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层与共性:我国社区居民体育锻炼特点及影响因素研究
2019-02-14王富百慧武东明
王富百慧,王 梅,冯 强,武东明
1 引言
社区相关问题是西方社会学研究领域长期关注的重要议题之一,并在实证研究基础上建立了成熟的理论和有效的测量方法。社区体育是社区发展的重要分支,被认为是个体与社区、社会联系的媒介之一,它对于居住者发展的作用表现在促进社会融合、维护社会福利、增进身体和心理发展等方面(Nadeau et al.,2016;Nicholson et al.,2014)。社区体育是影响个人、社区、社会和经济发展至关重要的因素(Fu,2013;胡鞍钢 等,2016;周爱光,2012)。
我国社区体育相关研究主要表现为在调查研究基础上描述社区体育设施现状及居民锻炼行为特点。研究范式呈现出两个鲜明的特点:1)讨论社区空间的体育环境,将居民视为客观存在和相对独立的研究对象,基于地缘属性对比分析不同社区中居民体育行为的特点(范卉颖 等,2017;王凯珍 等,2004;王凯珍,2005;杨建设,2007;饶传坤,2007);2)将“社区”作为一个独特的“场域”,依据经济属性将社区划分层次,研究不同层次社区中居民体育福利获得的差异(李文川等,2017;周破,2017;柳鸣毅,2017),讨论公共体育服务资源的优化配置问题。这类研究的关注点并非社区体育本身,而是通过社区这一载体探讨体育现象和问题,是一种宏观问题的微观视角。
尽管第2类范式将体育问题放置于一个更广阔的视角下,解释社区体育的多样性,但尚未完全呈现社会学意义上的社区,即以空间为基础、以社会联系为内涵的概念。国外有研究认为,社区不仅可以由地理边界定义,还包括就业部门、生活方式、种族背景等社会特征,将其内涵概括为若干特点,1)具有一定的共同性,如地域、语言、宗教等;2)社区以成员共同属性为特征,成员对社区有认同感和归属感;3)具有共同的规范和价值观;4)成员间互相影响、遵循互惠原则;5)为了共同需求而努力;6)有共同的情感联系,如相似的经历等(Paronen,et al.,1998)。
与发达国家有所不同,我国社区发展正处于起步阶段,其内涵更具中国特色。中国素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之说,这不仅阐释了阶层分化,还在传统居住空间上表现为社区内同质和社区间隔离的特点。伴随社会经济的加速转型,中国历经了大规模人口流动和快速城市化进程,二者相互作用成为人口空间分布的推动力和吸引力(杨菊华 等,2016)。住房商品化逐渐改变了以“单位”的业缘和世代为邻的地缘关系,使得原有社区间的隔离界限趋于模糊,社区居民的异质性增加。不仅表现在语言、民族、文化背景等个体特征的横向分化和在收入、教育、职业等财富资源的纵向分化(蔡禾 等,2014),社会阶层也从“单位制”的“身份同质性、地位异质性”向“身份异质性、地位同质性”转变(浩春杏,2009)。
社区已失去了传统关联意义的“熟人社会”特征,演化成为仅具有地域意义的生活共同体,但社区的联系和聚集价值内涵逐渐得到发展(魏群,2007)。社区对居民体育行为的影响体现在:1)生活方式同质性逐渐淡化的同时拥有更多自主选择的机会,呈现以社区为核心、以生活行为完成的空间为边界的聚集、扩散模式(王立 等,2011),居民参与锻炼的关键取决于体育资源的可获性,具体表现为社区中是否有体育资源、是否可接近、是否愿意使用,而这与社区等级层次以及不同社会经济地位的居住者的亚文化需求紧密相关;2)就体育的社会价值而言,它扮演了社区居民社会融合的媒介角色,不仅在家庭、工作之外为健康生活提供正式与非正式的社会交往场所,同时也为居民提供了融入社区和互动联系的纽带,一定程度上形塑了社区成员的共同情感、价值认同和凝聚力。
由此可见,社区体育研究不应仅分析社区居民体育的形式和特点,而应深入研究社区与居民体育行为的关系,以及社区效应的影响机制。因为在同一社区内生活一定时间的群体总会形成一定的“共同性”,即“社区性”(项军,2011)。只有深入了解社区环境是否造就了居民体育行为的同质倾向,通过什么途径,产生哪些不同的行为方式,以及在此过程中判断社区发挥了感知凝聚力和共享社会规范的聚集效用,还是独立于个人选择之外的结构效用,才能更好地在中国社会文化背景下认识本土社区体育问题,提升体育在社区发展过程中的价值。因此,本研究将在上述思路的基础上,通过研究不同层次的社区中居民锻炼行为的共同特征,探讨影响其锻炼行为的同质性因素。
2 我国社区类型及分层
