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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的问题意识与中国问题

2019-01-26邹广文郑宇博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19年6期
关键词:异化全球化哲学

邹广文 郑宇博

(清华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海淀 100084)

哲学研究不是无文本的操作,其关注于时代和现实的品质根植于人对于现实生活的永恒的超越性追求之中。通常我们说人是一种目的性存在,而这种目的最高指向就是人的终极关怀。哲学的任务就在于以形而上的绝对目标为指引去对人的现实生活实践作出指导,即在于对社会经验生活的各种不完满做出自觉的反思与批判,进而引领时代与生活不断跃上新的台阶,开拓新的生活世界。基于这种使命,我们认为葆有问题意识既是哲学存在的理由,更是哲学生生不息不断创新的源头活水。今天,我们已然置身于全球化的发展时代,在这种共时性的发展时空环境中,人类面临着诸多前所未遇的新情况新问题,这需要我们的哲学研究要培育自觉的问题意识,以期切实面对时代的挑战。

一、哲学研究的问题意识

从根本上讲,哲学是关注人生的学问,人是哲学永恒的主题,离开了对人的关注,哲学存在的价值也就被消解了。我们因此说哲学的世界就是属人世界,时代的哲学研究离不开人,离不开对人的反思、认识与理解。

人从本质上讲,是一种二重性的存在。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中表示:“人双重地存在着:从主体上说作为他自身而存在着,从客体上说又存在于自己生存的这些自然无机条件之中。”[1]人是灵与肉的复合体,这也是人的生存境遇。人的这种二重性存在境遇内在蕴含了人生的一系列内在矛盾,如身体与精神、有限与无限、物质与精神、存在和思维等等。而如何化解这些矛盾进而求得身心的平衡,这是哲学存在的理由。一方面,人来源于自然,“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2]。而作为自然界的一部分,人需要依靠自然界生活,因此就受到自然界的制约:“人作为自然的、肉体的、感性的、对象性的存在物,同动植物一样,是受动的、受制约的和受限制的存在物。”[3]但是,人和动物不同,动物仅仅按照自然规律来展开自身,而人虽然也具有自然属性,但是“人不仅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就是说,是自为地存在着的存在物,因而是类存在物。他必须既在自己的存在中也在自己的知识中确证并表现自身”[4]。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有一种本能的抗争意识,不断地通过人的自我意识试图摆脱人的经验有限性、动物性,去努力拓展人的文化性、未来可能性,在有限的肉身中不断地追求着无限世界。

人的这种双重存在使得人在作为有限的自在之物存在和作为追求无限性的自为之物之间保持着二元张力,而在人的二重性存在导致的灵魂和肉体、有限和无限之间的张力作用下,哲学的问题意识得以产生。

这种基于人的二重性而形成的哲学问题意识,在古今中外许多伟大的思想家的著作中都有体现。如古希腊哲学家伊壁鸠鲁就曾经从身心二重角度谈了他所理解的幸福,他讲幸福就是身体的无痛苦和灵魂的无纷扰。在近代德国哲学家黑格尔那里,他则基于人的二重性境遇认为哲学的问题意识具体表现为人的“苦恼意识”。黑格尔认为这种苦恼意识正是来自于人生的有限与无限的对立,来自于人的灵与肉的冲突。无限来自于人的精神世界,来自于人的未来性的追求,而有限性则来自于人的经验世界。在《精神现象学》中,黑格尔将功利意识和道德意识作为阐释人的有限性和无限性的具体案例,前者以有限性为其本质,后者以无限性为其本质。功利意识代表着人的私心,私心让人获得利益,获得物质上的满足。无限性则对应于道德意识,而道德意识则是一种在群体中才能产生的意识,个人是无法产生道德意识的。人的肉身在有限的经验世界之中,但是此时人仅仅是一种不自由的、片面性的存在,是“他物的否定性”[5],而只有在超验的道德领域,“个体性不再遭有一个对立者的现实的抵抗,对它而言,只有这个自我表现本身才是对象和目的”[6],人才能获得完满。但是,人类知性思维主客二分的思维方式使得人的有限性和无限性、功利意识和道德意识之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因此人的这种二重性存在就导致了苦恼意识的产生。其实,黑格尔这种对于苦恼意识的解读,在中国哲学家那里也有类似的思想。如庄子在《庄子·内篇·养生主》中说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即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和人生追求是无限的,以有限追求无限,就会时常产生苦恼。

