的脑袋。他们的身体结构与人无异,所不同的只是他们的肤色像是用神奇的汁液染过,闪烁着耀眼的蓝色光芒。”[1]6[16]6看到这段话时,读者不仅能够了解到一般意义上“牛头”和“马面”的所指,同时能够获得“牛头”和“马面”在该小说中的具体意象,由此来看,葛浩文在前文中将“牛头马面”直译,既没有添加过多解释性话语造成冗余,也没有失去将这一意象传递给译文读者的效果。当然,这是莫言原著小说就能产生的效果,但不可否认葛浩文的直译让这一效果很好地保留并且传达给了目标语读者。除却尽可能保留特色词汇和文化意象外,葛浩文在韵律表达上也作出了一定的努力,通过压尾韵传达原文存在的韵律。[1]6[16]6

例2:第二年初春她就为我生了龙凤胎,男名西门金龙,女名西门宝凤。[1]12

The following spring she gave birth to a boy and a girl,what they call a dragon and phoenix birth.So named the boy Ximen Jinlong,or Golden Dragon,and the girl Ximen Baofeng,Precious Phoenix.[16]14

例3:你知道谁是蓝解放吗?故事的讲述者……[1]16

Do you know who Lan Jiefang—Liberation Lan is?…[16]19

龙凤胎其实就是性别不同的双胞胎,葛浩文通过意译之后,又以添加说明语的形式,来补全这一词语文化意象。这种翻译手段通常用于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文中部分人名也采取了此方法,因为部分人名在《生死疲劳》这本书中也很有特色,或与中国文化相关,如“金龙”“宝凤”,或与文中设置的时代大背景相关,如“蓝解放”。其中,龙和凤是尊贵和祥瑞的象征,除中国古代天子为龙、皇后为凤的说法外,亦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来表达对子女成人成才的希冀。此处,因为是龙凤胎,又借龙凤之意而取得人名无疑蕴含着中国传统文化的意象。而《生死疲劳》这部小说叙述了20世纪中国农村半个世纪的历史,“解放”原意是解除束缚,在当时的劳动人民心中饱含着希望。译文添加了简单说明,将人名辅以解释,既不显累赘,又提醒了译文读者名字的由来,暗含了文化和时代背景,保全了原文的内涵。

正如葛浩文所言,文化交流中,有时必须在保留中国文化特色和保持译文的流畅中做出选择。[18]58在《生死疲劳》英译本中,他主要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并将删减作为翻译手段。如“民国三十五年”[1]12被译为“1946”[16]14,文中几处被删减,包括民谣[1]236、秦腔[1]503或者表示戏谑的喊话词和唱词[1]99,122。此外,出于行文结构和内容的考虑,文章采取了段落切分[1〗271[16]294翻译和段落合译[17]150[7]178-179的手法,同时部分细节描写句子被删减,极少数删减了大约一大段的内容[1]503。总体来看,文章中的删减虽然使得部分文化现象无法传达,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葛浩文曾说过,要注意译文是为谁而翻译的问题。对此,他认为作者是为了读者而写,译文也是为了读者而翻译。[19]281不难看出,在葛浩文翻译策略选择时,除却对文化的传播交流,读者是很重要的因素。根据葛浩文的观念,对原文内容的整合、分割或者说是删减,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译文读者的考虑。

三、资本及其在《生死疲劳》英译本中的应用

根据布迪厄[3]47的理解,“资本以三种基本形式出现:作为经济资本(economic capital),可以立即直接兑换成货币,并且能够以财产权的形式制度化;作为文化资本(cultural capital),在某些条件下可以转化为经济资本,也可以以教育资本的形式制度化;作为社会资本(social capital),由社会义务(‘联系')构成,在某些条件下,可以转换为经济资本,并且以贵族头衔的形式制度化。”贵族头衔即象征资本(symbolic capital),指“资本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将其与知识相联系,或者更准确地说,将其与误识(misrecognition)或者认知(recognition)相联系,可以象征性地理解为社会构成的认知能力,以惯习的介入为先决条件”[3]56。

在翻译实践活动中,资本不仅包括过往翻译经验的积累、对专业领域的了解程度、已经出版的著作,同时还包括译者个人的社会关系,以及被社会的认可度。汉学家葛浩文自进入翻译领域以来,不同程度上积累了大量的资本。

文化资本具体表现为三种状态:内化状态、具体化状态、以及制度化状态[3]47。经过汉语言的学习、中国文学硕博班的攻读、翻译中国文学作品的具体实践活动,葛浩文积累了一定的中国文学素养,形成了自己的翻译风格,而他对于中国文学作品的热爱,强烈想要将好的作品向英语世界推介的心情,更是让他在不断的学习和实践过程中,通过内化的方式,培养了自身的性情、文学素养以及思考模式,积累了内化状态下的文化资本。与此同时,他的众多译著以书籍出版的形式,成为了他具体化状态下的文化资本。而从教育资本上来讲,葛浩文被称为美国著名汉学家,多次受邀参与讲座论坛,接受国内外相关人士的采访。这些资质毫无疑问是他制度化状态下文化资本带来的影响。

