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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价值链、行政垄断与产业升级

2019-01-05

产经评论 2018年6期
关键词:价值链升级行政

一 引言及文献简述

进入21世纪以来,国际竞争日渐激烈,以印度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逐渐发展壮大,而我国制造业的劳动力、土地等比较优势逐渐减弱,制造业升级面临着巨大压力。我国“十三五”规划提出实施制造强国战略,要求全面提升工业基础能力,支持全产业链协同创新和联合攻关。全球价值链是一种商品或一项服务从概念到最终消费和回收处理所涉及到的所有价值活动,由全球范围的企业协调实现。因此,参与全球价值链是我国实现制造强国战略、参与国际生产、推动制造业升级的重要途径之一。

制造业升级对经济发展的作用及如何促进制造业生产效率提高以推动经济快速发展等问题吸引了诸多学者的关注。对于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界定,吴家曦和李华桑(2009)[1]对浙江中小企业转型升级的主要方式、分布特点、影响因素进行研究,表示企业转型升级都是由低技术水平、低附加价值状态向高技术、高附加价值状态演变的过程;Azadegan和Wagner(2011)[2]通过全球价值链的流程、产品、功能及跨产业位置变化探讨了转型升级路径、模式及影响因素;也有学者将转型升级看成企业组织的变革(金碚等,2011[3];杨桂菊和刘善海,2013[4])。

全球价值链在产业升级过程中有重要作用。融入全球价值链为发展中国家或地区产业升级提供了契机(蒙单,2011)[5],发展中国家或地区嵌入全球价值链有利于发挥比较优势,能通过融入全球价值链获取知识并且提高学习创新能力(Pietrobelli和Rabellotti,2011)[6]。董也琳和陈东(2016)[7]研究表明我国以劳动力成本优势嵌入全球价值链下游环节,正逐渐由外需拉动转向内需替代,实现出口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产业或部门间升级已经逐步转变为在全球价值链背景下的工艺、产品、功能和价值链等多种形态的升级(盛斌和陈帅,2015)[8]。“十三五”规划中指出积极推进“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战略支点建设,参与沿线重要港口建设与经营,推动共建临港产业集聚区,畅通海上贸易通道,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商建自由贸易区。这为我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占领价值链重要环节、实现升级创造了更多的可能。

另外,对于我国而言,进一步提高市场化水平是影响我国经济发展的一项重要因素。然而我国地方政府经常使用行政权力间接干预制造业各行业的资源配置,甚至替代市场机制,或者对市场竞争进行限制和排斥。行政垄断对经济绩效存在负效应(于春良和张伟,2010)[9],行政垄断壁垒会导致要素资源错配的现象(韩剑和郑秋玲,2014)[10]。杨汝岱(2015)[11]研究表明制造业生产率增长的空间在不断缩小,亟待依托改善资源配置效率形成新的增长模式,不同所有制类型企业的效率差异较大,国企改革是改善资源配置效率、实现可持续性内生增长的关键。当行政垄断存在时,会限制制造业各行业间的市场竞争,损失长期的整体经济效率,从而不利于制造业升级。

在上述背景下,深入探讨嵌入全球价值链后的制造业升级对我国经济发展和国际竞争能力提升有现实意义。行政垄断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作用巨大,陈林和朱卫平(2012)[12]研究我国经济国有化与行政垄断制度之间的发展历程,表示行政垄断与国有经济存在很强的共生性。因此,在分析全球价值链下我国制造业升级时,行政垄断因素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作用同样不可忽视。基于此,本文试图从我国制造业向全球价值链环节攀升的途径出发,首先构建包含全球价值链、行政垄断和制造业升级关系的分析框架;然后,结合我国转轨经济的特点,考虑全球价值链下行政垄断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作用,以期找到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制造业实现升级的有效方式。在理论分析的基础上,结合1999-2015年我国16个制造业细分行业面板数据,进行相关实证检验。

