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化工风险预防和应急预案实践

口述/ 法国国家工业环境与风险研究院 弗兰克·普拉茨

译/ 吴大明

在中国国际安全生产论坛“安全生产应急救援”的分论坛上，法国国家工业环境与风险研究院专家弗兰克·普拉茨介绍了法国工业企业化工风险预防和应急预案实践。

2018年10月16日至17日，由应急管理部、国际劳工组织、浙江省人民政府共同主办的第九届中国国际安全生产论坛在浙江杭州市举行。

在“安全生产应急救援”的分论坛上，法国国家工业环境与风险研究院专家弗兰克·普拉茨与大家分享了《法国工业企业化工风险预防和应急预案实践》的演讲。

防范大型工业事故

工业企业化工风险预防和应急预案研究一直是全球安全生产工作最为关注的事情。历史上，多起工业企业化工灾难事故的发生不断给全人类敲响了警钟，时刻提醒着人们加强对化工行业风险防控的重视。例如，1947年4月16日，美国德克萨斯州炼油设施和石油储罐爆炸事故，造成576人死亡，超过3 500人受伤，以及巨大经济损失；2001年9月21日，法国图卢兹市化工厂爆炸事故，造成31人死亡，超过2 500人受伤。化工事故的发生，不仅会在短时间内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和经济财产损失，更有可能给人类社会造成长期持续的伤害。例如，1976年7月10日，意大利塞韦索伊克梅萨化工厂发生三氯酚钠反应釜爆炸事故，导致包含二噁英在内的大量化学物质泄漏扩散，造成了多达22万人慢性中毒和长期的疾病困扰。

在吸取事故教训的基础上，世界各国政府和专家一致认为，必须采取必要的措施来预防大型工业事故发生，将化工生产过程及产品对人类和环境造成的风险降至最低。1982年，欧共体颁布了《关于工业活动中重大事故危害的指令》（又称《塞韦索指令》），列出了180种危险化学品及其临界量标准，成为欧洲化工项目安全评估的重要指导法律。随后，英国、法国和德国等国陆续颁布了关于重大危险源控制的规程，指导本国化工项目实践工作。多年来，《塞韦索指令》不断发展完善，在其后续修改颁布的第二、三版中，逐步增加了关于安全管理系统、应急预案、土地利用规划和隐患排查等方面的规定，并通过改进信息收集、管理、发布和共享的方式，增强了公众的知情权和决策参与权。实践表明，《塞韦索指令》的颁布实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欧洲化工事故的发生，保障和促进了经济社会的发展进步。数据显示，2000-2011年间，欧盟各国每年报告的涉及化工重大事故数量都保持在相对稳定的水平，即平均每年27起左右。

法国化工企业风险预防和应急预案体系

在法国，基于《塞韦索指令》中对危险化学品分类的规定，以及关于特定工业活动（例如食品加工、纺织、化学品制造和谷物储存等）的要求，政府制定实施了危险工业设施分类系统，对不同风险等级的工业企业进行分级分类管理。对于较低风险的工业企业，政府要求企业公布生产材料、产品和工艺过程等与安全相关的信息；对于一般风险的工业企业，政府要求企业注册登记风险，以加强对企业安全生产工作的管理；而对于较大风险的工业企业，政府会通过审核授权的方式，最大程度地加强对其安全生产的管控。

从工业企业化工风险管控发展来看，多年来，经过法国政府和学者专家的不断摸索和共同努力，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健全完整的化工企业风险预防和应急预案体系，从减少源头风险、合理制定土地使用规划、综合考虑应急准备、科学制定应急预案和扩大公共信息披露等5个方面，全面实现对工业企业化工风险的管控。

第一，通过政府生产经营许可审批和企业安全管理系统建立，对工业企业化工实行源头风险准入控制。首先，政府严把工业企业化工准入关，按照事故发生可能造成的严重程度，将事故后果分为一般后果、严重后果、重大后果、特别重大后果和灾难后果等5个等级，并将事故发生的概率分为A、B、C、D和E等5个区间，进而形成企业风险评估矩阵（见表），同时考虑到企业将风险控制到“最低合理可行”（ALARP）的可能性，对企业化工风险进行综合评估。对评估结果发现风险较高的企业实行源头把控，严禁高风险或安全生产设计规划不合理的企业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其次，要求企业建立安全管理系统，落实企业安全生产长期责任，进而避免企业投产后无法实现风险自行管控现象的出现。

