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绪尔“语言学的对象”问题及其指导价值
2019-01-19颜景懿
颜景懿
索绪尔“语言学的对象”问题及其指导价值
颜景懿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 人文学院,贵州 毕节 551700)
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回答了“语言学的对象”的问题,论述了若干具有深远影响力的观点:对“言语活动”、“语言”、“言语”三个概念的建立;对三者的区分以及三者之间关系的讨论;对“语言”的界定,预见了符号学这个尚未诞生的科学,并且提出语言学与符号学之间的关系等。现代语言学发展的不同流派围绕“语言学的对象”进行了不同角度的发展或者争论,索绪尔明确了“语言学的对象”,为当今语言学的发展指明了方向,提供了方法论的指导。针对其关于“语言”这一概念的形而上学性质,在语言教学中,应该对语言和言语的实质及其相互关系有一个新的认识,有的放矢地组织教学。
语言学的对象; 费迪南·德·索绪尔; 言语活动; 形而上学; 指导价值
语言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什么是语言、应该如何着手学习语言等等,这些关于其本质的根本性问题,一直是人们接触语言和语言学后讨论的常问常新的基本问题。事实上,关于语言的本质是什么,即“语言学的对象”的问题,亦是一个常问常新的问题,在当今也还值得作进一步深入思考。语言学界对这个问题的讨论非常激烈,经历过一番历史变迁。16世纪到18世纪,正音法和正字法范围内的语音问题成为学者们讨论和关注的核心问题,而18世纪科学的启蒙,使学者开始更多地把人作为一种动物来研究,相应地把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放在人类语言的起源问题上。进入19世纪,由于历史语言学和比较语言学得到空前发展并获得统治地位,语言学在研究对象上又重点关注一个连续不断的、集中于语言学理论和实践的专门领域。20世纪初,瑞士语言学家费迪南·德·索绪尔在他的《普通语言学教程》(以下简称《教程》)中,首先提出语言与言语的区分,并重点讨论了“语言学的对象”问题,认为现代语言学的任务就是探寻语言的构成规则和形式,而言语则是语言规则在实际使用中的具体体现,没有科学分析的价值。至此,语言学的研究对象问题似乎有了明确的答案。然而,“语言学的又完整又具体的对象是什么呢?这个问题特别难以回答。”[1]28本文借鉴前人的研究成果,对索绪尔《教程》中关于“语言学的对象”部分的内容进行简单的回顾和分析,并回答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什么,同时,对语言学研究对象——语言这一概念的界定提出一些见解,并对索绪尔“语言学的对象”的指导价值做进一步思考。
一、语言的界定
语言的界定是确定语言学对象的出路。索绪尔在《教程》中没有直接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即什么是语言学必要、具体的对象。取而代之的是,他只强调回答这个问题的困难并指出困难的原因所在。其他科学的研究对象是既定的或事先确定的,然后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这些对象,而语言学则不然。就语言研究来说,似乎观点制造了对象。这意味着语言研究的对象是不清晰、不明确的,有待于研究者去选定。在索绪尔看来,没有观察视角即观点的预先确定,有关语言的研究就理不清头绪,就不可能从事科学的研究。
周流溪指出,普通语言学的重要任务之一,仍然是要继续研究关于语言的性质和运作机制的理论,尤其是关于语言和言语的联系和转化的理论……只有加上语言的动态研究,从言语活动状态中看到言语和语言的联系和转化,才能正确认识人类言语的性质。[2]312-313由于人类言语活动具有复杂、多重的属性,人们在从事与此相关的研究时,不得不对其加以分析以选择恰当的观察角度。研究者的视角不同,所观察、所研究的对象也不同。
索绪尔《教程》中关于“语言学的对象”分为三个部分,论述了若干具有深远影响力的观点。其中包括:对“言语活动”“语言”“言语”三个概念的建立;对三者的区分以及三者之间关系的讨论;对“语言”的界定,预见了符号学这个尚未诞生的科学,并且提出语言学与符号学之间的关系等。作者在文中列出了四个例子,来说明语言现象(言语活动)中包含着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的两面。言语活动当中的这种二重性给语言研究者造成两难的境地:如果面面俱到,就得应对性质迥异、混杂不清的事物;如果只取其一,就会顾此失彼。因此,在他看来,言语活动不能成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作者接下来提出了语言是解决两难境地的出路,回答了什么是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并阐释了什么是言语、什么是语言以及语言的性质和言语活动,着重强调了语言和言语的区别。