在进行上述研究前,应首先明确我国社区的分类和层次。早期社会学家腾尼斯、韦伯、迪尔凯姆等都曾根据不同划分标准对社区进行分类,经典的分类方法是将社区划分为农村和城市两类。伴随城市化进程的深入,甘斯、费谢尔等人进一步提出了“都市村庄”,即中介社区的概念(苗艳梅,2000)。我国社区研究虽然起步较晚,但相关成果较为丰硕,对与我国有着相似经济环境、人口流动、社会发展和城市化进程的发展中国家具有借鉴意义。例如,根据空间连续特征,将社区划分为城市、农村、小城镇、城乡联合社区(郑航生,2004);根据居民层次、居住环境、居住和生产的关系等特征,将城市社区划分为传统社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边缘社区(王凯珍,2005;张京祥 等,2008)等。
就空间分布而言,我国社区并未继承具有普适特点的“同心环带”“扇形”和“多核心”的3类传统城市空间结构模型(于璐 等,2008),这与政治、经济政策的变迁不无关系,成为户籍制度和经济发展在不同阶段的衍生物。长期以来,农村社区类型相对单一,但城市社区发展却历经多个阶段,最初城乡间的社区分布因户籍制度处于相对隔离的状态,城市由于生产与生活空间并无界限明确的划分,以传统社区为主要居住方式。进入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时期,个人生活与工作绑定,住房由集体统一调控分配,单位社区成为与传统社区并存的居住形式。改革开放后,农村人口不断流入城市,市场经济带动房地产发展,快速城市化进程助推城市扩张,居住空间结构再次发生变化,城市在原有基础上发展出新型综合社区,而城乡间的居住界限逐渐模糊,边缘社区与城乡结合部等新居住空间伴生共存。
以往研究采用了较为符合中国现状的四分类法描述了城市社区特征,并通过社区居民、环境条件、互动、氛围和认同感5个维度进行锻炼特征的比较(王凯珍,2005),对于农村社区的研究相对较少。我国社区发展除类型更为多样外还附着差异化居住福利的现象,这不仅是源自于户籍、单位、身份等一系列制度因素的隔离,还包括社区所处地理位置的政治、经济、社会地位以及由此带来的生活便捷性。尽管市场经济发展和城市化进程使得历史遗留的差异正在被逐渐弱化,但由此带来的影响至今仍在持续。因此,通过社区功能整合、交通出行便利性、距市中心的距离以及居民社会地位4个指标对社区层次进行综合评估后,发现,我国6类社区之间呈现梯度进化关系,由高到低依次排序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传统社区、城乡结合部、近郊农村、远郊农村(表1)。
表1 不同居住社区的特征比较Table 1 Characteristics of Residential Communities
3 研究设计
3.1 数据来源
本研究基于2014年全民健身活动现状调查数据,该项调查由国家体育总局主持,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科学研究所、国家国民体质监测中心具体执行,是一项具有全国代表性的定期调查,采用多阶段分层随机抽样的方法,在我国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不含港、澳、台地区)的1 269个街道和乡镇进行入户调查,调查对象分别为6~19岁的儿童青少年和20岁及以上的成年与老年人。本研究的对象为20岁及以上的社区居民,根据研究需要筛选了包括个人基本特征、居住地属性与类型、体育锻炼的参与现状、体育锻炼参与意识、居住社区体育设施现状及满意度等变量,最终有效样本为81 697个(表2)。
表2 6类社区的居民基本特征Table 2 Characteristics of Residents in Six Types of Communities ( %)
3.2 研究方法
首先归纳我国6类社区居民的基本特征,验证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梯度进化关系特点,进而分析不同层次的社区中居民锻炼行为的共同特征。为进一步探讨影响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同质性因素,采用最优尺度回归分析方法,以居民近1年是否有过体育锻炼作为因变量,先将社区类型作为解释变量,具体量化不同社区类型的居民在锻炼行为的差异,再分别探索不同社区类型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因素,将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健身意识、体育设施满意度等变量作为解释变量纳入模型,以明晰不同层次的社区中影响居民锻炼行为的同质因素。
