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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粲墓石刻艺术的审美意象探析

2019-01-29李舒扬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播州石刻雕刻

李舒扬

(贵州师范学院美术与设计学院,贵州贵阳550018)

雕刻艺术无论在古今中外的任何时候,在艺术史上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的。比如,在西方造型艺术发展史上的众多艺术形式中,最为人称道和熟悉的就是雕塑艺术。追溯到古希腊和古罗马,这个时期雕塑艺术大放异彩,因此人们把这个时期称之为雕塑时代。后来,由于时代条件限制以及宗教的力量,大量宗教建筑兴建,带起了号称“石头书”的雕塑快速发展。即使拜占庭时期反对偶像崇拜,也并没有影响其发展历程。因此,在欧洲黑暗的中世纪,雕塑艺术也没有被湮没于历史,反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甚至曾一度达到造型艺术顶峰的位置。而在全世界人们所熟知的文艺复兴时期,雕塑名家更是层出不穷。在关于雕塑与绘画艺术之间,谁的价值更高的论战中,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对此展开了激烈辩论。经过这次辩论之后,雕塑与绘画艺术并驾齐驱的格局最终在西方社会形成。19世纪末20世纪初,罗丹在雕塑中加入了绘画印象派的艺术手法,实现了雕塑和绘画两种艺术的有机融合。而被誉为现代艺术之父的毕加索,在其艺术创作中,也是在受到了来自非洲雕塑艺术的影响下,其作品呈现的形式和表现风格、创造的全新造型语汇以及绘画构造的空间感,都深层地融入了雕塑的概念。时至今日,西方新派的画家领袖及艺术圈的众人都或多或少受到了雕塑艺术的影响,他们在画风中也呈现出了多维的空间感,且变化形式多样,进一步展现了雕塑艺术的创新精神。与西方一样,雕塑艺术在中国的发展历史也源远流长,以隋唐时期的雕塑艺术成就尤为突出。在20世纪的艺术发展史中,雕塑经历了多次转型,最后走上了繁荣之路,且雕塑在国内逐渐形成成熟的艺术市场。与此同时,也产生了许多如雷贯耳的中国当代雕塑艺术家。他们把雕塑艺术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起来,使雕塑出现了独具中国特色的气派和风格。总的来说,中国雕塑艺术家们充分遵循“艺术来源于生活”的创作原则,很好地把传统雕刻技法与西方雕塑理念有机结合,使中国的雕塑艺术既能跟上时代,又独具中国特色。杨粲墓有“西南古代石刻艺术宝库”的美称,其墓中的石刻艺术作为南宋西南地区石刻艺术最为突出的代表作之一,其艺术价值十分巨大、文化意蕴十分深厚,因而对杨粲墓石刻艺术中的诗学及其背后的政治学研究就显得极为重要。但迄今为止,学界对于杨粲墓石刻艺术的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相关研究还处于对杨粲墓石刻艺术要素进行简单的描述层面上。基于此,本文借用杨粲墓中石刻艺术为研究主体,从其造型特征、雕刻技法、艺术表现三个视角入手,对杨粲墓石刻造型艺术进行系统的探析,借此对其背后所含绘画特征加以分析,以就教于万家。

一、杨粲墓石刻艺术的造型特征探析

杨粲墓发掘于遵义市红花岗区深溪镇坪桥村沙坝村民组,经专家考证,墓葬主人为南宋播州安抚使杨粲及其夫人。据推测,墓葬已有大约七百年历史,修建时间可追溯到宋理宗淳祐年间。该墓葬经发掘后,成了除“遵义会址”外,遵义市另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杨粲墓发掘后,以其占地范围广、规模宏大、墓葬内石刻作品丰富而闻名,成为了迄今为止所发掘的西南地区南宋墓葬的权威。在对该墓葬的石刻进行分析时,笔者认为应该首先从其石刻艺术造型入手,进而才能很好地探析造型艺术背后的雕刻技法及表现形式。具体而言,杨粲墓石刻造型艺术主要体现出了以下特点。

