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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民间”:民间的网络生活与网络的民间生活
——网络民间文学的属性研究

2019-02-10高艳芳

关键词:虚拟社区民间文学民间

高艳芳

(安阳师范学院 文学院, 河南 安阳 455000)

叙事学研究表明,可以从媒介的发展历史中寻找文学的发展脉络,从刻画符号到口头语言,经书面语言,再到舞台表演、影视媒介,直至当下的网络媒介与数字媒介,这些媒介呈现出了丰富多变的文学形态[1]。互联网作为媒介的当代性表征,承载和传播了大量的神话、故事、传说、歌谣、段子等,这一现象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新世纪以来,学界围绕互联网所呈现的文学形态展开讨论,提出了“网络民间文学”的概念,并就其生产机制、文学类型及其审美特征作了多方面的研究。不过,相对传统媒介意义上的民间文学而言,仍缺乏对“网络民间文学”属性的深度研究,还不能清晰地认识这些新形态的本质。因此,本文拟从网络机制着手,借鉴已有研究成果,参考经典民间文学定义,深度思考“网络民间文学”的属性问题,以期能为相关研究提供一定的理论支持。

一、人网交互:民间的网络生活

伴随互联网的兴起和发展,20世纪90年代初期,美国学者琳达·戴格(Linda Degh)即已关注到了网络媒介对民俗学和民间文学产生的影响,指出伴随媒介的发展,有必要对以往的相关概念、定义等进行新的衡量,以使之符合新的文化生态。特里弗·布兰克(Trevor J.Blank)进一步指出,网络民俗是民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广阔的研究前景,民俗学科理应将此视为自己的研究领域。新世纪以来,我国学者欧阳友权、黄开发等相继提出了“网络民间文学”的概念,并结合网络日益深入民众生活的现实,对其产生、发展给予了一定阐述。事实上,现象学的世界感知,如果从社会生活史的角度切入,我们一定会惊叹当代网络生活的“神性特征”:它倏忽而至,短短几十年,就将数十亿人完全卷入其中,客观的物理世界几乎成为背景,虚拟世界则定格了人们的价值取向与行为选择。这种力量只有神话虚构中的神才具备。曾经想像的神话世界与当下的网络世界重叠起来,带给我们的是超越时空的能力推演。在此,我们思考以传说、笑话、段子等为主要内容的网络民间文学,需要回应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人与网络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或者说,理解人与网络的关系,是认识网络民间文学的基本前提。

乌丙安先生曾指出:“确定并阐明民间文学的科学概念、具体对象和范围,不仅是学习和研究这门(民俗学)学科的起点;更重要的是这些问题的明确与否直接影响着研究民间文学的整个过程,直接影响着探究理论的科学准确性。”[2]因此,在回应这一命题之前,可以参照经典的民间文学概念来思考网络民间文学的特性。然而,直到现在,对于网络民间文学仍未达成统一的学理性认定,仍存在差异性的理解和表达。综合考察,可以发现,学界对网络民间文学的界定主要有比对型、倾向型和媒介型三种类型。

比对型界定是指将网络文学的创作立场、基本特征等与传统民间文学进行比较,在比较结果相同或相近的基础上,得出网络文化即为“网络民间文学”的结论。我们知道民间文学的“四性”特征(集体性、匿名性、变异性、传承性)是关于民间文学特征的基本论述,已获得了学界的普遍接受与认可,在很大程度上,“四性”特征已成为判定民间文学的标准和依据。蓝爱国[3]、杨汉瑜[4]等就网络文学的基本特征与民间文学的“四性”特征展开论述,认为,两者保持了惊人的一致性。在此基础上,将网络民间文学称为网络时代的民间文学。民间文学的口头性建立在其生活属性的基础上,网络民间文学保持了民间文学一贯的“聊天”和“在场”模式,具有口头性的特征,但又不同于传统民间文学的口头性特征。网络民间文学是一种具有口语化特征的,可以保存的言说方式[5]。传统民间文学的口头性,除了口语外,在网络民间文学中已发生了电子性和表演性的转变[6]。网络民间文学实践中的“网民”身份往往是隐匿的,匿名性是网络海量信息和信息瞬间更新的结果,亦是网络民间文学创作生成的重要基础。不同于传统民间文学的是,传统民间文学的匿名性是被动掩藏,而网络民间文学的匿名性则是主动掩藏。网络民间文学的隐匿性具有“可逆性”,当有利益关系出现时,原本的匿名者往往会自动出现或被发掘出来。