第二，由于工业企业化工事故的发生不仅仅会对企业本身产生极大的破坏，更会对其周围一定范围空间内的基础设施、其他企业、公众生命财产安全造成严重的伤害。因此，考虑到企业生产安全事故发生后可能影响的范围，在企业建设初期就对其土地使用进行合理的规划。通过对企业生产经营活动常用的化工材料、生产工艺特点和产品等风险特性的识别，选择合理的事故发生后果评估模型，并考虑事故的“多米诺效应”，计算和绘制事故发生后可能影响范围区域（见图1）。对事故发生后影响严重的区域（即会造成人员伤亡和巨大财产损失的范围），严禁公众居住和经济建设活动开展；对事故发生后影响一般的区域，限制部分公众居住和经济开发。

E D C B A灾难 禁入 禁入 禁入 禁入后果特大 ALARP ALARP 禁入 禁入 禁入后果 2级 2级重大 ALARP ALARP ALARP 禁入 禁入后果 2级严重 ALARP ALARP 禁入后果 2级一般 ALARP后果

图1 工业企业化工事故影响区域绘制

第三，从事件发生的偶然性出发，做好对工业企业化工事故应急准备工作是防范和降低事故伤害的必由之路。科学、合理和全面的应急准备可提前考虑到事故发生的可能影响，为有效应对事故奠定基础。应急准备需要考虑的对象可简单分为两类，即公众伤害和财产损失。首先，公众伤害方面，将事故后果分为间接影响、直接影响、造成区域内1%公众伤亡和造成区域内5%公众伤亡等4个等级；财产损失方面，将事故后果分为造成建筑10%以上玻璃破损、一般建筑结构破坏和严重建筑结构破坏等8个等级。其次，根据事故发生形式，将其划分为火灾、爆炸和有毒伤害等3个影响区域范围，并考虑到3种影响的同时发生，找出单一、两种和多种事故发生的影响区域（见图2）。最后，在综合考虑事故发生影响对象和不同伤害影响区域范围的基础上，做好科学合理的应急准备工作。

图2 事故发生形式及伤害影响区域范围

第四，应急预案是防范工业企业化工事故发生对公众财产伤害的最后屏障，它是建立在风险和后果评估的基础之上，并充分考虑到事故发生后可能对公众财产和环境造成的最大伤害。根据以往的经验和实践总结，制定综合全面的应急预案应从3个方面着手，即对事故的初步判断、对事故的应对反应和各方应急力量的调动。应急预案的针对性是建立在对事故初步判断的基础之上，即对事故形式、发生地点和事故危险等综合考虑，才能形成具有一定目的和意义的应急预案。同时，应急预案应具有较强的实际操作性，从事故发生后如何控制危险源（消除事故起源）、控制事故恶化和保护公众财产关键目标等3个方面入手，列出解决各方面问题的具体对策措施和重要设备设施，并给出报警、企业地理位置、风险评估、干预手段调查、紧急行动、信息、演练、紧急情况说明书和附加地图等详细信息和处置办法，提前做好相关准备。另外，考虑到工业企业化工事故的严重性，在预案制定时还要留意更大范围上的应急力量调动，这是为了防止当出现已有应急能力无法控制事故发展、事故后果极其严重或事故现场情况异常复杂的情况时，单凭事发企业力量无法完成应急工作，企业就应该及时寻求外界的帮助，共同完成事故处置应对。例如，可以和地方政府或民防部门制定外部合作应急预案，以应对超出企业控制范围的重大事故。

第五，工业企业化工风险相关信息披露是扩大社会知情权和提高公众参与企业化工风险管理工作的重要手段。一方面，它符合了社会发展对信息透明化要求不断提高的趋势；另一方面，通过信息共享来增强事故风险防控的互动性，在得到社会广泛理解的同时，更能从更大的范围上获得对企业安全生产工作的支持。2012年，欧盟颁布实施《塞韦索指令》第三版，除了增加危险化学品种类之外，还增加了对公众知情权以及决策参与权等方面的要求，体现了欧盟层面上对工业企业化工风险信息披露的共识。多年以来，法国政府在落实《塞韦索指令》规定的同时，也不断推行更加科学完善的化工风险信息披露制度，使社会各个层面能够及时全面地了解和掌握更多的化工风险信息，进而做好事故预防准备工作，提高了社会各界应对事故的主动性。

总之，多年以来的工业企业化工安全生产工作经验和应对实践告诉我们，只要采取合理可行的措施和技术手段，各类生产安全事故的发生是完全可以避免和控制的。在化工安全风险预防和应急预案实践方面，法律法规完善、政府介入加强和社会公众参与增多等是全面做好化工安全生产工作的基础。在吸取以往事故教训、不断实践和深入研究的过程中，经过社会各方的共同努力，最终定会实现工业企业化工安全生产水平的大幅提升和生产安全“零事故”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