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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初期美国女性状况研究

2019-01-29刘秀红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9年5期
关键词:同性恋者妇女家庭

刘秀红

(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系,陕西西安710100)

一、美国女性“回归”家庭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出于爱国力量的感召,加上舆论宣传,比如,美国《星期六晚邮报》就塑造出能干的工人铆工露茜这一典型的劳动妇女形象,1940-1945年美国女性劳动力增加了60%(其中3/4是已婚女性),她们做着男人的工作,拿着男人的工资。战后,由于士兵复员,填补战时劳动力真空的妇女被迫放弃自己的工作,很多不愿意退出工作岗位的女性被炒了鱿鱼,重新回归家庭主妇。1960年已婚妇女在家庭做家庭主妇的比例高达85%。[1]P106结婚和做母亲的年龄下降了,生育率增长了。20世纪50年代,美国已婚妇女的比例高达 96%,已婚男性占94%,结婚年龄女性为20.2,男性为22.6。[2]P49-501959年美国近一半的女性年满19岁就结婚了,70%的女性24岁就结婚了。1940-1957年,美国的生育率增长了50%,白人妇女平均生育孩子从1940年的2.5个增加到1960年的3.8个。[2]P331957年生育率高达123%,比1940年高出43个百分点。

美国妇女向家庭的回归,首先是因为经历二战的美国人渴望美好的家庭生活,加上战后美国“丰裕社会”的出现,出于自愿成婚而建立家庭的人数前所未有地增加。1961年美国一项针对年轻女性的调查问卷显示,几乎所有女孩都希望22岁之前结婚,绝大多数希望生育4个孩子,且都想要在第一个孩子出生后便不再外出工作。无数的年轻人怀着美好的梦想进入婚姻殿堂,开始构筑自己的爱巢和温馨的家庭。据统计,离婚率1958年只有1946年的一半。美国主流媒体宣扬理想的婚姻模式——早婚、小家庭且男性供养的家庭。美国广播公司和几大电视台充斥着家庭题材的节目,不遗余力地宣传传统家庭模式,即丈夫养家糊口,妻子相夫教子。已婚者组建的小家庭独立性大增,核心家庭受到人们的青睐。

其次,则是美国社会舆论对贤妻良母的认可。1950年阿尔尼斯·迈尔在《大西洋月刊》上发表的文章中指出:“妇女拥有多种工作,但只有一种职业——那就是母亲。……在我们这个不安全的世界上,只有身为母亲的妇女——实实在在的或作为一种替身,才能带来安全感。”[3]P277美国芝加哥大学甚至以6小时临时保姆的条件免掉学期论文,鼓励女大学生为将来的婚姻和家庭生活打好基础。可见,女孩上大学似乎只是为了捞一个女士学位(MRSdegree),女子学院甚至成为“不需要烧饭和干针线活的女孩们前往那里结识一个男人,以便将来毕其一生为其烧饭和干针线活”的地方。两度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的史蒂文森在马萨诸塞州史密斯学院的女生毕业典礼上告诫那些即将跨出校园的女性,“你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将去承担家庭主妇的卑微角色,不管你们喜欢不喜欢,以后你们将会喜欢它”。[4]P238-239美国《居家美化》杂志更加露骨地告诫女性读者:“你的职责……是令他的家符合他的口味,懂得为什么他喜欢这样,忘掉自己的偏爱。”著名的家庭社会学家詹姆斯·巴萨德声称,女性的心灵应该燃起对身为家庭主妇这一角色的感激之光。在这些舆论宣传的刺激下,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2/3的美国在校女大学生中途辍学,迫不及待地寻找自己的婚姻归宿。

美国女性回归家庭,更为主要的原因则是美国家庭遏制战略的提出。冷战时期,美国为了实现其国家安全和政治目标,采取了遏制的大战略,统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社会等各领域,家庭遏制战略就是其中子战略之一。1959年赫鲁晓夫和尼克松在莫斯科的厨房争论中摆出战斗姿态,他们都强调了妇女和家务作为理解他们所处的社会的不同方式的重要性。尼克松认为,美国妇女通过留在家里抚养具有爱国心的孩子,能最好地服务于她们的家庭和国家。美国社会和政治领导人相信家庭提供了对共产主义渗入的最好防卫。美国妇女不需要外出工作,她最重要的工作是使家人幸福和忠诚。安安全全地呆在家里意味着避免被怀疑,躲开冷战时期某些更令人担忧的因素——尤其是核危险,这就是所谓的家庭遏制战略。尼克松说,现代化的家电将使“我们的家庭主妇更加轻松”,城郊住宅是每一个美国人都能够买得起的。富裕是有确切意义的,因为它是按照工薪阶层的收入来衡量的。[5]P155“我们拥有如此众多不同的家电和淀洗设备以致每一位家庭主妇都能选择……洗衣机的相对价值不是比火箭的力量更好吗?”[5]P19-20美国女性在富足的社会里享受着自由选择消费品的权利。由此可见,家庭遏制战略的推行对美国妇女影响最大,她们被迫从战时工作返回家庭劳动,专心于家务的生活。

