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耀荣教授以养心方治疗冠心病PCI术后经验
2019-01-05
作者单位 1.上海市静安区中医医院(上海 200072),E-mail:sylvie_jessica@126.com;2.上海市中医医院
冠心病病人在经皮冠状动脉介入术(percutaneous coronary intervention,PCI)后仍会发生胸痛胸闷等症状,发生率高达50%。目前我国冠心病发病率居高不下,越来越多的病人在接受PCI手术的同时,也面临着术后胸闷胸痛的发生。
1 气郁是冠心病PCI术后的主要病机
董耀荣教授认为气郁为冠心病PCI术后的主要病机。冠心病PCI术后病人的胸闷胸痛原因包括许多方面,有些因担忧置入的支架可能发生移位、脱落、断裂等而诱发,当然,也有不少的病人可因情绪波动、寒冷刺激、饱餐、劳累等诱发[1]。大部分病人在发生胸痛胸闷的同时,还会出现心悸、气短、自汗、善太息等,甚至部分病人突发胸痛剧烈,可持续数十分钟至数小时以上,伴有汗出肢冷、面色苍白、唇甲青紫,甚者发生阳脱、阴阳离决的危候,符合西医所指的冠心病支架术后再堵。
董耀荣教授根据“厥心痛”“真心痛”之旨,认为PCI术后病人的胸闷胸痛其发病机制主要是气血不利“不通则痛”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气血不通则心脉不通、胸阳痹阻。张仲景将胸痹心痛的病机总结为“阳微阴弦”,即上焦阳气不足,下焦阴寒气盛,其中所谓“阴邪”,经历代医家的不断研究发展,有痰浊、阴寒、瘀血、气滞、食积等解释。根据病邪的不同,得出不同的治法,但“气”是本源。《素问·举痛论》提出“百病生于气”的观点,朱丹溪指出:“阴阳之所以升降者,气也;血脉之所以流行者,亦气也;荣卫之所以运转者,此气也;五脏六腑之所以相养相生者,亦此气也。盛则盈,衰则虚,顺则平,逆则病。气也者,独非人身之根本乎”[2]。可见其对气之重视。基于这种认识,丹溪认为“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怫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3]”。丹溪论郁证有六郁之称,即气郁、湿郁、热郁、痰郁、血郁、食郁。六郁可以单独为病,也往往相因致病,但总以气郁为关键,多由气郁而影响及其他,产生许多病证,所以治郁重在调气。
董耀荣教授从肝论治冠心病PCI术后病人,正是取肝主疏泄条达气机、藏血调节血液的功能。《内经》曰:“百病生于气也,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由此可知,气的病变大致包含了气的运行障碍和气的消耗增加,运行障碍则致拥塞,消耗过度则成气虚。气的拥塞和气的衰弱,主要导致气的推动功能发生了问题,气的推动作用,是各种肌肉运动的结果,骨骼肌的运动使人体自由活动,平滑肌的蠕动使消化道的食物和着消化液不断前行,而心肌运动则推动了血液循环。
冠心病PCI术后病人本有心脉痹阻的病理特点,加之术后易产生焦虑等不良情绪,肝失疏泄,调节气机功能失调,影响气血正常运行,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气滞血瘀会加重胸阳不振,则心阳缺乏资助,郁瘀互结,心脉痹阻更甚,而引发胸痛不适,甚至再梗的可能。肝失疏泄,情志失调,可导致高级神经活动调节失调[3],影响了冠状动脉舒张收缩的功能,冠状动脉会出现痉挛;肝失疏泄,胆汁分泌排泄功能障碍,胆固醇排出发生障碍,血脂异常,血脂升高又是再梗发生的重要因素之一。肝失疏泄,横逆犯脾,脾失健运,饮食精微不能生化,痰湿内生,阻滞心脉,加之脾失健运,气血生化不足,气血虚弱,心肌失养,均可诱发和加重冠心病。故在治疗上以疏泄肝气为重,疏肝以行气血,务在求“通”,气血畅通,心得濡养,则绞痛无由得发。
2 疏肝理气、养心安神是治疗大法
董耀荣教授认为疏肝理气、养心安神是治疗的根本大法,临证以养心方作为基本方治疗冠心病PCI术后病人的胸闷胸痛症情。养心方化裁于《景岳全书》中的柴胡疏肝散,方中柴胡、香附、白芍,疏肝理气解郁,调畅气机,有行气活血之功效,董耀荣教授认为疏肝理气之品有缓解平滑肌肌肉紧张的功效,并促进平滑肌的正常蠕动和搏动,从而改善动脉血管的生理功能;丹参、黄芪、经景天、三七、当归,补气药与活血药结合,养心补血、通络止痛,和疏肝理气的药物结合,更加发挥了活血通络的功效;夜交藤、茯苓、远志、益智仁、灯芯草、合欢皮,起到养心安神之功,又有联合黄连、肉桂,取法交泰丸之交通心肾,增强助眠安神的功效,董耀荣教授以提高病人睡眠质量的方法,来延长睡眠时间,PCI术后病人大多忧思多虑,提高睡眠质量与时间可以降低大脑的兴奋度,从而有效改善冠心病PCI术后病人的焦虑情绪,《内经》云:“忧思则心系急,心系急则气道约,约则不利。”平衡了病人的自主神经功能,则起到抑制过度兴奋的交感神经系统的效果,忧思平则气道约,诸药合用共奏疏肝理气,养心安神之功。
