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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咏皖北戏韵 卷舒戏剧风云
——评泗州戏音乐剧《绿皮火车》

2019-01-14王安潮

歌剧 2018年12期
关键词:泗州戏绿皮畲族

文:王安潮

OUTLINE / The musical

Green Train

contains a simple and clear narrative style, lyrical melodies and vivid characterizations. The story traces a group of minority people returning to their hometowns at the end of the year.

音乐剧自20世纪20年代兴起后就广受大众的喜爱,之后在英国的伦敦西区、美国的百老汇形成了产业化的繁荣局面。中国的戏曲在明清以来的发展中,也以其优美的唱腔、优雅的身段、行腔化韵白、写意式表演和舞美而深受中国人的喜爱。在当前发扬中华传统文化的语境下,探索音乐剧式的戏曲也成为当代戏曲艺术家们方向之一,曾在“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文艺会演”中获奖的泗州戏音乐剧《绿皮火车》就是这一探索尝试。9月11日、12日,该剧受“第五届丝绸之路国际艺术节”之邀,在西安易俗大剧院进行了展演。该剧用简洁明快的戏剧叙事方式,优美抒情的唱腔旋律、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塑造,表现了在年终回乡过年的一群畲族人身上发生的动人的故事。

戏剧:两条线索,两种情境

曲本是戏曲探索伊始首先要注意的要素,西方音乐剧名著与中国早期的戏曲作品皆如此。《绿皮火车》的编剧王晓马是一位剧本高产者,创作涉及黄梅戏、徽剧、京剧等多种戏曲体裁并频获嘉奖。该剧是在当前现实主义创作语境下的一部青春偶像爱情喜剧,题材触及城里务工人员回乡创业及面临的情感纠葛等问题,将故事集中在专为农民工所开的绿皮火车上而展开,并随着大家讨论的话题而引发到车窗外,将故事引申至车外的城市中。剧中少数民族的原型源于安徽宣城地区的云梯畲族自治乡,剧中的小梅村原型是千秋村。而安徽等多地区的青壮年进入城市打工,并在近年来的家乡建设热潮的感召下回乡创业也是一时之风尚,所以泗州戏音乐剧《绿皮火车》创作从源头上来说是有理有据之作。

车厢内的喜乐讨论场景展现的是回乡途中的高兴事、创业事,他们的终点都是一样的,返乡的兴奋之情也自然是一样的。铺垫之后,戏剧旋即由车内一位简言寡欢的女孩蓝小惠引出戏剧的主线——爱情线,以回忆的手法展现了城里花店的打工者蓝小惠与城市青年画家孟歌的爱情故事。戏剧采用外在形态的辅线与内在隐含的主线,车内农民工返乡与车外爱情故事协同发展的形式贯穿全剧,车厢里畲族乡人的交谈用作戏剧的“叠部”,总体构成戏剧的回旋结构,这恰恰正是音乐剧惯用的结构手法。

其中的戏剧矛盾,一是甜蜜美好爱情中陈旧城乡差别观念,男主人公孟歌的母亲以城乡差别、文化差异为由干涉蓝、孟的爱情;二是返乡农民工的生活压力及其抱怨。谈笑之间,碰撞之后,装修工对房、车、婚姻等陈旧观念的改观,而孟歌也摆脱母亲的束缚,勇敢地到小梅村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在整体性的双重叙事中,返乡与爱情双线最终得到统一,戏剧最后也在畲族节日欢庆的氛围中圆满结束。浪漫、抒情的情境为音乐剧搭建了较大的空间,将娱乐性的独唱、重唱、齐唱、舞蹈以及舞美融会其间,将戏曲与音乐剧体裁的融合进行了较为成功地探索。

戏剧结构的起承转合衔接顺畅,艺术呈现简洁有效。

如其“序”中,就以虚实结合的手法而迅速将该剧主题展开,其“虚景”是城市阳光男孩、美术系高才生孟歌在云雾缭绕的畲乡采风,其“实景”是返乡打工者在喧闹的车站奔走。在车厢里的故事交代清楚后,月嫂对女婿的夸赞推动戏剧“承接”而进入爱情的篇章,紧接着呈现出孟歌与小惠点明戏剧的爱情主线。结构之“转”是孟母的反对,进而发展为孟母与孟歌、小惠之间的矛盾冲突。结构之“合”是孟歌追随小惠,而踏上了开往小梅村的绿皮火车,极具畲族风情的山乡节庆是返乡与爱情双线交会之点。