因此,人自身的二重性存在使得人作为经验的个体而不满足于自身的有限性,进而产生了问题意识,而问题意识正是人摆脱必然性束缚、寻求自由性、寻求人的个性发展的重要前提,它体现了人自身不断超越自身的需求,这正是哲学研究的主题。那么哲学的问题意识要从何处去寻找呢?科学研究往往起源于观察和试验,需要从过去发生的事情中探寻事物的因果必然联系,从而把握必然性、认识事物的发展规律。但是,哲学和自然科学不同,人的二重性存在注定了哲学是一种面向人的未来、面向人的应然性来寻找人在有限与无限之间的平衡的学科,未来是哲学真正有用武之地的领域。所以,哲学研究的问题意识需要从人的实践生活之中去寻找,尤其要从面向未来的时代主题之中去寻找。马克思的哲学之所以能够产生划时代的影响,其根本原因就在于他的哲学凸显了人的异化、人的生存、人的价值以及人的社会解放问题等人类发展的重大时代课题。马克思主义哲学能够经历近两个世纪的历史变迁至今仍熠熠生辉,正说明了一种哲学思考只有真正关注了人类的未来和命运,才会上升体现为时代精神,并成为具有普遍性影响的世界性哲学。

总之,人的二重性注定了人处于有限的经验生活之中却会不断追求无限,从而生产了哲学研究的问题意识。而人的二重性决定了哲学研究不可能仅仅面对过去,而必须从生生不息的社会生活中汲取自己的灵感,发展面向大众化的生活、面向未来的问题意识。

二、问题意识是哲学的本质要求

人身处于有限性的经验世界之中,却对现实生存境遇永远“心怀不满”,所以人要创造文化世界,要建构价值系统。通过各种人生问题的不断提出,人们试图不断超越现实的生活,不断追求着永恒。在此意义上,哲学的问题意识本身就蕴含着对现实和经验世界的不断批判,马克思曾反复强调哲学的批判性本质,“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7]。恩格斯也曾指出:“这种辩证哲学推翻了一切关于最终的绝对真理和与之相应的绝对的人类状态的观念。在它面前,不存在任何最终的东西、绝对的东西、神圣的东西;它指出所有一切事物的暂时性,在它面前,除了生成和灭亡的不断过程、无止境地由低级上升到高级的不断过程,什么都不存在”[8]。因此,哲学的问题意识正是唯物辩证法的批判性和革命性的具体表现。而这种批判的根据,就是人的精神规定性即人的理想和价值。从这一根基出发,人们才能够在现实生活实践中自觉地葆有一种反思和批判的意识,以期不断提升生活的品质。这里,我们不妨以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的异化劳动现象的批判为例,对哲学的批判功能做一简要说明。

马克思曾经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论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工业化”和“异化劳动”两个问题,而这两个问题的论述是相互联系的,体现了理性和价值两个维度的双重关怀。

马克思首先基于理性的、历史主义的态度,肯定了工业发展在生产力的发展和人类的自由和解放中所产生的巨大作用。马克思理解的工业发展,不是单纯的技术的发展,而是从历史发展的过程与现实密切联系中去认识工业发展的意义——正是随着工业的发展,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才有了空前的提升,这不仅仅是资本主义生产和发展的基本动力,同样是人类追求自由的一个重要的实践活动,正如马克思所言,“自然科学却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并为人的解放作准备。”[9]

