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论《山那边的世界》的成长主题

2019-01-27隋清娥聊城大学文学院山东聊城252059

名作欣赏 2019年27期
关键词:阿山萨摩亚罗莎

隋清娥[聊城大学文学院,山东 聊城 252059]

一、引言

《山那边的世界》是《萨摩亚观察家报》主办的2016年“史蒂文森短篇小说大赛”优秀作品结集《唯文字永存》(萨维亚·萨诺·马利法编著,童新、王雪峰翻译,中国青年出版社2018年7月出版)中的第一篇,作者是塞乌利·塞提·阿杨。此前,塞乌利·塞提·阿杨参加过2015年的“史蒂文森短篇小说大赛”,其小说《我父亲是中国人》收录在2015年“史蒂文森短篇小说大赛”优秀作品结集《海洋·家园》中。笔者从主题意蕴的角度,走进《山那边的世界》,涵泳品味,以获得精神享受。

众所周知,短篇小说虽然篇幅短小,却可以通过描绘典型化的生活片断,刻画一两个人物的主要性格特征,塑造出一两个典型人物,如鲁迅的短篇小说《伤逝》塑造了涓生和子君两个人物,法国作家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项链》塑造了女主人公玛蒂尔德·路瓦栽的形象。鲁迅和莫泊桑通过笔下人物的心理、行为、结局反映出生活的某一本质来,让读者窥一斑而见全豹,达到了茅盾在《试谈短篇小说》中所说的“短篇小说主要是抓住一个富有典型意义的生活片断,来说明一个问题或表现比它本身广阔得多也复杂得多的社会现象”的目标。《山那边的世界》就是这样一部短篇小说。小说塑造了两个人物:女店主罗莎、儿童“我”。从罗莎的角度,作者赞美了美好的人性;从“我”的角度,作者表达了对人的成长的思考。细读文本可知,小说的主角是“我”。“我”是一个九岁的男孩,因为女店主罗莎的物质资助、心灵滋润,坚定了奋斗、进取、向上的决心,最终成功地走进了“山那边的世界”。因此,在笔者看来,成长主题是这篇小说的核心主题。

“成长”是古今中外作家普遍关注的主题之一,存在于不同形式的文学文本中。“成长”的意义有二:一是人的“生长而成熟”或曰“长成”,二是人的心理和性格的成熟。文学表现视野中的成长肯定是关于人的人格心理等方面的长成,而非肉体的长成。塞乌利·塞提·阿杨在《山那边的世界》中借对“我”这一形象的塑造,完成了他关于成长的诸多思考,表达了对萨摩亚人的关注。

二、主题表现

我们知道,成长是一个动态的过程。“某种程度上,稳定的价值观念及社会身份的形成才意味着成长的真正完成。”而文学成长主题的表现策略有多个,就《山那边的世界》而言,成长思考是蕴含在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中的。在小说塑造的两个人物中,罗莎是“我”成长的引路人,“我”是成长的主人公。

(一)成长的引路人

虽然《山那边的世界》并不具备成长小说的所有要素,不过,从成长主题的角度考虑人物形象,罗莎是“我”成长路途上的引路人和见证人。成长引路人是成长小说的一个重要元素,引路人形象一般有正面引路人和反面引路人两种。在《山那边的世界》中,罗莎是正面引路人的形象。她对成长中的“我”产生了最直接的影响,带领“我”走在心理成熟的道路上。罗莎是一个杂货店店主,小说从她对“我”的关爱、帮助、启迪等方面,表现了她对“我”的成长的引导和见证。

1.关爱者、帮助者

《山那边的世界》以“*”作为分段符号分成四部分。小说开头部分的内容是傍晚时分“我”奉母命去罗莎的店里买面包。当母亲图福莎让孩子们去买面包时,妹妹法姑在洗衣服,哥哥、姐姐都指使只有九岁的“我”去,“我”不想去,母亲的一句“看我不揍你们一顿”吓住了孩子们。萨摩亚文化的表现之一是,“父母们有时通过痛打,更多的是通过大声训斥和反复谈话强迫孩子们遵守”规矩。所以,在萨摩亚家庭中,父母打骂孩子是算不上家暴的,母亲自然常以“揍一顿”来威胁孩子。萨摩亚人以年龄来划分等级,“年龄比亲属关系更具有惩戒性权威”,哥哥、姐姐都可以指挥“我”,而“我”想指挥妹妹。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儿童遭受的“精神的虐杀”不仅来自长辈,也来自同辈年长者。在成长过程中,“我”体会到的家庭温暖和亲人关爱微乎其微,而罗莎却给“我”弥足珍贵的关爱:为“我”的受伤着急,留报纸让“我”朗读,拿“我”当儿子看,给“我”做新衣服,给“我”好吃的东西,特意为“我”定做了新木椅。而且,在“我”有了纳尔逊图书馆这个新的读书之处,从而逃避去罗莎的店里之后,她也不计较,仍然给予“我”最大的善意和满满的爱!罗莎善良、无私、有爱心、大度,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形象。生活在贫民区的“我”被非亲非故的罗莎无私地帮助着,孤独的心灵得到了温暖,从而对她感念不已。

