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格鲁吉亚的“颜色革命”
2019-01-20王宏谋
王宏谋
(天水师范学院 高加索地区研究中心,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天水 741001)
“颜色革命”一般指冷战结束后在东欧中亚等独联体国家发生的以政权更迭为目的的一系列政治事件。“颜色革命”一词是继2004年乌克兰的“橙色革命”后由西方媒体率先报道并固定下来的。因为这些国家的所谓“革命”都有鲜明的颜色特征,即都是以某种颜色的花朵或旗帜为标志进行的,如乌克兰的“橙色革命”、吉尔吉斯斯坦的“郁金香革命”和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等,因此具有特定的政治含义。学术界关于“颜色革命”的过程梳理、性质界定及发展走向等已形成初步共识。“颜色革命,即一国反对派组织发动群众上街,游行示威,占领广场,围困并冲击政权机关,逼宫夺权,让亲美政府上台”[1]“是民主反对派主导的,基本上是以‘民主方式’进行的。”[2]这样的“民主”是“异化的民主”,[3]不可能长久存在。[4]格鲁吉亚是外高加索三国中唯一发生过“颜色革命”并实现政权更迭的国家。格鲁吉亚的“颜色革命”同其他国家的“颜色革命”既有相似之处,也有自己的特点。本文从民族构成、政权更迭、外交策略等三方面论述格鲁吉亚“颜色革命”的发生及其特征。
一、民族疏离——统一地理环境下的分裂倾向
格鲁吉亚地处黑海沿岸,北邻俄罗斯,南部与土耳其、亚美尼亚、阿塞拜疆接壤,是古代东西交往和现代欧亚交通的必经之地。格鲁吉亚北部是大高加索山脉,南部是小高加索山脉,中间是由山间低地、平原组成的狭长通道。全国约三分之二为山地和山前地带,自然地理上具有明显的区域特征,这一特征造就了即使在统一的政权之下依然存在地域上难以弥合的差异。历史上,格鲁吉亚在绝大多数时间里被分为第比利斯以东的东部平原和丘陵区、西部黑海沿岸的平原区和西北部的大高加索山区三个区域。苏联解体后,格鲁吉亚于1991年4月9日正式独立。全国由1个自治州(南奥塞梯)2个自治共和国(阿布哈兹和阿扎尔)3个直辖市(第比利斯、库塔伊西和巴统)和9个区组成,总面积6.97万平方公里,人口372万多。[5]
格鲁吉亚表面上看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事实上,自独立以来一直受到分裂问题的困扰。西南部的阿扎尔自治共和国在前任领导人阿巴希泽执政时期,效仿阿布哈兹走独立道路。直到2004年5月,萨卡什维利总统使用强硬手段将其重新纳入格鲁吉亚政府的统治之下,阿巴希泽被迫辞职,流亡到俄罗斯。北部的阿布哈兹自治共和国和南奥塞梯自治州长期以来寻求独立,并与格中央政府发生过武装冲突,到目前仍保持独立状态。
阿布哈兹位于格鲁吉亚西北部,根据1990年全苏人口统计的结果,阿布哈兹总人口54万。其中,主体民族阿布哈兹人9.4万,占总人口的17%,格鲁吉亚人占44%,俄罗斯人占16%,亚美尼亚人占15%,其余的是爱沙尼亚人、希腊人、土耳其人、犹太人、德国人和其他民族。[6]1993年前后,格鲁吉亚政局动荡,大量格鲁吉亚人和俄罗斯人外迁,致使本土人口急剧减少。阿布哈兹人是高加索地区最古老的部族之一,尽管在人数上不占主导地位,但它们的文化传统深厚,有浓郁的部落部族色彩,同时深受外来民族的影响,与俄罗斯、格鲁吉亚、亚美尼亚等族有天然的区别。1921年3月4日阿布哈兹通过选举,成立了独立的阿布哈兹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1925年4月,在第三次阿布哈兹全体人民代表大会上通过了第一部宪法,确定了阿布哈兹与格鲁吉亚是一种特殊的联盟关系,这为阿的独立埋下了伏笔。