但是与此同时,马克思也指出了工业化生产造成了劳动的异化,即劳动背离了人的自由本质。由此我们看到,在马克思关于异化劳动问题的分析中,蕴含着鲜明的问题意识,彰显着哲学的批判性的本质。马克思认为,工业的发展使得工业实践和人的本质之间的联系被割断,导致人们对于工业历史“至今还没有从它同人的本质的联系,而总是仅仅从外在的有用性这种关系来理解,因为在异化范围内活动的人们仅仅把人的普遍存在,宗教,或者具有抽象普遍本质的历史,如政治、艺术和文学等等,理解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性和人的类的活动。在通常的、物质的工业中……人的对象化的本质力量是以感性的、异己的、有用的对象的形式,以异化的形式呈现我们面前”[10]。具体来说,首先,是劳动者同其劳动产品的异化。劳动产品作为劳动的结晶,本来应该属于劳动者,但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制度下,劳动产品被资本家从劳动者那里夺走了,劳动者生产的产品越多,他被夺走的就越多,统治他的异己的力量就越大,“劳动所生产的对象,即劳动的产品,作为一种异己的存在物,作为不依赖于生产者的力量,同劳动相对立”[11]。其次,是生产者同他的生产活动本身相异化。劳动本来是劳动者改造自然,肯定自身存在价值的过程,但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过程变成一种外在于人的东西:“他在自己的劳动中不是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不是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不是自由的发挥自己的体力和智力,而是使自己的肉体受折磨、精神遭摧残。”[12]这种人的生产活动的异化是劳动产品异化的根源。再次,造成了人和自身的类本质相异化。马克思认为,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特点正是人是一种类存在物,而人类的劳动,即通过自由自觉的生产活动,人类在改变自然的同时确证了自身的类本质。但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的劳动过程仅仅变成了维持自身肉体生存的手段,因此,“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的对象,也就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类的生活”[13]。这就使得人成为丧失其本质的个体存在。最后,人和劳动产品相异化、和人的生产生活相异化以及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的最终结果,就是人与人相异化。人同自身的关系,只有通过人与他人的关系,才能成为对象性的现实关系,因此,当人和自身相对立,和自己的类本质相对立时,他必然和他人相对立,因为“在异化劳动的条件下,每个人都按照他自己作为工人所具有的那种尺度和关系来观察他人”[14]。

可见,马克思基于哲学作为人学的价值关怀,不仅看到了大工业发展对人类历史文明历史的推动作用,更看到了资本主义工业化生产方式下人和劳动的本质关系如何被割裂、最终使得人的本质和人自身相异化这一残酷现实。正是从这一价值维度出发,马克思进一步地引申出了“人的解放”这一哲学主题。而人同自身本质相异化的根本原因是由于社会关系的不合理而造成的,因此,要想实现人的解放,就必须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进行彻底的革命,而共产主义的实现就是这一问题的最终解决。可以说,共产主义作为一种最高的人文价值预设,是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绝对标尺。

实际上,马克思的这种哲学批判意识贯穿了马克思的整个学说体系,因为批判性与革命性是马克思辩证法的本质精神。而我们说培育哲学研究中问题意识,其首要的价值指向就是要坚守哲学的批判性精神。

第一,哲学的批判立场要坚持理性与价值的统一,确立形而上的人文精神关怀。哲学的本质就是通过对现实的批判,从而不断审视人类的生存现状,以期为人们厘定未来生活实践的目标和方向,促使人实现其更全面、更自由、更丰富的本质。马克思正是以共产主义这一价值诉求为标尺,揭示并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与人、人和社会乃至人与自然的矛盾。同样,我们看到不同的哲学家的思想表达中,也预设着类似的形而上“标尺”:在柏拉图那里称之为“理想国”,在康德那里表达为“绝对律令”,在黑格尔那里体现为“绝对精神”,在老子那里则称之为“道”。虽然不同的哲学家因其独到的哲学见解而对这一批判的“标尺”表述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以人的理想和价值为尺度,以“应有”去批判“实有”。也只有以绝对的形而上的标准去看待现实,这种推动社会进步的批判性哲学立场才能形成,才能确立自身创造的充分理由。