3 辨证论治,佐以虫药
在疏肝理气、养心安神的治疗基础上,董耀荣教授还注意观察外因与其他内脏关系,根据具体情况使用舒肺气、调胃气、益肾气、扶心阳等方法,肺气不舒者可用旋覆花、郁金、檀香,胃脘痞闷者可用砂仁、陈皮,肾阴亏虚者加用生熟地、山萸。祛寒以扶阳通阳为主,通心阳如桂枝、细辛,扶心阳常用鹿角胶、炙甘草。兼有痰热者加黄连、天竺黄、竹茹清热化痰;兼有瘀血者加郁金、川芎、丹参以理气活血、化瘀通脉。
对于血瘀而正未虚者,取法叶桂“虫蚁捜剔”之法,施以虫类药物,络病理论成形于明清时期,叶氏明确提出“久病入络”“久痛入络”理论,阐明络脉病证的病因病机,并创立辛药通络、虫蚁通络诸法治疗络脉病,完备了络病理论的理法方药[4]。董耀荣教授在治疗冠心病心绞痛病人及冠心病PCI术后病人时,均会根据病人舌脉,效法古人,在方剂中加入全蝎、蜈蚣等虫类药物进行治疗。汪绂《医林纂要》中提出全蝎“主治诸风,兼能益心”,蜈蚣能“入心散瘀,旁达经络”。唐荣川在《本草问答》中记载:“动物之功利,尤甚于植物,以其动物之本性能行,而且具有攻性。”近代的张锡纯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也提到: “凡破血之药,多伤气分,惟水蛭味咸专入血分,于气分丝毫无损”。
虫类药性情多较植物药猛悍,而冠心病PCI术后病人的治疗更要以“祛邪而不伤正,效捷而不猛悍”为原则,以免再伤正气,病久正虚,或体质本虚者,应当选用相对缓和的虫类药或改用丸剂以图缓攻[5],对于较甚者,在方剂中加用虫类药物的同时,或配伍适量生白术、黄芪服用,取其益气活血之意。擅长熄风搜风的虫类药物,药性多燥,长期服用会耗伤阴液,可在方中配伍南北沙参、麦冬、玉竹、生地黄等滋阴润燥制品,即可养阴,又能活血,且虫类药物虽擅长攻坚破积,但性味药咸寒,必要时可根据病人的体质,适当配伍桂枝、附子、当归等药物,可起到辛温养血的功效。
在临床疗效方面,虫类药功效显著,但值得强调的是,由于虫类药具有一定的毒性,故在临床上选用时,需要辨证论治,根据情况,适当选择。虫类药物的药物特性有异,故应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舌脉特点来选择适合的虫药进行治疗。虫类药大多有破积活血祛瘀的共性,但是每种虫类药都各有擅长的特性,在临床应用中也应根据辨证论治加以选择。地龙、水蛭等长于活血、化瘀、通络,多用于舌暗、脉涩,瘀血阻络较明显的病人;僵蚕、蝉蜕等偏于化痰祛风、通络,多用于苔白腻、脉滑之风痰阻络偏重的病人;全蝎、蜈蚣等偏于走窜熄风通络,董耀荣教授多用于瘀阻日久顽固的病人。但是有些虫类药物毒性较大,在运用的时候,应注意配伍、疗程、剂量及剂型,还应定期复查病人的肝、肾功能等生化常规,以确保用药的安全性。
4 验案举隅
病人,男,65岁,既往诊断为“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不稳定型心绞痛、心功能Ⅱ级”多年,既往有“高脂血症”病史,平时胸闷胸痛症情时作时休,曾于上海市普陀区中心医院行冠状动脉造影示:左前降支(LAD)弥漫性长病变50%~70%,左回旋支(LCX)近段90%,远段50%,右冠状动脉(RCA)中段管壁不规则,并行经皮冠状动脉支架置入术治疗,术后仍时有胸闷胸痛,耳鸣,口干,纳可,寐欠佳,舌暗红苔黄腻,脉弦滑。中医诊断:胸痹心痛病,痰阻心脉证;西医诊断: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不稳定型心绞痛,冠状动脉经皮冠状动脉支架置入术后,心功能Ⅱ级;中药予以疏肝理气,化痰通络养心,组方:养心方加丹参30 g,珍珠母30 g(先煎),磁石30 g(先煎),黄连10 g,天竺黄12 g,竹茹12 g,菝葜16 g,徐长卿15 g,蜈蚣2条,全蝎9 g。7帖。二诊:胸闷胸痛、耳鸣略有好转,仍有口干,加麦冬15 g、石斛15 g,7帖。三诊:病人胸闷胸痛较前明显好转,仍续用原方。
按:病人年近古稀,平素饮食不节,痰湿内生,郁久化热,痰热内阻,痹阻血脉,故胸闷、胸痛反复发作;病人PCI术后,情志失调,肝失疏泄,气血郁滞,痰瘀互结,心脉痹阻。初诊时,病人因胸闷胸痛较甚,治疗侧重理气化痰通络,方用养心方加通络止痛、清热化痰之品,丹参助活血祛瘀,养血安神之效,珍珠母、磁石平肝潜阳、镇惊安神、聪耳明目的功效,黄连、天竺黄、竹茹清热化痰,徐长卿、菝葜祛风解毒、活血止痛,蜈蚣、全蝎搜风活血通络;二诊时症状有所好转,但病久伤阴,阴液亏损,故见口干,原方加用麦冬、石斛滋阴清热、生津;三诊时上述症情均有改善的迹象,故续用原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