集体性方面,传统民间文学的生产、消费与传承都以集体智慧、集体传承、集体表达为特征,而网络民间文学的衍生性、时代性决定了其不完全等同于传统民间文学的集体性。“集体”指向为具有一定文化知识的“网民”,具有“市民化”的倾向。网络空间的开放性、自由平等决定了网络民间文学的集体性特征。“网络民间文学超越了传统民间文学与作家文学间集体性与个人性的外在对立,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集体与个人的融合统一”[7]。传承性方面,时间的线性承继是传统民间文学的核心特征,而伴随互联网技术的迅速发展,世代相承已不再是网络民间文学的主要特征,网络民间文学更像是一种快餐式的消费文化,由世代传承向空间传播的转型,体现出共时性的延展与受众参与的共鸣感。变异性方面,传统民间文学的变异更多情况下是一种不自觉的变异,这种变异往往包含有更多的地域色彩和民族性差异;而网络民间文学则是有意识的变异,这种变异往往凸显出了更多的个性色彩。

倾向型界定是从创作目的的角度来对网络文学进行相关界定。网络文学作品中不乏与文人文学保持一致者,这类创作除创作平台、传播路径等与作家文学不同之外,在作品形式、创作手段、审美意识等方面皆以作家文学为参照,与作家文学趋同。此外,网络空间还活跃着大量形式自由、灵活的故事、段子、流行语等。这类作品用制度化的作家文学标准来看,难登大雅之堂,但它们是民众生活和情感的直观表达,深受民众追捧。不少学者从这两类作品与纸质文学的亲疏关系出发,将其划分为“文人化”和“民间化”两种不同的创作倾向。那些以出版、成名等为目的的创作,往往以作家文学为参考,这类作品在实质上属于作家文学范畴。而那些流传于网络私人空间的、以情感表达、情感宣泄为目的的,不拘于形式、文体的作品则属民间文学范畴,是新时代的网络民间文学[8]。

媒介型界定是从媒介视角来考察网络民间文学的界定。互联网作为革命性的媒介存在,对民间文学产生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它不仅改变着民间文学的创作生成过程,也改变着民间文学的传播传承方式。周星指出“媒介革命”和“生活革命”的发生促成了新民俗和新民间文学的产生[9]。因此,从媒介角度对网络民间文学进行界定的不在少数。马丁军指出:“网络文学是流行于指间和网络上的口头民间文学”[10]。宁胜克认为网络媒介的兴起与发展改变了民间文学的生成传播途径,是网络背景下的“新民间文学”[11]。孟隋指出:“这种利用网络传播的文学,从一开始就紧紧地与大众、与草根阶层结合在一起,因此,我们应该把这种网络文学看作是网络时代的‘民间文学’。”[12]

综观网络民间文学的概念辨析,可见基于经典民间文学特征的讨论,主要从“媒介变化”和“文学形态”两方面进行,提出了网络民间文学的“聊天与在场模式”、“集体与个人融合”、“空间传播”和“草根式个人化”的新“四性”特征。网络民间文学在表达方式、主体呈现与传承变异领域的独特性,是由媒介技术与现代生活方式决定的。由此,我们可以回应前面的问题:人与网络具有一种新型的交互关系。不同于客观物理世界,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网络的出现,扩大了人在世界存在的新维度,即,网络生活。民间被移置到新型的网络生活之中,我们将其命名为“民间的网络生活”。民间的根基依然在客观物理世界,他们只不过加盟了一个名之为“网络生活”的新世界而已。从此,民间必须面对两个世界:一是客观的容纳人身的物理世界,另一个是虚拟的建构精神的网络世界。虚拟性成为实体的民间所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由两个世界引发的两种现实:物理现实与虚拟现实,也就构成了民间的现实处境。