3.3 变量及定义
在进行最优尺度回归分析时,选用“在过去1年中您是否参加过体育锻炼”作为因变量,以此判断社区居民体育锻炼的参与状况。
通过“您的居住地属于哪类社区”对被调查者的居住社区进行分类,答案选项分别为“传统社区(老城居民区)”“单位社区(同一单位居住区)”“新型综合社区(新建居住社区)”“(边缘社区城乡结合部)”“近郊农村”“远郊农村”。通过对每一类社区中居民的受教育程度、职业、户口性质的分析,基本符合本研究对于社区类型的定义,分别对应为传统社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城乡结合部、近郊农村和远郊农村。
个人基本特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职业类型、锻炼意识、体育设施满意度6个变量。本研究以10岁为一个年龄组将样本人群进行划分并进行赋值。将问卷中“文盲或识字不多”和“小学(含私塾)”合并定义为“小学及以下”,将“大学(含大专)”和“研究生及以上”合并定义为“大学及以上”,得到的受教育程度变量,并分别定义为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大学及以上。在职业类型变量处理过程中,剔除职业为军人的样本,将“无职业”与“其他”两项进行合并后,分别对各选项进行赋值。
通过问题“您认为体育锻炼的重要程度”测量锻炼意识,用问题“您认为当前体育锻炼场地设施与您的期望状况相比”测量社区居民对锻炼设施的满意程度,将选项定义为“相差较远”“存在一定差距”“差距不大”“基本符合”(表3)。
表3 变量定义与赋值Table 3 Variable Definitions
4 研究结果
4.1 社区居民的社会经济特征
本研究将受教育程度、职业类型及工作方式作为社会经济地位的测量变量(李春玲,2005),通过卡方一致性检验分析不同类型的社区中居民社会层次的差异。3个变量检验均P<0.001,表明居住在不同类型社区中的居民的社会经济地位有显著性的差异。具体分析不同类型的社区中居民在受教育程度、职业类型、工作方式上的分布差异,发现社区层次越高,居民的受教育程度越高、职业层次越高、工作方式越倾向于脑力劳动(表4)。
表4 6类社区中居民的社会经济特征Table 4 Socio-economic Characteristics of Residents in Six Types of Communities
单位社区的居民受教育程度最高,拥有大学及以上学历的比例为39.5%,其次为新型综合社区和传统社区,该比例分别为37.3%和32.1%。3类社区居民的学历呈现出倒金字塔状结构,即高中和大学及以上受教育程度比例较高,初中和小学及以下受教育程度比例较低。与之相反,近郊与远郊农村中的居民初中及以下受教育程度的比例均超过75%,大学及以上受教育程度仅为6.2%和4.3%。城乡结合部居民的学历以初高中为主,二者比例合计为58.4%。
传统社区、单位社区和新型综合社区中的居民职业层次较高。其中,单位社区居民中任职于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事业单位负责人和专业技术人员比例最高,分别为7.9%和8.1%,办事人员比例为11.6%。新型综合社区居民中上述职业的比例分别为7.1%和6.1%,略低于单位社区,办事人员和商业服务业人员的比例较高,分别为11.9%和11.5%。传统社区居民以商业服务人员、办事人员为主,国家机关、党群组织、企事业单位负责人和专业技术人员比例相对较低。城乡结合部,居民中商业服务业人员比例最高,其次是农林牧渔水利业生产人员和办事人员。近郊和远郊农村居民中农林牧渔水利业生产人员较高,分别为36%和46.2%,其次为商业服务人员。整体而言,各类社区中居民职业层次由高到低依次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传统社区、城乡结合部、近郊农村、远郊农村。
就工作方式而言,传统社区、单位社区和新型综合社区居民的工作方式多为以静坐伏案为主的脑力劳动,比例分别为45%、52.2%和48.2%,以搬运或举重物为主的体力劳动比例较低。传统社区和城乡结合部居民中静坐伴有上肢活动或以站为主的比例分别为39.3%和39.6%,近郊和远郊农村居民从事搬运或举重物为主的体力劳动的比例分别为63%和74.1%。提示居住在社区层次越高的居民从事以脑力劳动为主的非生产类职业的比例越高。