戏剧高潮的营造与解决处理得较为自然妥帖。

戏里有大小不同层级的戏剧矛盾冲突,置于不同场次中,这使得戏剧在不同段落能获得较多的动力,从而推动戏剧向前发展。戏剧的主线是爱情,其中的纠葛才是戏剧的最大矛盾。为营造矛盾的心理反差,戏剧在孟母反对之前设计了大量甜蜜、憧憬、浪漫的爱情铺垫,这为孟母以城乡、文化差别等陈旧观念而反对婚姻营造了矛盾的强度,随后的孟母私下找小惠劝离,孟歌追随小惠到小梅村等,是解决戏剧矛盾的缓冲之法,与之前的营造矛盾一起形成了戏剧矛盾构建的拱形结构。

戏剧宏观控制的基调与微观展开的色调在戏剧双重控制下得以有效的展开。

戏剧一开始就设计了城乡的两种文化情境,青山绿水的小梅村和热闹拥挤的城市街道,就连蓝、孟间的爱情场景,戏剧也设计了虚实、明暗两种情境的不同呈现方式,故事展开的两条线思路是编剧在处理宏观基调和微观色彩上的有效控制力。《绿皮火车》的色彩不仅通过外在舞美来展现,还通过内在的心境来透视,心情的色彩变换或以外化的灯光、道具来显现,或以音乐的阴柔、阳光而影射,它们与昂扬向上的返乡之旅和健康向上的爱情追求的基调一起,协同地展现了娱乐性较强的戏剧艺术效果,这是音乐剧惯常展现的舞台效果。

音乐:两种元素,两种思维

音乐是音乐剧最为内在而核心的构件,更是音乐剧成败的关键所在,每位音乐剧作曲家(编曲)都意欲探索个性化的音乐语言且又符合作品内容与风格的音乐旋律。《绿皮火车》的作曲张峻峰先生是坚守在泗州戏音乐探索中的主要人物之一,作为柳琴演奏家,他近年来也参与到戏曲音乐的编创中;另一位作曲孙中生也是安徽器乐创作中的中坚力量。两位作曲(编曲)丰富的传统戏曲及现代作品创作经验,为《绿皮火车》的音乐奠定了坚实基础。作曲家运用泗州戏唱腔及锣鼓经等本位音乐元素进行了新发展,将畲族的民族音乐和音乐剧所需的现代流行音乐等标识音乐元素,在戏剧推进和现代音乐的两种发展思维下进行了融会与重构。

作为地方戏曲音乐,《绿皮火车》中自然是运用戏种特征音乐元素最多之处。如:高亢的音调、大跳的音程、切分的节奏等。高亢的音调是皖北地域戏曲泗州戏的突出特色,也适合于戏剧表现喜乐、爽朗情绪的内容表现之需;大跳音程(四度以上音程)也适合这种内容的表现,尤其是在每个乐段收腔处所用的七度大跳音程,是戏种音乐表征性手法。《绿皮火车》非常注意戏种音乐元素与其语言的结合运用,它在对白中基本上都是运用皖北方言甚至口头禅,这是其语言语音腔调指向性的外化处理。当然,方言和地方性音调最主要还是反映在唱腔上,如:火车上月嫂哄闹夜的小孩入睡时唱的泗州戏风格的“摇篮曲”,其中的花舌、甩腔就具有突出的地方音调与技术风格;在公园相亲会上,父母们唱的“相亲歌”等,其中的一些段落除了在旋律上展现出泗州戏的音乐特色,还展现了戏曲音乐所相应演唱的技法。

蓝小惠在花店忙碌时所展现的个性唱段“十二月里来开花放”中,她从高音区起腔,清丽、纤细的唱腔既凸显了少女的人物形象,还以特色戏种音乐而一开始就抓住了观众的注意力,在“香”“有花”“外”及收腔的“嗯”等处的七度音程跳进都是戏种的音乐特色,在“坏”“在”“菜”等处的甩腔,都较好地运用了戏种的本位音乐元素(见例1)。

例1.“十二月里来花开花放”

在节奏形态的戏曲元素运用上,《绿皮火车》除了在很多打击乐段落中充分发挥节奏的烘托渲染作用外,还在唱腔中发挥其特色,强拍强位的弱起、剧中的休止、切分节奏音型等,都是在节奏元素上的挖掘。

