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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对外宣传工作的历史经验

2019-01-26王纪刚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9年4期
关键词:延安

王纪刚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 对外交流与培训开发部,陕西 延安 716000)

1935年10月,中共中央和中国工农红军取得了万里长征的胜利并落脚陕北,延安由此成为中国革命的大本营。以延安为中心的各抗日民主根据地也吸引了许多关心、关注中国革命的外国人士,据统计,自1936年到1945年的9年中,与中共抗日根据地有过直接接触的外国人就有数百名,其中有近百人还到访过延安。如何组织并开展好对外宣传,如何对外讲述好中国革命故事、传播好中国共产党声音,成为摆在中国共产党人面前的重要课题。

中共中央落脚陕北后,就把开展对外宣传工作放在重要位置,毛泽东同志还形象地说:“现在我们不但要武的,我们也要文的了,我们要文武双全。……我们要文武两方面都来。要从文的方面去说服那些不愿停止内战者,从文的方面去宣传教育全国民众团结抗日。”[1]461

来到延安的外国记者和外国人士在深入采访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实地察看以延安为中心的陕甘宁边区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建设成就后,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有了深切的认识,他们不约而同地把所见所闻以新闻报道、演讲、书信、著作等形式对外发布。针对国民党污蔑八路军“游而不击”,路透社记者莫里斯·武道直言“我看见了战斗”:“关于十八集团军是否在和敌人作战,我能够回答‘是的’。我在晋西北看见了这样的战斗,看见了受伤和阵亡的中国士兵,而且跟被俘的敌军和伪军谈过话,就在他们刚刚被俘之后的几小时里。同时我也看见一大批从敌人那里夺到的战利品,还用日本火柴吸了日本纸烟,喝了日本叶子露,吃了日本饼干和罐头。”[2]175英国记者斯坦因在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上发表文章说:“在封锁线后面发现这样一个热烈的新社会,简直使我目瞪口呆。在重庆,五年以来,对共产党,除恶意的诽谤而外毫无所闻的我,对着在延安我所发现的事物,我吃惊地擦拭着我的眼睛。”[3]135

那么,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究竟是如何有效地开展对外宣传的呢?

一、建立对外宣传工作体系,加强党的政策指导

1935年10月,中共中央落脚陕北后,国民党对中共中央和中央红军的军事、经济以及新闻封锁依然严峻。考虑到必须对外发出中国共产党的声音,特别是对外宣传中国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主张,中共中央专门通过上海地下党组织与宋庆龄联系,希望推荐一名外国记者来陕北采访。在有关方面的精心安排下,美国记者斯诺于1936年6月秘密到达陕北保安,成为来到红色革命根据地采访的第一个西方记者。毛泽东对斯诺的采访非常重视,把这次采访活动作为冲破国民党舆论封锁,向国内外人士客观介绍中共政策主张、展示中国工农红军形象的重要契机。为此,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专门就“对外邦如何态度——外国新闻记者之答复”的议题进行了研究。

1937年10月25日,毛泽东在回答到访延安的英国记者贝特兰提问时指出:“我们的工作,是以不疲倦的努力,解释现在的形势,联合国民党及其他一切爱国党派,为扩大和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动员一切力量,争取抗战胜利而斗争。”[4]377在《论持久战》英译本序言中,毛泽东写道:“伟大的中国抗战,不但是中国的事,东方的事,也是世界的事……能在英语各国间唤起若干的同情,为了中国的利益,也为了世界的利益。”[5]1939年5月17日,在延安召开的中央书记处会议上,毛泽东指出:“要注意组织地方党组织的对外宣传,要指示各地方党组织首先建立对外宣传机关,这甚至比建立党部还重要。”[6]124

1941年5月25日在延安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针对对外宣传上各根据地政策不够统一的问题,毛泽东强调今后要统一起来。会议还决定中央对外宣传工作由秦邦宪负责,并发布了《中央关于统一各根据地内对外宣传的指示》。[7]111

为指导对外交流和宣传工作,1941年12月9日,中央政治局决定成立由朱德任主任的海外工作委员会,加强对海外华侨的宣传与组织。

为进一步加强对外宣传工作,1943年3月20日,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设立中央宣传委员会,毛泽东任书记,王稼样任副书记,胡乔木任秘书长。宣传委员会统一管理中央宣传部、解放日报社(包括新华社、新华广播电台)等,指导边区和各根据地的宣传工作和图书出版事业。