2.心灵启迪者

小说的最后一部分写“我”学成回国,罗莎却已过世。“我”常常想起罗莎说的“已经看尽了山这边的风景”的话,明白了罗莎的言行蕴含的人生哲理:“无论你在哪儿,你总是在期待着山外的风景。”由此,我们知道,作者其实是以第一人称叙事追忆成长,追忆在成长过程中给予自己物质帮助和精神启迪的山与人。山是瓦艾阿山,人是罗莎。罗莎其实是一个没有文化的老年妇人,她对外部世界的向往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喜欢“我”给她读旧报纸上外部世界的消息;二是常常眺望远处高高的山峰,喃喃地说“已经看尽了山这边的风景”。报纸为一老一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知道了山外有着与山内不一样的世界!罗莎喜欢“我”,也是因为只有“我”可以给她读报纸,让她了解山外面的世界,获得精神层面的满足。童年的“我”或许并不能完全明白罗莎的话,却可以产生思考:罗莎说这话包含着怎样的人生期待?罗莎只能看山这边的景色,而“我”怎样去山那边看世界风光?看来,罗莎不是导师型引路人,而是生活启迪者,她以对自己人生的不满意支持“我”走向外部世界,启迪了敏感、向上的“我”。

作者对罗莎这一形象的塑造,丰富了“我”的个人经历和社会阅历,从社会文化层面上探讨了“我”这一成长主体的命运走向和引路人之间的联系:在罗莎的无私帮助和精神引导下,“我”渐渐意识到自身的社会角色,更加坚定了对人生目标的追求,并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现状,走出了大山,“看到了山外的风景”。

(二)成长主人公

“成长小说”起源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德国,后来发展到整个欧美。“经典成长小说叙述成长主人公历经磨难,遭逢‘死亡’‘再生’等标志性事件之后实现顿悟,长大成人,主体性得以生成。”在主人公的成长过程中,固然会有引路人的形象,但引路人并不能完全左右主人公的成长,一般也不为主人公指引成长的方向,至多也就是充当主人公成长的帮助者和见证人。说到底,成长其实是主人公自己的事,需要自己去完成。在《山那边的世界》中,“我”成长过程中的磨难就是生存的艰难,比如去瓦艾阿山捡柴火,因捡柴火与别的孩子打架。正因为去瓦艾阿山捡柴火,“我”知道只有爬到瓦艾阿山顶,才能看到山那边的美景。生活经历让“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走到山外面去看美丽的风景!“我”是一个早慧、敏感、坚毅、头脑灵活的孩子,早早就确定了自己的成长目标、人生理想!罗莎的帮助和启迪是促使“我”实现目标和理想的助力,是帮助“我”爬上人生的“瓦艾阿山”的垫脚石!小说的重点是写“我”与罗莎的交往和这交往给“我”带来的心理变化:最初害怕罗莎,后来亲近罗莎,最后怀念罗莎。这些心理变化其实是成长主体“我”的顿悟。有了顿悟,才能成长,才能生成主体。作者用回忆的形式串起了几个生活片段,较完整地展现了一个萨摩亚少年的成长历程。

小说从“我”九岁时写起,写到“多年后,我完成学业,回到萨摩亚”,较详细地描写了“我”与罗莎的交往。小说第一部分写“我”不愿意去商店,原因是通往商店的小路上没有路灯,黑黢黢的让“我”害怕,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店主罗莎是个“凶巴巴的女人”——“我”害怕罗莎!“我”所生活的地方几乎没有人戴眼镜,而罗莎却戴着眼镜,这让她与众不同。在人群中,一个人只要有一点异于常人之处,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邻居的孩子们淘气地往罗莎的店里扔石子,就因为她戴着眼镜,而“我”也参与其中。眼镜能产生隔离效果,戴上眼镜看人与裸眼看人,给被看者的感觉不同,所以,罗莎看“我”时,“我”就感到害怕。但是,罗莎仅仅是外表与众不同吗?当“我”被一个胖大汉绊倒时,罗莎对胖大汉的责骂和对“我”的帮助说明了她的心灵也与众不同!只能听收音机了解外部世界的“我”视报纸如宝贝,当“我”被报纸上的新闻吸引住而蹲在地上大声朗读时,罗莎并没有制止我,而是让我一直读下去。直到她要关门了,就用报纸帮“我”包好面包,还给了我一个棒棒糖。于是“我”发现,罗莎是一个温和亲切、正义热心的人。当“我”离开罗莎的店往家里走时,“感觉路也没有我以前想象的那么黑、那么可怕了”。罗莎的热心与慈爱像点在“我”心路上的一盏灯,开始在“我”的人生道路上放出光和热!