1.石刻群结构规范严整。杨粲墓被称为“地下宫殿”,一方面是因为其规模宏大,占地面积达64平方米,在所知的古代墓室面积中算是较大的,其主体结构为平顶双墓室形式,左右两个墓室的实际占地面积高达50.1平方米,在墓室结构中,属于比较著名且美观的。这种结构的优点兼具整齐和幽深的特点。另一方面,在进行墓室挖掘时,发现墓室内的石刻装饰墓葬丰富,且艺术价值较高。杨粲墓的石刻装饰呈南北对称分布,取材主要是白砂石料。石刻大小不等,轻至100公斤,而大型的石刻可重达3000公斤。石刻总计496块,彼此之间无灰砂粘结,而是通过子母扣的形式,对各个石刻进行雕刻和组合。两个墓室的结构相似,都具有墓前、前室和后室。在两个墓室之间,有过道从后室将两者进行连接。墓室内都有技艺精湛的石刻雕饰,雕刻主题多样,包括人物、花鸟、器皿、建筑等,营造了浓郁的生活气息。最具宋代艺术风格的当属“双狮戏球”“凤穿葡萄”和“童子启门”等。雕刻技术应用也具有多样性,主要由高低浮雕组成。此外,为了增加层次感,增加了阴线刻。而主要的柱础和盘龙着重运用了圆雕。杨粲墓的石刻雕塑造型逼真且完美呈现了北宋以来的传统艺术风格,有突出的当时风行的写实主义。[1]从杨粲墓石刻艺术的结构去看,其充分继承和发展了中国传统石雕艺术注重左右、前后、内外、上下等方位的结构协调理念,墓群结构既做到了室幽堂奥又兼顾齐整,因而整个杨粲墓石刻艺术群结构规范严整。

2.造型艺术极具生活气息。在人类社会的原初时代,当时的人们为了获取生存所需的物质资料,往往在采集和狩猎的实践中,采用最为简单的采集器或狩猎器具在自己所居住的洞窟中或者打猎或采集路途中所遇到的岩石上,用群体认同的特殊符号去记录捕猎到的动物,或是为了跟踪还未捕获到动物和需要采集的果实而留下记号,这可以说就是石刻艺术最初的雏形。后来,这些符号很好地与先民们内心中的原始图腾有机结合了起来。因此,为了表达对原始图腾的重视,人们就开始在较大的洞窟或岩石崖壁上刻画,这或许可能就是石刻艺术最为初始的原初状态。而在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中国社会,长期以来,民间工匠们不断在生活中积累,不断的推陈出新,使得中国的艺术特色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彰显、艺术水准进而得到了不断提升。民间工匠艺人把自己对于生活的理解融进艺术创造中,因此,使得他们创造的作品都充满生活味。在杨粲墓墓室侧龛上,雕刻着四神石刻。一般来说,这四神石刻的大体方位为东面是青龙、西面是白虎、南面是朱雀、北面是玄武。四神石刻在墓葬中主要是充当守护神,彰显出墓葬所在地是一块风水宝地。和四神石刻相伴随的是一些极具象征色彩的花卉图案石刻。同时,在杨粲墓的两侧侧龛上,工匠们还参照杨粲生前的官府样态,把文官、武官等不同级别的下属或其他侍者也雕刻在墓中。而在杨粲墓的后龛上,则雕刻为“妇人启门”,其要表达的意思是人虽然身体已经消亡,但人的灵魂则不会随之消亡,其会随着身体消亡而升入仙界。此外,杨粲墓中还有“负重人”“进贡人”等人物雕刻,通过这些雕刻,我们能清晰地想象出杨粲执掌播州地区时的民族关系和对外关系的具体场景来。当然,南宋时期的娱乐生活伴随着勾栏场所的出现而变得丰富多彩,而在杨粲墓的石刻中,宋代勾栏所反映出的热闹场景也有表现。总之,杨粲墓石刻通过充分表现墓主人在世时候的生活场景,使得墓群石刻造型艺术富有很强的生活气息。但在这些生活气息的背后,汉文化长期秉持的“事死如事生”的传统思想也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显现。