在开展对外宣传上,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共领袖以身作则,率先垂范,并发挥了重要作用。1937年6月21日,美国《太平洋事务》杂志主编拉铁摩尔、《美亚》杂志主编贾菲一行5人来到延安访问,毛泽东不仅出席了欢迎会,还参加了当天晚上的文艺晚会。在随后的3天里,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每天都参加他们的活动,并抽出时间与他们认真交谈,阐述中国共产党的各项主张,在拉铁摩尔等人离开延安时还亲自送行。[8]14-24美国记者斯诺第一次来陕北采访,除在前线采访之外,毛泽东几乎每天都要同他会面。为便于斯诺了解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和中国工农红军的发展历程,毛泽东破例谈了自己的成长过程以及参加革命工作的经历,这也是毛泽东唯一一次对外详细介绍自己的个人经历。

苏联塔斯社记者、共产国际联络员孙平1942年5月到延安,曾表示想学习中共党史和中国革命史以及了解中共各个时期的政策问题。毛泽东亲自准备,从1944年6、7月开始,到1945年4月党的七大召开前,差不多每隔一周或两周就同孙平长谈一次,有时甚至一周内同他谈两次。每次要花三四个小时,几乎像上党课一样。[9]152

中共中央还组织重要领导人集中撰写文章,统一对外宣传和广播。1943年5月31日,为配合抗战六周年纪念宣传,中央书记处发出《关于纪念抗战六周年宣传工作的指示》,指出:“宣传应该集中于我军在敌后坚持抗战之英勇壮烈,并说明我们之所以能够坚持的原因,借以击破游而不击、封建割据及交出军队、政权之类的反动宣传。因此除中央将有宣言发表外,各战略根据地负责同志均须做文章。……各同志之文章题目由新华总社另行通知,一般的文长不要超过五千字,多作生动活泼之描述与分析总结,少用枯燥无味之表格统计,文章望于六月廿日前经新华社电台发总社,经中央审定后统一广播发布。”[10]43

二、发挥对外宣传主体功能,拓展舆论空间

中国共产党高度重视对外宣传的阵地建设。1937年1月,中共中央进驻延安,中央党报委员会随即成立,全面负责中共中央党报党刊的编辑出版以及新华通讯社、中央印刷厂等的管理。1月29日,创刊于江西瑞金的《红色中华》改名为《新中华报》,继续在延安出版。1937年4月24日,中共中央机关刊物《解放》周刊在延安创刊。1937年11月,新华社成立英文部,开始向国外播发英文消息。1937年12月,中国共产党在国民党统治区公开发行的机关刊物《群众》周刊在武汉出版。1个月后,中共机关报《新华日报》在武汉面向国统区创刊并公开出版。1941年,张闻天主持的对外宣传刊物《中国通讯》于年初出版,分别用英、法、俄三种文字对外刊发相关报道。

抗战之初,中共就把对外宣传作为重要的工作领域。1937年12月25日,中共中央发布对时局宣言,其中一条是扩大国际宣传和增加国际援助。[11]410抗战中的英雄模范无疑是重要的宣传对象。1939年3月18日,毛泽东等人就对外宣传八路军、新四军英雄模范专门给部队各政治机关发电报,指出:“应注意收集这些英雄的事迹,除在各部队报纸上发表外,择其最重要者电告此间及广播。军政杂志今后专设八路军、新四军抗战英雄一栏,望各级政治部供给材料。”[6]118

在中共南方局书记周恩来的指导下,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在香港除翻印《新华日报》外,还创办了《华侨通讯》和《华商报》。1941年4月8日《华商报》创刊,其创刊号社论阐述了“唤起侨胞团结抗日”的办报宗旨。1941年7月7日抗战四周年纪念日,《华商报》特地发表了郭沫若、茅盾、巴金、夏衍等文化界名人给罗曼·罗兰、爱泼斯坦、史沫特莱、斯诺等30多位作家的信,呼吁民主力量大团结,建立国际反法西斯侵略的联合战线。[12]71

中共中央还主动加强对国外的舆论宣传。1940年,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对待美籍新闻记者的具体指示,要求驻重庆的八路军办事处外事组向美国记者“自动地有计划地供给各种适当的情况材料”[13]47,以恢复对美宣传工作。