二 全球价值链与制造业升级

假设制造业是一个总产出部门且包括I个行业,其中每个行业都在给定的技术水平下利用资本和劳动来生产产品,生产的产品加总为最终产出,最终产出用于投资和消费。Alvarez-cuadrado和Long(2011)[13]分析指出,由于各行业间的技术差距会影响制造业结构,当行业产出份额随经济发展而变化时就不能采用线性或对数线性的加总方式。因此本文借鉴这一做法,采用不变替代弹性(CES)生产函数,将制造业的最终产出表示为:

其中α、β∈(0, 1)且1-α-β∈(0, 1),K为资本投入,M是中间投入,L表示劳动投入,A表示(哈罗德)中性技术进步,在哈罗德中性条件下,资本的边际产量不变,而且等于利润率,因此外生技术进步会提高劳动效率。同时,假设行业技术进步是外生的,但各行业技术进步率不同,则i行业的技术进步表示为Ait=A0egit,其中gt为行业技术进步率。

随着我国市场化的推进,对外开放对我国制造业生产效率的提升有重要作用。在开放经济条件下,一种商品或者服务的各个增值环节逐渐由全球范围的协调实现,形成链条关系,全球价值链中,技术的获取或市场联系的加强都能够提升制造业生产效率。由于全球价值链理论和垂直专业化理论的根本都是以同一产品不同工序的空间分布或跨国配置为基础(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课题组,2006)[14],因此本文将行业生产产品的中间投入Mi看成是我国相应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指数gvci的非线性函数,即:

Mi=m(gvci)ω

其中ω为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指数对行业中间投入的影响程度,影响作用的大小取决于m和ω的符号和大小。

市场经济发展会不断改善制造业各行业间生产要素的配置状况。通过行业企业的利润最大化行为以及要素禀赋的约束条件,可以促使各要素达到最优配置,实现生产均衡。综合上述分析,嵌入全球价值链对我国制造业升级有着直接影响,制造业行业的生产函数可以看成是一个除了生产要素资本和劳动外关于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指数的函数,也就是说,各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会对制造业内部的产业结构产生直接影响。我国《工业转型升级规划(2011-2015 年)》指出:“升级就是促进工业结构整体优化提升”,白永秀和吴丰华(2012)[15]亦表示我国应通过构建产业持续升级的自我强化机制加快制造业发展方式转变。

学界大多从产业间及产业内来分析我国制造业升级情况,其中产业间升级是指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或技术密集型转变,而产业内升级则是嵌入到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并融入全球市场,增强核心竞争优势。本文研究重点是全球价值链背景下的制造业升级,即我国制造业如何实现全球价值链分工环节的攀升。然而我国的主要贸易方式是加工贸易,在加工环节适当引入国际资本及先进技术,而引进核心、关键零配件生产技术以及实现价值链高端环节的攀升面临巨大困难,无法避免价值链“低端锁定”的事实(杜传忠和张丽,2013)[16]。程文先和樊秀峰(2017)[17]表示“低端锁定”机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发达国家技术异质性较强,单纯的模仿吸收很难改变我国贸易附加值较低的现状。因此,全球价值链背景下我国制造业实现升级具有较强的复杂性。

价值链上游环节嵌入能够实现代工制造商向研发设计供应商的转变;同时在原有价值链环节上实现深度嵌入和嵌入新的价值链环节都是产业升级的重要方式(许晖等,2014)[18]。制造业价值链的有序衔接和发展与我国承接全球价值链各个环节相互补充。制造业价值链上各价值创造环节的升级驱动力有所不同。总的来说,驱动力主要有三种:(1)可能是升级主体的自我强化和技术创新要求驱使制造业在原有价值链环节更深的嵌入并向更高端价值链环节的攀升。(2)可能是为使有关价值链环节的有效融合,即制造业各行业与生产性服务业的相互融合。路红艳(2009)[19]指出,充分认识和发挥生产性服务业对实现我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地位攀升的作用,是促进我国制造业结构转型升级的有效方式。(3)可能是来自构建新产业链条上一体化模式的动力。孟祺(2016)[20]表示虽然我国面临全球价值链低端锁定的局面,但“一带一路”倡议为我国构建新型价值链提供了机遇。伴随着劳动力成本的上升,我国在劳动密集型产业上的比较优势减弱,“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行使我国部分产业可以转移到具有此类要素比较优势的国家或地区,这一契机使新全球价值链的形成成为可能。考虑到我国扩大对外开放和“一带一路”倡议实施,本文将原有价值链深度嵌入、价值链环节上下游嵌入、形成有自己特色的产业价值链作为实现我国制造业在价值链环节上升级的有效途径来探寻制造业升级机理。