索绪尔在文中指出,言语活动(langage)具有多重属性,或者说性质混杂,既有物理的、生理的,又有心理的;既是个人的,又是社会的;可以成为若干科学的研究对象。语言(langue)自成一体(或者说是自足的整体),是言语活动的一个确定部分,属于分类的原则。
二、语言是可以研究的
从语言的特性来看,语言是可以研究的。索绪尔《教程》构建了一个“言语循环”图示来说明语言在言语活动事实中的位置,并把语言和言语活动区分开来。把“语言”和“言语”区分开来,“……阐明了任何科学程序所必需的抽象过程”,具有一般科学方法论的价值,对语言学研究对象和范围的明确关系重大。索绪尔严格区分“语言”和“言语”的目的是为了净化语言学研究的对象,这在科学发展的特定历史阶段是完全合理和必要的,语言学的历史实践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在《教程》中,作者用a,b,c三个二分法来分析言语循环:a)所谓的“外部”即图中虚线所代表的,指语音传播,是一种物理属性,在作者看来它不属于语言。b)“非心理部分”包括发声器官的生理官能或具有生理性质工作或前面提到的属于外部的物理活动。c)所谓的主动部分也包括生理的、心理的和物理的;而被动部分是指从听者耳朵到头脑(“联想中心”)的部分,看来只能是生理和心理的。在这个“言语循环”过程中作者对言语的理解属于哪个部分进行了简单叙述。作者指出,言语活动中为集体所共享的核心或精髓部分即语言,就是索绪尔所说的“联想调配官能”。随后作者就将讨论集中在“语言”和“言语”的辨析和比较上,指出语言是社会的,而言语是个体的或个别的;语言是主要的,而言语是从属的。索绪尔在此强调了语言的重要性,他认为,语言由于其特性,应该是语言学的研究对象。在这个意义上,言语是从属的。但是如果就存在的意义而言,二者相互依存,甚至混为一体,难分轻重。
索绪尔接下来分四点对语言与言语的特点加以总结:(1)在多样性的或异质的言语活动中,语言是界定得很清楚的一部分;(2)语言的社会属性:它免受个别使用者随意的臆造或改动,它好比一种契约,被所有同意它的使用者所遵守;(3)语言对于每个使用者来说都需要逐渐获得;(4)一个人只要能听懂语言符号,即便失去说话能力,仍然持有语言。说话和言语被排除在语言之外。最后作者强调语言是具体的,无非是要强调作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语言不是似有似无、捉摸不定的,语言是可以研究的。
三、语言学研究对象的明确
在《教程》的绪论部分,索绪尔就明确了语言学的研究对象。他将复杂的语言现象分成了三个层面,即语言(langue)、言语(parole)和言语活动(langage)。首先,他指出言语活动整体难以把握,因为它的性质是多方面的,跨越很多领域,不仅是个体,还有社会,身体,生理和心理,我们直接感受到每个人的言论活动很难掌握。接下来,他认为语言是个人被动地从社会接受并存储在他们心中的系统。这是一种心理社会现象。它存在于个人意志之外,是社会的一部分言语活动,并且是社会的每一个成员所共有的。口语是个人使用语言系统和个人词性活动。语言和言语是彼此的先决条件,并且紧密相连。说话并让人们理解,必须使用语言。与此同时,语言的存在必须体现在言语中。而且,它是使语言改变的言语。因此,语言不仅是言语的工具,也是言语的产物,但“这并不妨碍它们成为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因此,索绪尔认为,应该有两个学科来学习语言和言语,一个是语言学,另一个是言语学。为了突出“语言”的系统性和同质性,索绪尔还提出了内部语言学与外部语言学的区别,其中与语言组织和系统直接相关的所有要素都属于内部语言学的范畴。
关于语言学研究的定性,索绪尔在《教程》中写道:“语言研究因此分为两部分,最基本的部分以语言本身为研究对象,语言的本质是其社会性,独立于社会使用个体。这是一种纯粹的心理学研究。次要部分把语言的个人部分,即言语,包括发音,作为研究对象。这是一种心理-物理学(psycho-physical)研究”。[1]102索绪尔严格区分“语言”和“言语”的主要目的是纯化语言学的研究对象。索绪尔指出,语言是一种表达思想的象征系统,表达为“概念与声音形象的结合”,并建议“符号应该用来代表整体,并且应该使用能指和所指来代替概念和声音形象。”具体来说,它是“能指”和“所指”的组合。“能指”和“所指”所结合而形成的符号,遵循的是所谓的“任意性原则”。
基于差别而建立起来的“能指”和“所指”,都必须存在于索绪尔所说的“语言系统”或“由形式构成的系统”之中。也就是说,语音必须形成一个系统才能将这个词与那个词区分开来;概念也必须位于一个概念系统中,其中只有意义和声像的组合才是主要的。和语言(系统)相对的,则是言语。索绪尔用多种方式来描述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两者总称为language)的区别和联系。例如,言语是从属的、个人的、偶然的,语言是主要的、社会的等。从语言的角度来看,这两个相差很远的声音形象是在说同一个词,而从言语的角度来看,两个人说同一个词的声音可能相差很远。例如在语言中,张三、李四说“我”,“我”既不指张三也不指李四本人,而是指说话人,而在言语中,张三、李四说“我”则分别指张三、李四。句子(sentence)这个概念却是属于语言的,而说出一个句子(utterance)则是属于言语的。大致可以概括地说,语言是语言共同体成员的语法系统,而言语是语言的体现,是依附于语法系统的说话行为,是人们平时所说的那些话。