一方面,物理现实中的民间,是普通民众的群体性呈现,他们以日常生活的建构与顺应为标志,具有较强的情感认同和文化共鸣。在网络生活中,民间声音与民间立场更鲜明地集中起来,以多个虚拟社区、多种网络形态的方式发生作用,同时,发挥网络同步传播的优势,即时形成民间特有的网络生活现实。民间的网络生活在这个意义上担当了新现实的职责,包容物理现实中的事件与事物,接纳物理世界的声音、影像、文字及其承载的观念与思想。但它不止于物理现实的储存功能,网络生活重新整合与融解了物理现实生活的资源与矛盾,建构起全新的虚拟生活方式,在“物”的世界生活方式之上加入“言”的世界生活方式。物象依赖与惰性表达因为言意诉求与精神创造而具有了“人”的神采,民间也在一定程度被提炼与升华,不再只是“藏污纳垢”的物理空间[13],不再只是抽象的精神个性存在,不再只是批判反思的自由取向,也以数字逻辑的规则来筛选梳理不同质地的“民间多元成分”,以实体具象的物理存在来展示个性,以求和共进的价值观来划定自由与规范的边界。现实认同的“物理生活”与虚拟共鸣的“网络生活”交织一体,人网交互显现出物理世界与网络世界的连通性对话,人所在的“民间”以技术的名义进入到虚拟生活之中,既有复制式的转移表达,也有创新式的生活再造。

另一方面,网络生活迥异于物理生活,它所依凭的技术让生活世界游离于物理之外,人与人的交往以及人与社会的互动,以超越时空的虚拟方式实现了。文学叙事不仅还原了口头语言形态,还有影像创作和文字呈现两种形态,而且它们之间借助网络实现了互为表达和即时传播,艺术媒介与传播媒介合二为一,携带着民间意见的主体所开启的网络生活,一旦显现,便与世界相通,以传播对象的身份抵达网络的所有空间,这也许就是民间在网络生活中的神奇变化:它在客观物理世界的存在,必须有媒介推动,方可被传播。而进入虚拟世界之后,它兼具主体创造与客体传播双重身份,生活世界也因之获得全新的意义。

质而言之,民间的网络生活以客观物理世界的民间为前提,借助技术而拓展到网络之中,形成与物理世界民间相并置的虚拟民间。人的世界性由此变化,民间的物理日常,经过技术设计,虚拟现实将民间放大,在其本色的生活世界中兼具了传播主体的品格,既是新世界的传统守护者,也是现实民间的网络新生活。

二、虚拟自足:“网络的民间生活”

互联网的兴起与普及,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生活世界,它甚至塑造了一个社会,即曼纽尔·卡斯特所提出的“网络社会”[14]。“网络社会”超越传统社会,将网络这一技术化的环境虚拟化,突破物理时间和空间的限定,投射社会结构与社会意识,成为概念相近而实质相异的独立实在——“网络社会”,这一概念一经提出,便获得了普遍认可。网络民间文学正是传统民间文学在当下互联网社会文化生态中的延续和发展,与传统民间文学之间有着根本的承继关系,与网络技术之间存有内在的衍生关系,与网络文学之间存有深层的临近关系。这就决定了网络民间文学既有对传统民间文学基本特征的坚守,也有对之的更新之处。呈现出稳中有变,变中有稳的特征。从民间的网络生活出发,网络民间文学是传统民间文学的网络化;从网络社会出发,网络民间文学则是网络中形成的新文学形式。这一分类本质上是对网络虚拟自足性的高扬。就创作立场出发,甚至可以说,网络文学都是对民间精神的复活和拓展,秉持了民间性的创作立场,是网络时代的新民间文学。

网络的虚拟性研究作为网络社会的重要命题,主要涉及技术设计的虚拟性和人际关系的虚拟性两大领域,前者由网络工程师设计的程序决定,后者由网络使用者借助技术工具和社交平台决定。网络虚拟性来源于计算机程序和信息通讯技术,它们不需要客观物理实在和现实逻辑规则,虚拟性最典型的社会化方式是建立网络虚拟社区,它不仅具备现实社区的诸多功能,而且还可能补充人们对现实社区的内在需求:“人们通过虚拟社区的礼物馈赠、共享资源等各种形式的互动,不仅激活了现实社会中潜在的微弱链条,拓展了自身的人际关系网络,同时深化了连接网络的情感、信任与互惠关系。”[15]虚拟性品质所提供的时空自由和多元表达,建构了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群体、个体与社会的广泛的虚拟实在关系,从传统的同一时间单一交往原则转变为同一时间多主体交互原则,单一交往如果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的条件下实现多主体交互,现实性原则需要空间同一性,且空间结构有容量限制。而虚拟性社区则自由得多,既无需考虑空间的同一性,也无需考虑空间结构的容量。因此,虚拟性社区完成了虚拟型社会的结构化,将社会组织迁移到网络之中,克服了时间与空间的单一性,超越了物理实在的空间限制。