3.造型艺术独具地域特色。众所周知,在中国美术史的发展长河中,北宋南宋时期的文学艺术发展达到了一个高峰,而在今四川南部一带已经出土的墓葬石刻,则是这一艺术高峰在中国西南地区的最大代表。虽然四川南部出土的南宋墓葬石刻一方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受着汉代石刻艺术的影响,但另一方面南宋墓葬石刻在学习汉代石刻的基础上,又注入了南宋时期的造型艺术特点,从而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而播州地区在南宋时属四川南部的民族地区。因此,杨粲墓几乎承袭了南宋时期雕刻的所有精华特点。四川南部地区的南宋墓葬石刻雕塑精妙程度之高,艺术价值值得称道。其雕刻内容丰富,风格独特且具有地域特色,为后代对川南地区古代生活的考察和研究都提供了大量一手资料。川南的南宋墓葬石刻形象生动,这一方面反映出了当时播州地区民间艺人的雕刻艺术水准极高,也折射出了当地艺术的地域性特色十分鲜明。具体来说,从杨粲墓石刻艺术的人物造型的形象看,其造型映射出的田园气息十分浓厚。从杨粲墓石刻造型遵循的艺术风格和方式来看,大都是对南宋播州地区当时人物的典型形象的艺术化呈现和提升。从其石刻造型所反映的内容上去看,其南宋时期艺术风格十分明显,杨粲墓雕刻艺术表现了历代以来延续到南宋的现实主义艺术主旨,这也是南宋雕刻艺术的最大特点。这些石刻深刻地反映了川南(包括目前黔北地区)的社会经济、民族信仰观念、艺术形态等。比如,杨粲墓出土的侍从石刻雕像,面部呈方形、头发自然卷曲、神态浑厚朴实、躯体茁壮,俨然和当前贵州有些少数民族形象有关。总之,杨粲墓无论从结构还是石刻表现手法上,也大体表现了南宋石刻的特征。在此基础上,杨氏家族在播州地区扎根多年,因此杨氏家族墓葬石刻不仅是受传统的汉文化风格影响,也受当地民族风俗文化影响较大。

二、杨粲墓石刻艺术的雕刻技法分析

雕刻艺术的基础是造型,但好的造型还需要好的技法来展现。造型和技法是雕塑艺术在艺术方法上的两大法宝。因此,杨粲墓石刻艺术之所以能展现出独特的造型特征,则和当时流行的雕刻技法和工匠们独具匠心的艺术造诣分不开。

1.雕刻技法多种多样。在南宋川南中所显示的雕刻作品中,可以看到匠师在进行人物神态表达时,根据情况选择了不同的雕刻技法进行表达。比如武士石刻的的表现则是用高亢,强硬,雄强的线条去表现,而侍女的形象表现,则用委婉、流畅、含蓄的线条进行表现。这两类石刻结构和细节要求最高,也最具特点。而为了表现出不同的人物特点,石刻的位置、数量都有讲究。而在南宋川南墓葬中发掘的各类人物的石刻,比例准确,形象生动传神和各种道具的刻画都非常到位,对细节的刻画也是细致入微,毫不含糊。比如,杨粲墓武士像(高浮雕,高154厘米),武士像之一,位于杨粲墓男室北壁。头部戴盔,且有护耳。武士衣着也被精细雕刻。上身穿着圆领战袍体现武士身份,袖口处进行扎拢,肩有披锁子甲及兽头披膊。腰部以革带束身,并有兽头啣带作为装饰。下身著腿裙,脚穿长筒靴,双手交叠斧头之上,斧柄直立于两腿前,其姿势与成都王建墓宝奎上的甲胄像、河南巩县宋陵的持斧石像相同。(靴一腿裙一甲一袍,自然翻卷)嘴角上翘,面带笑意。武士像的雕刻首发细腻精炼,人的肌肤和服装的褶皱均很有质感。形象也有南宋石刻特点,武士看起来身材魁梧、眉目英俊、相貌威严、性情爽朗,具有一代将士的英雄气概。杨粲墓的武士像共有八幅,可谓多而且精,其制作技巧,与文官像比较似乎更为出色,这也是杨粲墓的特点之一。“在石刻表现雕刻手法上男武士整体表现硬朗,大气,整个造型表现出雄强刚硬的造型美感。雕刻造型和表现手法均很卓绝。铠甲服饰均运用了铁线描的表现手法,线条方硬,运行轨迹表现的非常强硬有力,转折处表现的也是相当的肯定果断、干净利索。其线条的表现上可以看出中锋用笔的本质所在,起笔圆头,行笔犹如铁丝弯曲状。整个表现手法都体现了武士石刻造型的雄强之美。”[1]

