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奥斯特小说:从名字游戏看人物身份悬置状态
2019-01-20管秀梅李金云
管秀梅,李金云
一、引言
人的名字是个人在社会上工作、学习、与人交往的代表符号。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的语言学理论认为符号的能指与所指紧密相连的,作为概念的所指和作为声音的能指是紧密连结的整体。人名作为一种符号,具有专属作用,一个人名对应相应的所指对象。“一个人没有名字编码无法成为‘我’”[1]。“命名是对秩序的渴望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2]。专名的唯一性、区别性和确定性,使得在法律文书上的亲笔签名指向某一个特定的人,以区别他人的名字。“我能用我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将我与其他人区别开”[3]。没有名字或者专有称谓则意味着人物身份缺失,迷失自我,从而导致人物身份不确定,在变化中要去重新寻找自我,身份悬而未决,处于悬置状态。
专有名词具有特定指向性和符号性。当作者在小说主人公名字上不断变化,不断进行这种名字命名的游戏时候,就会使得人物变得模糊不可分辨。“游戏,游戏乃是在场的断裂[4]”,小说游戏中的符号并不存在确定的所指,存在的只是这一能指与其他能指的种种相异关系。小说主人公没有确定的名字,缺乏稳定的个体身份,名字游戏带来的是小说中心意义的丧失。“中心并不存在······中心是一种非场合,而且在这非场所中符号替换无止境地相互游戏着”[4]。这种名字游戏会对文本理解的影响,李金云[5]早就关注到,名字,作为标注人物的符号总是处于不停变化中,缺乏稳定的社会身份和自我认同感,象征秩序所建构的人的主体性便呈现出一种分裂状态,主体实际上已被消解,身份变得模糊。名字游戏带来的是“主体的稳定性消失了,它被不断的改写、擦抹、重写。不断建构、重构[6]”。这些反应在作品中,小说中的人物身份不断被改写,人物很难进行自我身份确认,在不断变化名字和身份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
保罗·奥斯特小说中的人物不断把玩名字游戏的目的各异,有的是为了刻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有的仅仅觉得好玩,有的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由于这种游戏,小说中的人物有的在精神幻灭与失落中不断追寻;有的把自己困于封闭空间中,保持内心的孤独与寂寞,尽量与社会保持一定距离;有的漫游在自我封闭的内心世界,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人名悬置状态同样也是人物内心精神无所寄托,无所追求的表现。在秩序化世界中,“名字”即是一种标识和象征个人的符号,保罗·奥斯特在给库切的信中所说,“要让我们确信自己与名字本是一体,是要在世界的眼中取得一种身份[7]”。在保罗·奥斯特小说中,文中的主人公玩名字游戏,简单的改变名字就使得个体在社会主题中变得不可识别,自我身份也变得不可确定,作品也变得扑朔迷离,情节曲折多变。
二、名字游戏导致人物身份悬置
小说是通过虚构的文本揭示世界的“非现实性”,而文本则是通过塑造人物形象来表现作品。虚构文本中的人物虽然也是虚构的,但那是语言文字构成的符号,或者说是能指。“人物是虚构的存在,他或她将不再是完整的、有固定本体的人物。这个固定本体是一套稳定的社会和心理品质——是一个姓名,一种处境,一种职业,一个条件等等[8]。”
