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影像传播与城市生产实践的互动——以《外地媳妇本地郎》为例

文/赵 刚

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讲好中国故事，重塑中国形象”，国家形象传播从依靠宏观的主流媒体对国家形象的整体报道，逐渐转向中观的城市形象传播和更为微观的国家公民的日常行为传播。因文化底蕴和地域差异，挖掘独具特色的旅游资源成为城市对外宣传的一大特色，而随着国际、城际间经济往来日趋频繁与深入，城市形象成为建构本国或他国国家形象的重要途径，城市形象传播在对外传播中的作用也日益得到重视。

广州：一座城与一部剧

广州，素有中国的“南大门”之称。作为“一带一路”的枢纽城市之一，广州，向世界展示着中国的形象，是各国人民了解中国的重要窗口。步入21世纪以来，在外来人口涌入、城市政策变迁与其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等多重影响下，广州城市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播于2000年的粤语情景喜剧《外来媳妇本地郎》，以广州本地一个生活在西关大屋的三代同堂的康家大家庭为叙事主体，通过设置多条人物关系线条，讲述了发生在从康家人到街坊、外省和外国的亲朋好友、到前来闯荡打拼的外地人、到迁入广州的外来移民的故事，生动且贴切地反映了21世纪以来广州这座城市的变迁与发展。

《外地媳妇本地郎》的剧情播出了18年，剧中人物的年龄或身份也发生了变化，天庥、天佑、枝子从孩童成长为青少年甚至是成人，期间必定经历青春叛逆期、求学、找工作、谈恋爱和成家的成长历程，在他们长大成人时，父母悄然老去，孝敬父母、照顾父母，给父母养老则成为步入中年的儿子儿媳们应当考虑的问题。在孩子们长大、父母老去的过程中，阿光、妙婵等兄弟妯娌也要面对职场、婚姻可能遭遇的危机。

经济发展与婚恋等成为经济转型时期的叙事重点。实体经济中精神产品和服务生产的经济活动以及虚拟经济有了飞跃性的发展，新的产业和行业不断被创造，微信、微博、直播等网络经济的出现与火热，与此同时，炒楼热、基金热，从2016年广州迈入发展新时期以来，社会发展中涌现的新问题、新矛盾是该剧浓墨重彩描写的一笔。题材变迁，充分体现出时代气息。城市处于不同经济发展阶段，社会热点、职业偏好、通信工具、环境卫生和人们的价值认知皆有所差异。取材于城市发展变化的《外来媳妇本地郎》，记录了广州经济社会发展的各个时期，反映了不同经济发展时期的历史特征。城市不断发展，影像题材也随之扩大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无所不包，电视剧建构的象征文化空间里不断呈现着城市文化与城市生产经营的两重特质。

《外地媳妇本地郎》中的都市影像文化与城市生产实践特质

在全球化演变为发展趋势的时代背景下，城市地方性的建构是城市形象塑造的核心，蕴含着城市独特内涵的城市文化特质则成为参与城市地方性建构的重要力量。城市文化特质不仅关注城市空间本身的意义与文化价值，而且对城市居民个体认同感的形成、强化乃至对城市发展整体格局的影响不言而喻。影像中的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的生产以再现城市文化特质为核心，参与城市文化记忆和社会认同的建构，因而象征文化空间的生产对城市地方性的建构具有重要意义。

城市的发展与变迁孕育了文化，借助各种媒介传播的城市文化也具有反哺效应，既能反哺城市居民，强化市民对城市文化的认知与认同，又可形塑城市形象，向人们展现城市风采。《外来媳妇本地郎》通过讲述了广州故事，传达出广州城市文化特质，建构广州的象征文化空间，推动广州城市形象的传播。

重商与务实。享有“千年商都”的广州，拥有两千多年对外通商的历史，清朝时一度作为唯一开放的通商口岸，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广州又是作为前沿阵地，经济发展迅速。在与外商进行货物买卖、贸易往来时，人们逐渐形成了等价交换的价值观念，经济繁荣也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文明的孕育和滋养，在这种经济往来中，人们注重实务与讲求实利，形成重利、重实效的文化氛围。剧中，在第221～222集《开业大吉》中祈宗和妙婵不论是经营茶餐厅或是家庭旅馆，两人都精打细算，将每一笔账算得清清楚楚。

