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新生代农民工非农就业能力提升与转型发展研究

◎ 蕾蕾

近年来，农民工中的新生代群体受到了较为广泛的关注。2010年国务院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加大统筹城乡发展力度进一步夯实农业农村发展基础的若干意见》中，首次使用了“新生代农民工”的提法。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大背景下，城市化进程使得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入城市寻求就业机会和发展条件，成为城市化、工业化建设的重要力量。但是在产业结构调整升级和自身年龄等条件影响下，第一代农民工不再满足城市发展需要，逐渐淡出城市劳务市场，新生代农民工开始成为城市劳务市场的主力军。2013-2017年，新生代农民工占全国农民工总量的比重不断上升，2017年开始超过老一代农民工，达到50.5%。新生代农民工普遍存在的文化程度低、职业技能单一、就业稳定性差、缺乏明确就业方向等劣势，这成为制约新生代农民工有效就业的重要因素。党的十九大以来，国家相继出台相关政策意见，不断强化对新生代农民工非农就业能力的培训力度，为新生代农民工提升就业能力，寻找就业转型路径。2019年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要“加快培养国家发展急需的各类技术技能人才，让更多青年凭借一技之长实现人生价值”。但是，在就业市场大环境影响下，新生代农民工自身能力水平，以及政府政策覆盖面有限和培训供给不足等问题，仍然制约着新生代农民工非农就业能力提升。

一、新生代农民工非农就业特点

1.城市认同感较强，就业期望较高。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化和工业化发展进程中成长，虽然农村与城市生活环境有所差异，但是技术的发展使得信息与技术传播迅速，影响了新生代农民工对城市生活的适应能力，能够快速融入城市生活。同样的，他们也希望通过工作获得更多的精神认同。因此，新生代农民工进城务工的初衷是多重需求的叠加，不再是单纯获得经济收入，而是寻求更好的个人前景。特别是城镇化进程发展较快的地区，农村土地经济瓦解，新生代农民工通过进城务工获得长远发展的意愿更强烈，期望通过个人职业发展定居城市。因此，新生代农民工对城市发展的认同感较强，习惯并享受城市现代化生活方式，在生活中获得平等、公平的城市待遇。在就业选择上，对职业前景期望较高。有数据显示，近几年，新技术催生的新业态为新生代农民工创造了全新的就业机会，城市中从事服务业的新生代农民工占比逐年提高。

2.文化水平相对较高，自我保障意识增强。相比较第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普遍具有初高中教育水平，文化水平较高，对新生事物接受较快，知识面更广。因此，在工作选择中，更偏好具有技术含量和职业发展前景较好的职业，通过培训教育和干中学，获得较高的收入以及更好的发展。同时，又比较强调工作中的自身权利实现和个性化发展，更关注非薪资待遇，比如工作条件、社会保障、再教育、职业发展前景等。除此之外，新生代农民工也更关注个人生活多元化，具有更高的需求层次，能够在工作之余具有正常的社会交往、娱乐休闲活动等都是在就业选择中需要考虑的因素。综合来看，他们不再是为了工作而工作，而是基于自身水平与能力，考虑全面的、长远的职业发展，通过自身成长获得更好的就业保障和生活保障，给自己解除后顾之忧。

3.就业流动性大，劳动争议较多。相较于第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农民工有优势，也有劣势。新生代农民工较高的受教育水平和较少的工作经验，以及较高的就业期望与多元化的就业要求，导致他们就业流动性较大。在现实的就业环境中，尽管经济转型期城市就业机会增加，但是劳动市场的匹配难度也在上升，无法满足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要求。为了满足工作需要，新生代农民工不得不经常换工作，职业转换频繁，也由此产生较多的劳动争议。当然，这与新生代农民工成长环境也有很大的关系。新生代农民工大多没有体会过生活的艰辛，在工作中缺乏吃苦耐劳、团结合作的精神，也有些人工作中好高骛远，心理承受能力差，遇到挫折与困难易产生退缩畏难情绪，这也是导致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率低，职业流动性大的重要原因。

4.就业信息渠道多元化，法律意识增强。随着各种现代化技术发展，新生代农民工就业途径不再局限于传统的老带新或者熟人介绍，就业信息获取渠道更趋向于多元化，从技术上保障了信息充分与合法性，保障劳动者基本劳动权利，降低劳动争议发生概率。新生代农民工较好的受教育水平使得他们更倾向于选择社交媒体和各类招聘平台，通过对比不同行业就业信息和自身能力匹配，降低就业选择成本，提高工作寻找效率。同时，新生代农民工获取信息渠道增加也有利于他们了解劳动制度与法律信息，能够对就业信息作出基本判断，自我保护意识不断增强，能够在劳动中运用法律手段规避劳动风险，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二、新生代农民工非农就业存在的问题