不同民族、不同的个体对人名有不同的理解。保罗·奥斯特曾经和库切通信谈到名字这一符号。库切认为名字是人的命运。奥斯特则认为,名字与个体自我紧密相连,名字预示着个体存在、自我身份稳定性,名字一旦与现实中的人失去了联系,人物身份无论是自我认同还是社会认同都会造成混乱和麻烦。人物名字和和人物的命运紧密相连。同一篇小说中人物名字不断变化,导致人物身份不确定性,悬置漂浮。保罗·奥斯特小说中的主人公们自我名字在不同的场合、与不同的人对话都会出现名字前后不一致,甚至出现同时利用多个名字,悬置的名字、悬置的自我身份,促使在社会中存在的个体为了实现自我身份认同不断探索和寻觅,比如《幻影书》中的为逃避法律制裁,不断易名,过漂泊流浪海克特·曼、《幽灵》中怀疑自我存在感的雇主怀特;陷入多个名字、多重身份,人格分裂的有《玻璃城》中的奎恩;自我频繁命名,意识混乱的如《玻璃城》的小斯蒂尔曼。下面就针对上述人物作出论述,读者可从中体会名字给人带来的身份悬置状态。
(一)不断易名,过漂泊流浪生活的海克特·曼
在《幻影书》中主人公海克特·曼就多次改变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甚至到最后连自己也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谁。海克特·曼初入演艺圈时为了隐瞒自己犹太人身份,他给自己起了新的名字:钱恩·曼德波,这个名字使海克特·曼更容易被圈内人所认可,而不至于忍受别人对犹太人异样的眼光,“要想在非犹太世界获得成功,犹太人就得像他的公民同胞那样穿着打扮,就得避免意第绪语口音,克制自己不去遵守犹太饮食法,并使用非犹太人的名字”[9]248。 最初海克特·曼使用的非犹太人名字确实为他在演艺圈提供了很多优势,赢得了很多非犹太人的喜爱,在二、三十年代成为一名出色的默片电影演员,在演艺圈已经有很大的影响力,但是一场意外导致他的出走。他的未婚妻德洛丽丝·圣琼意外枪杀了他已经怀孕的前女友布莉姬·奥夫伦,为了免受法律惩罚,他选择了协助未婚妻将前女友尸体秘密掩埋。在这种情况下,他抛弃了海克特·曼的身份,剃掉了他标志性的小胡子,完成自我外形的改造,把自己伪装起来。当他在厕所隔间找到一顶“赫尔曼·莱斯”的帽子时候,海克特觉得这个名字极好,正如小说所说:“海克特被这个名字打动了,这是个好名字,甚至可以说是个极好的名字,甚至不比任何名字差。海克特·曼连在一切就是赫尔曼,不是吗?如果他称自己为赫尔曼,他就既能改变身份又不用完全与过去断绝关系”[9]248。在选用这个名字时候,海克特·曼觉得这个名字和他以前的名字有联系,才选用这个名字,说明他自身身份认同上不想和以前彻底隔绝,还想拥有自己以往的身份。之后海克特·曼开始了自我流浪漂泊的生活,先是在码头上工作,又做过守夜人,之后他突发奇想来到了已故前女友夫妻开的运动用品商店,在近一年的时间里他一直扮演着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店员身份,他的内心也渐渐变得平静,这种自我赎罪也大大减轻了他内心深处的负罪感。但当老奥芙伦暗示他去向诺拉求婚时,他再一次落荒而逃。他无法克服内心的负罪感,几次企图自杀均未遂的情况下,在妓女西尔维亚·弥尔丝的引诱下,他们搭档进行公开性表演,海克特·曼以这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消解内心对误伤前女友的负罪感。在他和妓女西尔维亚·弥尔斯因薪酬分配不均起争执,西尔维亚揭露他的真实身份后,海克特·曼又逃走了,开始了另外一次流浪生活,直至他在流浪中去银行取暖时候,偶遇芙芮达·斯贝林,并与其相爱结婚。婚后他随妻姓,他的名字再一次变为海克特·斯贝林,并用这个名字在蓝石农场生活,直至在农场去世。
纵观海克特·曼所更改的名字,从海克特·曼——钱恩·曼德波——赫尔曼·莱斯——海克特·斯贝林,如果说海克特·曼到钱恩·曼德波是为了取得事业成功,这个名字倒是为他带来了短暂的声誉和稳定富有的生活;后面的赫尔曼·莱斯和海克特·斯贝林却是逃亡路上为躲避法律制裁而掩人耳目的临时名字。海克特名字的变化,他的所扮演的不同的社会角色,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人物身份的自我认证出现危机,人物身份也处于悬置状态。这种幽灵般的存在,时隐时现,使得海克特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永远是不完整的、碎片化的,主人公在自我失落的生活中痛苦的挣扎。“名字身份的不断变更,使得自我和名字一直处于分裂状态,自我意义充满了不确定性,名字符号在建构、消解、重构中自我的源头已经消失,自我在本质上成为了不可知[10]。”