除此之外,两墓室间的通道上还有两尊进贡人雕像,位于东壁,高127厘米浅浮雕加局部线刻。两室的进贡人浮雕形态略有区别。南室的这座赤足卷发,上身并未着衣,仅有一条披巾打结缚于胸前,下身着及膝短裙,束以布带,双手双脚的腕部都各戴了两个环钏。雕塑形态为双手高举过顶托盘状,盘内饰有各样的宝物,如珊瑚、象牙和珍珠等。而为了展示出这些珍宝的华贵,还饰以波纹的线条,以表示珍宝的光芒。“这位进贡人上身作正面,腿足却作左侧身表现,头部略向左偏,侧向墓主杨粲雕像所在方向,这个姿势倒是颇似古埃及雕塑与壁画中常见的“侧身正面律”。他的左腿屈膝,离地抬起,右腿略弯,脚尖着地,似乎是正在向前行进,也像是翩然起舞,整体具有强烈的动感。”[1]北室的进贡人大致上和南边的一致,只是有些细节上作了改动。雕塑改变了头部的朝向,略向右偏,与南室相配合,腿足的方向也相应的朝向身体右侧。除此之外,北室的进贡人发型进行了修改,为斜盘双髻,似乎是为了强调这位进贡人的性别与南室的不同,其胸部部分的浮雕更为夸张精细。根据杨夫人墓室雕像基本为女性来判断,这位进贡人应该也是以女性异族作为范本进行的艺术创造。这两个进贡人的五官异族特征明显,都是高鼻梁,厚嘴唇,且眉骨较高,眼窝较深,和室内其他卷发的侍从雕像存在明显区别。对比之下,尽管其他的男侍从像也选择了卷发造型,但是他们在五官上却有很强的汉化特征。对于这两位进贡人,是所谓的来自西域的外族人,还是贵州本地人,学界迄今为止也是众说纷纭。另外,这两位进贡人的手肘、小臂上,都有着圆弧形的线条装饰,这或许是为了强调进贡人的手臂力量,进行的肌肉刻画;也可能是模拟的进贡人纹身,在浮雕上以线条简要表示。因此,杨粲墓造型技法多种多样,浮雕、圆雕、沉雕、镂雕等多种雕刻技法运用其中,相得益彰。

2.高浮雕展现艺术特色。“在雕刻技法当中,圆雕强调立体造型,为了满足观赏者从各个方位进行观赏,都能够看到雕刻艺术的欲望,圆雕的技师需要进行全方位雕刻,除了四周,还要进行上下雕刻。而作为浮雕的一种,其作品呈现形式更展现出了雕塑和绘画技术的融合,不仅要在三维空间上做到压缩、透视,以展现立体型,而且还要求在任何一面或者两面进行观察时,都能有美的享受”。[2]雕刻上的阴刻,是指将所要表达的实物深凿于一个平面雕刻之内所形成的凹陷形状。相应地,雕刻上的阳刻,指雕刻上呈现出的凸起形状,是指在雕刻时,雕刻艺人将所需要刻画的实物形象凸显出雕刻平面而成的雕像。雕刻艺术的表现技法代表作雕刻家的外在手艺的真实反映形式,从不同角度可以分为不同的类型,但其中主要分为:高浮雕、浅浮雕、神龛式以及少量线刻。但在这些雕刻形式中,杨粲墓中高浮雕必然是浓墨重彩的一笔。高浮雕的表现形式比较特殊,十分有利于进行明暗对比的表现。其雕刻特点是起伏大而压缩小,可以说很接近于圆雕的表现形式,也具有较高的难度。发掘的以高浮雕进行石刻的人物雕像中,大多充分融入了透视法这个现代审美方法去对雕刻人物形象进行展示,这就是所谓的雕塑造型的立体空间性特征。因此,高浮雕和一般的绘画艺术形式不同,也和简单的纯雕塑相异。比如,高浮雕之所以不同于纯雕塑,其在雕塑的基础上融入了绘画的透视和浮雕的底板,是在雕塑作为基础造型的实体上加上透视的法则而雕刻成的。同时,南宋川南墓室中的高浮雕石刻人物造型不仅要考虑造型的角度问题,还要考虑透视问题,只有二者的完美结合才能雕刻出精美的石刻艺术作品。此外,高浮雕又区别于建筑艺术,建筑艺术强调的是实用性,而高浮雕强调的是完全的审美性。