由于样本中60岁及以上老年人的比例超过30%,根据我国退休制度的相关规定,城市60岁及以上老年人为退休人员,农村60岁及以上老年人除务农外,也以无业状态为主(林义,2002),在本研究中此情况均归类于无职业人员。因此,各类社区中无职业者比例较高。
4.2 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梯度进化特征
在归纳社区居民的社会经济特征基础上,从锻炼意识、锻炼频度、锻炼形式和体育设施满意度4个维度描述分析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梯度进化关系。
4.2.1 锻炼意识
对锻炼意识的卡方检验结果显示,在不同类型的社区中,居民的锻炼意识存在显著差异(表5)。单位社区及新型综合社区中的居民更为重视体育锻炼,认为锻炼重要的比例分别为68.1%和69.2%,其次为传统社区、城乡结合社部,远郊农村居民中认为锻炼重要的比例不足50%。提示层次较高的社区中,居民的锻炼意识也较强。
表5 社区居民体育锻炼的意识Table 5 Community Residents’ Awareness of Physical Exercise
4.2.2 锻炼频度
不同类型社区中的居民锻炼频率呈现明显的差异(表6)。传统社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中,约有50%的居民在过去1年有过锻炼经历,且有1/3左右的居民每周锻炼5次及以上。与之相比,仅有27.8%的远郊农村居民在过去1年有过锻炼经历。总体而言,居民过去1年参加过锻炼的比例随社区层次的降低而梯度下降,社区层次越高,居民参加体育锻炼的频率越高。
表6 社区居民体育锻炼的频度Table 6 Frequency of Community Residents’ Physical Exercise ( %)
4.2.3 锻炼形式
熟人结伴锻炼和个人单独锻炼是不同类型社区居民参加锻炼的主要形式。其中,单位社区中熟人结伴锻炼的比例最高,其次分别为新型综合社区和传统社区。各类社区中的居民通过团体组织或是网上自发组织的活动参与锻炼的比例较低。相对而言,传统社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性社区参与体育组织活动的比例较高,而近郊农村和远郊农村体育组织活动参与度较低,居民体育组织活动参与度随着社区层次的下降而逐渐降低。表明,居住的社区层次越高,体育锻炼同伴关系越强,体育活动的组织化程度也相对越高(表7)。
表7 社区居民体育锻炼的形式Table 7 Forms of Physical Exercise of Community Residents ( %)
4.2.4 体育设施满意度
研究显示,各类社区体育设施配置较不均衡,不同类型社区对于体育设施配备现状及满意度评价存在明显的层次差异(表8)。健身路径是各类社区配置比例最高的健身设施。新型综合社区配置健身路径、室外体育健身广场、室内健身房或文体活动室的比例最高,分别为56.1%、40.6%、35.8%,有26.8%的单位社区配有小球类运动场。与其他社区相比,新型综合社区和单位社区体育设施配备较为完善,居民对体育设施的满意度也相对较高。传统社区室内健身环境与单位社区接近,但室外体育设施配备比例低于单位社区及新型综合社区,球类运动场的配置比例也较低,约有26%的传统社区无体育设施,这与传统社区布局拥挤,难有空间进行室外体育设施建设有关。城乡结合部、近郊和远郊农村在健身路径、室内健身房及文化活动室的配备比例低于其他社区,室外体育健身广场和大球类运动场的配备比例相对较高。各类社区居民对体育设施的满意度评价均较低,超过50%的社区居民认为与期望存在差距或相差较远。
表8 社区居民体育设施配备及满意度评价Table 8 Satisfaction Evaluation of Sports Facilities ( %)
通过描述统计和卡方检验发现,不同类型社区中的居民具有明显的分层特点。社区层次越高,居民健身意识越强,参加体育锻炼的频次越高,同伴关系越强,体育活动的组织化程度相对越高,居民的锻炼行为具有与其居住社区相同的梯度进化特点。
4.3 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同质性因素分析