以虚拟社区为基本单元的网络生活,民间意识典型,其组织为显性三层结构:网站负责人、版主和发言人。社区参与者呈现出普遍的自由意识与自发的生活状态,人际交往也以实名和“马甲”两种方式展开,某种意义上,网络生活中的实名是无意义的,或者说是另一种虚拟,它不需要关联现实的客观存在,而只是网络生活所赋予的民间身份符号,由此符号来完成社区所需要的行为与任务。简单而明确的民间观念是大家自由选择,各自承担相关的责任与义务。实名与“虚名”在网络原则中本质相同,都只是网络代码,与人们所期待的“真实对应”观念不相符,因为网络社区与真实性原则无关。网络命名更像网络参与者的信念或理想,立足于民间性的平凡与自由,充分张扬主体情感与人生理想,不断调整表达的策略和参与的方式,以多种形态和多样化的身份去适应多个社区的需要,灵活、自主、多姿多彩,随意变换身份名称,僭越现实社会对真实本身的迷狂性原则,返身于网络社区注重多元交往、事理讨论和缓解心理压力的自由之中,虚拟社区也因之具有相对明确的小众功能定位,以高辩识的认同来凝聚网络参与者,求“真”不是网络虚拟社区的终极目标,求“认同”和“关注”才是网络参与者最根本的目的。可以说,虚拟自足就是“认同”和“关注”的全权寄托,是网络生活的民间属性。

当然,网络社会所依据的终极逻辑是计算机相关系统,对于虚拟社区就产生了后台管理的权限与伦理问题。在虚拟社区的显性三层结构外,还存在隐性结构“网关”这样一级现实权力代表,它本质上是网络社区的顶层设计师,应该是具有最高道德的言论把关人,或者是佑护子民的守护神造物主。但是网络运行与网络社会管理的复杂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现实社会,由于网络社会淡化了“求真”的基本价值体系,以“认同”和“关注”为终极依皈的虚拟表达,将以强大的力量藐视所有现存的运行原则和制度规范,因此,“网关”的神圣道德被多种有权进入网络管理阶层的力量消解,只要发言人突破它所设定的底线,触碰一定的规则与制度,“网关”就会摇身变为权力机构,比现实社区更野蛮、更彻底地打破虚拟性法则,轻而易举地扫除异已,极端化地推行一种由权力意志所操控的智能机器。从技术层面看,“网关”对于虚拟社区首先是一种安全语境,一种网络规范的边界。它本质上是与精神、意志、权力毫无关系的技术提供者。

三、双重民间:网络民间文学的本质属性

网络民间文学基于民间的网络生活和网络的民间生活,显现出特有的文学品格,是我们设定“网络民间文学”新概念的出发点。

一方面,它承继了传统民间文学的智慧与文本,以数字化的方式将传统民间文学录入网络系统,民间立场与民间生活没有发生变化,记录式特征是网络民间文学所包含的传统民间文学的色彩,电子文本与影像文本都具有传统民间文学的典型属性,它们都是传统民间文学的电子转录与文件保存。换言之,传统民间文学作为一种文类,被纳入到网络之中,并没有作出内容与价值的改变,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如果要讨论其变化,就是传统民间文学的存在空间和传播空间发生了变化,讲述方式超越了生活现场,存在即传播,突破了传统民间文学长期因传播媒介束缚而不得发展的瓶颈,使古老而经典的文学母题,搭上了迅捷的传播平台,实现了即时同步的高频率传播。在此,网络民间文学以传统民间文学转录者与传播者的身份,坚持其传统民间的立场,相对一体化的居于社会结构之下的底层群体、受制于历史与社会因素的边缘群体、对抗主流集团的反叛群体,这些传统民间的基本层面,成为我们界定和理解网络民间文学的前提逻辑,也是网络民间文学的第一个本质属性。

另一方面,网络社会是人类进入信息技术时代所创新建构起来的“第二社会”,它基于“第一社会”即现实物理社会的物质条件与知识条件,开发出了超越“第一社会”物理限制的虚拟实在[16]。由此,网络民间文学的另一个组成部分与传统民间文学毫无关联,与传统民间文学概念的实在生活相对而言,可名之为“虚拟民间文学”。它是网络社会逻辑下的文学创造,是网络民间主体的审美表达与艺术展演,在创作手法、叙事结构、主题呈现、艺术形态、价值立场等多个范畴,都有独立的文学系统,民间内涵差异巨大。“在线创作——阅读”是虚拟民间文学的生产与消费方式,“即时传播——修改”是虚拟民间文学的消费与变异方式,“多元表达——评价”是虚拟民间文学的价值立场,“融媒介——超链接”是虚拟民间文学的基本形态。也可以说,作为网络民间文学新生形态的虚拟民间文学,既体现了经典民间文学的集体性、变异性,也开创了“在线创作——阅读”“即时传播——修改”“多元表达——评价”“融媒介——超链接”的网络民间文学“新四性”特征。