3.线性技法展现无遗。杨粲墓葬石刻人物造型用线刻的方式去表现人物和各种器物,使杨粲墓具有了绘画的平面化和生动性特征。线性的手法使得二维空间的平面性表现特征十分突出,特别是用线性手法去表现人物衣纹,这就使得人物雕像显得更加生动,更为逼真。通过这种手法创造出来的雕刻作品,就会显得十分的精美,而且具有写实主义的造型风格和气韵。因此,线条造型作为南宋时期石刻艺术独具特色的特征,在杨粲墓石刻艺术中得到了很好地彰显。但我们也要清楚,遵循雕刻艺术中的线刻手法去反映雕刻人像在造型上的平面性,而这里的平面性则绝不是简单的平面,其实质是仅指雕刻总体上呈现出平面化形态,而具体雕刻中也存在各种细微的动态起伏结构。当然,在杨粲墓墓室中,雕刻艺人在对墓内人物进行造型时,雕像上所形成的线条,主要是通过二维空间平面上人物的衣纹走势所产生出来的,这种方法展现了南宋石刻的特点和优点。一般来说,在线性手法的具体使用中,阴线大多被用去雕刻武士,因为这种手法通过刻画出人物的内部结构和线性衣纹,更能展现雕刻艺人的情感,并最终能带给观众无限的思索空间。总之,线刻人物造型是杨粲墓石刻艺术的主要表现手法。

三、杨粲墓石刻艺术的表现形式探究

杨粲墓很好地体现了南宋墓葬的特点,几乎保留了当时川南地区所有墓葬的雕刻布局与手法。而在黔北播州地区,杨氏家族的世代统治以及其作为地方土司对朝廷的忠诚,则保证了杨氏家族墓葬在播州地区保存的完整性,也造就了如今杨粲墓“西南第一石刻墓葬”“西南古代石刻艺术宝库”等美称。在前面对杨粲墓造型特征和雕刻技法进行分析的基础上,本部分笔者主要去探析杨粲墓艺术的表现形式。

1.浮雕的表现形式扎根于民族文化土壤之中。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们总是以浮雕的形式或记录或赞美某个事件或者人物,浮雕由于材料的区别,不同于纸张,但它具有很好的保存性和耐久性,所以在一些保存环境不佳的场合进行艺术创作,浮雕是不二之选。另外,相比圆雕,透雕,以及其他绘画艺术形式,在进行故事叙述时,浮雕具有更强的表现力。采用浮雕的形式,可以接入卷轴式的记述方式,利用散点透视,对故事进行记叙。此外,相比于其他的艺术形式,浮雕比较稳定,不需要苛刻的保存环境。而高浮雕在现今的浮雕艺术中,也依然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雕塑艺术随着时代的发展,虽然经历了演变,但仍旧遵循着要尊重独特性和体现中华民族共同审美的标准。发展雕塑艺术,不是简单对传统的进行模仿。任何艺术形式的发展都需要博采众长、有所创新,雕塑也不例外。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需要对新的材料、结构、主题和表现方式上进行研究创新。总的来说,雕塑的发展需要根植于传统文化,在保障民族性、地域特性的基础上进行创造。而杨粲墓石刻艺术就是运用了中华民族悠久的艺术传统、彰显了川南地区独特的石雕技法、反映了播州地区民族关系和经济文化特色的“多位一体”的产物,这些都反映在其最为突出的浮雕技法之中。因此,可以说,杨粲墓浮雕的表现形式深深地扎根于民族文化土壤之中。