皖南事变前夕,在重庆的中共南方局负责人周恩来专门会见了美国著名记者斯特朗。几天内同斯特朗长谈数次,揭露国民党顽固派正在酝酿的投降和内战阴谋。同时嘱咐她:“这些材料暂时不要发表。要等我捎信给你,同意你这样做时再发表。”皖南事变发生后,1941年1月底,周恩来致函回到纽约的斯特朗,建议她发表所知道的情况,并附去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关于重建新四军军部的命令和中共中央军委发言人的正式声明。斯特朗随即在纽约的报纸和《美亚》杂志上揭露了皖南事变的真相。[14]490,501

周恩来还指示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和新华日报社编印揭发皖南事变真相的传单。为使国外人士了解皖南事变真相,争取国际舆论的同情和支持,周恩来除组织力量准备材料,动员外国记者分别带往香港、南洋和美国发表外,还安排人员主动访问所认识的外国记者和外交官,告以国民党袭击新四军的事件。[14]497

皖南事变真相在重庆被曝光后,刚刚访问过新四军来渝不久的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当天就在国民党的国际宣传处举行个人游行示威,抗议蒋介石残杀中国抗日军人。他游行时流着泪,大声疾呼:“国民党的将军是刽子手,国民党的新闻机构在撒谎。”他向各国驻重庆记者讲述了在江南见到的新四军英勇抗日的情况。[15]334

三、坚持对外宣传政治导向,精确设置访问议题

1936年6月,斯诺从北平秘密来到陕甘宁边区。毛泽东对斯诺的采访非常重视,周恩来则为斯诺拟了一份需时92天的访问计划。1936年5月15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针对斯诺提前递交的问题清单,专门讨论了“对外邦如何态度——外国新闻记者之答复”的问题。此后毛泽东与斯诺的谈话,就是按照政治局意见进行的答复。[1]390-412

1944年6、7月间,延安先后迎来了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和美军观察组成员。这是中共第一次集中接待以记者团形式来访的中外记者,更不同寻常的是美国官方机构派出的军事观察组成员将长驻延安。为此,中共中央专门下发了《关于外交工作的指示》,指出:“这次外国记者、美军人员来我区及敌后根据地便是对新民主主义中国有初步认识后有实际接触的开始。因此,我们不应把他们的访问和观察当成普通行为,而应把这看作是我们在国际间统一战线的开展,是我们外交工作的开始。”同时强调,“我们外交工作的中心应放在扩大影响和争取国际合作上面”[14]594。

在此期间,毛泽东除详细介绍中国抗战形势和中共各项基本政策外,还在与记者的个别交流中,根据每个记者的不同情况有针对性地讲了一些问题。例如,向苏联记者普罗芩柯谈了中共的组织和发展,在抗战胜利后将要采取的方针路线及中国革命前途等;向美国记者史坦因阐述了中国共产党的外交方针,批评国民党片面亲美而对苏联抱有敌意的政策,主张中国与美苏都保持友谊的关系,以便使中国在战后能成为美苏之间的一座桥梁。通过与中共领导人的交谈,外国记者对中共的各项政策有了比较深入切实的认识。同时,中共领导人也通过他们了解到一些比较重要的情况。例如:英美人士对国共两党的观感和对中国局势的看法,盟军有可能向八路军提出配合作战的请求,美国政府已开始考虑战后对华政策等等。有的外国记者还友好地向中共领导同志提出了一些改进对外宣传的建议和办法。[16]333

为做好中外记者团在延安的采访工作,周恩来召集延安党政军等单位的负责同志和工作人员进行动员,要求有关单位必须由负责同志亲自出面接待。他还向大家介绍了来边区参观的外国记者的情况,要求大家主动向外国记者宣传、介绍根据地的情况,务使他们认识到我们军事有力量,政治有民主,建国有办法,新民主主义的前途有把握。周恩来还提出要多谈敌后群众遭受敌人“三光”政策摧残后的各种痛苦,以及根据地缺少医药的现状,促使他们向全世界呼吁,在药品、器械、技术等方面给我们以援助。

