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王旭烽小说中的茶文化特色<br/>——以《茶人三部曲》为例

试论王旭烽小说中的茶文化特色
——以《茶人三部曲》为例

2019-01-27赵新战史欣博杨凌职业技术学院陕西杨凌712100

名作欣赏 2019年27期

赵新战史欣博［杨凌职业技术学院，陕西杨凌 712100］

茶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据着重要地位，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饮茶就已经蔚然成风。唐时陆羽总结了唐之前的茶叶生产与饮用的相关经验，专著《茶经》成为世界最早的茶理论专著。在长期的饮茶中，中国人种茶、喝茶、敬茶，形成了深刻的茶文化内涵。

王旭烽是浙江人，曾在中国茶叶博物馆工作，现为浙江农林大学茶文化学院专业教师，浙江地域深厚的茶文化和工作经历均使她对茶文化有着更深的感悟。她凭《茶人三部曲》摘得中国文学界奖项的桂冠——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茶人三部曲》作为王旭烽“茶系列小说”中的巅峰之作，由《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筑草为城》三部构成，以“茶”为线索，以“茶人”为主角，以“茶事”为小说文本的主要内容，堪称中国“茶文化”小说的扛鼎之作。宏大叙事在新时期成为诸多作家创作的自觉选择，他们试图以全景式、多角度、多跨度的叙事结构从而将时代变迁、家族浮沉展现给读者。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的故事背景从太平天国时期到二十世纪末，以杭州茶叶世家几代人的兴衰成败为历史背景，将茶叶作为线索，以中国著名的绿茶之都杭州为文本发生的背景地，讲述了“忘忧茶庄”的“杭氏家族”六代人与茶相关的宏大故事，堪称中国近现代的一部茶叶发展史。

一、浙江地域茶文化的多维展现

地域文化与作家创作有着重要联系，丹纳认为“种族、时代、环境”三者共同影响着作家的创作。自古以来，浙江地域就有深刻的茶文化内涵。浙江杭州也是我国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名茶同样蜚声海内外。无论是“西湖龙井”或是“雪水云绿”都是这个城市深刻的历史文化名片。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王旭烽作为生长于斯的本土作家，对这片乡土上孕育出的茶文化同样熟稔。操一口温软吴语的杭州人的生活正如一杯绿茶般恬淡平静，而不似西北地区的粗犷辽远。

浙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气候环境、自然地貌等条件都成为名茶好茶生长的天堂。西湖龙井的四个主要品种，“狮峰”“龙井”“云栖”“虎跑”也都出自于浙江地域。《南方有嘉木》作为《茶人三部曲》中的首部，名称就取材于陆羽的《茶经》，“嘉木”本意指美好的树木。《茶经》曾说：“南方有嘉木……胡桃与茶。”《南方有嘉木》在开篇，作者就点出了杭州出名茶的重要原因：“东南一隅的浙江，本来有着性情温和的岁节和湿润多情的雨季。缥缈的雾气在清晨与傍晚线绕省城杭州的三面峰峦，那里是小叶种灌木茶林生长的最舒适温床。”优越的自然环境不但滋养出绝佳的茶叶，也孕育出杭州人民的品茶、鉴茶的生活习惯。由于杭州位于富庶的鱼米之乡，自古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极少有天灾人祸和战乱。因此，杭州人在长期慢节奏的生活习惯中养成了品茶的生活习惯。在王旭烽看来，茶成为杭州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构成部分，如一日三餐般不可或缺。而杭州的地理位置也使得它成为近现代以来，我国重要的茶叶贸易集散地，正如王旭烽所说：“杭州距上海一百九十八公里，浙、皖、闽、赣四省的茶叶，从钱塘江顺流而下，于杭州集散。海上商埠，多赖此天时地利……便也成为茶行、茶庄和茶商云集的地方。”

