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国公路电影中交通工具的叙事功能

（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 310018）

一、交通工具影像

1.电影、文学与交通工具

从古至今人们的生产生活，商业贸易往来都离不开交通工具。可以说从交通工具在人类生活中从未缺席。人类从农耕社会转变为工业社会，很大程度上依赖技术的进步，人类从利用自然力、人力转变为机械力。机械技术的进步促使交通工具的产生与发展，使得大规模人口得以流动、跨地域的商业贸易成为可能，也由此改变了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加速了社会的发展。然而，交通工具由自然力转化为机械力的过程，不是简单的工具消失于出现，它承载着人们生活方式、社会流动、行为习惯、社会关系以及思想观念等多方面的变化。交通工具的机械化对人们产生的影响以及带来的社会文化效应，进而影响了社会观念的变化。以西方的半机械化的马车、人力车、自行车，以及火车汽车轮船等新式交通工具为例，它们的便捷、高效对中国人起到了思想启蒙的作用。

在文学史上，相当数量的中国现代文学文本都有对于交通工具直接或间接的描绘与书写。紧随时代变迁的交通工具在文学中承载着文学性的同时也为一座城市增添了血肉和记忆。在现代中国城市文本中，对交通工具的书写有着丰富的语料，为中国城市增添了丰富的视觉化图景。而电影作为视觉化的文学文本，在同一文化生态下，体现出相互渗透的特性。中国现代文学与国产电影有着广泛而深刻的文化关联，有关交通工具的描绘同样有着对特定时期的文化生态图景展示的功能。在许多中国电影中，现代交通工具本身就内含着一种拯救和解放的美学品格，是一种通过打破旧的社会形态建立新的社会空间形式的崇高力量，是一种混杂正义、邪恶于一身的现代机械化物品。1

2.交通工具的意向表达

亚里士多德声称，“心灵的思索离不开形象”。鲁道夫•阿恩海姆也说，“每一件艺术品都必须表现某种东西。这就是说，任何一件作品的内容， 都必须超过作品中所包含的那些个别物体的表象”。所谓的艺术（包括电影在内）都离不开形象，这些形象绝不仅仅是物理表象，而是包含着情感和思想的特殊形象，也就是荣格所说的“意象 （imagery）”。2“公路电影”是借以在路上的方式和交通工具等重要道具为手段体现人物心灵旅程的电影。中国公路电影起步较晚，这和中国社会的发展密切相关，2001年《走到底》已初步具有了公路电影的特征，被视为中国第一部公路电影。后来又出现了《落叶归根》《过界》《后会无期》《人在囧途》系列电影等。中国公路电影产生于新旧时期交替，中国经济发展呈上升趋势，人们在解决温饱问题之后继而转向了对精神层面的追求，旅行成为新的人们追求的生活方式。电影创作源于生活，成为特定时代的社会生活的缩影和升华。交通工具在现实生活中的物质性形象离不开工业科技、现代都市、新型乡村、以及设计，在电影中这种物质性形象转化为特殊的表意性的艺术形象。是创作者对其赋予了强烈的感情色彩和理性价值的形象，既包括个人观念，又含有社会普遍的理性共识。在公路电影中交通工具意象与自身的物质形象有很大关联，例如中国公路电影中的自行车这一意象，与汽车、轮船、火车相比较而言，本身结构简单、便捷、廉价，人人都可以获得。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下，它暗含了现实与艰辛、青春与叛逆；其次私家汽车的普及代表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改善，这也意味着人们对于自身的追求产生了变化。作为一种私家物品，比起自行车来说，更具有保护性和隐秘性，它在电影中常常带有主人公内心的坚持和对事件的掌控的含义；再比如货车是公路电影中常常出现的影像，它的形象比汽车庞大，是部分中产阶级生存的所属品，在影像中常带有运输、威胁和危险的意味。

二、交通工具的叙事功能

1.推动电影情节叙事

现代交通工具是一种推动电影叙事的重要道具，在不同的故事情节中起到了或转折或连续的作用。例如在《落叶归根》中，农民工老赵因为好友刘全有不幸死在工地上，而开始的回乡安葬之旅。电影开始，老赵为了掩人耳目，把死去好友假装成醉鬼带上了长途汽车。由于长途汽车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公共空间，人群具有复杂性和关系差异性，从而更容易引发电影角色之间的矛盾与冲突。影片长途汽车中途停下让乘客去“方便”而引发的女乘客与老赵好友的矛盾，这个矛盾为他们之后遇见劫匪，并且揭露好友已经去世的事实做了铺垫，在相对封闭的公共空间中激化矛盾推动叙事。在他化解这场危险之后，致使汽车上的人都知道他带的是一个死人，将他赶下了车，迫使主人公老赵去路上劫车，又一次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使电影转向下一个“场”。正是在这样的空间下的人物之间的冲突与矛盾，推动了电影情节的进一步发展、走向和归宿。探讨了中国现代化进程中人与人之间的变革，经济发展对传统价值观和生活态度冲击。同样带有差异性人际关系的公共空间的交通工具还有火车、飞机。例如在《人在囧途》中由王宝强饰演的奶牛场工人为了追债和由徐峥饰演的老板回家过年，两人阴差阳错的上了同一个航班，飞机行驶过程中给故事带来了相对封闭和连续的戏剧发展空间，最后以返航作为一个段落的转折点，开启了这部电影叙事的下一章节。《后会无期》中出现多次主人公开着汽车出发和停留，每一次都为叙事做了承上启下的铺垫。而随着他们的汽车被叫阿吕的人偷走，电影也即将进入结尾，这也预示着人物不同的命运的转折点。江河究竟是去西部任教还是真的去世界“看看”，浩汉去了哪里，都是对人生命运的抉择和考量。所以，电影中出现的交通工具的到达、离开、场景的变换，不但为电影中段落做了总结，也推进了故事进展的可能性。交通工具在电影中为电影情节提供起承转合的过渡场景，还凝聚起了故事冲突的节点，成为故事架构的关键位置。所以，交通工具在公路电影中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道具，一个人物的载体，而且承载着重要的叙事功能。