(二)《玻璃城》人物的名字悬置研究
1.多个名字致多重身份、人格分裂的奎恩
在后现代的语境下,人物专名消失,使得名字的能指和所指不能统一起来,变得混乱,这种混乱使得表征自我逐渐分裂。自我分裂导致主体丧失整体意识,在不同时间获得的不同名字,主体统一的自我状态不能形成。正如所说“我们包含相互矛盾的身份认同,力量指向四面八方,因此我们的身份认同总是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11]208-222。
在《玻璃城》城中的奎恩曾经遭受家庭灾难,因为妻子和儿子意外身亡,令奎恩对生活变得万念俱灰,从满心抱负的年轻人变成了一直盼望死亡的消沉者,只是生活在表面,过无意义的生活。“他每一次散步出去,都会觉得他把自己撇在身后了。一边走一边就把自己丢在了街上,因为把感知能力降至仅仅是一双眼睛的视觉,这就逃避了思考的义务。只有这种方式,才能使他得到一种内心的平静,一种驱邪安神的虚空。——这种感受,最后就成了他所期望的情形:身处乌有之乡[12]。”他开始用威廉姆·威尔逊的笔名写悬疑小说;用威廉姆·威尔逊的名字跟编辑、经纪人、书商联系,发表小说,自己的真名奎恩反而变得如此陌生,无人知晓。奎恩也用自己作品中人物的名字麦克斯·沃克来命名自己,他在生活中头脑里认为自己要么是威尔逊,要么是沃克,不停转换的双重身份,后来在频繁使用中,他用作品里虚构的人名沃克取代了威尔逊,成为奎恩使用的唯一身份,“威尔逊如同口技的表演者,奎恩自己是傀儡,沃克则是赋予表演以意义的充满活力的发生者。威尔逊不存在,他不过是奎恩由自身通向沃克的桥梁[12]。”奎恩就活在这三个人名中,到底哪一个是他本身,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这里貌似主人公接受了新的名字,与过去的自我一刀两断了,但是新的名字并没与获得真正的认同感,旧名字又不用了,这造成了名字的能指与所指出现了断裂,人物身份陷入悬置状态。一般来说名字是个人的标识,没有名字存在的个体往往也不存在自我,更被排除在社会体系之外[11]。因为别人偶然三次打错电话要找叫保罗·奥斯特的侦探,于是他接受了别人赋予他的名字,从而抛弃了自己作家身份和名字,成为了名侦探保罗·奥斯特。名字改变使得旧有的自我丧失了,虽然获取了新的身份、新的自我,但是新名字和新身份,并没有使得主体获得安全感和稳定的身份定位,反而使个体丧失了主体性。他开始用保罗·奥斯特的名字去跟踪、监视老斯蒂尔曼,开始了一段近乎流浪而又毫无意义的生活。在长时间跟踪无果,毫无收获的情况下,奎恩开始故意近距离接近老斯蒂尔曼,前后三次使用了不同的名字。第一次是自己的真实名字奎恩,第二次是用老斯蒂尔曼作品中的名字—亨利·达克,第三次使用老斯蒂尔曼儿子小斯蒂尔曼的名字跟踪。他也用改变名字的方式使得自己变得模糊不清,个体身份变得不可识别,以此来迷惑老斯蒂尔曼,掩盖自己真实的身份。从中可见名字的专属性和人物身份的变化。
2.自我频繁命名、意识混乱的小斯蒂尔曼
被父亲囚禁了九年之久的小彼得·斯蒂尔曼也是自我频繁命名,导致语言秩序混乱,人物身份变得悬置不清。小彼得曾经被其父老斯蒂尔曼囚于一间与世隔绝的房间,让其自然习得上帝的语言,当被解救后,即便在医院里住院治疗了十三年,也不能完全掌握人类的语言,导致他无法确立自己的身份,丧失独立主体性。他在和侦探奎恩的谈话中,起初说“我的名字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是赛德先生(Mr Sad)[12]。”这个名字是有内涵的,Sad就是“伤心”的意思,小斯蒂尔曼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子,应该说是他人生的悲剧,从而我们可以看出老斯蒂尔曼为了获得纯正的上帝语言的疯狂之举。