文化的务实性，主要表现为生活在城市务实性文化氛围中的市民说实话、干实事、求实效。广州市民勤劳务实、踏实肯干，这一点在剧中的人物性格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祈光是典型的人物代表，为人憨厚老实，务实肯干。在家里，不论发生任何事，都秉承着说实话的原则。广州市民务实的性格与城市的务实文化相辅相成，务实性格推动务实文化的形成，文化务实性也渗透到更多城市居民身上，在务实文化的熏陶下，市民都讲求干实事。

开放与包容。城市文化的开放性。广州位于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各种信息资源、人才、企业、技术都集聚于城市，其城市功能在发展中不断完善，城市走向越来越开放。据史料记载，自汉代以来，广州几千年来一直对外通商，开放的贸易来往中也蕴含着广泛的文化交流，中华传统优秀文化对外传播，西方文化也进入广州，影响着市民。广州一直以开放的姿态接纳来自国内外的优秀文化，本土文化也在开放中不断传承延续。从典型的广州老城区市民家庭扩大到改造后的城中村到现代化的家庭旅馆，该剧的社区生态一直在扩大，其空间容量也明显增长，展现了不同时期内其他异域文化，如河南文化、潮汕文化、上海文化、西方文化，与广州本土文化的复杂关系，在互动与博弈中岭南文化实现了对自身糟粕的洗练，与时俱进，乐于接受新生事物，与优秀的外来文化共生共进。

在第9集《粤菜培训班》一集中，因食材清远走地鸡被儿媳妇们糟蹋，康伯很痛心，决定给三个儿媳开班培训如何制作粤菜，口味差异太大，而且口味各异的儿媳妇喜欢对以清淡为主的粤菜进行加工，导致大家都对菜肴不满意，最终康伯的粤菜培训计划作罢，他也不再强求儿媳妇学习做粤菜。从家里的文化互动到城中村、社区的各种文化博弈，一锅不同文化杂糅与混合的大杂烩使观众对广州文化的开放性了然于心。

城市文化的包容性。《外来媳妇本地郎》从剧名到剧情发展，始终不离广州城市文化内涵的核心——包容性，这部剧呈现的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碰撞与冲突，具体表现为人物的戏剧冲突，皆围绕文化包容性创作。从历史维度剖析，广州经历过多次人口迁徙，来自全国和世界各地的人口在这座城市奋斗、扎根、成长与繁衍，文化的包容性也作为历史特征留存下来。包容性允许其他文化汇聚广州，允许本土文化接纳外来文化，在包容的文化氛围中，不同文化类型如传统与现代、本土与异域、通俗与高雅融洽并存，广州的城市文化在多元文化共存互动中进一步形成独具鲜明特色的本土文化特质。

包容性的直接体现是语言的多样性，在以粤语为主体的城市社会中，普通话、英语、河南话、上海话等多种语言和谐共生，多种语言在城市并行交汇，对城市居民形成多元包容的观念起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

求变与创新。对传统文化而言，文化的求变是对传统文化的转化，也是文化现代化的手段。革求变虽破却立，既是对传统的革新与解构，又是在新时代下对传统的回归。在广府文化中融入现代因子，让传统文化与现代的表现形式相结合，或借助网络直播、H5、动漫等实现广府文化的多媒呈现，实现广府文化与更多不同年龄群体的拥抱，让广府文化得到更好的传承与保护。文化的求变在剧中体现为传统观念的革新、传统仪式和传统习俗的解构。

传统观念的革新。突破原有常规与秩序，实现原有事物的新生，是广府文化现代化的一种表现方式。在第1828集《晒缺点交朋友》中讲述了“晒缺点”即以向他人展示自己的不足成为交友依据，缺点成了自己和他者联系的桥梁，晒缺点+交朋友的结合将传统与现代文化拼贴在一起，体现了人们打破常规和个体对权威的反抗。