为进一步研究不同层次的社区中居民锻炼行为的共同特征,本研究采用最优尺度回归分析方法探讨影响其锻炼行为的同质性因素。
首先以社区类型作为有序解释变量对居民的锻炼行为进行最优尺度回归,结果显示,模型的判定系数为0.198,社区类型变量对居民的锻炼行为有较好的解释力,统计意义显著,证明不同类型社区中的居民锻炼行为存在显著差距,社区层次越高,居民越倾向于进行体育锻炼。不同类型社区居民锻炼行为影响因素的回归结果显示(表9),6类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回归方程均通过显著性检验,均具有较好的解释力。
表9 社区居民锻炼行为回归结果Table 9 Regression Results of Physical Exercise
各类社区居民的锻炼行为不存在性别差异。在传统社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及远郊农村中,年龄对居民的锻炼行为具有显著影响,随着年龄增长居民越趋向于进行体育锻炼。而在近郊和远郊农村中,随着居民的年龄增长其锻炼参与程度越低。在城乡结合部中,年龄变量的回归参数不显著。
受教育程度与职业变量对各类社区居民的锻炼行为均有显著影响,对居民锻炼行为有正向促进作用。其中,受教育程度的影响程度大于职业类型,且对传统社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大于城乡结合部、近郊农村和远郊农村。总体而言,由于较高层次社区中的居民社会经济地位也较高,在不同层次的社区中,社会经济地位对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程度也不尽相同,表现为在同类型社区中发挥同质性因素作用,在不同类型社区中呈现梯度进化特点。
在所有自变量中,锻炼意识是影响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首要因素,但在不同社区中其影响力随着社区层次递增而升高。其中,对传统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促进作用最强,对远郊农村居民锻炼行为的促进作用最弱。社区体育设施的满意度评价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居民的锻炼行为,随着社区层次的下降,设施满意度对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逐渐增强。
删除不显著变量后,不同社区类型居民锻炼行为的回归方程及变量重要性如表10所示。锻炼意识、受教育程度、职业是影响各层次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共性因素。但在其他影响因素上出现分化,表现出城乡差分与高低之别。首先,城乡之间的社区存在结构分化。在层次相对较低的农村社区中,年龄越大的社区居民越少参与锻炼,但在层次较高的城市社区中,则表现为年龄越大的社区居民越多参与锻炼。其次,居民锻炼行为更有赖于体育设施的配置,对体育设施满意度是影响城市社区居民是否锻炼的共性因素,但存在高低之分。在层次较高的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中,居民锻炼与否与设施需求和满意度相关,尤其在传统社区中,设施满意度对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更大。但在低层次的城乡结合部社区中,锻炼与否与设施配置无关,这与农村社区有更为相似的共性因素。
5 讨论与思考
本研究发现,我国社区层次由高到低依次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传统社区、城乡结合部、近郊农村、远郊农村。社区中居民的社会层次呈现一定的共同性特点,表现为受教育程度、职业层次及工作方式较为趋同。例如,单位社区和新型综合社区的居民具有较高的受教育程度和职业层次,从事更为高级的脑力劳动工作。与之相应的是,社区居民锻炼行为也呈现出相似的梯度进化特点,社区层次越高,居民健身意识越强、参加锻炼的频次越高、同伴关系越强、体育活动的组织化程度相对越高。居民的社会层次与锻炼行为之间存在正向关系,这与以往研究发现的锻炼行为是“社会资本的后果”,社区集体性的社会资本决定了居民参与行为质量的结论相近(黄荣贵 等,2011)。但本研究认为,社区锻炼行为的出发点并非是集体性行为,而是一种共同性,即具有相似社会层次、价值认识和消费行为的居民个体锻炼行为的一种客观自然的聚集。
