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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元代山水画简逸之韵的审美内涵

2019-01-27四川大学610065

大众文艺 2019年12期
关键词:倪瓒山水画山水

(四川大学 610065)

中国山水画于魏晋时期初现雏形,明帝的《轻舟迅迈图》、卫协的《宴瑶池图》、戴逵的《吴中溪山邑居图》、顾恺之《雪霁望五老峰图》都是山水名作。从长康之作不难看出,这一时期山水元素的地位与其作为单纯人物背景相比大幅提升。隋唐五代时期,画家对山水描绘愈发细致,与前朝相比大有不同。《游春图》开唐代金碧山水之先河,王维、郑虔等大家之作,笔势墨韵之间“且见书法而含诗趣”,使中国山水画有了重大的转型。宋代,山水画进入文学化时期并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涌现出许多山水画名家,不同山水画派的发展也使得这一时期的创作技法精巧而作法不同。至于元代,山水画文学化发展更炽,黄公望、王蒙、倪瓒、吴镇四家始用干笔作画,适一时之兴趣,发胸中之逸气。元代山水画能风靡当代影响后世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元季四家的技艺革新为中国山水画带来了新的审美情趣,正如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评价道,“中国山水画趋向简淡,而简淡中包含无穷境界”。

一、因“简”而“雅”

“简”意为简省,同《礼记·乐记》中“繁文简洁之音作”之“简”。元代山水绘画的“简”首先表现在色彩简,这种“简”不代表完全舍弃色彩,而是相较于前朝的重色轻墨有了一个重墨轻色的巨大转变,这是由于宋元文人阶层大举介入绘画,文人画家在哲学观上信奉“以素为贵”,在艺术趣味上提倡平淡天真。王蒙所作《葛稚川移居图》,画葛洪携子侄徙家于罗浮山炼丹的故事,画面主要用墨色描绘,小笔细写,极轻的青、赭反复渲染。远山用重墨细致刻画出山峰峰顶的走势及草木,山峰的主体用极轻的墨,给人以面的视觉效果,以加强山的整体感,山峰间隙留有少部分空白,暗示山峰高耸入云。近景的悬崖也主要用墨来刻画,极其细致的笔法与墨色深浅生动展现岩石的陡峭。画家选取树木、人物、动物等分散小面积的素材进行上色,大部分树木叶为青色,远山分散的小部分树木叶黄、红色,这样的颜色分配使得整个画面既不单调又不突兀,令人感觉柔和安逸。王蒙这幅作品的设色有别与顾恺之选青、紫、赤等画云台山和青绿山水画的大面积山石、树设青绿色,在色彩方面给人以简而雅致的视觉效果。此外,这一时期的部分山水画甚至不设彩色,只用墨色描绘,例如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仅仅浓淡墨色、干湿并用,展现山水美景,跨越夏秋时节。除了色彩的简,绘图笔法的干练简明在这一时期的画作中也有体现。赵孟頫的《双松平远图》近景画苍松立于怪石枯木之中,远处绘低矮群山,其中山石只钩轮廓,不加任何皴染,如此简明的笔法,表现山石之秀丽,整个画面简约古雅,令人心旷神怡。黄公望画《丹崖玉树图》,表现群山层峦叠嶂,而用笔却甚简,山石少皴或不皴,愈显画面空灵而充实。元人简笔既可绘辽原低陵,又可现奇峭群山,体现着画家平淡天真的艺术风格,独有的笔墨意境令人回味无穷。