为了使美军观察组尽快了解抗日根据地的情况,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专门安排我军的高级将领向他们作有关敌后战场的全面介绍。朱德、彭德怀、叶剑英、陈毅、林彪、聂荣臻、贺龙等军队领导人和高级将领先后参加了有关活动。叶剑英参谋长从总体上介绍了我军在华北、华中、华南等抗日根据地的斗争情况;彭德怀副总司令向观察组连续做了三次报告,具体介绍华北战场的抗战形势和八路军的抗战成果。此外,还为美军观察组召开了一些专门问题的座谈会,组织了各种参观活动,使他们对中国共产党所制定的抗战路线及其取得的巨大成就,以及对以延安为中心的陕甘宁边区有了具体而全面的了解。

四、倡导多方参与和立体表达,提升对外宣传感染力

在接待和安排到访延安的外国记者等人士过程中,毛泽东等中共领袖高度重视,精心组织,并在一些具体细节上展示出中共领导人卓逸不凡的优秀特质。

1938年5月,为帮助美军军官卡尔逊深入华北敌后考察八路军抗战情形,毛泽东除与其深入交谈,还亲自给边区文协的刘白羽交代,组成由刘白羽负责的文艺工作团陪同卡尔逊一同前往,毛泽东还特地给卡尔逊写信并说明情况。[17]12-13

1938年7月1日,世界学联代表团来延安考察。毛泽东除单独与他们见面,介绍中共领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情况以及陕甘宁边区的建设情况,还亲自陪同世界学联代表到中央党校参观。

在与外国记者、外国人士接触的过程中,毛泽东明确希望他们对外客观介绍延安,宣传延安。1937年3月10日,毛泽东致信斯诺:“我同史沫得列(即史沫特莱——引者注)谈话,表示了我们政策的若干新的步骤,今托便人寄上一份,请收阅,并为宣播。我们都感谢你的。”[18]660美国记者斯特朗真诚表示:“要把我所知道的情况向世界各地传播,特别是要向美国传播。”[19]8

1944年6月,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来到延安。参观团行前,周恩来代表毛泽东、朱德专门致电表示欢迎,并亲自主持参观团的接待工作。

1944年7月22日,美军观察组来访并进驻延安。美军观察组来延前夕,适逢美国建国168周年。1944年7月4日,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延安举行了热烈的庆祝会。同一天,延安《解放日报》刊发社论《祝美国国庆日——自由民主的伟大斗争节日》。一个多月后的8月15日,《解放日报》再次发表社论《欢迎美军观察组的战友们!》,其中“战友们”三个字是毛泽东修改时亲自所加。当时的延安机场非常简陋,在美军观察组到来之前,只是偶尔使用,大飞机起降也很不安全。为保证美军观察组安全抵达,毛泽东亲自草拟了一份电报,致电当时在重庆的中共代表林伯渠、董必武,告知飞机在延安机场降落时应注意的事项,包括雨季飞机不能超过的重量,跑道的长度、宽度和降落方向,机场标记等。

延安时期,以毛泽东等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与外国记者、外国友人等进行了坦诚而耐心的交流,不仅深深打动了这些外国记者和友人,也极大地提升了对外宣传的成效。美国记者斯特朗表示:“我在整个延安生活中最有意义的是谈话。延安的谈话都很令人满意。每次采访时间都很宽裕。……宣传部长陆定一曾经花了几个下午的时间向我介绍了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刘少奇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向我概括地介绍了毛(泽东)对‘马克思主义的新创造’,从上午十点一直谈到下午五点,只是勤务员端午餐来时才中断了一下。”[20]236外国记者团成员冈瑟·斯坦写道:“毛泽东按照我的需要腾出足够的时间来详细回答我向他提出的一切问题。在我好奇爱问的新闻采访中,没有一个对象有他那样的耐心。我们第一次会晤是在下午3点开始的,到凌晨3点才结束。……夜里,我作了几次要离开的表示,虽然我很想多问几个问题。但是他不顾这些。他说:他将给我更多的晤谈时间,今天晚上为什么不继续谈下去,尽可能多谈些呢?到了凌晨3点钟,我终于带着一颗负疚的心、疼痛的四肢和熬红了的眼睛站了起来,但是他却还是像在下午那样精神充沛,那样活泼有力,那样有系统地谈论着。”[21]101-102

五、站稳实事求是立场,展现党的自信形象与开放胸怀

对于对外宣传工作,毛泽东曾指出:“一定要实事求是地宣传我们党的政策。组织他们参观考察时,要尽力让他们对我们有全面的了解,要让他们看我们工作中的优点和成绩,也可让他们看看我们实际工作中存在的某些弱点甚至错误。要知道我们工作中的缺点和错误,是革命前进中难于避免的,是可以经过自己的努力克服改正的。只要我们诚恳坦白地说清楚实际情况,是会取得人们的信任和理解的。”[22]6

