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原来是那么痛

亲爱的大笨牛：

你好。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也是最后一次。他们说，你走了我就不该惦记着你，但我总是想着你，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工作闲暇发呆的时候，晚上睡前的时候，一想着你，眼泪就出来了，还是给你写点什么吧，想来，你也不会介意才是，畢竟，我是你最心疼的妹妹。

成长记忆里好多时刻，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却只能笑着跟你回忆回忆。

今年清明，我回去上坟了，回到我们的老家，那个生你养你的小山村，你家老房子后面的竹林依旧竹根庞杂，老房子依旧炊烟袅袅，人们的生活仍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继续着，你走了以后，五兄再也不似从前那么张狂懒散，似乎换了个人，妈说他是因为知道必须自己去找吃的去了，我却宁愿觉得是他迅速扛起了肩上的担子，照顾老父亲的责任他应该会履行得很好。

我来坚果地里看你了，我知道你知道。坚果都长得很好，地也照料得很好，嫂子会认真打理的。

从我记事开始，最期待的就是每年假期你回来，或者拿着一棵水晶葡萄苗，或者拿着一个西瓜，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扛到肩上到街上巡视一圈，你的肩膀上传来的我欢快的笑声应该是很多小镇居民的记忆。慢慢地，你工作了，我上学了，又慢慢地，你开始谈恋爱了，我就变成监督你恋爱过程的小跟班。爸妈觉得不合适的，一劝你就听，你总是那么听他们的话，我就噘着嘴跟你说我不同意你分手，直到你娶妻生子。

我们帮着你张罗喜事，帮着你带孩子、教孩子。又直到我成家，你跟嫂子忙前忙后，帮着张罗。我生孩子，你跟嫂子专程休假到省城来看我们，帮着带孩子，直到孩子大了，随时随地黏着你，就像那个时候我黏着你一样。我曾经以为，这样的时光，要延续好多好多年，我从来没想过，到你45岁，就戛然而止了。

大笨牛，你一直是个特别勇敢的斗士，你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我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癌症是那么那么痛，痛得一个大男人撕心裂肺，痛得全家人肝肠寸断，痛得你消瘦直至枯萎。现在终于好了，你不痛了，健康、完整、自由地去另外一个世界继续你的旅程……

但是，我一直一直都放不下，我想做一百件事来留住你，但就算一千、一万件也没用。更让我难过的是，我连一件事也做不了，只能在平淡无味的生活间隙里，想一想你此时在做什么。

你别担心我们，我们都会好好的。嫂子跟我们约好了一起出去旅游，她跟侄子会像你说过的那样，去哪儿都开开心心地玩。大姑爹依旧身体硬朗，表兄们会好好孝顺他，相信含饴弄孙的时光会冲淡一些他心头的哀伤。

街上的人总是跟我说，你那么健硕、富态的人，怎么可能？谁都可能走，就是你绝不可能。我只能说，恣意如你，该走就走吧，自由自在地走吧，能飞多远就飞多远。那些曾经的约定，你在梦里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在以后的时光里，替你慢慢实现。

是的，我是你的表妹，却胜似你的亲妹，我会一直想你，直到永远。

胖栗鼠

2018年12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