第二,人需要在生活和实践中对社会现实投射一种自觉的反思与批判意识。哲学批判绝对不是无文本的操作,而是一种时代生活的价值表达。哲学批判以理性和价值的统一为尺度,其根本目的是在于为现实的社会实践提供目标和导向,以减少实践的盲目性。马克思提出“共产主义”的终极理想,其根本目的就是要让这种理想向生活现实辐射与延伸。只有确立了“共产主义”的终极理想,才能在实践之中确立符合人“内在尺度”的发展目标,减少实践的盲目性;同时也只有将哲学批判的目光放在社会实际生活之中,才能真正确立真理的“此岸性”。正如马克思所说:“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15]因此,哲学批判正是通过对现实的批判来引领人类追求富于开放、包容、人文的社会文化,从而为人类的未来指明方向。

第三,哲学批判意识提醒人们,要在成就与自信中清醒地看到存在的问题和危机。我们常常看到,在缺乏批判意识的社会中,已经形成的文化模式和文化规范会将人类本质的丰富可能性束缚于一种既定的文化形式之中,约束了人的自由创造性,进而导致社会的活力不足。因此,哲学的批判性就是要在人类已经取得的成就和自信之中,充分看到现存的社会问题和危机,从而激发人们对于更美好社会的追求。而哲学批判不断提醒人们看到社会发展危机和问题的根本目的,并不是促进人们追求自身绝对的完满,而是向人们展示一种未来性,让人们不断看到新的对立领域,不断地投身于自我的挑战与超越之中。

因此,哲学研究不仅要看到当前生活发展的合理性和必然性,更要以批判的视角看到其对于新的历史时代来说的不完善和不合理性,看到发展中的问题,进一步的,通过对现实不合理的批判,鼓舞人们不断地进行自我超越,从而达于一种新的社会文化价值理想的确立,只有这样哲学视野中才会拥有“问题”并产生解决问题的动力。基于人的二重性存在,领会马克思的真精神,寻求永恒的超越意识,这既是哲学思考的本性,也是人的生命本性。

三、关注全球化时代的中国问题

培育哲学研究的问题意识,既源于人对于永恒超越意识的不懈追求即哲学自身发展的需要,更是时代的呼唤。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每一个哲学工作者都应该肩负起这一时代使命。在当今全球化浪潮势不可挡的时代背景下,要想把握哲学研究的时代主题,作为学术研究者,我们需要时刻具有现实性和紧迫性,更要具有世界视野,立足中国问题,始终抱有一种人文情怀,从理性和价值的双重维度去面对我们的生活,去看待社会的发展。

毋庸置疑,在当今世界,和平与发展仍旧是我们时代主题。尤其是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使得人类的全球化图景越来越清晰。而从历史演变来看,全球化的过程无疑是以工业文明和现代化作为主导价值从西方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的普及与拓展为开端的。在这一过程中,一方面从理性维度看,诚如马克思当年所讲的,“资产阶级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16],把全世界各个民族都拖入到了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当中。而另一方面,从价值维度审视,这一全球化进程一度带来了文明的冲突,尤其是使得文化的民族性与文化的时代性之间出现紧张,不过,随着21世纪全球化走向纵深,亚非拉国家与民族获得了更多的发展机会和空间,各国、各民族之间的文化平等交流、和谐共生必然成为全球文化发展的价值旨归。因此,对于全球化的发展走向,我们要基于理性和价值相统一的视角做出全面的分析。