二、麦卡锡主义对美国女性的迫害

冷战初期,许多地区的迅速赤化(包括中国)以及苏联在东欧的扩张,都令美国忧心忡忡,国家安全与社会秩序上升为美国国内的首要考量。美国统治阶级担心共产主义在全球的扩张和对美国的渗透,由此,美国全国上下陷入“赤色恐惧症”之中。自我标榜要去除赤化分子、维护美国资本主义秩序的麦卡锡主义应运而生。在麦卡锡之流对全球两大阵营对峙所表述的忧心忡忡的言论中,时常夹杂着对改变女性社会地位和改变两性准则的担心。因此,麦卡锡主义在对进步分子思想和所谓的“颠覆分子”进攻、诋毁时,常常带有明显的性别标记,对美国女性施放冷箭。[6]P21在麦卡锡主义的怂恿下,臭名昭著的众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House Un-American Activities Committee,HUAC)首先把矛头指向了中小学女教师(这是当时美国妇女从事的人数最多专业性职业)。他们引用哥伦比亚大学约翰·汉娜(John Hanna)教授的话:“女子学校和妇女大学拥有了一些最忠诚的对俄国信徒。那里的女教师常常是受挫折的女性,她们经过艰苦的斗争去获得其地位,以仇恨为基础的政治信条表明了她们个人的观点”[3]P217据此指出,美国中小学教师是十分危险的潜在性颠覆分子,并进一步声称,美国中小学存在着对美国资本主义构成致命性危险的因素,“在所有专业人员群体里,共产党势力总是发现教书人员是最容易接触和交流的群体。”[7]P228该委员会警告美国人说,共产主义和颠覆分子潜藏在他们的社区、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尤其要注意学校中共产主义的致命危险。以此,该委员会在教师中开始了歇斯底里的政治迫害,尤其是对中小学的大批女教师进行调查、审查和清理,给她们罗织罪名,并残酷迫害。大批女教师因莫须有的罪名而遭到解雇,成为这场席卷全美的狂热的反共浪潮的牺牲品。

其实麦卡锡主义在对中小学女教师进行迫害的背后,是美国右翼保守势力对美国职业女性崛起的不满和打击。美国在二战中的广泛参与,使成百上万的男性离开工厂,上前线作战,而大量空缺的工作岗位使妇女获得机会积极参与社会生产,这就提高了其经济实力、增强了妇女的独立意识。二战结束后,大批复员军人需要重返被妇女顶替的工作岗位,在这种情况下,坚信传统观念(男主外,女主内男女在各自领域里各司其职,互不越出自己的领域范围)的保守势力要求就业妇女下岗回家,把岗位让给打仗归来的士兵们。然而,这些已经尝到工作甜头的职业妇女并不愿意重返“贤妻良母”的角色,她们通过各种途径设法保住自己的工作或被解雇后重新就业。正当追求自我价值观念的职业女性与传统保守势力较上劲时,代表美国右翼保守势力的麦卡锡主义粉墨登场了。于是,美国右翼势力利用其得势之际,大肆攻击职业女性(包括小学女教师),给她们扣上破坏美国自由资本主义和社会秩序的“异己分子”的帽子而予以解雇。

除了对职业女性罗织罪名、残酷迫害之外,麦卡锡主义的极端分子对不同的性行为方式也表现出极大地担忧,并欲予以处置而后快。由于同性恋凝聚了性别和国族汇集时的动力,被视为扰乱了社会的性别秩序,而且在政治象征的层面上标记着国力(男性的力量)的弱化,[8]P60-62因此,成为战后美国国族营造工程中亟需被扫除的重要目标。也许是因为1951年成立了同性恋地下组织——The Mattachine的五位同性恋者都具有共产党员的身份给麦卡锡之流提供了口实。美国官方称,同性恋者道德感薄弱,而且容易因其不名誉的性行为而被有心人勒索,可能因此泄露国家机密,是国家安全上的风险,因此必须去职。据统计,1947-1950年间军队和政府单位中开除了近五千名疑似同性恋身份的员工。[9]P140艾森豪威尔总统在1953年下令,以后政府的雇佣程序必须查明申请者的性偏好取向。共和党全国会议主席盖伊·加布里埃尔森(GuyGabrielson)提醒该党人员,要警惕也许同近年来渗透到我们政府中真正的共产主义者一样危险的“性反常者”。“一名同性恋者能污染一个政府办公室”。[3]P276要让同性恋者在美国政府机构无藏身之地。在这种对同性恋者不利的社会环境下,美国右翼保守势力主要把女同性恋者作为主要的攻击对象。在麦卡锡主义的白色恐怖中,女同性恋者和传说中的女同性恋者,作为“不受欢迎的人”,或者被迅速地开除军籍,或者被政府机构解雇。就连那些身着奇装异服的、对同性恋者表达友善的非同性恋者的美国妇女也成为麦卡锡主义的牺牲品。

