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识唐楷：以博大气象涵育当代儿童

葛丽萍

当今，许多中小学校已经将书法纳入正规课程之中，配有书法专职教师，唐楷也成为学校书法教学的普遍内容。笔者通过多年的教学实践认为：在学生书法起步阶段，应把唐楷练好，以一方面打下扎实的基本功，另一方面在坚持习字中提升学生品格。

一、重识：唐楷与儿童

书法不仅传达着个人的才情气质，也承载着时代的精神气象。唐代是中国书法艺术等各种艺术发展的高峰时期，唐楷是楷书中最具法度的集大成者，它所蕴含的博大气象、正统之风为后世所景仰、学习。

1.尊崇，育美德。

初唐时期的楷书承续了王羲之以来的隽永书风，出现了虞世南、欧阳询、褚遂良、薛稷等大家。中唐，书法走上了以法度森严为审美理想的时代，苍劲与粗犷之气化入楷书，法度严谨，气势恢宏，出现了颜真卿、柳公权等楷书大家。千百年来，欧体字与颜体字分别代表了遒劲与雄放的高度，成为楷书的标本。

我们尊崇唐楷之书风，更尊崇其时书家之人格。颜真卿一身正气、为官清廉，最终以身殉职。而颜字的豁达大度、浑厚有力正是其高尚品德和伟大人格的真实映照。又如欧阳询在郊外发现索靖所书的石碑，看了三天三夜还不舍离开，他刻苦钻研认真求学的精神激发学生心怀一种恭敬去对待学习。书格和人格的统一，是后世所尊、所学之典范。了解这些大书家的高尚人格，对培养学生崇高的民族气节和正确的人生观、是非观，从而形成良好的思想品德有重要的意义。

2.法度，向自然。

颜楷之雄浑、欧楷之险峻、褚楷之灵动，是楷书艺术在法规法度上的大集成。

（1）《多宝塔碑》是颜氏早期的成名之作，书法直循“二王”（王羲之、王献之）、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余风。点画线条起讫分明，提按顿挫强烈，因为用笔重，笔毫铺开之后，靠本身的弹性已不能使笔锋回复到垂直状态，所以在转折换向时不得不增加回顶的动作，出现所谓的鹤脚、肩胛、捺画处出现缺角等。点画雄浑沉厚，生成结体便开阔博大，结体又决定了章法的茂密饱满，三者浑然一体，这即是法度，又处理自然。

（2）《九成宫醴泉铭》法度严谨，融南方之清雅秀丽与北方之遒劲雄强于一体，书法笔力劲健、点画瘦硬，看似平正，实则险劲，有“楷法极则”之美誉。书写时要体现它的“险”，而许多人总写得很平，这便是不得法。

（3）《雁塔圣教序》最能代表褚遂良楷书书风，它运用空灵飞动而又沉劲入骨的笔法，开创出起伏多姿，跌宕有致、仪态万方的艺术境界。学习它的活泼可以为中学生学习行楷做铺垫。

这些唐楷表现出的法度不是呆板木讷，是一定规矩上的自然灵活，这也不仅仅是楷书之法：由唐可上溯魏晋，下追宋元；由楷可探寻古法，再深入篆隶行草，是一条由法度走向质朴的艺术之路。

3.方正，提正气。

楷书是汉字最成熟的字体，形体方正、笔画平直、法度谨严，是学生初学书法的最好选择，并与培养学生端正恭敬的学习态度、正派正直的品格形成相得益彰。

中国传统文化观念具有一种“崇正性”，如孔子就有“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之说。细想起来，是从小处庄重恭敬，培养品格的正派、端直延伸到传统大义的坚守。