首先,从理性的、历史主义的角度看,全球化带来了人种、物种的大交换和思想文化的大交换,从而带动了文化的交融、生产力的发展和新思想的诞生。近代以来,工业化的发展带来的三角贸易,首先使得黑人被贩卖到欧洲各殖民地,同时欧洲种族开始随着殖民领地的扩张而向其他国移民。二战之后,欧洲国家的高经济增长率和低人口出生率则吸引了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地区的大量移民[17]。而全球化带来的人类种族融合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文化的多样性,因为民族文化会具体的体现在一个人的生活习惯、言谈举止之中,并随着人种的交换而传播、融合,文化在交流当中才产生了互相交流借鉴的效果。另外,全球化还带来了物种的大交换,使世界的生产力水平获得了极大的提升。例如,玉米和土豆的引进就极大地提升了中国总的粮食产量和劳动生产力。玉米和土豆都产自美洲的极为高产的农作物,于明朝中后期传入了中国,并在清朝中叶广泛的推广,从而极大地增加了中国粮食产量。全世界的人口也因此实现了大幅度的增加。全球化发展环境下使诸多历史的偶然性的积累最终成为生产力突破的必然性。最后,全球化还带来了思想大交换。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国学就限于经史子集,而今天我们的自然学说和人文学说,都是以全球化的、人类共同的知识为背景的。人类的思想交换让我们的思想变得越来越深刻,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对世界的认识也越来越全面。在全球化时代,我们学会了思想的比照和鉴别,进而从中生发出自己的新思想新观念。

而另一方面,全球化在带来了文化的交融、新思想的产生和生产力提高的同时,人类文明的冲突也一度随着不同种族、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而产生。强势和弱势文化之间不断交织与碰撞,西方国家借助于世界市场体系的发展,在世界范围内传播着自己的文化价值观,其他弱势文化则在融入世界文明进程的大潮流的过程中,不断地试图保存自身的文化价值,以期免于自身文化的被同化。在这一背景下,亨廷顿甚至提出,文明冲突将是21世纪世界冲突的主要形态。然而,我们不应当忘记,文明的本质是对美的追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开幕式上所说的:“每一种文明都是美的结晶,都彰显着创造之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相通的。”[18]在这个意义上,每个国家的文明根本是不存在冲突的。因此,在各国国际力量日益均衡的当今,所谓“西方文明优越论”以及“西方文明中心论”必然成为历史,而有利于人类整体进步和发展的原则,例如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尊重人的生活世界、实现各国的平等发展等,必然成为各个国家与民族在文化交往过程中的共同追求。而在这一过程中,必须葆有哲学的问题意识,注意对文化价值的甄别,才能呵护“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共同价值。具体来说,就是要以问题意识为引导,在坚持民族文化主体性的基础上,培育整体性思维。

第一,要坚守民族文化的主体性,致力于文化的多样性发展。每个民族的文化都是在本民族人民不断寻求超越性从而确证自身存在的过程中积淀而成的,是一个民族精神气质和个性气质的彰显。而当前的全球化过程是由现代工业化过程而推动的,其本质特征就是世俗化、标准化,因而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背后彰显的只是人的有限性维度,却使得人们丧失了对于自身和本民族主体文化自由而全面性的认知,结果越来越感到文化上的漂泊和无所归依性。而只有自觉培育富于主体性的民族文化,并以此加强对个体的教化和影响,人们才能够超越自身有限性,进而以批判的眼光看待现代化进程,以求得人类现代化实践的健康发展。