当然,制造业升级的外在诱导因素也会影响升级的效果,除我国本身的市场状况、能源、资本及人才供应状况等外部限制因素外,政府制定施行的产业政策、限制措施等也是影响制造业升级的重要因素。本文用行业行政垄断来衡量政府政策对制造业升级的作用效果,后文将具体分析全球价值链背景下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效应。

综合上述分析,在全球价值链背景下我国制造业升级机制如图1所示。

图1 全球价值链嵌入环节与我国制造业升级

三 行政垄断对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环节上升级的影响

市场化水平是影响我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地方政府运用行政权力直接干预甚至替代市场配置资源,限制和排斥市场竞争,最终会影响我国的市场化进程。随着市场经济体制建设的深入,悖于市场经济的行政垄断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行政垄断是在行政上通过制定相关制度执行公共权力,而在市场中通过形成垄断改变市场结构的一种包括制度和产业两个维度特征的现象。当存在行政垄断时,市场准入壁垒高,有较为严格的价格管制,从而限制了制造业各行业间的市场竞争,将市场分割为不同部分,而分割化的市场状态将损失长期的整体经济效率。同时,资源误置是导致企业效率低下的重要原因(聂辉华和贾瑞雪,2011)[21],而行政垄断导致的资源错配最终体现为不同行业之间的要素价格差异,以及由此带来的全要素生产率的降低。

为获得与自身投资相符的经济发展成果,政府渴望提升本土行业的竞争力,并通过各种垄断措施保护区域内缺乏竞争优势的行业。但是过度的保护措施并不利于本土行业的生产创新和持续增长。同时,短期中由于官员绩效激励作用,政府可能会加大投资,以促进本地就业及财政收入,从而加快地区经济增长;而在长期,随着垄断强度的加深,如果没有经济绩效支撑,短期形成的促进效应将难以为继,无效竞争等会损失长期的整体经济效率。

针对不同类型的行业,地方政府对区域内缺乏竞争优势的企业的保护措施不同。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多属于传统行业,政府倾向于运用行政权力限制和排斥其市场竞争,这种对传统行业的大力扶持能对其市场内资源进行重新配置,在一定程度上提升生产效率,但从长期来看不利于相关行业发展。对于非劳动密集型制造业而言,政府投资行为能够增加行业研发投入,提升行业创新能力,排除本土资本、技术型企业的有力竞争对手,从而促进本土行业生产效率的提升。但从长远看政治租金的获取不利于经济效率提升,也不利于发挥市场规模经济的整体效应。

综上所述,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作用可以归纳为图2。

为了更深入地分析全球价值链下我国制造业的升级状况,基于上文关于全球化背景下我国制造业全球价值链环节的攀升探讨及对行政垄断与制造业升级的作用机理分析,下面将行政垄断引入到全球价值链与制造业升级的分析框架中,着重研究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环节上的不同影响作用。