苏联时期,在斯大林的压力下,1931年2月19日,在第比利斯召开的第六届格鲁吉亚全体代表大会上通过决议,阿布哈兹共和国被迫改为阿布哈兹自治共和国并划入格鲁吉亚,成为格鲁吉亚的一部分,但民众从内心上从未接受统一,而是更愿意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习惯生活。1990年8月,阿布哈兹发布共和国主权宣言,自行升格为主权共和国,并宣布退出格鲁吉亚。苏联解体后,格鲁吉亚政局不稳,阿布哈兹乘机于1994年宣布独立,期间虽然遭到俄罗斯及格鲁吉亚的反对,格政府和阿当局经历多次较量,但是阿一直是一个独立运行的个体。
南奥塞梯作为格鲁吉亚的一个自治州,与俄罗斯人口较多的北奥塞梯之间被高加索山脉分隔,1989年,境内居民中66.2%是奥赛梯人,29%是格鲁吉亚人。[7]尽管奥赛梯民族占据主导地位,但他们顽强地追寻自己的祖先,无法与主体民族——格鲁吉亚族形成新的民族认同。1992年,南奥塞梯通过全民公决,要求成立独立共和国并与北奥塞梯合并。长期以来,南奥塞梯的经济发展和文化交往与俄罗斯关系密切。2008年8月8日,为扫清格鲁吉亚加入北约的障碍,萨卡什维利总统派军队进入南奥塞梯,试图武力解决南奥塞梯分离问题。面对格军在南奥塞梯的行动,俄罗斯军队坚决予以回击,俄格冲突正式爆发。冲突持续了五天,最后以格军溃败、俄军胜利结束。俄格冲突后,俄罗斯宣布承认南奥塞梯独立,格彻底丧失了对南奥塞梯的控制权。2015年3月18日,南奥塞梯与俄罗斯正式签署《俄罗斯——南奥塞梯联盟一体化条约》,使得俄罗斯有义务向南奥塞梯提供保安及国防援助,包括保护其边界,由此开启了南奥塞梯与俄罗斯更加紧密的深度一体化进程。
从文明史的角度看,高加索地区的文明成分复杂,受西方古典文明、波斯文明、伊斯兰文明和俄罗斯文明的影响最为深远。格鲁吉亚地处欧亚交汇点,历史上屡遭外族入侵。由于外族入侵不断,格鲁吉亚成为多个民族和帝国争夺的焦点。从亚历山大帝国、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阿拉伯帝国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蒙古帝国都在此留下了历史的印迹。近代以来,由于语言、文化、宗教信仰等方面的差异,阿布哈兹人和奥赛梯人一直与格鲁吉亚人格格不入,也就是说格鲁吉亚没有成功地将阿布哈兹、奥赛梯民族融入国家体系,使他们在格鲁吉亚并没有找到牢固的国家认同,缺乏归属感。在苏联时代,外高加索地区属于边疆区域,格鲁吉亚人、阿布哈兹人与南奥塞梯人都有着“被殖民”的潜意识,独立倾向明显。另外,自格鲁吉亚独立以来,其经济陷入困境,而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一直处于俄罗斯的支持之下,与俄罗斯的关系一直非常密切,其经济发展水平大大高于格鲁吉亚的平均水平,在经济上也更加依赖于俄罗斯,他们受俄罗斯影响和同化程度也远远大于格鲁吉亚。因此,阿布哈兹民众在文化认同和价值取向上更倾向于俄罗斯。1988年,南奥塞梯自治州地区委员会宣布成立“社会主义苏维埃共和国”,并希望与北奥赛梯合并;1989年,阿布哈兹发布声明,宣布从“自治社会主义苏维埃共和国”变为“社会主义苏维埃共和国”,尽管格当局极力否决,但时至今日这一问题仍然没有完全解决。
尽管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从理论上讲还是格鲁吉亚的领地,但自独立以来,中央政权对其影响有限,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格俄关系改善的关键点和大国博弈的焦点。俄罗斯之所以极力支持该地区的独立,是因为从地缘政治的角度上讲该地区可以作为对抗美国的前沿和实现国家安全的缓冲地带,并以此为筹码控制格鲁吉亚,保持俄在独联体中的主导地位;在经济上,里海及其周边的油气资源丰富,开发潜力巨大,巴库——第比利斯——杰伊汉管道的修建令俄罗斯深感不安,阿布哈兹有很长的海岸线,控制此地,等于增加了俄罗斯的出海口,扩大了能源供给地。