1.受教育水平低，高水平就业难。尽管与第一代农民工相比，新生代农民受教育水平普遍已经很高。但是，在经济转型时期，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水平仍然很难达到新兴产业和新兴业态创造的就业机会要求。一般而言，新生代农民工不管是从事制造业还是服务业，大都集中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以劳动力成本优势进入劳动市场。而随着劳动力成本的上升，经济转型发展和技术进步给劳动密集型企业转型升级带来了契机。因此，对新生代农民工产生了较高的技术要求。新生代农民工要想获得较好的就业机会和职业发展前景，专业的技术能力是必要条件，而专业能力的可塑性需要较高的受教育水平。特别是新兴产业，对劳动力的要求不再是流水线式的简单作业，而是要求有知识、有能力、有技术的综合性人才。因此，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水平限制了其高水平就业的可能性，无法满足劳动力市场的职业匹配与市场需求。

2.缺乏职业规划，就业方向不清晰。在城镇化发展过程中，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向城市转移是必然趋势。新生代农民工作为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主力军，无法逆趋势成长。即使很多地区出现了农民工回流，仍然无法改变这个趋势。因此，大部分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城市就业前，更多的是顺应这一趋势，尽管有些人具有明确的留城计划，但是并没有清晰的职业规划。一方面，他们不了解城市就业市场需求，对很多行业一知半解，更遑论各行业和职业对职业技能的专业需求；另一方面，他们不了解自身兴趣或能力特长，缺乏明确的职业规划。这导致在就业方向选择上，忽视自身能力和就业市场匹配，人云亦云，根据薪资待遇高低或自我感觉选择工作，不利于未来职业发展。

3.专业技能不足，就业稳定性欠缺。专业技能不足，是导致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稳定性较差的最根本原因。当然，由于新生代农民工缺乏明确的职业规划，在就业选择中处于盲目状态，容易做出错误决策，这也是他们就业稳定性不足的重要因素。新生代农民工受教育水平普遍为初中、高中毕业和中专生，我国义务教育主要以基础教育为主，而高中教育是初中教育的延续，以考试为目的的教育模式限制了学生其他方面能力的发展，这一类新生代农民工普遍缺乏专业工作能力和职业素养。虽然中专生以职业教育为主，但是，大多数职业教育以工作实习和分配形式解决学生就业。一旦学生以独立状态进入城市就业市场，职业技能竞争力则显得不足。更何况，我国很多中专职业教育水平并不能满足经济快速发展和转型时期对劳动力专业技能提升的要求。因此，新生代农民工频繁换行业、换工作，人员流动性较大，就业稳定性不足，在不断的试错过程中付出较高的就业成本。

4.社会保障不完善，制度性障碍制约未来发展。我国城乡二元社会体制是制约新生代农民工职业发展的制度性障碍。新生代农民工进入城市就业，但是户口仍然在农村，无法完全享受城市较为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特别是医疗保障和失业保障。从客观制度因素方面，新生代农民工社会保险的参保率比较低，而工作的不稳定性和相对较低的收入水平，也导致新生代农民工参保积极性不高，这也催生了很多不合法、不稳定的劳动关系。新生代农民工城市就业的社会保障不完善，一旦发生意外，不利于保障他们的合法权益。而在城乡二元户籍制度下，城市户口是新生代农民工工作的引力与动力，同时也是阻力与压力。城市就业中的户籍歧视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就业选择，而作为外来人口遭到不公平待遇的心理与精神伤害，则同样对新生代农民工工作的积极性产生巨大影响，同时也可能成为城市社会不稳定因素的重要来源。

三、提升新生代农民工非农就业能力的对策措施

1.提升新生代农民工的文化教育水平，推动社会就业认知水平提高。随着老龄化社会加剧，我国人口红利逐渐降低并丧失，经济转型给农村新生代农民工带来了就业挑战，而新农村建设和农业产业化发展则给农村劳动力带来了新的就业机遇，更多的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将更倾向于本地就业。因此，从长远来看，农村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的存量与流量人数都呈下降趋势。为了提高劳动生产率，发挥劳动力优势，我国必须从整体上改变劳动力供给结构，提高人力资本存量，推动新生代农民工整体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首先，应该持续推动农村义务教育发展，特别是偏远、贫穷地区义务教育发展，增加政府教育投入，支持农村义务教育，提高新生代农民工基础教育水平。其次，为新生代农民工创造提高文化教育水平的条件。比如，鼓励新生代农民工较多的城市开展农民工文化教育课程，增加农民工文化学习基础设施，为新生代农民工接受再教育提供机会与场所。同时，政府或农民工用人单位要开展公共培训课程，关注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知识需求，普及社会就业知识，提高就业认知水平，以全面提高新生代农民工城市非农就业的综合能力。