学生处在世界观、价值观都需要教师和社会共同塑造完成的年岁里，更需要从一笔一画间学习传统经典，培养他们的端正之仪、端正之字，端正之品格。

二、追问：唐楷教学的困扰

1.不好教——深入解读教材。

唐楷教材基本都是碑拓本，如《九成宫醴泉铭》《多宝塔碑》等，因年久风化及人为破坏等因素刻石多有失真，只能尽力透过刀痕见笔痕，而且墨迹（或书丹）一经上石，微妙之处即荡然无存，更何况没有墨色的深浅浓淡变化，这些都需要我们深入研究，多加比对，才能理解唐楷的真实面貌。正如米芾云：“不见索靖真迹，观其下笔处。”说明惟仔细体察前人墨迹真本方可领悟前人下笔之法。而在颜真卿《自书告身帖》和褚遂良《阴符经》等墨迹本中，我们则可以清楚地看出墨色之深浅浓淡、行笔之迟涩流畅，也能想到当时墨迹本大致是楷中有行的。这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唐人楷书原貌应是楷中有行的活泼样子。

教师如果只看表面，不深入研究碑帖及书家墨迹本，就很难掌握笔法，更不能正确教授学生。

（1）火眼金睛辨真伪

唐楷是魏晋楷书用笔的大整理，将楷书笔法清晰化，使学书者有章可循、有法可依。教学生时切不可拘泥于笔法图示箭头区画圈填墨，将横、竖画等笔笔回锋，个中不乏编者自身对唐楷的错误理解，也有教师自身认识的不足，其错误解读的严重后果在于导致一部分教师教导错误、夸张动作或直接避唐楷而不教，甚有云云“小孩子天真烂漫，适宜自然率性而写”，殊不知平正做不好怎可以随性？这和“还未能走就想跑”是一个道理。

书写中的执、使、转、用要以明快、丰富的提按笔法完成点画的姿态和结构。逆锋有空中起势，回弹也可在空中完成并接下一笔，只是在一个平面上无法表达出这个动作。但如果教材中不特意说明，只是笔笔回锋便不可取，教师教学时要能辨别真伪，懂得取舍。

（2）刻苦钻研明技法

楷书的特点之一是连贯。古人写字，无论是写信或者书碑，多数是基于实用性质的“自然书写”，笔笔之间气息相连，笔画贯通，是自然的形态表现。而碑刻在笔画的连接上肯定削弱了这种连贯性，如“口”字，竖画接横折时是相连的，碑拓上有的看不出，但要想象出来。如果不依气息连贯直接起笔作顿写横折，就脱离了自然的书写。这种看似简单的分割实则是自身对楷书的认识不足造成。

唐楷起笔有方有圆，有顺落逆落等，都要依据气息的连贯和形态的摇曳而定，不能依葫芦画瓢，陷入形而上学的误区，表面看到的以为是内核了、符合想象的以为是精准了、写得有点像了就以为正确了——那就离楷书真的远了。在教学时，教师要熟练掌握唐楷笔法技法，能清楚表达和教授学生，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2.不易学——循序渐进多练。

《中小学书法教育指导纲要》中对中高年级的毛笔字书写要求如下：中年级“学习用毛笔临摹楷书字帖，掌握临摹的基本方法。初步掌握起笔、行笔、收笔的基本方法。注意利用习字格把握字的笔画和间架结构。”高年级“比较熟练地掌握毛笔运笔方法，能体会提按、力度、节奏等变化……”根据这些要求，笔者对所选择的欧褚颜楷字帖也作了不同安排。

（1）年段内容巧安排

现今，小学中高年级书法教材基本是颜楷《多宝塔碑》和《勤礼碑》居多。因为有些学生低年级时就在校外开始学书法，有一定基础的学生在班级里会占一小部分。笔者建议，各个学校在中年级教学颜楷的基础上，灵活调整，到高年级（有的学生可以更提前）学习欧体或褚体，对少数楷书写得相当扎实的学生，也可以提早学习《智永千字文》、赵孟頫的行书等。教师秉着循序渐进的原则，让学生打好基础。

（2）日常教学抓落实

在教学过程中，集中教学和个别教学交互进行，每周一课的整班性教学与学校的书法社团同时开展。在自愿的基础上挑选一部分学生加入学校书法社团，目的是吸收热爱书法的学生有更多的时间接受书法的熏陶和练习。更重要的是，教师可以依据每个学生的个性和进度，有自主选择碑帖和单独教学的空间，按学习的碑帖分组教学。在他们回到班级后，也可以打破常规，因材施教。