2.揭示人物性格与命运

现代交通工具是一种物品性道具，它总是与电影人物的社会身份、地位与性格有关，并或多或少地象征着人物的命运。3仍以电影《落叶归根》为例，被视为城市中底层人口的农民工老赵，送死去的工友的方式选择了公共长途汽车，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公共长途汽车的票价低，安检措施远不如火车、飞机等交通工具。这也暗示着主人公的地位和社会会身份在大城市中的边缘性的特点。在电影《落叶归根》中，护送工友的路途上虽然上了长途汽车，但并不是一路到底，中间几经辗转，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换了不同的交通工具，最后还用车轮来前进。车轮在汽车中属于最底部的物件，但是又不能缺少，没有车轮车就不能前进，与农民工在现实社会的地位紧密呼应。电影中主人公在上坡路的艰难进行、下坡路不留神车轮滚下坡、平路上对车轮的咒骂，些似乎也揭示了农民工这一角色命运在这会环境下的被支配性和坎坷，导演也对社会环境中的人做出了道德和价值观的审判。《后会无期》中三个年轻人的在告别、追寻和回归中实现了自我的解脱。影片中的白色轿车贯穿始终，是由主人公浩汉改装过的一辆轿车，三年期积蓄购买但一直没有使用，揭示主人公浩汉的社会身份及其地位，也暗含了主人公浩汉的个性叛逆的性格。他们三人一起上路，江河是一名老师，工作规律，做事有原则和规矩，他在被苏米设下色诱骗局之后开车逃跑，浩汉说“你都被吓成这样了，还是我来开吧”，江河握紧汽车方向盘说到“不，我开，我决定的事不会被改变”，也揭示了江河的人物性格特点。汽车是个较为私人化的空间，浩汉将原本的汽车改装，具有打破生活规则的意味，而片中的江河也是规则的一种隐喻，在穿越大半个中国的这段行程上，形成了突破与平衡、黑暗与信任的对抗。最终以车被偷为结尾，矛盾在此刻激化，两个主人公分道扬镳，分别对过去告别，也展示了各个主人公接下来命运的不确定性。

3.空间景象表达

交通工具的特性是速度，因而在电影中乘坐交通工具的人物有了新的视点，这个空间在交通工具内外形成了不同的组合方式，具有其复杂性。运动中的交通工具将流动的外部空间隔离，内部空间被局限在狭小的、特定的空间内，具有更强的封闭性。作为背景外部的流动空间景象和内部故事场所，有时候外部空间景象也作为故事发生的具体场景来展现。例如汽车，是一种私人化的空间，主要适合紧密型人际关系及其戏剧性的呈现。4在影片《心花路放》和《过界》中，两位主要人物分别为朋友和夫妻，这种私人化空间与外部环境隔绝，《心花路放》中由徐峥饰演的郝义为排解好友耿浩的离婚的痛苦，强行带他上路寻找新的可能，此时的耿浩并不知情，衣服也没有穿好，在这样的空间里就较之于外部环境为主人公提供了一种安全感。《过界》中顾涛因“杀”人带上妻子，开启了逃离城市的逃亡之路，在密闭的汽车空间里，主人公完成了对妻子感情的回归以及内心的救赎，可以说这个空间是心灵的空间；而像公共汽车、火车、飞机等公共交通工具相对于私家汽车而言，有着更加广泛和复杂的人群，也就意味着这种集体空间的人际关系和冲突更加具有复杂性和广泛性。《落叶归根》中，主人公老赵在长途汽车上的被强盗劫持，用工友之死拯救了一车人，又将钱还给他们。由于公共空间人际关系复杂性，被感谢者和被厌恶者同时置于老赵一人身上，矛盾与冲突在此刻显现。不过最终老赵还是被赶下了车。公共交通工具的出现将同一城市或者不同城市的人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中聚集起来，形成了一种完全不同、千变万化的人际关系，从而突出强化了人们在现代社会的生存环境与社会关系之间的冲突与矛盾。外部空间又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电影中主人工视觉上的外部空间，其次是观影者将其交通工具与背景空间视作一体的外部空间。在不同的电影中，导演为我们展示了不一样的空间景观。有乡村景观、城市景观、少数民族地域景观。其次是对社会发展力量的一种展示。而在电影中的主人公看到的外部环境则是内心的隐喻和时代的象征。当然，当主人公置身于外部背景环境时，此时的背景便成为了故事发生的具体场景。

三、结语

交通工具作为现代生活的必需品以及社会发展的象征，在电影中也承担着重要的作用，不仅仅解释完了人物的性格命运，也拓展了社会空间深度，还将作为一种审美特征、艺术符号出现在电影中。不过，不难发现国内公路电影中对于交通工具这些特征的运用还不够娴熟，在一些审美特性和艺术性上略显不足，在电影张力和戏剧性的体现上不如其他类型影片到位。当然随着社会的进步，无论是怎样的交通工具，在中国现代社会和现代电影中，都以成为一道靓丽的图景。在未来的公路电影中，也一定会出现更为新式的交通工具、更为合理的叙事。

注释：

1.《浅析中国公路电影中交通工具的叙事功能》.大众文艺出版社，2019年4月12日.

2.游飞.电影的形象与意象[J].传播艺术与艺术传播，2010年第6期 ：P78.

3.同1.

4.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