在迎接中外记者西北参观团准备会议上,周恩来指出,除有计划地组织他们参观访问外,还要准备对记者团在访问过程中反映出来的各种思想,多做解答解释工作,加深他们对我们的了解。周恩来还强调,宣传工作,要实事求是,介绍我们的成绩,也要说明我们工作中有错误、有缺点,说明我们有克服错误、缺点的办法,切不可搞浮夸,更不可弄虚作假。[22]200

时任陕甘宁边区政府秘书长的李维汉后来回忆:接待的原则是“敞开大门”,让记者自由参观、自由提问。记者们参观访问了很多工厂、机关、学校,如被服厂、兵工厂、难民工厂、皮革厂、振华纸厂、光华农场、国际和平医院、中央医院、中央总卫生处门诊部、医科大学、日本工农学校等。[23]464

美国记者冈瑟·斯坦在与李维汉深入交谈后这样写道:“在我离开前不久和罗迈所作最后一次也是最长一次的谈话中,他把边区行政工作的缺点谈了好几个小时,发现和克服这些缺点是他的主要任务。在他谈到延安政府的缺点时,态度上一点也没有东方人的自卑感。‘几年来,为了提高效率和厉行节约,我们一直在与我们官员中的官僚作风作斗争。我们已经裁减许多人员。由于我们的自治政体迅速发展——这在开始时是没有为大家充分了解的,我们对行政机构中的权力缺乏清楚的规定。责任重复的人太多了。我们的会议太多,讨论太多,因此使领导太忙,而且使许多虽然很小却非常重要而应该急需要办的事,却耽误下来了。我们有些高级官员还未能了解我们政策的真正性质。边区银行的行长想仿效其他国家的方法,通过银行为政府赚钱,而不是想尽办法来帮助人民。我们在很久之后才发现他的错误,并纠正了这些错误。’”[21]129-130

冈瑟·斯坦等外国记者也感受到了中共自信的态度和开放的胸怀:“共产党人似乎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热心或善于宣传。……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们是很高兴的,而且愿意协助我们工作。但是他们并不想故意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显示出一种平静的保留态度。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似乎是:用你们自己的眼睛去了解我们。”[21]79“我是完全自由自在地进行调查的,可以随便到我所要到的地方去,随便找我所要找的人谈话。没有人阻止我提出任何问题,也没有人拒绝回答。”[21]81赵超构描述道:“来延安的最初一星期,我们仿佛有点神经过敏,循规蹈矩,不敢放肆,到了后来,我们的团员甚至扭起秧歌来了。”[24]248

中国共产党人在面对困难时所展现的强烈的自信,令外国记者们印象深刻。美国记者斯特朗以女性特有的视角记述了有一次与毛泽东谈话开始不久,她注意到在毛泽东的窑洞上方的草丛处有响动。就问:“谁在上面?”心想要是一枚炸弹扔下平台该是多么容易,不知道主席的家是否有警卫加以保护。毛泽东平静地回答:“是另外一家人家。他们的孩子们对我的外国客人感到好奇。” 斯特朗感慨地写道:我很少看到一个人自己如此愉快而随和地习惯于他的环境。“当毛主席送我下山时,已经接近午夜了。山路不平,他打着一盏马灯为我照明。我们来到停靠卡车的小路旁,相互告别。他站在小山上,注视着汽车颠簸着向下开入延河的河床。”[20]250

对于中共这种坦诚、开放的态度,外国记者和外国人士普遍给予了尊重和赞赏。美国记者冈瑟·斯坦在报道中写道:“在东方,还未见有任何人肯接受我这样的采访,但是延安人似乎对此并不介意。”[21]80-81经过中国共产党人的精心部署和努力,延安时期的对外宣传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并取得了良好的成效。