三、探寻：唐楷涵育品格之路

1.参学墨迹解疑惑。

诚如前文所言，从碑拓中很难得其笔法，需循墨迹领悟。所以在教学颜楷时，教师需将颜真卿《自书告身帖》参与教学；在教《雁塔圣教序》时，可从《阴符经》入手。体会用笔之轻重缓急，指腕运用之灵活丰富等，赵孟頫云“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这正是任何书体都需要掌握的核心。

2.静能生慧练功力。

研究表明，小学阶段是学生模仿能力、记忆力最好的阶段，是树立临摹意识、培养好习惯的关键时期，更是树立审美观、塑造人格的起始阶段。

（1）中年级学生学习书法时，笔者建议学生站立书写，兼练肘、臂稳定性及身体平衡，站立书写起初手易抖、身体晃动，可以教学生练习长的横向、竖向、圆等线条，再进行笔画训练，所选的纸张格子以八九厘米大小为宜。

学生在尽量控制身体和手保持稳定的情况下，自然会调整呼吸，进入到全身心投入的状态，持之以恒就能使学生养成逢字不苟、动笔必矩、严谨认真的好习惯。基于颜楷雄浑大气的特点，练就站立书写的本领也是为学生书写作品、春联等打下坚实的基础。

（2）高年级学生学习欧、褚体时，笔者认为可以坐下来书写，重在练腕和指。因为在颜楷提按分明的练习后，坐下来书写细节的要求更高，欧体训练学生能读懂字的险峻而非规范；褚体训练学生提笔及运笔的迟速，这些高要求、难动作都需要教师多示范、细讲解、多鼓励才能掌握。

3.循序渐进讲方法。

第一学期重在笔画的扎实训练，由笔画带出简单的字，如在教学完竖钩，可以和之前的横撇、捺等组成“水”；笔画及简单的字学完，可以进行单字临帖，起初不宜多，贵在笔画和结体能有七分像。这时，很多学生不能由小看大写，教师可以将帖放大成练习的格子大小，以便观察，等一段时间再看字帖临，教临帖方法。一年后，可以让学生集字创作，从4 字成语到28 字的古诗不等，因人而异，循序渐进，遇到字帖上没有的，教师指导学生怎样用同类风格的字进行创作。在这期间，有学生对某些笔画掌握不到位，可以重点练习这个笔画，“反生”现象的解决便是学生自我解决小问题的一次次突破。

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和纠正中，通过一个阶段的学习，学生能更深切体会书法的博大与魅力，只要是从中年级坚持练字的，定有收获。

4.持之以恒增动力。

学习楷书最需要的是沉得下心。教师通过讲故事、比赛、展览等多种形式增强学生自信心和内驱力。

（1）利用好学校书画走廊或班级学习园地，定期展出学生优秀作品，一方面可以提高初学学生的学习兴趣，另一方面能增强所书学生的成就感。

（2）利用教师自身对书法的热爱影响学生，认真教学，勤奋钻研，以自身言行和作品树立威信，让学生敬而爱之，喜欢教师，喜欢练字，在潜移默化中提升定力。

（3）介绍书家故事，锻炼学生锲而不舍的意志，培养学生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古代大书家不但书艺精湛而且人品高洁，在他们身上体现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如智永退笔成冢、怀素蕉叶代纸，颜真卿蘸黄泥水在墙上练字，文徵明、赵孟頫、弘一大师字毕而人终，每个典故都昭示着同一个事理：学书不仅要勤奋更要恒久，勤和恒是毅力的考验，成功的阶梯。比起古代书家的环境和条件，我们已优越无比，更应该坚持练字，学有所得。

学习唐楷，不仅可以让学生从小打好书法的基本功，更可以滋养生命，养成专心的习惯、严谨的作风、高尚的情操、持久的毅力，提升儿童品格，为继承和发扬优秀传统艺术奠基，向“端端正正写字，堂堂正正做人”迈好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