另外,不论阿布哈兹还是南奥塞梯与俄罗斯均存在跨境民族的问题,车臣、纳—卡等地的问题基本属于同一类型,都关乎国家利益,俄罗斯必定要全力以赴,有效地控制这一地区。从谢瓦尔德纳泽到萨卡什维利,都信誓旦旦试图依靠美国的力量来解决这一棘手问题但都无果而终。克里米亚的公投以及被俄罗斯接纳使这一地区有了效仿的榜样,格鲁吉亚事实上的分裂已成定局,真正实现统一或许还要持续更长的时间。
二、政权更迭——并非革命的“革命”
2003年11月2日,格鲁吉亚举行议会大选。20日,大选结果公布,谢瓦尔德纳泽领导的“为了新的格鲁吉亚”党获得21.32%的选票,名列第一;排在第二的是支持总统的“民主复兴联盟”,得到18.84%的选票;萨卡什维利领导的“统一民族运动”党获得12%的选票。选举后,反对派以选举中存在“舞弊”为由拒绝承认选举结果,并连续举行大规模抗议游行,号召支持者从全国各地进军首都第比利斯,将矛头指向谢瓦尔德纳泽总统,并要求其辞职。特别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认为选举不符合“民主标准”。11月22日,格鲁吉亚新议会举行第一次会议,谢瓦尔德纳泽正在讲话时,萨卡什维利手持玫瑰花率领支持者占领议会大厦,向谢瓦尔德纳泽下达最后通牒,呼吁重新进行议会选举。谢瓦尔德纳泽在保镖的保护下撤离。议长布尔贾纳泽称谢瓦尔德纳泽已无力行使总统职权,宣布自己为“代总统”。11月25日格鲁吉亚最高法院正式宣布11月2日的议会选举的大部分结果无效。谢瓦尔德纳泽与反对派代表会谈后宣布辞去总统职务。2004年1月4日,格鲁吉亚举行总统大选,萨卡什维利以96%的高票当选。这就是西方媒体极力渲染的“玫瑰革命”。
格鲁吉亚的“颜色革命”从表面看实现了政权更迭,但并没有实现国家体制本质性的变化。格鲁吉亚的“颜色革命”是少数政客或精英阶层对谢瓦尔德纳泽长期执政不满情绪的总爆发。谢瓦尔德纳泽出生在格鲁吉亚,有着丰富的从政经历。戈尔巴乔夫执政时期,他担任外交部长一职,积极拥护戈尔巴乔夫的改革,1990年因不满戈尔巴乔夫的政策而辞职。1991年担任由他创建的对外政策协会会长,同年7月退出苏共。“8.19”事件中,谢瓦尔德纳泽支持叶利钦并担任对外关系部部长直至苏联解体。1991年4月,格鲁吉亚独立后,谢瓦尔德纳泽帮助前总统加姆萨胡尔季阿的反对派将其赶下台,1992年3月回国并被任命为国务委员会主席,同年10月12日当选为议会主席,行使国家元首职能。1993年11月任新成立的格鲁吉亚公民联盟主席,1995年11月以高票当选总统。谢瓦尔德纳泽之所以能在格鲁吉亚执政并持续较长时间,与他丰富的从政经历密切相关。他追随戈尔巴乔夫之后又和他分道扬镳;作为苏联政治元老又积极助推苏联解体;通过支持反对派推翻原总统执掌格鲁吉亚政治大权,他是格鲁吉亚独立的推动者和见证者,不同时期的政治表现既有一致性也有矛盾性。谢瓦尔德纳泽执政时期,反对派以及持不同政见者逐渐累积。2000年前后,谢瓦尔德纳泽和他的党派“格鲁吉亚公民联盟”表面上处在鼎盛时期,然而,内部的意见分歧逐步加剧,领导层内部有人相继离党,包括2001年离职的议会议长祖拉布日瓦尼亚和2003年离职的新的议会议长尼诺布尔贾纳泽以及2002年离职的司法部长后来“玫瑰革命”的主角——萨卡什维利。