二、逸气盎然

“逸”,为超越,超越流俗。元人作画以抒逸气,因而元人山水存逸格,这是由于当局者不知文艺之足重,作画者待遇大大不如前朝,文人学士皆恨生不逢时,以借笔墨写愁寄恨。倪瓒尝自谓“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1,吴镇亦谓:“画士为士大夫词翰之余,适一时之兴趣”。2元代士人的隐逸不是个别现象,而是一种社会性的退避,这种情况导致了元代山水画得到空前的发展,这一时期的山水画充分融入了画家的情思,饱含画家胸中之逸气。倪瓒自小家境富裕,生活无忧无虑,兄长倪昭奎特地请来同乡王仁辅对其进行系统教育,他一生不问政治,潜心流连于诗文绘画之中,清高孤傲。倪瓒的绘画以淡泊取胜,这种简淡疏远、清新飘逸的画风主要由于其人的清淡孤傲。反观王蒙,由于其生于元末明初,历经坎坷,用墨带有浓重厚实的特点,画山总是具有一种层叠涌动之感,盖自胸中逸气各不相同,画中逸气各不相同。这种逸气通过留白表现在画面上,画家借“空白”来表达心中所追求的“自然观”。元人山水画中的留白不是仅仅代表天、云、水这种实景,也代表了道家美学的“虚静”和“空灵”。倪瓒的《容膝斋图》、《秋亭嘉树图》等,均采用纵向上亭近山远的空间布局方式。画卷的中心位置留大片空白作江河,或添几丝水波,欣赏者观看画作时,仿佛感到穿越时空,眼眸随画家一同远眺山河,共享孤寂萧瑟之感。钱选的《烟江待渡图》则采用横向的布局,画面左端屋近山远,以留白间隔,右端独有孤树,左右两端作画中间留大片空白增强画面的空间感,给人开阔的视觉效果,这正是道家美学中追求的“天地有大美而不掩”。大片的留白即是“无”,无中生出元人寄予山水的情思,生出元人超越流俗的气节。

三、别有韵味

元人山水除了具有“简”与“逸”的特点之外,同时还别有一番韵味,这是由于这一时期作画多题诗。元代绘画的主要作者是士人,这些士人自身具有一定的文学素养,大画家赵孟頫、倪瓒等也是一流的作家、诗人,而诗文家杨维桢、张雨、柳贯等亦善画,所以画上题文题诗之风在元代空前绝后。而诗与画作为具有不同审美感受的两种艺术,当其共同出现,圆满结合,突破各自的艺术表现界限,更能产生引人入胜的艺术效果。吴镇的《庐画寒雁图》描绘一渔夫驾船在苇草丛生的湖中目望飞雁的情景,整幅画卷竖向展开,苇草、渔夫、乱石、山脉由近及远,间隔均匀,依次描绘,展示出渔夫远望的场景。在对湖面的刻画上,画家仅仅描出淡淡波纹,大量留白展现构图的淡雅,渲染景色的凄清。全画仅用墨写,山石用墨较重突出厚重感,苇草用墨较淡突出飘逸感,画作上方有一自题诗写到“点点青山照水光,飞飞寒雁背人忙。冲小浦,转横塘,芦花两岸一朝霜”。绘画捕捉的是意义最丰满的那一刹那,在空间上同时展现景物的形象,给人视觉上的审美感受,而诗歌叙写的是诗人触景而生情的前后过程,从时间上引导加深着欣赏者情绪的感触。图中未设的色彩由诗赋上,“点点青山照水光”,“青”字丰富了山的色彩,光与影在湖面波动,青山与其水中倒影相映。“飞飞寒雁背人忙”点出飞雁南归这一在画面上十分细小的元素,并且在空间上渔人与雁各自相背,一南一北。“冲小浦,转横塘”的“冲”“转”二字极富有动态,“芦花两岸一朝霜”写出秋意渐浓,更突出萧瑟孤寂之情。画含诗,诗解画,诗不压倒画,画也不压倒诗,这便是宗白华先生说的诗与画圆满结合,情景交融,使整个画作更具审美价值。吴镇所作的字与画不仅在内容上互相补充,而且在形式上交相辉映。以草书写自题诗,结构简省,笔画连绵,与画面上勾勒草丝、山峰的柔和线条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字体的行列公正,对照图上景物元素布局的规律,使整幅作品简淡雅致,诗、书、画相映成趣,时人号为“三绝”。元代山水画作具有巧妙的融合绘画、书法与诗歌的特点,饱含情趣,更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四、结语

综上所述,元代山水画因其具有色彩笔法简淡、作品富有逸气、审美韵味无穷的显著特点之于中国绘画史意义非凡。清初书画家恽南田就对元代山水画体会颇深,写道:“元人幽秀之笔,如燕舞飞花,揣摩不得;如美人横波微盼,光彩四射,观者神惊意丧,不知其何以然也。”3元人简淡的设色与笔法,不仅画出一草一木,更包含无穷境界;元人留白所展现的“大美”,携其幽幽的情思磊磊的逸气,穿越时空,陶醉今朝;元人诗画的韵味,仿佛作用于五感,使一张薄薄的画卷“声情并集”。

注释:

1.李来源.《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174页.

2.李来源.《中国古代画论发展史实》.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版,第165页.

3.宗白华.《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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