语言学家必须面对复杂而无限的语言事实。要研究这些现象,我们必须从中抽象出一种语言系统,以便对这些语言事实作出合理的解释。语言和言语之间的区别有助于我们澄清语言学的对象和范围。它可以指导我们从特定的言语事实中抽象和概括有限的语言系统。从这个意义上说,索绪尔认为必须区分语言和言语。他鼓励语言学家摆脱传统语言研究对经典考据或某些具体语言和现象的局限,从整体上掌握和认识语言,找到混沌和复杂语言现象背后的一般规律。
由上分析,语言学研究的是实际语言行为中所潜藏的形式系统。因此,在索绪尔看来,语言学的对象是语言,而不是言语。在《教程》中,索绪尔指出:“把语言和言语分开,我们一下子就把(1)什么是社会的,什么是个人的;(2)什么是主要的,什么是从属的和偶然的分开来了。”[1]35作者所界定的语言不同于我们通常所说的语言,它是一个与“说话”或“言语”相对而言的、有具体内涵的、狭义的概念,与我们通常使用的、泛指的“语言”相对应的在《教程》里应该是“言语活动”。以上列举的三个概念并不意味着三分法,事实是二分法。作者把言语活动分为语言和言语,并指出把言语从言语活动中去除就是语言。[3]77语言是隐藏在实际话语背后的形式系统,言语是实际的话语,是语言的运用。显然,就概念的外延而言,“言语活动”就包含“语言”和“言语”。所以就这一点来说,三者的关系可用一个等式表示:言语活动=语言+言语。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表达方式容易造成误解,似乎告诉人们在现实中存在着截然分明的两个事物,二者相加便构成了言语活动。事实并非如此。虽然在理论上可以把语言和言语界定清楚并区分开来,但是在实际中二者的存在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语言存在于言语之中,是言语的抽象,同时又是言语得以实现的保证。不能错误地以为,语言和言语好像一部机器中的两个相互连接的零件那样存在着——那是一种简单、明晰、机械的关系,用来描写语言和言语是不恰当的。
在索绪尔看来,区分语言与言语的主要目的是纯化语言研究的对象,即区分语言群体成员(语言使用者)的语言能力和实际的语言现象或材料。言语是一种可以直接观察的语料,但语言学家真正的研究对象是语言群体的语言,即语言使用者在社会中通过学习获得的、成为自己运用和理解这个语言的基础的词汇、语法和语音系统。[5]119
把语言和言语加以区分是作者提出的一个根本性的、富有开创意义的理论观点。因为别人不曾做过,或尚未认识到,所以对此作者必然要给以详尽、充分的论述。在作者看来,把语言和言语分开来研究是必须的,二者属于两条不同的路径。如果不将二者分开,研究将无法进行。作者固然强调对前者的研究,但是并无偏颇,因为在区分语言和言语的同时,作者并没有忽略二者的内在联系。
四、索绪尔“语言学的对象”的发展与争论
布龙菲尔德继承了索绪尔“语言学应当以语言而不是言语作为自己研究对象”的观点。他在评论卡斯柏森《语法哲学》(1927)时提出:“对于卡斯柏森来说,语言是一种表达方式;语言的形式表达说话人的思想和感情,这个过程是人类生活的直接组成部分,并在很大程度上要符合人类生活的要求和变化。我的观点与索绪尔的看法一致……这一切都是索绪尔所说的言语,它不是我们的科学所能研究的。我们很难预示某人在某个特定时刻是否要讲话,或者讲什么,或者用什么词和什么语言形式来讲。我们的科学只能研究索绪尔所说的语言的特征,这些特征对于社团的全部讲话人都是一样的——音位,语法范畴,词汇等等。”[8]192
法兰西学派的代表人物梅耶接受了索绪尔的思想,对语言学的任务做了新的表述:“语言是个本身具有独立自足性的系统,因此我们必须从纯语言学的角度去发现语言发展的普遍条件:这和解剖学上的条件、生理和心理条件一起,构成普通语言学的对象。”[5]128
索绪尔认为,如果把言语活动作为研究对象,很难得出集体意识中的语言规则。“我们没法把它归入任何一个人文事实的范畴,因为不知道怎样去理出它的统一体。”[1]30马丁内(André Martinet)提出了一个与索绪尔的主张相对立的观点:“就人类言语活动、为人类言语活动而研究言语活动。”[6]132他所说的“言语活动”同时包括索绪尔所说的“言语”和“语言”。他认为,“科学研究首要的要求就是不能因为方法上的苛求而牺牲研究对象的完整性”[7]185,不能为了维护一种原则或方法而抛弃语言学的某些方面。语言学家不能只是局限于语言结构系统内部研究语言事实,而应该以言语活动为研究对象,通过功能的分析,从言语中归纳出语言系统,通过“功能筛选”,确定语言事实。[5]141索绪尔认为语言学无法把握言语带有的主观随意性,他主张语言学应把具有稳定性的语言作为研究对象,而不是言语。他认为,语言科学正是没有言语活动等其它要素掺杂在里面,才能够建立起来。
哥本哈根学派在继承索绪尔语言理论的基础上,形成了一套独特的语言理论和纯理语言的形式分析方法。在语言学的对象问题上,他们不像以往的语言学那样,以语言物理的、心理的、逻辑的方面,或者社会和历史的方面作为主要研究对象,而是主要以语言单位之间的相互关系为研究对象。