谢瓦尔德纳泽执政的十年间,基本完成了政治转型、经济变革和社会建设的任务,但格鲁吉亚国内经济发展缓慢,民众对社会变化的感受不明显,对未来的希望渺茫,这些都为“革命”提供了机会。1995年8月格鲁吉亚议会通过了独立后的第一部宪法,明确实行总统制。谢瓦尔德纳泽重视国家体制建设,惩治腐败,同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方面进行谈判并试图解决统一问题。经济上,大力推行私有化,进行银行改革,放开物价,抑制通货膨胀,于1994年9月发行新货币——拉里,并与其他独联体国家一样,因社会转型过程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太多,加之受美俄博弈的影响,谢瓦尔德纳泽的执政越来越不符合西方的“民主”标准。2003年11月2日,格鲁吉亚议会选举后不久,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就发表声明,公开指责这次选举违反民主原则,对格鲁吉亚反对派表示支持。随后,美国国务卿鲍威尔甚至通电谢瓦尔德纳泽,劝其放弃总统职务。应该说,谢瓦尔德纳泽在任总统期间外交上是靠向西方尤其是美国的,但美国在2003年已经决意以更加亲美的萨卡什维利取代他。
通过“颜色革命”上台的萨卡什维利曾在竞选纲领中明确提出要推动经济持续发展,提高民众福利待遇,保障国家安全,确保国家领土完整,最终实现“没有贫困的格鲁吉亚”的战略目标。从表面看,萨卡什维利的承诺符合民众的期待,加之他个人在西方生活学习的经历和出众的演讲能力赢得了民众的信任。从本质上讲,萨卡什维利和谢执政时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没有实现颠覆性的变化。政治的民主化和经济的私有化、市场化方向是一致的,并没有“改朝换代”,只能看作是一次政权更迭而非“革命”。“不是所有的革命都堪称革命,只有在历史转折点上,在最有生命冲动的民族中,负载着为人类探寻出路可能的革命,才堪称一场革命。”[8]
萨卡什维利领导的格鲁吉亚在国家治理和政党结构上与谢瓦尔德纳泽执政时期相比并没有作出明显的调整。对权力的追逐有过之而无不及,萨卡什维利不断地扩大总统权限。在“强总统、弱议会”的政治架构下,由于缺乏对总统权力的约束,“超级总统”的执政理念或方向稍有偏差都会出现致命性的结果。实际上,萨卡什维利完全是在走谢瓦尔德纳泽的老路。不同的是,萨卡什维利以一个更集权的超级总统体制取代了谢瓦尔德纳泽的总统制。
谢瓦尔德纳泽统治时期,格鲁吉亚人均国民收入极其低下,2002年有90%~95%的家庭处于贫困线以下。[9]即使在首都第比利斯,断水断电时有发生。尽管萨卡什维利提出了一系列经济改革措施,但国内经济状况没有根本性好转,物价飞涨,基本生活费用成倍增长,社会底层民众生活艰辛,民生问题没有得到改善,这是独联体国家转型过程中的普遍问题。格鲁吉亚的失业问题严重,失业人数约30万。1/3(约为100万)的居民生活在贫困线以下。部分居民的不满情绪不断上升,萨卡什维利支持率骤降,2004年1月4日他以95%的支持率当选总统,到2008年1月5日只获得53.47%的得票率。[10]2007年11月25日,萨卡什维利辞去总统职务,提前结束任期,宣布在2008年1月5日提前举行总统选举。萨卡什维利的第二个总统任期既有美国的支持,也有侥幸的成分,加上格俄战争和金融危机的影响,其提升经济发展水平的目标并未实现,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格的社会问题。
萨卡什维利于2013年10月卸任后随即去了美国,表明它是坚定的亲美派。2013年底乌克兰危机爆发后,萨卡什维利积极参与其中,继续高举反俄大旗。2015年5月他获得乌克兰国籍,随后被乌总统波罗申科任命为敖德萨州州长。2016年11月,他宣布辞去州长职务,并随后在乌克兰组建了自己的政党“新力量运动”。2017年7月,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签署命令,以萨卡什维利曾为获得乌克兰国籍向乌移民机关提供虚假个人信息为由取消了他的乌克兰国籍。2018年1月,格鲁吉亚第比利斯市法院以滥用职权罪缺席判决萨卡什维利3年监禁。[11]