记者们主动从各个视角客观报道了中国共产党以及共产党所领导的抗日武装和根据地的真实情况。美国记者冈瑟·斯坦撰写了《红色中国的挑战》一书,详细记述了延安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外交政策,以及农、工、商各业的状况。该书1945年在英、美出版后,迅即引起关注。冈瑟·斯坦写道:“小小的延安能与大重庆竞争,因为共产党人真的更知道如何运用人民的伟大力量——他们的大脑和双手,他们说他们非常依靠这种力量。”[21]85爱泼斯坦在文章中写道:“我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中国,它与蒋介石的国民党中国迥然相异。这个中国充满希望,没有饥饿,没有失败主义情绪。延安使人感到未来的中国已经在今天出现。”[25]2161944年,他将延安访问期间的新闻通讯集辑成《我访问延安》并公开出版。福尔曼所著《来自红色中国的报告》(又名《北行漫记》)1945年在美国出版后,1946年又再版于英国。他在书中断言:共产党人已经“在中国创造了一个奇迹——赢得了人民的尊敬和合作”。

美国驻延安军事观察组成员结合他们在延安的亲身体会、细致访谈和深入观察,为美国国务院等官方机构提供了许多翔实的情况报告,仅观察组成员谢伟思在中共七大召开前后的半年内,就向美国国务院发回电讯、报告30余篇。报告特别强调,中国共产党在目前的战争中取得的军事成就和这些成就赖以取得的政治基础——共产党人赢得的人民群众支持,这一事实现在已为公众所周知。建议美国政府和领导人“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把共产党视为在中国持续存在的和重要的、有影响的力量”[26]274。

曾在陕甘宁边区详细考察的美国海军军官卡尔逊把考察报告寄往白宫,单独交给美国总统罗斯福过目。3年之后,卡尔逊在与日军的作战行动中,根据自己同八路军在一起的经历,把斯巴达式的训练方法和官兵平等的准则体现在这支部队中,他公开承认是来自于中国游击队的策略。①

印度援华医疗队成员通过在延安和陕甘宁边区的所见所闻,对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人民军队有了深入的认识,也与抗日根据地人民结成了深厚的情谊。1943年10月,援华医疗队成员巴苏在印度发起成立了全印柯棣华大夫②纪念委员会,以发扬印度援华医疗队的精神,加强中印两国人民在反法西斯斗争中的团结。在此后的数十年里,巴苏大夫始终高擎中印友谊的大旗,为中印两国人民的团结与友谊,发挥了宝贵的作用。

中国共产党人在对外宣传方面的孜孜以求与不懈努力,赢得了来到延安的各方代表与人士的肯定与同情,他们中不少人因此认定“中国的希望在延安”,“救中国,非共产党之力量不可”。就连曾经对中国共产党抱有偏见甚至一度怀有成见的人,通过在延安的深入观察与亲身体验,以及与毛泽东等各方面人士的交流恳谈,几乎全部改变了当初的看法,并自觉、主动地成为中国共产党以及各抗日根据地的义务宣传员。

美国记者海伦·福斯特·斯诺在延安采访了几个月后感慨道:“延安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那里的人们生活纯朴,思想高尚。”美国记者爱泼斯坦后来干脆加入了中国籍并一直在中国工作,他表示:“在历史为我设定的时空中,我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比我亲历并跻身于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更好和更有意义。”[27]366美国合众社、英国《泰晤士报》记者福尔曼1937年七七事变前夕曾在陕北苏区短暂采访,1944年作为中外记者参观团成员再次到访延安,他由衷感叹:“在中国已证明了光武器还不是要紧的东西,精神更重要。这奋斗的精神与武器结合起来就是最大的力量。”[28]143

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对外讲好中国革命故事方面,在展现真实的延安、立体的延安方面,积累形成了丰富而宝贵的经验。这些历史经验,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在中华民族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逐梦征程中,无疑会给人以启迪和激励,也必然会散发出新的时代光芒。

注释:

①美国记者斯诺1946年6月10日在美国《礼拜六晚报》周刊撰文写道:“不久之后,我们进行了战争(指日本挑起的与美国之间的太平洋战争——引者注),他(指卡尔逊——引者注)就得到了应用他所学到的东西的机会。他被委任来组织和训练经过选拔出来的每股青年队伍以担任特殊战术任务。他公开说他把得自中国游击队的许多思想融会变通起来。由这个康涅狄格州牧师的儿子所领导的海军陆战突击队,现在喊着中国人的呼声在太平洋迈进。(E.斯诺:《六千万被忘掉了的同盟者》,《解放日报》1944年8月17日、18日)

②柯棣华(1910—1942),1938年主动参加印度援华医疗队,在晋察冀抗战前线从事医疗救护工作,并担任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院长。1942年12月不幸病逝,年仅3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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