就“新四性”特征而论,核心是多元表达和多元评价的价值立场,由此可以挖掘出这一立场之后的“网络民间”。相比较,传统民间的主体是底层民众,知识文化水平较低,平凡生活与弱势职业,影响着他们的社会参与能力,决定了他们自由自在的审美品格。他们常常以解构权威的方式抵制精英与主流的声音,表达民间底层和边缘群体的统一性意志。传统民间因此具有一体化的特点[17]。而“网络民间”则复杂得多,他们很难被界定为一个清晰的、单向的、同属性社会群体。具有一定网络知识与操作能力、受过一定教育的人,都可以进入网络生活,成为网络民间社会的一个分子。从这个宽泛意义上说,“网络民间”至少应从三个层次上加以讨论:一是民间主体的多元身份。几乎每一个进入网络社会的人,都具备民间身份。只要他定位自己为一个虚拟社区的参与者,他就会以社区“普通人”的“吃瓜心态”,平等地享有平凡网民的“私语权”和“自由表达权”,“私语权”具有典型的网络民间虚拟性意志,“自由表达权”则是在虚拟意志下,不需承担社会责任、卸去现实面具的轻松心理状态。这种平凡特征,不是因为网络主体自身的社会阶层身份,恰恰相反,是网络社会的虚拟性过滤了社会阶层身份之后,所赋予网络主体的共有品格。由此,我们就可以从没有社会阶层身份的网络民间主体中发现多元身份的主体来源,取消了可能的一体化过程,但他们却又在虚拟性社区以多个话题来谋求相对一致的“民间意见”,建构起逻辑意义上的“民间整体”。二是民间主体的社会参与意识较强。由于网络参与者需要基本的网络知识和操作能力,他们的社会能力就高于传统民间的底层群体。而当他们进入网络社会之后,虚拟社区的意见领袖与平凡网民所共建的社会参与意识,成为他们新的社会认知,激发着他们参与讨论和体现自我价值的社会活力。网络民间主体由于没有现实规则的限定,他们发表看法、表达意见的意识更为明确和主动,以虚拟社区的“灌水方式”来突出参与能力,推动网络民间意见的生产与传播,形成巨大的网络民间互动力量。三是民间主体的“跨立场对话原则”建构了虚拟社会的“复杂平衡机制”。民间主体因为被网络虚拟性力量隐藏了阶层身份,他就能够自由地隐身于多个虚拟社区,以多种立场去发表意见,表达复杂甚至是矛盾的内心感受;同时,多个民间主体都以各自的立场平等地参与对话,由此形成了网络民间的主体自身及主体间“跨立场对话原则”,没有绝对的一边倒的立场,没有对立冲突的绝对压制的“优先主体”,大家都带着多种立场进入虚拟社区,大家都认可不同的主体就有不同立场的观念,这种对话原则,在数以千万计的虚拟社区中形成了网络民间的优良品质,帮助复杂变化的网络社会得到理性支撑[18],在不可能一体化的意见表达中实现“意见平等”,从而建构起网络民间社会的“复杂平衡机制”,成为保障网络虚拟社区良性发展的重要条件。

综上分析,我们讨论的网络民间文学本质上具有两个来源,一是传统民间文学,一是虚拟民间文学。前者是基于数字转录和文件备份,后者是基于网络社会自主生产的新形态。它们各自承接有不同的知识谱系和价值传统。传统民间文学的谱系是民众知识的民俗谱系,时间古远,空间个性多样,文学体裁以神话、史诗、传说、故事、歌谣、俗语等为内容,族群差异较大,坚持生活实践品格,文化传统的一体性价值显著。虚拟民间文学的谱系是隐藏身份知识的技术谱系,时间自由,空间自由,文学体裁自由且媒介融合,超链接形态丰富,富于生活探索意识,文化立场的多元性对话鲜明。也就是说,运用民俗谱系学方法所探讨“网络民间文学”的属性问题,与信息时代所建构的网络社会密切相关,网络民间文学所依赖的“双重民间”,即“民间的网络生活”和“网络的民间生活”,决定了网络民间文学的本质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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