从萨卡什维利的执政过程及归宿看,他并没有做好治理国家的充分准备。作为主权国家的领导人,最后放弃自己的国籍,加入到另一个被“颜色革命”困扰的国家——乌克兰组建自己的政党并担任要职,说明他是一个善于钻营的奸猾政客而非一个真正的国家领袖,其执政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不是“为人民服务”,而是为了夺取权力,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萨卡什维利曾提出重建破败的经济、政治、文化与社会的改革纲领,并实现政治的“民主化”,但他并没有解决格鲁吉亚在发展过程中存在的诸多问题。事实上,萨卡什维利竞选时做出的承诺在格鲁吉亚当时的条件下根本不可能完全实现。然而,萨卡什维利的承诺和民众的期待在历史的拐点上相遇,最终促成了“革命”的成功并使其在2004年以高票赢得总统选举的胜利。
三、外交政策——“亲美反俄”不利于维护国家利益
格鲁吉亚的“颜色革命”有大国博弈的痕迹,特别是美俄的较量。从格鲁吉亚自身来说,外交策略的不稳定、不明晰,没有很好地平衡大国关系是“革命”爆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谢瓦尔德纳泽在政坛被尊称为“政治银狐”。从1992年起,他执掌新独立的格鲁吉亚共和国长达十年之久。多年的外交工作经历,谢瓦尔德纳泽强调格鲁吉亚的外交政策是全方位的,与世界各国建立和平、友好关系,奉行东西方平行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发展同邻国的友好关系。这一外交理念是顺应潮流,符合实际的。谢瓦尔德纳泽特别重视发展与俄罗斯的关系。他认为,由于历史、现实和经济的原因,格鲁吉亚把发展同俄罗斯的关系放在最优先的地位,他指出,格俄作为两个独立国家,发展睦邻关系符合两国的共同利益,在现阶段格离不开俄罗斯,因为格经济上要依靠俄,恢复领土完整、解决阿布哈兹问题也取决于俄,他声称“格外交重点中的重点是发展与俄罗斯的关系”。[12]
谢瓦尔德纳泽也积极同独联体国家发展睦邻关系。起初,他曾反对格鲁吉亚加入独联体,后改变立场,作出加入独联体的决定。1993年12月,格鲁吉亚正式成为独联体成员国。事实证明,谢瓦尔德纳泽的决定是明智有效的,格鲁吉亚同独联体国家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这是与其他国家关系中都不具备的因素。为获得经济援助,谢瓦尔德纳泽十分重视发展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关系。2001年“9.11”事件后,格鲁吉亚加强与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经济、政治和安全合作,与美、俄建立平等互利关系。
萨卡什维利上台后,格鲁吉亚在“亲美反俄”的道路上越走越远。2004年5月,萨卡什维利使用强硬手段解决了阿扎尔问题后,将加入北约和欧盟作为格鲁吉亚基本的外交目标,这是俄罗斯不愿意看到的。加入北约就必须首先解决国内的分离问题。2008年8月爆发的冲突是压垮俄格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俄格断交,两国关系降至冰点。2008年8月14日,格鲁吉亚宣布退出独联体,俄格关系彻底破裂。萨卡什维利不仅没能恢复国家的领土完整,反而让情况变得更糟。
2008年萨卡什维利连任总统后,试图修补格俄关系,2012年3月1日,萨卡什维利签发了有关取消同俄罗斯签证制度的总统令,俄罗斯公民无需签证便可进入格鲁吉亚并停留90天。萨卡什维利的意图在于吸引俄罗斯人来格鲁吉亚投资消费,以缓和俄格两国的关系。对此,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表示,不会取消与格鲁吉亚的签证制度。萨卡什维利向俄罗斯释放了最大的善意,然而俄罗斯依旧将他视为“不受欢迎的人物”。
