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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地栖居 洒脱地生存
——从苏轼谪居黄州期间的作品管窥其人生

2019-01-31林庆丁

中学语文 2019年24期
关键词:乌台诗佛家黄州

林庆丁

中国文学史上一颗璀璨耀眼的明星——苏轼,在诗词、散文、绘画、书法等各个领域都出类拔萃。因上书反对王安石新法被下御史狱,多次遭贬。林语堂曾说过:“苏东坡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正如耶稣所说具有蟒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敦厚”。北宋学者胡寅说苏轼作品洗却绮罗香泽之风,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

一、远大的理想,坎坷的人生

苏轼从小立下远大志向,据传曾在自己书房门前写了一副对联:立志读尽人间书,发愤识遍天下字。但是苏轼的人生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因为时代原因,时值王安石变法,苏轼因为关注百姓疾苦,反对变法,因而卷入新旧党争,并屡次遭贬,长期流放,在乌台莫须有的诗案中差点搭上性命。他在《行香子》词中感叹一切功名利禄都是虚无缥缈的,人生又是变幻无常的,徒然劳心劳力,费心费神。人的一生只不过像马驹过隙,像击石迸出火花一闪即灭,像是梦境中短暂的经历,真想做个闲人。《行香子》固然表现了苏轼的消极思想,但是也客观地反映了他因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而产生的苦闷情绪。

二、苏轼成就了黄州,黄州也成就了苏轼

苏东坡历经人世沧桑,生活经常给他开了不少的玩笑考验他的意志和耐心,在“乌台诗案”贬官黄州之后,他的心性发生很大的变化,他在《自题金山画像》一诗中曾自我表明心绪:“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心灰意冷,无法驾驭自己的生命之舟,一生功业无成,经常被贬偏远幽僻之地。

在他四十三岁那年,因为写诗讥讽朝廷新法,被政敌诬陷下狱,文学史上称之为“乌台诗案”,苏轼因“乌台诗案”贬官黄州,开始了他人生的突围。

元丰二年(1079年),苏轼调任湖州知州,上任后给皇帝写了《湖州谢表》,但由于奏表内容带有鲜明的感情色彩“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被新党盯了缝子,说他是愚弄朝廷妄自尊大,对皇帝不忠,如此大罪可谓死有余辜了。于是被谏官李定、舒童等人弹劾而被捕入狱,苏轼游街示众,押解京师,入狱一共一百零三天,险遭杀身之祸,后因众人求情得以从轻发落,被贬黄州,这就是北宋著名的“乌台诗案”。谁曾料到一篇献于神宗的《湖州谢表》将苏轼官运基本葬送,他自元丰三年(1080)二月一日至七年1084)四月在黄州度过了四年多的漫漫岁月。

1.被贬黄州第一年,孤独寂寞

苏东坡在黄州的日常生活情况,可以从他寄给李之仪的书信中看得一清二楚。书信中说: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与樵渔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辄自喜渐不为人识。平生亲友,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自幸庶几免矣。而他的词作《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就是此种心态最典型的体现。“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词中以孤鸿自比,抒发自己见谗被疏、无端遭难的寂寞和孤独,流露出无依无靠的凄凉。

2.被贬黄州第二年,感叹人生的虚幻与短促

据洪柏昭《三苏传》推断:这一年中秋,苏轼写了首《西江月·黄州中秋》词《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感叹人生的虚幻与短促,辛酸往事不堪回首,对整个人生的目的和意义这一问题的怀疑、厌倦和企求解脱与舍弃。他在《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这首词作中,便有明显的体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在这首词作里,暗示了人生道路上也会遇到风风雨雨,这点风雨算不了什么。只要拄着竹杖、穿着芒鞋,顶着风雨优雅向前,内心就会产生了“轻胜马”的感觉,前方又是一抹阳光。从中更是领悟诗人勇敢直面风雨、战胜苦难的洒脱和自在。苏轼表现出的他的心境是平淡,心情是自豪的。