伦敦学派的创始人J·R·弗斯(Firth JR)不赞成索绪尔关于“言语”和“语言”的区分,更不同意索绪尔把语言学的对象局限于语言而排除言语的做法。他的语言理论是一种语言的社会学研究。在他看来,语言研究的对象是实际使用的语言,语言研究的目的是分析有意义的语言成分,以建立语言因素与非语言因素之间的对应关系,因为人类的生活经历决定了语言意义的形式。[5]301
新伦敦学派的代表人物韩礼德继承了欧洲功能主义语言学的传统,从社会角度研究语言,把语言作为社会文化语境的有机组成部分。系统功能语言学家把语篇作为研究的基本单位,不再是传统语言学强调的词汇层面或句子层面,从语篇与情景语境或文化语境的互动关系中揭示语言的性质。他们重视功能的研究,研究语言是怎样被使用的,建立语言使用的基本原理,更重要的是探索语言功能和语言系统的关系。
在索绪尔看来,语言是由社会集团建立的,只有在这一点上它才是社会的。他在提出语言的社会性问题之后,集中精力谈论形式语言学,谈论语言“本身和为其本身”,致力于建立语言的抽象模式。……这样做的结果,导致了他的理论在有力地克服了19世纪语言学过分强调历时研究而忽略共时描写的局限性,并极大地推动了语言共时描写分析全面展开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制约了语言学的全面发展,影响了语言研究朝着深层解释方向的发展。[5]123-124
五、索绪尔“语言学的对象”的指导价值
(一)“语言”这一概念的形而上学性质
在讨论“语言学的对象”和定义“语言”时,索绪尔强调了“形式”的概念。索绪尔所谓的“形式”应该是古希腊亚里士多德和中世纪哲学曾经使用的形而上学概念。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形式、质料和具体事物都是实体,有时甚至只有形式才是实体。“形式是能动的、现实的,质料是被动的、潜在的,只有接受了形式,(质料)才能现实地存在。”[4]1030而F·培根也使用了这个概念,并给了它新的内容指出事物的规律或内部结构。当索绪尔在他的《教程》中讨论并描述了“语言(langue)”的概念时,他指出“语言这个对象在具体性上比之言语毫不逊色”[1]37,“语言的实体是只有把能指和所指联系起来才能存在的”[1]146,“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质”[1]169,证明“语言”的“langue”定义具有亚里士多德和F·培根所定义的“形式”概念的形而上学本质。他定义了“形而上学的语言”,即“langue”,并强调语言独立于“词语的物质材料”,“词语单位”是“其特征,而非其物质品质”构成,并且“思想的表达不需要物质符号”,“物质单位依赖于其意义和功能”。就像意义和功能需要一些物质形式的支持一样。[1]10关于索绪尔“语言(langue)”与“言语(parole)”的定义,至少应该注意两点:
1.索绪尔对“语言(langue)”的定义应该是他理想的并要建立的语言学研究对象。索绪尔“语言(langue)”概念的最直接目的应该是建立一个理想的语言科学。语言科学研究的对象应该是语言成分之间的关系,而不是语言成分本身。事实上,这是为了引起语言学界对语言系统内部形而上学方面的关注,并追求语言形而上的描述。
2.索绪尔语言学要研究的具体对象的明确。“语言(langue)”是“言语活动(langage)”事实混杂总体中一个十分确定的对象(除了个人、社会的言语活动之外),是“言语活动(langage)”中人们可以区分出来并加以研究的对象,即“言语活动(langage)”排除了其他要素剩下的部分,“语言(langue)”是同质的,而“言语活动(langage)”则是异质的。也就是说,“语言(langue)”不等于“言语(parole)”、“言语活动(langage)”。
(二)把语言当成独立的对象来研究的符号学意义
语言从言语活动中分离出来成为一种人文事实,它既是一种社会制度,同时又与政治的、法律的其他制度不同。为了阐明语言的性质,就必须考虑一种新的事实,即对符号学的研究。索绪尔在《教程》中明确提出,语言学仅是宽泛的或广义的符号学的一部分或一个分支。他预见了符号学的存在,并明确地阐述道,语言学由于与符号学相联系,才能获得科学的地位。但是符号学还不存在。作者进一步说明为什么符号学没有像其他科学那样成为具有自己研究目标的、独立的学科。其中的推理是,语言是理解符号问题的最佳基础,由于语言没有得到科学的研究,所以符号学就自然受到阻碍。作者进一步强调了语言学和符号学相互依赖的关系及语言对符号研究的重要意义。
(三)对语言教学的影响和指导价值
由于对两种语言学元话语关键词“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的理解不一致,所以语言教学领域也存在同样的混淆,其中之一就是语言教学应该教“语言(langue)”还是教“言语(parole)”还是语体先行问题的讨论。而且,当代语言学界对于究竟哪些属于“语言(langue)”,哪些属于“言语(parole)”仍然存在很大争议。我们认为,语言教学的关键问题是对“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的本质及其关系有一个新的认识。索绪尔《教程》中关于“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的区分对语言教学至少有如下指导价值:
1.我们可以进一步确定或分解语言教学的目标:何时应该关注形而上学的“语言(langue)”,何时应该关注形而下的“语言(langue)”即“言语(parole)”开展语言教育和教学。
2.我们可以更清楚地诊断语言教学中的一些问题,了解和判断学生是否具有形而上或形而下的语言能力,然后有针对性地组织语言教学。
六、结语
索绪尔严格区分语言和言语,明确了语言研究的对象,立足于从语言内部结构研究语言学。他的语言学理论几乎构成了现代语言学的理论基础,现代语言学发展的不同流派实际上都在围绕上述问题进行不同角度的阐释或者创新。随着语言学的发展,其研究对象问题在当今也值得重加思考。由此,本文对“语言学的对象”和范围提出以下两点,与学界探讨:
(1)“语言学的对象是语言”可表述为“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语言”。
(2)语言学应该包括语言语言学和言语语言学。语言语言学即以“语言(langue)”为研究对象的科学,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普通语言学,而言语语言学即以“言语(parole)”为研究对象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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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刘润清.西方语言学流派[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5.
Questions and Guiding Value of Saussure's "Linguistics Objects"
YAN Jingyi
( School of Humanities, Guizhou University of Engineering Science, Bijie 551700, Guizhou, China )
Saussure answers the questions of "linguistics objects" in Course in General Linguistics and discusses several viewpoints with far-reaching influence: establishment of three concepts of "speech activity", "language" and "speech"; distinction among the three concepts and the discussion of the relationship; and the definition of "language", which foresees semiotics, a science that has not yet been born, and puts forwar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nguistics and semiotics. Different schools of modern linguistics have developed or debated around the "linguistics objects" from different angles. Saussure has defined the "linguistics objects" which points out the direction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linguistics and provides methodological guidance. According to the metaphysical nature of the concept of "language", the essence of language and speech and the mutual relation should be re-recognized in language teaching so as to organize teaching in a targeted way.
Linguistics objects, Ferdinand de Saussure, speech activity, metaphysics, guiding value
2018-12-15
2015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西部项目“中国新发现濒危语言蔡家话参考语法研究”(15XYY023)。
颜景懿(1988-),男,山东济宁人,讲师,研究方向:应用语言学,电影学。
H0-0
A
1673-9639 (2019) 01-0122-07
(责任编辑 印有家)(责任校对 郭玲珍)(英文编辑 田兴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