《绿皮火车》以畲乡小梅村为归结点,其音乐素材自然少不了畲族的音调。所以,戏剧一开始就在引子处展现了畲族的山歌,它以三音列而构成动机,商调式的哀伤在高音区出现,增加其悠扬而意蕴深长的领起意味,语气词又深化了民族音调的指向性,它经过移位重复(e商—b商),对其意境进行强调和推展(见例2)。剧中具有民间音乐标识性的还有《凤阳花鼓》的旋律音调,它与畲族的商调式素材交互使用,从而以物化形态的指向性而将民族区域特征凸显出来。这种民族区域音调的直观式引用,有助于快速点题,在音乐色彩上也具有提亮的特殊艺术效果。

例2.畲族音乐素材

作为音乐剧,自然少不了通俗音乐素材。该剧在引子的畲族元素的山歌之后,就紧接着引入节奏明快的流行乐,这种一开场就注重大场面的呈现,是西方音乐剧的常用手法,它不同于传统中国戏曲“慢热”的戏剧展开手法。剧中很多唱段也融入了现代通俗音乐的手法,如孟歌、月嫂、装修工、父母等人的唱段。另外,音乐剧的唱段与戏曲不同,它非常注意局部完整的内容表现,其中的分节歌手法为其成为独立性的音乐会选曲奠定了基础。《绿皮火车》还注意到独唱性在音乐剧中的运用,尤其是主要人物唱段的设计。当然,为表现戏剧冲突,作曲家还安排了重唱段落的大量运用,这些都是音乐剧的手法所赋予的戏剧新鲜感和推动力。该剧优美而丰富的唱腔音乐,获得了不少泗州戏“局外人”的喜爱,现代戏剧的表现思维更使其吸引了年轻人的关注。

表演:两种方法,两种场景

中国戏曲的表演注重写意手法,西方音乐剧注重写实的场景,写实的手法不仅表现在舞美场景的搭建中,还表现在内在表现手法上。《绿皮火车》试图将戏曲与音乐剧的表演手法进行嫁接与融合,以达到更好的戏剧效果。

在主要演员艺术形象的展现上,《绿皮火车》很重视写实聚焦式的表演手法。如蓝小惠《我的梦》,写实的剧诗以缓慢舒展的音乐风格展现;随后速度的变化和间奏中的丰富音乐语言推进了音乐的展开,速度也逐渐加快,展现了人物内心的变化,音乐以较多的不协和音而进行张力的融入,不协和音的侵入加强了音乐的张力,音调也从G宫调系统转到了属调的D宫调系统;到最后高潮段落“畲乡的山水”,音乐一改叙事的方式,而以大开大合的“咏叹调”式的手法,八度的音程大跳,旋律的起伏,乐句“移步换景”式的调式游移,都为主人公表现内心剧烈变化做好了音乐之本的设计,为演员留下表演的空间。

在表演动作上,表演者运用泗州戏传统手法,如“压花场”的身段和步伐,四抬脚、旋风式、百马大战等进行现代手法的发展,尤其考虑到现实主义题材的生活场景表现之需,“去程式化”而注重生活中的肢体语言,展现了作品讲好中国故事的民间意识,展现时代号角,引领时代风气,以泗州戏的传统之法来表现优秀的传统文化。

当然,作为新探之剧必然涉及较多的形式与内涵问题,《绿皮火车》亦有很多不足之处。一是体裁与题材有牵强附会之嫌,作为南方的游耕少数民族的畲族,其故事的题材被植入到中原偏南一隅的淮河中下游的戏曲体裁之中,而作品仅以服饰就意欲说明其民族的物化审美指向,显得较为牵强。二是戏剧内容与形式在表现上的断链,作为集中在一个车厢内发生的戏剧,其创意较好,但在场境转换时交代不明,影响了舞台表演的连贯性,不便于观众的理解。三是表演上的技艺有待于锤炼,剧中除了两位主演孙玥、陆为为外,其他演员的演唱多较为勉强,尤其是音乐剧所依赖的群舞娱乐性的表达,但这些群众演员多不能做到演绎形神到位,甚至让人为其捏一把汗。因此,该剧在后续改进中要注意,剧本的设计更合理些,表演更到位些,音乐与戏剧和题材的契合度更高一些。

总之,运用音乐剧形式和泗州戏体裁以新颖的手法创作的《绿皮火车》,创造了多艺术融合的新景观。剧中所探索的戏曲音乐剧在形式与内涵的构建上,或将引发一时之风,将中国传统优秀经典艺术形式——地方戏曲,以更为普适的艺术审美形式——音乐剧的方式来呈现,或将为更多人所喜爱,为其他戏种所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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