美国保守势力对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美国社会出现的性开放、性自由现象进行抨击,并严厉打击越轨性行为,守护道德,本是无可非议的。但是他们将性泛滥罪责主要归于妇女,正如冷战时期将性感的妇女比喻成“炸弹”(bombshell)一样,具有威胁性的性行为通常来自女性,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其实,在麦卡锡之流保守势力的观念中,时常把性行为与生儿育女联系在一起,他们反对婚前性行为和节育措施,对不同性行为方式表现出极大地担忧。他们认为妇女合适的位置在家里,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是其天职。攻击女同性恋者无疑是他们对“丰裕社会”中的美国妇女不恪守妇道的一种惩罚。这也反映了代表美国主流的保守势力对女性的歧视。

三、美国第二波女权运动的酝酿

冷战初期美国在诋毁共产主义、反对共产主义和防御共产主义的同时,极力宣扬资本主义制度优越性,倡导福利社会建设和不断改善人民生活,完善自由民主制度以保障公民的基本人权。科南特(美国著名教育家、曾任哈佛大学校长,并在美国政界和军界担任要职)认为,民主社会成功的运作是遏制共产主义传播成功的好办法。[10]P723在其思想影响下,美国致力于对民主社会的完善,建设福利国家,对社会主义广泛实行的福利制度进行抵制。冷战初期美国政府为了证明资本主义优越性和美国民主社会的成功运作,进行了一系列的社会改革运动。20世纪60年代肯尼迪政府成立了总统女性地位委员会,女性问题开始引起社会关注。“1964年民权法案”,取消性别歧视和种族歧视的规定,减少了各个领域中的性别歧视。在经济方面,美国妇女就业机会大大增加,1950-1960年,美国大约有1650万至2250万妇女在家庭以外部门就业,其中已婚妇女的就业从850万增加到1350万。[11]P223十年间已婚白人妇女劳动参与率从17%上升到30%,母亲劳动力数量增长了400%。[12]P466她们通常从事兼职或季节性的工作。由此可见,美国妇女获得了劳动权,但显性和隐性的歧视和不平等依然存在。

第二波女权运动的先驱贝蒂·弗里丹(Betty Friedan)发现,男性希望女性作为从属于他们的角色,她在《女性奥秘》一书中把家庭比喻为美国妇女的“惬意的集中营”,[13]P373号召妇女冲破家庭的束缚,走向社会,结束对妇女性别歧视,吹响了新时代女权运动的号角。弗里丹的呼吁唤醒了处于精神麻木状态的妇女,成为第二次女权的重要思想武器。美国广大妇女从自身的经历出发,逐渐认识到,社会将妇女限制在家务范围内,迫使她们承担全日制性质的家庭主妇工作,忙碌于单调乏味的家庭琐事,缺少精神寄托,难以实现自我价值,不利于她们的身心健康发展,必须走出家门,从事创造性劳动,才能重获新生。

女性的价值目标是男女真正的平等,是包括男性在内的人的价值的全部实现。[14]P41在相同的条件下更加注重人的平等发展。实现人的平等发展,着力要缓解的就是社会发展不平等、不均衡的方面。[15]P61美国第二波女权主义的活动家不仅关注女性在政治、经济上的权利诉求,而且还深入到美国的家庭婚姻领域为女性谋求权利。她们要求北美高校设立妇女研究的部门和相关研究项目,在男性主导的教育机构中设立了女权主义者的研究中心,要求女性在男性主导的领域内也拥有同等的受教育机会,让女性也拥有进入小学和大学的机会。她们要求妇女能够进入那些过去不曾向女性开放的行业和领域。[16]P218她们要求立法保护节育、产前护理和堕胎。女性穿戴上的改革以焚烧胸罩运动而被公众所关注。这些都对美国的婚姻观念、家庭结构、同性恋、离婚率、性生活等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

四、结语

冷战初期美国女性在家庭遏制战略的影响下,不得不重新回归家庭,扮演贤妻良母的角色。麦卡锡主义迫害美国妇女,则是基于根深蒂固的女性职业生涯与贤妻良母的角色对立。冷战时期美国政府致力于民主社会的成功运作,推动了美国女性参与和改造社会;女性权利意识迅速复苏并得到加强,以实现性别平等为主要目标的第二次女权运动在美国爆发。可以说,这一时期美国妇女状况的改观:一方面源于美国女性自身的抗争;另一方面则是冷战背景下,美国政府试图证明资本主义优越性和苦心经营民主社会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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