2.石刻艺术独具审美意象。郭若虚对张璪的画的评价是“尤于画松,特出意象。”[3]而温庭筠著名的《商山早行》中有一句描写早晨景色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得了明代李东阳一句“能道羁愁野况于言意之表”,其描写能够写尽意象[4]。清代刘熙载著有《艺概·书概》,他认为,书画的艺术形式虽然不同,但是其本质是同宗的,他在《艺概》中提出“艺者,道之形也,学者兼通六艺,尚矣。次则文章名类,各举一端,莫不为艺,即莫不当根极于道。”[5]且意象多变,永远也不会穷尽。但是,总的来说,就是不出神、能、逸、妙四品。当然,以上四品是从意象这种特殊修辞方式意义上去评论作品的风格和本质的。而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也曾对审美意象进行探讨。他认为,我们日常所说的那种审美意象,其本质是指由人类的想象力所形成的在显示社会的表象。通过这些表现,看到的人可以联想出很多东西,但却难以定义和控制那种思想而形成一种可以言说和理解的概念,使之与脑海中的想法完全契合。也就是说,意象其实无法用任何语言去表明,从而被外人所充分理解。又说:“想象力(作为生产的认识机能)是强有力地从真的自然所提供它的素材里创造一个像似另一自然来”“即优越于自然的东西”。[6]这就是说意象的创造起自于表象,完成于想象力对于作为素材的表象的超越性的创造。所以意象创造的所有对象物,不要把它看成是单纯的对象物,它是创造者妙造现实的一个设象。美国意象派诗人庞德对意象的理解是:它的出现是瞬间的,有独特含义的,是当时的理性和感性的结合。即内层是意,是本质;外层是象,是现象。本质通过一定的现象表现出来,现象中一定会蕴涵着本质,现象之间是辩证统一的矛盾关系。简言之,意象就如中国古人所说的“文以载道”。艺术通过形象化的方式去表达出深刻的内容和本质,艺术意象的产生是主体和客体、理性和感性认识相结合的产物。而意象要怎么表现出作者的理性认识和感性认识呢?一般而言,艺术家在其接触到的外在现象世界中受到一种激发,并在这种激发之中产生出为一种意。而这种意,则是艺术家理性和情感的合成体,只是它是通过形象的方式去展现出来的。因此,我们可以说,艺术的形象并没有离开物而存在。因此,意象不仅关注形象,也要关注意象形象背后的意义所指。这就是说,杨粲墓石刻群不仅仅是艺术,也是一种对南宋时代和播州地区社会场景的一种隐喻。在这个隐喻中,我们能依稀看到杨氏家族在播州地区的地位、中央政府和土司地方政府的关系、播州土司日常生活以及境内的民族关系和对外关系等。因此,对杨粲墓的石刻诗学艺术进行发掘观察,我们能发现其艺术背后隐藏着深厚的政治学诉求。

3.在艺术诗学中展现其政治学意蕴。艺术属于观念上层建筑,也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它是人类精神的一种体现形式。这就说明在阶级社会中,艺术不仅仅是一种区别于宗教、哲学及实践等把握世界的一种形式,还是反映特定经济基础的一种特殊意识形态。唐末时期,播州久陷于南诏之手。而后经过苦战,终于在僖宗乾符收复失地。而杨粲是收复者杨氏十三世,承世袭播州安抚使的官位。他从小就热爱诗词,崇尚儒学,在治理时期重文治武功,御郡有方,执播四十余年,可以说他治下的播州处于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也因此在经济文化方面有长足发展。[7]我们在杨粲墓石刻艺术中不难发现杨粲及杨氏家族的政治抱负。其政治抱负的主旨就是造福于人民,并且忠诚于王朝。可以说,杨粲墓是“播州盛世”的历史产物之一,它以宏大的结构,丰富的石刻装饰和出土的铜鼓等随葬品揭示出杨粲的地位和力量,用墓志铭记下杨粲的“文治武功”和“嘉言善行”。正如有的学者所说:“前人写播州史,多称道杨粲‘功在国家’‘德被生民’,词虽溢美,事实当非虚构。”[7]因此,杨粲墓石刻艺术中所反映出的播州地区悠久的历史文化资料、物质文化资料、精神文化资料及石刻艺术资料,既丰富具体,又寓意深刻,是表征南宋当时代、播州地区及杨氏家族历史文化最为珍贵的历史材料之一。

总之,中国传统的雕塑艺术,是从我国深厚的文化土壤中生长出来的,其明显带有中国传统特色,且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博采众长,形成新的时代特征。杨粲墓的石刻是石刻艺术史上的代表作之一,在其审美意象上,中国人物画造型语言得到了充分彰显、线描的运用达到了难以比拟的高度、丰富的主题和题材隐喻出了南宋播州地区真实的社会场景。因此,杨粲墓石刻艺术极具传承力、影响力及创新性的这些审美意象,不仅最大限度地表征了其石刻艺术的绘画性,也很好地展现了南宋时代及播州地区艺术发展的风貌,其艺术价值十分巨大。正如有的学者所说:“杨粲墓中的装饰性雕刻很多,虽是小品,但内涵却很丰富。它与在南宋画院中发展起来的小幅屏风装饰画当有直接关系。装饰雕刻不仅形象生动,制作也相当工精,其稿样或许即取自画院画家之作品。”[8]杨粲墓石刻艺术的诗学,展现了南宋石刻艺术造型和技法上的高超;杨粲墓石刻艺术诗学背后的政治学,则是当时当地生活的再现。正是在这种诗学和政治学的相互衬托下的绘画性中,杨粲墓石刻艺术才会如此形神兼备,意蕴悠长。因此,播州杨粲墓是一个艺术复合体,对政治、经济、历史、文化、宗教等各类社会主题都有深远的研究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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