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无为”摄生思想新义发微❋

董国庆，郑晓红

(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 210023)

“无为”思想首见于《老子》一书，据统计出现达11次。如《老子·第五十七章》：“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1]”老子“无为”思想有着丰富的哲学内涵(如治身和治国等)，对传统文化的各个方面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和启迪，尤其是中医养生。今结合我国最早的中医理论典籍《内经》，初步探讨老子“无为”摄生思想。

1 老子“无为”摄生思想的内涵

“无”是《老子》一书的核心思想之一。老子认为万物皆来源于“无”(即“道”生万物)，这一过程称为无中生有，所谓“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第四十章》)。在考察事物整个生命过程时，老子发现事物的结局是回归于当初的“无”中。如《老子·第十六章》云：“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1]”这样便得出万物的生命演化模式：无-有-无。在这虚极静笃中，老子体察观照万物，发现事物以“自化”的形式演绎，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老子·第四十二章》)。《周易·系辞》曰:“天地之大德曰生。[2]”老子以“无”彰显了天地的大德。造物主具有无穷的创造力创生万物，万物在时间的长河中生生不息。

“为”的甲骨文字形是典型的象形字，像人牵着大象，表示人牵象、役使象劳动。后来假借作为之为，原来的意思便弃而不用、不为人所知了。万物皆从“无”中来，人在天地之中是“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大)之一。因此作为万物之灵，老子认为人不能毫无作为，也不能妄为非为，而是考察事物“无”之本源顺其自然的本性而“为”。如《老子·第二十五章》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王弼注：“法自然者，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于自然无所违也。自然者，无称之言，穷极之辞也”[3]，正是此意，即“自然”是事物的自在本然状态及其规定性。需要指出的是，在老子时代“自然”一词没有指代自然界的含义。综上分析，初步得出“无为”摄生思想内涵是由“无”而“为”，法于“自然”。

2 老子“无为”摄生思想与中医养生

老子“无为”摄生思想对中医养生产生了深刻影响。《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云：“圣人为无为之事，乐恬憺之能，从欲快志于虚无之守，故寿命无穷，与天地终，此圣人之治身也。[4]”可以看出，这与老子的“无为”摄生思想一脉相承。《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开始即叙述四季养生原则和方法，末尾总结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的养生之道。这是老子“道法自然”的具体实践，而后世养生家继承和发展了《老子》和《内经》，各种养生著作相继问世，由此形成了博大精深的养生文化。

2.1 辅万物自然与顺四时阴阳

在老子看来，天地来源于“道”，“道”是宇宙的本体。在某种程度上，“道”和“无”内涵一致，指创生万物(包括天地)的本源。这个本源创生万物，任由其生长壮老已，却不加过多的干涉，老子称其为“玄德”。如《老子·第十章》：“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1]”因此，作为“四大”之一的人类，应该效法本源之“玄德”，“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老子·第六十四章》)。在养生方面，他批判了那些太多求生的人，因为“生生之厚”过度注重养生反而不得善终。放纵欲望嗜欲无穷只会导致过早的消亡。因此，老子主张人类应该“辅万物之自然”顺其自然的本性，不做过多的人为因素的干预，效法天道的生命规律而养生。

作为中医养生学的奠基之作《内经》，继承了老子“无为”摄生思想。如首篇《素问·上古天真论篇》介绍了上古的养生家们。真人“提挈天地，把握阴阳”，至人“淳德全道，和于阴阳”，圣人“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贤人“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这些人都顺应天地阴阳四时，以涵养自己的道德，从而达到自然赋予的天数获得长寿。人因“道”而生而有极时，处天地之中而受四时阴阳之支配，以顺四时阴阳是养生之根本，后世养生家秉承这一原则，加以阐释和应用。如唐·施肩吾《西山群仙会真记》[5]“识时”、宋·姚称《摄生月令》[5]、明·冷谦《修龄要旨》[5]“四时调摄”论等。清·曹庭栋《老老恒言》[5]从日常生活角度论述，如安寝、晨兴、盥洗等，条目达34条之多，覆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2.2 抱一守静与恬淡虚无

老子主张“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老子·第十九章》)，去除多欲私念，心怀素朴使之绵长久远而获得天年。继而老子又阐述了具体的实践方法，一是“抱一”。去除心中的种种妄想、贪着和偏见，让心灵空下来，身体的气机不受人为过度的干扰，让魂魄相抱如一；二是“守静”。如《老子·第十六章》云：“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没身不殆。[1]”“抱一”是为了去除多欲妄想，而“守静”是为了涵养元气。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第四十二章》)。只有去除杂念妄想，心才能放空，心放空才能得静，得静若要长久，则需要“守静。”老子的抱一守静具有深刻的理论意义和应用价值。

《内经》秉承老子“抱一守静”的摄生思想，提出“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的养生方法。乐观豁达地看待得失荣辱，淡化人们不必要的过度欲望，让精神意志放松清静下来，我们的生命本根“真气”才会和谐地运行无碍，而不会瘀闭不通或者耗散于外。“精神内守，病安从来”“阳气固，虽有贼邪，弗能害也”，安守精气神三宝使阳气固充于身，即便外有贼邪犯人，人也不能为其所伤。后世养生家们受《内经》的影响，主张安情志守真气养生。如汉·华佗《太上老君养生诀·养生真诀第三》[5]提出了“去六害”(名利、声色、货财、滋味、佞妄、妒嫉)和“十二少”(少思、少念、少笑……少事、少机)；沈仕《摄生要录》[5]在“喜乐”“忿怒”“悲哀”“思虑”等七情上阐述；清·尤乘《寿世青编》[5]承《内经》“恬淡”之义，罗百家之言辟专论“疗心法言”论述情志养生。

2.3 为未有与治未病

老子指出了预防性的摄生方法“无死地”，如《老子·第五十章》云：“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1]”做好准备，不让自己处于危险的有害于养生的境地(如虎、兕和甲兵等)。这与老子的“无为”摄生思想相呼应，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防患于未然。《老子》一书还开启了治未病理念的先河，如《老子·第七十一章》云：“圣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1]”《内经》认为，在日常生活中注意避免不利因素，杜绝潜在危险因素，从而达到益寿延年的目的。如《素问·生气通天论篇》云：“暮而收拒，无扰筋骨，无见雾露，反此三时，形乃困薄。[4]”后世医家秉承并应用于预防和临床之中。张仲景《金匮要略》在治疗肝病时采取“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6]的方法。元·朱丹溪则云：“已病而不治，所以为医家之法；未病而先治，所以明摄生之理。夫如是则思患而预防之者，何患之有哉？此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之意也”[7]，明确阐述了“治未病”思想。

3 结语

对自然万物的深刻观照，使得老子“无为”摄生思想具有永恒的实践价值。道法自然，无生万物，物壮则老，顺从生命规律而摄生。《内经》继承老子的“无为”摄生思想及先秦诸子理论，为中医养生学的形成奠定了理论基础。后世养生家从中汲取营养加以实践和发展，丰富和完善了中医养生。深入挖掘老子“无为”摄生思想内涵及其对中医养生学的影响，对于人们树立正确的养生观有一定的意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