小说第二部分的叙事很简单,从情节上看,是写“我”从罗莎的店往家走时,心情大好。作者在这里交代了“我”的生存环境和成长环境:家在瓦艾阿山脚下,属于阿皮亚的贫困区。在这里,小说中的重要意象“山”出现了。“我”在长期跟瓦艾阿山打交道时,懂得“翻过瓦艾阿山,就别有一番风光了”。“要想看到这美景,你就必须克服一切艰难险阻,攀登到瓦艾阿山的顶峰。”“我”知道,书读好了,就能改变命运。

小说的第三部分是情节发展的高潮。“我”跟罗莎达成默契,每天去她的店里读报纸。报纸为一老一少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知道了山外的世界!后来,“我”有了更大的读书场所,就不再去罗莎店里为她读报纸了,但罗莎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当“我”内疚地坐回罗莎为“我”定制的读书专用椅,为她读报时,罗莎那双穿透“我”心灵的目光依然充满善意——她有着大海一般宽广的胸襟。最后,“我”出国前与罗莎告别,罗莎一点儿都没有表现得依依不舍,反而为“我”感到无比的骄傲和欢欣,这是与常理不符的表现。作者再一次告诉读者:罗莎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她为“我”能走出大山而高兴,欢天喜地为“我”送行!

小说的第四部分是尾声,交代“我”学成回国后,罗莎已经去世,但“我”永远记得罗莎的话:“无论你在哪儿,你总是在期待着山外的风景。”话中的哲理意味,“我”也终于悟透。

小说叙述了“我”与店主罗莎交往过程中受到的关爱、获得的帮助和心灵启迪。但是,在成长过程中,起决定作用的还是主人公的自主性和主导性。这个聪颖、灵活、勤劳的孩子,在顿悟后,学会了与罗莎的合作交往,在给罗莎读报的过程中增长了见识,在接受罗莎对自己的善意时不断完善自我,也不断发展自我。

三、主题成因

在笔者看来,塞乌利·塞提·阿杨在《山那边的世界》中格外关注人的成长,理由至少有二。

第一,关注萨摩亚青少年的成长。应该说,《山那边的世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成长小说,但文学作品往往通过写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反映一个群体相似的人生经历。所以,文学是在一个民族的时代背景、生活环境及精神特性中形成的,它能够形象地展示一个民族的共同心理和生命境况。萨摩亚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在萨摩亚,年轻人居多,年轻人的成长应该是大多数萨摩亚人关心的问题。《山那边的世界》里的“我”是一个贫民区儿童,家庭环境与社会环境影响着“我”的成长,但作者没有关注“我”成长期间必须依赖的家庭环境,而是关注“我”所生活的社会环境,号召所有人都关注萨摩亚儿童的成长。笔者认为,作者是具有社会责任感的人,他对成长主题的偏爱,对影响儿童成长的内部因素和外部作用的关注,说明他有着深沉而博大的爱。而“我”的成长历程,对于在波利尼西亚传统文化浸润中长大的萨摩亚青少年,具有普遍的借鉴意义。由此,《山那边的世界》是一篇励志小说!

第二,传达自己对个体成长中的生命体验以及感悟思考,借以释放童年情结。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形成一些情结,而作家的情结会表现在对某一主题的反复书写之中。当年,塞乌利·塞提·阿杨的母亲本应嫁给一位萨摩亚牧师,但是她却爱上了一个中国人,并与之结婚,生儿育女。所以,中萨混血儿塞乌利·塞提·阿杨是萨摩亚的少数族群,从小就感受到来自学校、亲戚乃至整个萨摩亚社会的歧视。这种歧视给他的成长带来了很大的压力,也给他造成了心灵的创伤。在童年时期,他的内心就产生了一些与成长相关的情结,比如种族、自救、援助、奋斗等。后来,他获得政府奖学金走出了大山,走出了国门,分别去新西兰、意大利、新加坡学习,看到了山外面多姿多彩的世界。学成回国的塞乌利·塞提·阿杨爱好写作,通过小说对自我成长历程进行回溯,追寻那些帮助和启迪过他的人与事,并在文本中以成长主题将主人公“我”、罗莎与自己联结起来,实现了对萨摩亚儿童精神成长的引导,并由此释放了自己的童年情结。

猜你喜欢

阿山萨摩亚罗莎
探讨人性化护理在妇产科护理中的应用效果
蛋炒饭来嘞
罗莎琳·萨斯曼·耶洛
左手围裙,右手社会
神秘邮件
两只羊的故事(上)
一切都好
自由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