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看,包括格鲁吉亚在内的独联体国家,应优先处理好与俄罗斯的关系。一方面,这些国家和俄罗斯有地缘和文化上的天然联系,政治制度和经济发展模式有许多共性,发展过程中几乎面临同样的问题。对格鲁吉亚而言,俄罗斯是一支唯一能够对阿布哈兹、南奥塞梯和阿扎尔三个分离地区施加影响的外部力量。能否得到俄罗斯的支持是解决上述问题的关键。西方极力推进“北约”的东扩,有明显的抗俄企图,俄罗斯不能不管不顾。格鲁吉亚政治的稳定和领土的统一都有赖于俄罗斯,处理好与俄罗斯的关系有利于在新制度建立之前获得稳定的发展环境。在改革道路本身还处于找寻的过程中,过于亲西方的政策极易失去自我。另一方面,“亲美反俄”的外交政策虽然符合西方国家的标准,但不一定适应独联体国家的国情。“颜色革命”的背后,均有西方国家的鼎力支持。美国希望通过对独联体国家的“民主改造”来加强对这一地区的控制,进一步削弱俄罗斯的影响。所谓的“民主化”进程未必符合当地的实际情况。独联体国家普遍的情形是,多党制在建立过程中,反对派力量孱弱,若不借助外力,很难独立执政。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吉尔吉斯斯坦的“颜色革命”具有相同的背景。“亲美反俄”成为“颜色革命”国家外交的基本方向。
1997年10月,乌克兰、格鲁吉亚、摩尔多瓦和阿塞拜疆4国成立了“古阿姆”(GUAM)组织(这一名称由4国俄文名称第一个字母组成。乌兹别克斯坦曾于1998年加入该组织,2005年退出),在对抗俄罗斯的同时试图另寻出路。该组织的成立激化了俄罗斯同上述国家的矛盾。由于俄罗斯的强烈反对,其发挥的作用有限,但这几个国家的“反俄亲美”外交政策倾向基本没有改变。
“格鲁吉亚独立以来,第一任总统加姆萨胡尔季阿被反对派赶下台,执政多年的谢瓦尔德纳泽最后也黯然离去。而谢瓦尔德纳泽下台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没有‘玩转俄美平衡’的游戏,使美国不再支持他。那么,具有‘良好美国高等教育背景’的萨卡什维利,如何让格鲁吉亚和自己成为平衡大国间的利益的最佳受益者?”[13]事实证明,萨卡什维利走的还是前任走过的老路,没有找到俄美关系的平衡点。
总之,2003年发生在格鲁吉亚的“颜色革命”是“冷战”结束后世界秩序重塑过程中大国争斗的结果。国内经济发展缓慢、腐败滋生;国外自由民主风潮的蔓延使民众对新政府充满期待,现实又让他们的幻想一次次破灭,再次陷入“革命”前的困境中,这是所有“颜色革命”发生国家的共同模式。但格鲁吉亚又是一个很独特的国家,缺乏统一的民族认同,民族分离倾向明显;萨卡什维利的执政符合西方标准但不适合格鲁吉亚民众的期待,一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连自己的国籍都可以放弃,还谈何国家情怀?从苏联解体后的其他原加盟共和国的发展看,处理好与俄罗斯的关系不仅是有利的,更是必要的。哈萨克斯坦在纳扎尔巴耶夫执政时期,一直强调其外交的优先方向是俄罗斯,但并没有排除中国、美国及欧洲国家,为本国发展赢得了机会,也获得了超越自身实力的国际地位。“平衡外交”前提下的外交层次的确立既是战略也是策略。“亲美”并不一定要“反俄”,反之亦然。“如果将美俄比作泼洒在宣纸上的蓝色和红色颜料,那么两种颜色接近的区域所显示的必然是一种另外的混合色,而绝非蓝、红之一。如果要让这些国家更接近自己的颜色,他们所要做的只能是加重自身固有的色彩浓度。”[14]这对现在格鲁吉亚的执政者来说,要摆脱过于依赖某一大国的思维,能独立自主地处理自己的事务是必须要优先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