3.被贬黄州第三年,拥有难得的宁静平和

在贬谪之地构筑一个与世隔离的心理避难所,诗人在此能与古圣先贤对话,可以触摸自我脉搏,从而逃离俗世的种种烦恼。词人对雪堂怀着眷恋之心,这可从元丰五年春所作的《江城子》窥见一斑。“雪堂西畔暗泉鸣,北山倾,小溪横。南望亭丘,孤秀耸曾城。都是斜川当日境,吾老矣,寄余龄”。苏轼固然是个豁达乐观之人。春天来临,雪堂空气清新,景色宜人,夜雨充足,乌鹊报喜。身居雪堂,可以听泉水叮咚,望亭丘孤秀。他为自己能拥有这份难得的宁静平和而欣慰而喜悦。

4.东坡贬居黄州的第四年,旷达豪迈

写给朋友张偓佺《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全词通过描绘快哉亭周围壮阔的山光水色,抒发了作者旷达豪迈的处世精神。他以惊世骇俗之语昭告世人:一个人只要具备了至大至刚的浩然之气,刚正不阿,就能超凡脱俗,坦然自适,在任何境遇中,都能泰然处之,享受使人感到无穷快意的千里雄风。苏轼这种逆境中仍保持浩然之气的坦荡的人生态度,显然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

谪官黄州,苏轼遭遇了人生的第一次重大挫折,余秋雨说得好,这一切,使苏东坡经历了一次整体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也使他的艺术才情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苏东坡思想更加成熟了(《苏东坡突围》),因灾难而成熟,因居住在穷乡僻壤而成熟,因孤独而成熟,因灭寂而再生。自贬谪以来更是心酸异常,一方面是与亲友间“无一字见及,有书与之,亦不答”的孤独背叛之感。从初到黄州时惊魂未定、思绪无依,怨恨与痛苦,现实中纷扰与无常折断了苏轼飞翔的翅膀,所以,只能静下心来,从容面对命运的不公,以对生命的重新思考来超越俗世的残酷生活,于是,苏轼的人生境界日臻完善与提升。苏轼的文学创作,实现了脱胎换骨和凤凰涅槃。这段时期,他完成了《易传》《论语说》的撰写,写出了《赤壁赋》《后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石钟山记》《题西林壁》。他的三百余首词作中,有近百首写于黄州。

三、佛家、儒家、道家给予苏东坡以人生的智慧

一方面是深刻而沉重的“人生空漠之感”,另一方面,却不流于颓废疏怠,这两方面的神妙结合,构成了苏东坡的人格魅力。佛家、儒家、道家的人生观给予苏东坡以人生的智慧和抉择:道家主张清净无为、退让,求自然、守本分、淡名利体现了机敏做人的学问。儒家追求仁、义、礼、智、信。讲究道义、责任、担当、反省、中庸为人处世之道,注重圆融通达。而佛家主张慈悲为怀、四大皆空、包容忍让,视世间万难为无物,不怨天尤人,从自然,呈本性,体现了超脱修心的学问。儒家注重入世,道家注重出世。佛家文化——以出世的思想,做入世的事业。从佛教的否定人生,儒家的正视人生,道家的简化人生。

儒道佛三教合一,不只是宋代文人淘洗心灵的一泓清泉,更成为他们一种务实的生活方式。他以儒家作治世之具,积极入世,不忘国事,体恤民情;他以道家修身养性,顺其自然、逍遥任性、追求自由的人生态度所感染,开始面向自然、归向田园,追求自然的纯真与心灵的宁静。他以佛家为安身之法,在落职蒙难时,随缘旷达、笑对人生。

对三家思想的兼收并蓄形成了苏轼具有独特个性的处世人生观。苦难中以一种乐观的姿态实现自我的超越,摆脱了精神上的苦闷与压抑,随缘自适,超然物外。他把政治上的失意与人生无常的苦闷都消解在生活实践中,或寄情山水,或钟爱绘画书法,或回归人间温情,使苦难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充满了美的情趣。苏轼在挫折不断、颠沛流离时一蓑烟雨任平生;在人生无常、世事风云变幻时“也无风雨也无晴”,诗意地栖居,洒脱地生存,做一个大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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