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的歌声

王人天

在我的家乡，过去民歌到处都是，山歌、小調、儿歌、酒歌、孝歌，连盖房子也少不了《挂红辞》，讨亲嫁女有《发嫁妆词》《迎亲辞》《送亲辞》《谢厨辞》等，立门有《安门词》，可以说是生活在歌声的日子里，人们过得喜气洋洋，欢天喜地。如今生活已经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那些歌声便渐渐远出我们的视线。由此带来了我的思考：生活好过了，是不是就不需要歌声呢？答案是否定的，任何时代都需要歌声，需要发扬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在我的记忆里，童年，瓦墙土坯，红白喜事，从墙内常传出此起彼伏的歌声，譬如“哥哥来敬酒呀，弟弟来接杯呀，喝掉这杯鲜花酒嘛，再来喊三拳呀”;砍柴割草，道旁山上，总传来青年男女婉转悠扬的山歌对唱，给寂静的山野频添几分鸟雀一样的歌声，又是另一种世界;春腊之月，风浩荡，突地就有一位老人手拿快板，腰挎小鼓闯进门来，一会说一会唱，送春贴词就神秘地演绎出许多奥妙;儿歌更是在小伙伴间伴随了童年。说到这里，让我想起那时的丧葬，村中老人去世，发丧的前晚，总要请王娃子来坐堂唱孝歌，其它的歌师不用请，都是自己图玩来的，歌声唱起后，叭喇匠与其他的歌师就会自然加入队伍，唱古唱今唱情唱理，无不井井有条，后来事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风俗没再继续下去，现在已几乎让人淡忘了。

写到这里，让我想起获得1994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大江健三郎与石黑一雄的对话：“因为真实的日本在六十年代以来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我的祖母去世后，母亲也逐渐老去，家乡的传说、传统以及民间故事统统失传了。与此同时，身处东京的我却试图去想象、记忆这些传说和故事。这种试图回忆并努力重建的行动开始重合，也就成为我开始创作小说的动因。”看了这段话，我开始明白自己的动因，就是努力回忆过去并尽力保持与过去的联系，“把所有有关的回忆和想象融合在一起”，并“希望趁这些回忆还没有从我的头脑中消失之前，它能安全的、完整的被保留”下来，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个时代对那个时代的记忆还没完全消失之前，把它保留在纸上，新的时代又必将产生新的歌声。

笔声停，台灯熄，歌声渐远，窗前一道雨幕淅淅沥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