由于长期执着于研究茶文化，王旭烽的茶相关知识储备十分庞大。在她的作品中，从茶叶的种植技法、品种门类、制作工艺、品鉴欣赏等方面都让读者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但从茶从栽培到制成的流程而谈就已经十分庞杂，加之对茶具制作以及使用技巧的描述，堪称是中华茶文化的百科全书。而由于长期与茶打交道，王旭烽在小说中为读者娓娓道来，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可读性和真实感，这也让读者的期待视野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满足，她作品中的茶叶世家姓“杭”，而主人公的名字也很多与茶叶有关。如“杭得茶”“吴茶清”等形象。

二、茶文化主题下的精神隐喻

王旭烽认为没有一种植物比茶来比喻我们这个民族更为合适。而茶叶身上具备的诸多品行都和中华民族血脉中的很多特质息息相关，如内敛而含蓄，历史悠久，生命力顽强而旺盛等。在《茶人三部曲》中，她有意将茶升华到更高的维度展开叙事。她将茶以隐喻的手法进行创作，试图深刻开掘中国传统茶文化未被发觉的深刻内涵。

茶味涩而内敛，正如文中的“杭嘉和”一般，在平凡而苦涩的日常化生活中体味人生百态。茶生命力顽强，尽管在近现代史上，中华民族饱受侵略和欺辱，然而中华民族却如茶叶一般在艰难的环境下依旧在倔强地生长着。茶历史悠久，古老的茶文明从中华大地上生根发芽，从中华大地上传播进而发扬光大，直接影响了日本等国的饮茶文化。王旭烽创作的神来之笔是将中国茶文化精神与个人命运相联系，并没有将茶道、茶具、茶史、茶艺等茶文化简单生硬地照搬罗列，而是糅合在小说人物的性格中去。文学家对文化的解读往往不是单向度和浅层面的，作家往往通过文本人物将想要呈现的文化特质传达出来。一个地域长期生活的人们往往形成了不同的心理积淀，也被称为地域文化心理。王旭烽笔下的“杭氏”世家中的大部分人都有着与“茶德”一般的品性，他们推崇“廉、美、和、敬”的生活态度，恬淡崇和的价值取向。在三部曲的第一部《南方有嘉木》中，一开篇作者就写道：“他们自甘凡夫俗胎，断断不肯去做杭世骏这样的特立独行犯上作乱的狂生。为了暗示这样一种人生态度和处世方式，一个英明的祖宗，便把茶庄正式命名为‘忘忧茶庄’。其中内含的思想也很简单：茶，素来也是被人称为‘忘忧草’……自然便可以是‘何以忘忧，唯有茶奔’了。”将个体生命的价值取向与茶相联系，“人生”即是“茶生”，可谓真乃“茶人”。他们推崇不争悠然的心灵态度，无论是生逢乱世还是遇到挫折，他们都以从容的姿态去坦然面对。

王旭烽所塑造出的“杭天醉”的人物形象身上就有着茶文化的精神特质。他深受父亲“杭九斋”的影响，喜欢品茗赋诗，享受生活。书中写道：“杭天醉从小就知道，他家世代做的茶叶生意。有时，父亲会逐句教他这样的茶谣：“莱英出芳树颠，鲤鱼出洛水泉。白盐出河东，美效出鲁渊。姜桂茶菇出巴蜀，椒桔木兰出高山。”在这种长期的潜移默化的熏陶之下，“杭天醉”的个人追求与个人气质也与茶相似。他的人生追求变得平淡。在小说开篇的扉页部分，作者写道：“茶是郁绿的，温和的，平静的，优雅而乐生的……”王旭烽以茶喻人，以茶的生命周期喻人的生命周期。在她看来，中国几千年来的传统知识分子们的人生正如茶一般，温和和平静，优雅而达观。类似的隐喻在文中出现了多次。在小说中，“杭嘉和”也曾有过类似的比喻。他将“野茶”在贫瘠土地上的艰难求生和顽强毅力比作人在极端困难条件下的求生毅力。在近现代中国内忧外患的窘迫局面下，“杭氏家族”中的进步人士正是如这些散布在野外山林贫瘠土地中的“野茶”一般坚守着自己的道德情怀与人生信仰，拒绝与侵略者合作，拒绝与侵略者妥协，甚至悲壮地将国宝茶具“兔毫盏”摔碎也不向日本人妥协，显示出如茗茶般坚韧的品格与高尚的道德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