在不同层次的社区中,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因素也不尽相同,尽管锻炼意识、受教育程度、职业是其共性因素,但在其他影响因素上呈现出城乡差分和高低之别。城乡差分是城乡社区之间锻炼者年龄结构和体育福利需求的结构差异,高低之别表现为城市内部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分化,高层次社区居民锻炼行为影响因素更为多元,但在低层次社区则与农村社区有更为相似的共性因素。对于此类现象,学者曾在类似的研究中将其概括为“分化的社区”和“社区的分化”(肖林,2011),前者是不同社会阶层在居住空间上的分化,并形成相应的生活方式、阶层认知和福利认同。本研究认为,这与阶层分化有关但又不局限于此,而是与户籍制度、城市化、人口流动等错综复杂的因素交织在一起。后者更倾向于是一种内部分化,是具有相同身份感的居民之间的差异,在城市空间重构的过程中,逐渐演变为城市居住空间的阶层化,并在分异格局中形成城市底层居民的聚居区。这两种不同的社区分化格局,直接或间接的形塑了同一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共同性。
表10 社区居民锻炼行为回归方程及变量重要程度Table 10 Regression Equation and Significance of Variables
需要说明的是,本研究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包括社区分层的定义、变量的选择等。在文献研究之初试图寻找我国社区分层的参考依据,但遗憾的是,已有研究较多的在社区分类研究中涉及到分层,缺少权威的分类标准。不过,本研究认为,在以往研究中,将居民层次、居住环境、居住和生产关系等特征作为参考依据,从居民社会经济地位和社区环境两个角度足以概括描述社区层次,也较为符合我国社区发展规律和现状,因此,本研究在参考上述标准的基础上进行社区分层。另外,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因素很多,但在分析共性因素时由于数据中可选变量的限制,仅能从有限维度描述各层次类型社区居民锻炼行为的共同性并解释共性因素。
尽管如此,本研究从一个新的视角阐释了社区体育问题,不再笼统的关注社区体育的形式和特点,从社区效应的角度研究居民锻炼行为的同质性,以及在此过程中社区赋予的共性因素。其应用价值在于规划社区体育活动时,应考虑到不同群体的需求。人们在友善的环境中才会更有动力参与,体育锻炼不仅为其社交活动创造机会,还为自身健康带来回报,凸显了社区体育环境建设的重要性。以社区为基础的干预措施不仅有助于建立新的行为规范,同时也促进了健康行为(Li,2014)。美国曾在一项针对老年身体活动的项目中发现,在对老年人进行健康干预时,也相应地提升了社区内其他居民的身体活动水平,还增强了其对自身社会福利的关注意识。居民积极的身体活动与家庭氛围、同伴支持以及社区体育设施的多样化有关,社区参与程度越高,居民身体活动不足的可能性就越低。但我国现阶段社区体育建设仍缺少对共同性的认识和分类指导。社区体育的价值在于以居民共性需求为导向,依据不同层次的需求提供相应的资源,创造适宜的机会和鼓励成员参与锻炼,利用体育资源为自己创造福利,提高成员的生活质量。这一目标的实现需要全面认识社区内部成员利益的共同性和社区之间需求的多样性,这将对社区体育布局和建设产生深远影响。
6 研究结论
1.我国社区层次由高到低依次为单位社区、新型综合社区、传统社区、城乡结合部、近郊农村、远郊农村。社区中居民的社会层次呈现一定的共同性特点,表现为受教育程度、职业层次及工作方式较为趋同。
2.与社区层次相对应的是社区居民锻炼行为也呈现了相似的梯度进化特点,社区层次越高,居民健身意识越强、参加锻炼的频次越高、同伴关系越强、体育活动的组织化程度相对越高。
3.在不同层次的社区中,居民锻炼行为的影响因素不尽相同,尽管锻炼意识、受教育程度、职业是共性因素,但在其他影响因素上呈现出城乡差分和高低之别。
4.发展社区体育目标的实现需要全面认识社区内部成员利益的共同性和社区之间需求的多样性。从社区效应的角度研究居民锻炼行为的同质性,以及在此过程中社区赋予的共性因素。规划社区体育活动时,应考虑到不同群体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