2.开展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增强非农就业能力专业性。新生代农民工文化教育水平仅是进入非农就业市场的敲门砖，还要开展专业技能培训。农民工专业技能培训应以职业技术院校为主体，构建政府引导、院校培训、企业强化的系统性专业技能培训模式。首先，政府部门要广泛宣传职业教育的重要性，提高专业技能培训在公众中的认可度，改变普遍的以高考为唯一目的的教育认知。同时，政府应该放宽非技术性的职业教育招生标准与职业资格认定标准，对职业教育进行逐步改革。现有职业教育普遍针对初中毕业生，以全脱产大中转院校为主，有固定学制，学生先接受培训学习再进入就业市场，这限制了已经进入就业市场的新生代农民工。建议在有条件的地区逐步推行灵活的职业培训模式，满足在职新生代农民工专业技能学习需求，并根据行业要求和技术标准给予职业专业能力认定。其次，我国职业院校专业培训要与时俱进，结合产业发展和市场需求，及时调整课程内容、师资力量以及课程多元化，为具有职业发展需求的新生代农民工提供再就业培训。

3.健全农民工职业规划指导体系，引导新生代农民工合理就业。为了提高新生代农民工非农就业能力，仅仅依靠文化教育水平和专业技能的提高还远远不够，引导新生代农民工合理就业还离不开明确清晰的职业规划指导。因此，政府要发挥公共服务管理能力，组织农民工职业规划培训，指导新生代农民工科学就业。在职业规划培训中，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要引导新生代农民工正确认识自己，正视在城市打工的重要性，了解就业机会和未来发展的可能性，分析将来可能遇到的就业歧视与就业不公平现象，构建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工作的心理预期。第二，在充分认识到城市发展的机遇与挑战后，对新生代农民工个人就业特质进行指导，教会他们发掘自身就业兴趣点与个人特长，加深对自己就业能力的认知，并通过不同行业和工作种类的学习与区分，指导他们与就业种类进行匹配，在不同工种选择中设想将来可能的发展前景。第三，指导新生代农民工进行就业信息判断与筛选，识别就业来源渠道安全性和内容合法合理性，提高他们对信息的判断能力，避免错误信息导致的劳动争议和职业流动性。

4.完善新生代农民工社会保障，鼓励新生代农民工稳定就业。城乡社会保障体系的不平等是影响新生代农民工就业稳定性的又一重要因素。尽管新农村建设已经推动农村社会保障体系改革取得了较好的成效，但是城乡差异仍然很大，需要政府在缩小城乡社会保障差异和保障农民工在城市中的保障权益方面做出更多的改革与进步。新生代农民工已经成为城市外来务工人员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城市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因此，各城市要根据自身发展能力，评估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中落户发展的情况，从户籍制度、失业保险、医疗保险以及最低生活保障等方面逐步进行改革，建立不同层次和类别的机制创新，逐步提高新生代农民工在城市生活工作的社会保障水平。比如，根据新生代农民工在本城市缴纳社保的年限和水平，设置可以享受的城镇职工社会保障层级，如果社保缴纳年限和总金额超过一定水平，则可以不受户籍影响，享受本城市社会保障同等水平。而对于缴纳年限较低或金额较少或仅缴纳某几项类别的，则享受较低水平或仅给予特定保障。通过构建多层次多类别的城市非户籍人员社会保障动态管理机制，一方面，可以逐步建立并完善新生代农民工社会保障衔接管理工作，让新生代农民工根据自身对城市的贡献逐步享受城市更高水平的社会保障，激发他们工作积极性；另一方面，也可以方便对新生代农民工进行综合管理，保障城市社会稳定和谐发展。

5.营造新生代农民工平等就业环境，保障新生代农民工合法权益。对新生代农民工的保障不仅包括法律法规和社会保障，还需要关注他们心理需求，获得精神上的认可。因此，首先，从政府层面上要以公益宣传加强对舆论的引导，提高城市公众和企业等对农民工社会贡献性和重要性的认识，营造社会接纳和认同的和谐氛围，为新生代农民工提高良好的社会环境。其次，从政策上降低企业在招聘工作中对户籍的重视，鼓励企业打破户籍歧视和地域歧视，对招聘新生代农民工的单位与企业给予政策优惠，对工作绩效突出的新生代农民工给予奖励。同时，设置惩罚机制，对与新生代农民工产生劳动争议的用人单位，视情况给予一定的惩罚，防止用人单位在用工合同中投机取巧，损害农民工利益。再次，完善法律法规体系，以政府机制体制促进新生代农民工获得平等就业机会，规范用人单位与新生代农民工之间合法合理、公平平等的就业关系，推动农民工劳动争议解决程序改革，以法律保障农民工在城市中的合法权益与地位。同时，强化新生代农民工自我保护意识，引导他们采取法律手段理性维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