社会资本是实际或潜在资源的总和。特定代理人所拥有的社会资本的数量取决于他可以有效动员的关系网络的规模,以及他自己拥有的资本(经济、文化或象征)的数量。[3]51葛浩文的社会资本主要体现在他出版了多部译著之后,和不少作者、代理人、编辑以及出版社之间建立了良好的关系,也对什么样的作品有受众以及在忠实原文的基础上如何译才能更好吸引受众的兴趣有了一定的把握。不仅如此,葛浩文的社会资本还体现在他和妻子林丽君的结合。葛浩文在李文静[18]57的采访中表示即便是他自己单独署名的翻译作品,每次也必定请林丽君先帮忙看过之后,才会交给编辑。林丽君在大学教授文学和文化,也做一些翻译,有时也会和葛浩文合作翻译,从资本的角度解释,林丽君对从事中国文学翻译的葛浩文有一定的帮助,他们的夫妻关系是葛浩文社会资本的一部分。

象征资本是一种信誉。[2]120小说《生死疲劳》于2008年先后获得了第二届红楼梦奖和第一届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使得这部作品自带不能忽视的象征资本,也增加了这部作品能够带来的影响力。作品本身的获奖也是对原作者的一种肯定,该小说作者莫言除了该小说所获奖项外,经其其他小说改编的电影《红高粱》获得了第3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小说《蛙》获得茅盾文学奖,而他本人更是于2012年成功斩获诺贝尔文学奖,成为了文学界炙手可热的人物,莫言自身的象征资本也影响着读者对其作品的关注度。此外,译者葛浩文获得美国国家翻译奖、古根海姆奖和萧红研究奖,先后翻译60多部中文作家的作品,对于文学翻译事业作出了很大贡献,积累了深厚的象征资本。

在文化资本、社会资本以及象征资本的共同作用下,译著的成功出版可以直接转化为葛浩文的经济资本。而他自身所积累的文化资本、社会资本和象征资本也让他的译著更受关注。首先体现在译者翻译策略的选取。2004年,葛浩文在哥伦比亚召开的翻译学术会议上首次明确提出了回顾式编译法,并将其解释为译者部分地承担起了编辑的作用,在结构、语言,甚至风格等方面进行操纵。[20]106-107谈及编辑,葛浩文在李文静[18]59采访中说道,“译者交付稿件之后,编辑最关心的是怎么让作品变得更好。他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删和改。除此之外,编辑最爱提的另一个要求就是调整小说的结构。”这种情况下,葛浩文认为:“作者能够得到国内出版商不能提供的资源,这里的资源是指来自国外译者和目标语编辑的帮助,即回顾式编辑的执行者。”[20]109邵璐[20]109接着提出,“就译者而言,能否顺利进行回顾式编辑以及编辑后是否能够得到原作者的认同,在很大程度上涉及到译者与原作者的关系”,而葛浩文与莫言的关系是葛浩文社会资本的一部分。因此,《生死疲劳》中部分删节、段落合译、切分的考量也许是作者在考虑读者接受的基础上承担了编辑的作用,而其中所涉及的是译者葛浩文社会资本的应用,具体表现为葛浩文在文本编辑过程中与原作者莫言的探讨和协商。

资本的应用还可以通过译本的接受情况来体现。本文对《生死疲劳》英译本的接受状况聚焦于普通读者,通过在亚马逊网站(www.amazon.com)检索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发现截至2018年10月1日,一共有120条书评,满分为5颗星,平均分为4颗星。其中51%的读者给出了5颗星,6%的读者给出了1颗星,4颗星、3颗星和2颗星的比例分别为25%,11%和7%。通过对每条评论的发布时间进行统计,笔者发现120条评论涵盖的时间是2008年到2018年。截至2012年10月11日,瑞典文学院宣布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前,关于LifeandDeathAreWearingMeOut的评论仅有10条,而自2012年宣布诺奖得主以来,截至2014年的评论则有80多条,此外2015年至今,每年的书评数量呈递减状态。根据数据显示,诺贝尔文学奖带来了“莫言热”,其作品亦受到更广泛的关注,但是关注度慢慢减弱。从资本的角度来看,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给莫言带来的象征资本,引起了众多读者和文学研究者对其作品的好奇和探索,其中海外读者通过葛浩文英译本了解莫言小说,感受其魅力,而文学研究者通过该小说英译本来探索文学作品对外翻译的策略。

四、结语

文学作品的对外译介研究,不仅包括翻译前和翻译过程中所涉及的各方面因素和各个相关主体,同时还包含译本出版后的传播与接受。目前,已有不少优秀的中国文学作品已经过翻译走出国门,但在采访中被问及如何看待翻译出版来推动中国文学走向世界的努力时,葛浩文认为“这涉及相当复杂的问题,需要确保一些条件”[18]59。中国文学作品对外译介仍然面临着种种的挑战,莫言作为第一位中国籍的诺贝尔文学作品得主,其作品的译介研究具有理论和现实意义。本文以布迪厄社会学理论中“惯习”和“资本”的概念为指导,旨在撇开单一的翻译策略研究,尽可能地囊括文学作品对外译介所涉及的不同因素和主体。将《生死疲劳》英译本与这两个重要概念相结合进行分析,发现惯习不仅影响译者的文本选择,还关乎译者翻译策略的择取,而资本不仅仅指译者资本,还涉及作品本身,原作者莫言,译者葛浩文,而资本的拥有也会对译著的传播和接受带来明显影响。通过此种尝试,以期能够丰富中国文学作品的译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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