第二,要培育整体性思维,形成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不同的民族由于历史文化、自然条件等因素,其形成的文明是具有差异性和民族特性的,然而文明的背后是人类得以组成社会的基本秩序伦理要求,不同的文明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是其对于基本秩序伦理要求往往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因此不同民族文明之间的差异性并非是绝对对立的。在全球化背景下,全球气候变化、资源紧缺以及环境恶化等问题,无不昭示着人类面临着同样的危机。因此,各国、各民族的命运已经紧紧绑在一起,所以我们的思维方式需要改变,不能仅仅看到文明之间的差异和冲突,更要看到不同文明背后人类对于普遍性和超越性以及对于人类生存和文明延续的共同需求,从而对不同民族文化具有包容性。如习近平总书记所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正是基于哲学的整体性思维的前提下对人类未来发展所贡献的中国智慧。我们只有既兼顾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多样性,又注重整体性思维方式与共同价值的培育,才能使得各民族文化和文明在冲突和融合之中求同存异,既不会因为工业现代化带来民族文化的整齐划一,也不会因为文明之间的冲突而涣散人类的共同价值并威胁人类和睦共存。毕竟不同文明形态只有各美其美、美人之美,才能实现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显然,随着全球化的发展,文化的和谐共生是各国、各民族文化发展的共同价值旨归,但实现这一最终目标仍需各民族之间的共同努力,以克服民族文化和文化的时代性的冲突。而中国的发展与世界的发展息息相关,全球化所带来的发展与问题,也必然会在我国的社会文化发展中得到反映。目前中国的改革发展正面临着三个关键问题:第一,在全球化的影响下我国正经历前所未遇的社会转型——从工业形态来讲,中国正在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换,从文化形态上来讲,中国正在从传统文化向现代文化的转换。第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这一转变的重要标志就是我国社会主要的矛盾发生了转变,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的矛盾。而这其中,美的生活重心是指向个体的,而好的生活重心是指向社会整体的,美好生活在总体上是指向未来社会的超越性价值维度,这就需要我们妥善协调好当下发展与未来发展的关系。第三,中国改革已经进入了深水区。当代中国改革的环境和40多年前改革开放的环境已经大不相同,市场经济的纵深发展导致中国社会分层加剧,各种社会矛盾凸显,因此,我们必须具有改革再出发的思想魄力和精神准备,以毫不动摇的改革开放实践去推进中国的社会全面进步。

面对中国发展的这些重大问题,我们必须以建设文化中国为目标,始终以“超越性”的心态面对我们的社会实践生活,坚持“人是目的”的人文信念,去谋求社会的协调发展,可以说,处于全球化大背景下,中国的发展面临着艰巨的挑战,但这种挑战本身也预示着巨大的机遇——中国改革和发展所遇到的新问题,实际上正表现了中国开始步入一个不仅追求物质文明发展,而且追求个体主体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新时代。这就要求不仅仅关注发展的增量,更要关注中国发展的品质。具体说来我们要切实实现“三个关注”。

第一,要关注发展的细节。长期以来,中国经济发展保持着高增长率,但是其代价是高耗能和高污染,目前,我国单位耗能远高于发达国家,甚至高于一些发展中国家,这种粗放型的增长方式是中国未来健康发展和转型的巨大阻碍。因此,我们今后必须从社会结构与社会运行的细节入手,真正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的社会,实实在在地推进民生的改善,关注社会发展的品质。只有实现发展速度和发展质量相统一,才能实现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第二,要关注社会弱势群体。我们的哲学研究要关心全社会每个人的生存和发展,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真正做到以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为目标,同时让发展的成果惠及全体人民。社会弱势群体由于在生产生活中的话语权较弱,在获取和分配社会财富时常常面临更多的困难。因此,如何让发展成果真正惠及弱势群体,更能够反映一国经济实力和社会制度的完备性,更能够体现社会的公平公正,体现社会文明的真实水平。

第三,要关注中国发展的未来。我们要以人的全面发展为核心目标,实现社会的全面进步。面对国内发展,我们要切实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宏伟目标,不断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新局面;而面向世界,我们可以预期未来中华文明的重新崛起,必将为人类的可持续发展贡献出一种新理念新模式,即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共享文明,谋求可约通的世界文化精神,以此切实推进人类文明进一步朝着更加具有普遍意义的方向发展。我们有理由相信,未来人类文明的共享将是人类自我超越的一个最重要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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