传统仪式的解构。传统文化中，人们注重对话的仪式性，从耳提面谈到书信往来，仪式的背后是人们对信息的确定与意义的肯定，注重仪式的背后体现人们对等级秩序的维护。而从互联网普及以来，网络的空间跨越性打破了由现实地理环境与人造建筑造成的空间区隔状态，使传统文化的地域差异性由于跨屏接触而大大缩小，不同地域之间的群体差异被大大消解，等级与权威也因其距离感的缩小有所弱化。借助于网络，文化传播与交流更为便捷与高效，人们在潜移默化中建构认同是地域交流无意中实现的一项功能。第11集《被俘有线网》、第64集《免提电话》等题材充分体现出信息技术的发展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了影响，非面对面的人际传播方便了远距离交流，却也导致了线索消除。

传统习俗的解构。第275～276集《掀起你的盖头来》讲述的是来自国外的戴安娜热衷中国文化，与阿祖举行了传统的中式婚礼，但因对传统婚礼的一些细节不太了解而闹出了笑话，婚后戴安娜尝试给康家做些西式改变，觉得好玩的康家人却不适应这些改变。来自汕头、河南、上海与国外的四个儿媳妇将自己的本土习俗引入康家，外来人口的涌入必将给传统广州文化形成冲击，传统习俗中与当代社会不相适应的落后因素也会为人们摒弃，去繁为简、去粗取精都是遭遇解构的传统习俗适应现代文化经历的工序。

都市影像传播与城市生产实践的积极互动

电视影像传播作为一种特殊的城市空间生产经营方式，通过影像再现和意义建构实现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的生产经营，融入城市发展的主题中。在现代城市发展中，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生产经营通常被视为城市软实力建设的重要部分，城市发展和变迁与电视影像呈现的象征文化空间息息相关。因此，都市影像传播既是城市形象塑造的重要载体，又成为一个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的重要生产经营方式。

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的塑造往往是多维度的，政策，制度与社会管理等都会影响空间的生产经营。影像传播以一种意义生产经营方式进行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的建构与生产，运用不断更迭的影像内容生产技术呈现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场景，以平凡人物的生活故事为视角展现了城市居民特有的精神状态和风貌，城市的观众得以管窥市民生活中喜怒哀乐背后的城市历史。

影像传播作为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生产经营的重要手段，借助大众传媒再现、突出甚至强化城市象征文化空间的文化特质，为城市公众提供城市的文化记忆。在城市发展变迁中，文化空间也会因政治、经济与社会因素的介入发生形态更替，在现代化和信息化浪潮席卷下，除了外来文化对本土文化的影响，城市本土文化面临着更大的冲击：自身文化的不确定性加剧，体现在城市居民身上则为这些人对文化身份的焦虑不安与担忧。

电视影像中建构的象征文化空间，基本与城市的发展和变迁同步，传达的城市文化特质意图强调城市本土文化的特性，让观众对本土文化了解更透彻，在讲述生活里的喜怒哀乐时融入文化特质的特殊视角，提供的文化记忆塑造人们的城市文化认同。文化认同的实质是身份认同，现实中散沙式的个体因文化认同凝聚为一体，强化本土观众的城市市民身份认同感和归属感，对外地观众而言则呈现出城市居民的特有精神状态和风貌。影像再现与意义建构下的城市文化空间生产经营，既可以增加人们对自己日常生活的诗意体验，更可能为人们对未来生活途径的诗意导引。

象征文化空间的生产经营还可起沟通、协调城市利益相关者的冲突与矛盾。现实生活中的城市居民通常存在不同的利益需求，社会政策的出台、制度的确立、社会空间的规划布局与建设管理通常涉及多方意见，影像传播的象征意义将影响人们之间的社会互动与社会关系，也能让人们达成一致共识或基于城市的未来发展前景选择相对妥协，在达成一致共识的前提下共同协商探讨矛盾冲突的最优解。相对一致的文化记忆与城市文化认同感促进城市居民共同体的组建，内在的凝聚力既是市民们团结有爱、和谐相处的无形保障，也成为城市形象与品牌打造的重要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