后来,小斯蒂尔曼把自己称作Nobody,翻译成汉语就是“没有人”,而这一个名字也是有很深的含义的,因为“没有人”一般是指人的肉体存在方式不存在,Nobody的名字其实是对自身存在感的自我否定,没有感情,没有发展人类智慧,无法认清自己的身份,如同空心的机器人一般,毫无感情可言。对于小斯蒂尔曼而言,他作为父亲语言实验的牺牲品,虽然经历了长达十三年的医院治疗,并没有帮助他恢复到正常人的认知水平,他的存在其实就是如同没有情感、冷漠无比的机器人。一个名字折射出人物自身的精神状况和作者对其恰如其分的评价。在交谈了几分钟后,他又宣称:“我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正的名字。我的真名是彼得·莱比特(Peter Rabbit)。在冬天我是怀特先生(Mr White),夏天我是格林先生(Mr Green)[12]。”从文中我们能看到名字与人物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能指符号与所指之间联系的直接断裂,而且在随后与奎恩的对话中,小彼得再次声明,:“就现在而言,我仍然是彼得·斯蒂尔曼。那不是我的真名。我不知道我明天会是谁。我每天都是新的,我每天都会出生。”加上之前他所说的“我在早晨醒来时出生,在白天长大,在晚上睡觉时就死去。”一个一个的名字,人物无法获得稳定的社会身份,人物的思维是混乱的,呈现精神分裂者的主体认知模式。语言是一套特殊的表达人类思想和情感的符号,而人名也是一种特殊的语言。索绪尔说:“语言是表达思想的符号系统,因此,它类似于文字、聋哑语字母表、象征仪式、社交礼节、军事信号等等,只不过语言是这些系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没有正常语言和认知,人物也不能正常表达思维感情,小说中人物名字悬置在塑造人物形象和推动故事发展起到了单纯语言不能表达的作用。
3.怀疑自我存在感的雇主怀特
在《幽灵》中雇主怀特雇佣布鲁监视布来克(Black)。布来克是怀特意撰出来的人物,没有实体存在的城市幽灵。布鲁自从接受雇主交给他的监视布来克的任务后,每天跟踪布来克,这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发现布来克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每天坐在桌前看书、写作、吃饭。布鲁试图揣测布来克的行为,而布来克本来就是一个不确定的、没有实际意义的个体,雇主本身是依靠他者实现把握自我,摆脱自身茫然若失的情绪状态的,但是布鲁对此却完全不知情,他在监视和追寻布来克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变得不可知,在现实和虚构之间分不清自己的身份,“我叫什么名字,我是谁”,身份也变得模糊不可见,名字本身的所指意义也消失了。索绪尔认为,“语言不是简单将任意的名词分配给我一组独立存在的概念,而是在其自选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建立一种任意的联系。每一种语言都用过一种独特的,因而也是任意的方法将世界构建成概念和类别”。从索绪尔的语言学角度来看,人物名字的丧失意味着自我存在的丧失和主观意识上认同感的缺失。追寻者布鲁监视跟踪别人,熟不知自己也成为被别人监视追踪的对象,其自我主体意识完全丧失,迷失在多种可能的迷宫中不能出来。布鲁在长期无意义的监视和跟踪中迷失了自我,一方面他怀疑自己工作的专业性,对工作变得无所适从;另一方面开始怀疑他所接受的侦查案件的真实性,从而考虑自身存在的意义,身份的迷失和自我能指与所指完全断裂。
三、名字悬置状态与后现代性关系
后现代主义思潮是最早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其影响从文学艺术、社会文化逐步进入哲学领域。它是一种与现代主义相对立的一种对待文化和思想的态度。后现代主义强调不确定性,去中心化,反传统,过分强调否定性,其中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主义的主要特征。后现代主义打破了世界的理性秩序,使整个世界呈现出多元化、无序性、不确定性。而小说解构深度模式,走向边缘,走向不确定性是后现代思想的主要特征之一。英国后现代主义文论家戴维·洛奇在他写的《现代主义、反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书中说,后现代主义反对现代主义典型观,反对对确定性的追求,认为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主义的本质特征,从文本的不确定性到作品人物的不确定性。以色列著名学者布莱恩·麦克黑尔认为后现代主义和现代主义的最本质区别是,后现代主义倾向于本体论的多元性和不确定性,现代主义用来解决认识论的难题。文论家伊哈布·哈桑的著作《后现代主义转折》总结了后现代文艺的主旨和形式特征,“去中心”和“不确定性”就是其中他主张的后现代主义文学的根本特征之一。
在奥斯特笔下描写的变幻莫测的世界里,人物自我身份无法确认,甚至连自我也无从完整展现在自己面前。奥斯特这种迷宫式写作手法被用来表现当代人的自我生存状态,打破传统的时空观和线性叙事,人物名字和自我身份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他的这种写作手法符合后现代的写作风格。
保罗·奥斯特作为后现代主义作家,他的作品也打上后现代文学的烙印,他的作品“不确定性”具体表现为:人物形象的不确定性,虚实结合,文章解读和中心意义具有不确定性。通过人物自身多变的名字,作为全知全能的第三叙事方式,读者了解到不同人物名字的指向性,如威廉姆·威尔逊、麦克斯·沃克,保罗·奥斯特都是指奎恩,虽然他在不同场合使用不同的名字,但是作为读者还是能立刻识别人物身份。至于小斯蒂尔曼对自己名字反复无常的变化,蕴含着作家描写人物形象的手法,混乱的名字恰恰是表明他是其父语言实验的牺牲品。他父亲没有获得纯正的上帝语言,他的儿子也没有获得普通人的语言交流能力。
曾有美国评论家查理斯·巴克斯特(Charles Baxter)评价说:奥斯特的小说从主题上来看,反映了当代人对身份和本体性缺失的恐惧。奥斯特的小说具有独特的后现代小说特性,并结合后结构主义、精神分析学等后现代主义文论,具备特有的创作技巧。他作品里人名的不确定性恰恰反映了作者对现代语言的关注,这种能指与所指的断裂表达了对主体消失零散化的迷茫,同时也反映作者自我焦虑以及对这个破碎世界的担忧。保罗·奥斯特本人是认同稳定的身份构成的,他认为身份是个体在个人生活中的种种角色,体现出个体作为特定名族成员的历史身份以及参与世界事务的稳定身份。在小说支离破碎、不确定的后现代语境里,人物因名字的变化不再是原有的固定形象,人物性格也因语境变化变得捉摸不定,人物的真实性也变得不确定。索绪尔的语言观还认为:符号的所指和能指并没有必然的固定联系,能指和所指具有任意性。当语言符号链条上能指和所指断裂时,最终语言丧失明确的意义。当代表所指意义上的名字和能指意义上的小说主人公本人失去统一性时,那么人物身份变得不可识别,人物名字悬置最终导致能指变成了“漂浮的能指”,两者之间不再具有稳定的意指关系。这种表现手法是奥斯特对人物主体性探讨,是后现代语境下不确定的主体观,读者从中可以对后现代理论下的文章有更深入了解。
四、结语
本文通过阅读保罗·奥斯特的小说文本,分析其中主人公和各色人物名字频繁变幻,或者自我命名,导致人物因这种名字游戏身份悬置、身份不断变化,自我社会认同感丧失,与社会脱节等。奥斯特作为一名写作手法高超的著名作家,通过这种人物频繁命名,将人名与社会中的个体陷入无尽的能指链条,丧失主体性,这点恰好是他后现代写作手法的集中体现。“去中心、不确定性”——后现代的主要特征在其小说文本中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