(一)行政垄断对制造业原有价值链深度嵌入的影响作用

行政垄断带来的进入壁垒,一方面不利于外资引进并增加生产成本,从而抑制制造业各行业生产效率的提升;另一方面,不利于制造业行业间生产要素及技术资源的流动和共享,从而限制了行业间“外部性”效益对制造业升级的助力。罗德明等(2012)[22]表示政策扭曲会影响企业的生产决策、进入退出决策,造成资源错置和生产效率损失,影响经济整体生产效率。因此,行政垄断带来的较高进入壁垒并不利于我国制造业很好地嵌入全球价值链,而且最终可能阻断制造业各行业承接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阻碍制造业升级。同时,制造业各行业间若存在资源错配现象将直接影响其在价值链环节的有序性及相互衔接的有效性。行政部门设置市场进入壁垒、管制市场价格、支配国有银行占主导的金融体系造成资本要素和劳动要素的错配(勒来群等,2015)[23],从而不利于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及承接更高端的价值链环节以实现升级。

但深度嵌入原有价值链,努力实现价值链环节上的攀升是制造业企业提高生产效率的有效途径之一。制造业产业链是一个中间生产制造环节附加值最低而研发和营销两端环节附加值高的“微笑曲线”,实现价值链向更高端环节攀升需要制造业有效发展高附加值环节。全球化背景下,我国制造业通过获取先进技术以及加强市场联系来实现产业升级,通过加强技术创新、塑造品牌效应、拓展融资途径等不断深入到高端价值链环节当中。佘群芝和贾净雪(2015)[24]研究认为我国对发达国家比如美国、欧盟等的上游依赖和最终需求依赖程度都很高,但随着参与全球价值链环节的加深,对欧美等发达国家的依赖关系出现了减弱迹象。

综上分析,将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通过深度嵌入原有价值链环节来实现升级的影响机理归纳为图3。图3中第一象限表示企业研发、采购、运营三个环节嵌入全球价值链时的不同表现形式,所在环节创新能力需求越高嵌入全球价值链的程度越深;第三象限表示了制造业升级的途径,即从基础环节向增值环节的一种转移,两者与第二象限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及非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相对应;第四象限是行政垄断对制造业研发、采购、运营三大价值链环节的一个作用机理。由于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存在抑制作用,在考虑行政垄断后也就出现了制造业各环节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深度由第二象限变为第一象限,即出现整体下移的趋势。

图3 行政垄断对制造业价值链深度嵌入的影响作用

从制造业研发、采购、运营三个价值链环节来看,不同环节对技术创新能力的需求也不同:研发是价值链高附加值环节也是增值环节,通过技术、设计、专利等生产关键零部件;品牌、渠道、融资是采购环节实现有效发展的手段,需要一定的创造性和创新能力;运营环节作为基础环节,包括生产、加工、装配过程,主要生产一般零部件,对技术创新能力要求较低。研发创新是我国实现原有价值链深度嵌入的有效方式,价值链环节上创新能力的要求越高则越能够实现深度嵌入,深度嵌入全球价值链是实现我国制造业升级的有效途径。

存在行政垄断时,进入壁垒、价格管制、资源错配都将阻碍制造业嵌入到各价值链环节当中,从而不利于制造业升级。但基于上述分析,价值链从基础环节也就是传统制造业转向增值环节也就是高新技术产业是实现制造业升级的有效途径。行政垄断多为限制市场不利竞争和保护地方基础性产业,而我国制造业深度嵌入原有价值链的过程是行业研发创新能力培养和竞争力提升的过程。因此,在这个长期过程中,行政垄断对制造业实现升级的不利作用会得到缓解。

(二)行政垄断对制造业价值链环节上下游嵌入的影响作用

实现我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环节的攀升,要求制造业嵌入到高附加值的全球价值链上下游环节,促使我国制造业价值链条完整有序的发展。而外部的行政垄断因素会影响我国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各个环节,阻碍制造业升级。具体机理如图4所示。

制造业与生产性服务业的有效融合是价值链上研发设计、加工生产以及销售服务的有序衔接,也是我国加工制造价值链向服务性价值链的延伸。王小波(2016)[25]研究认为由于高端生产性服务环节基本上被国外大型跨国公司控制,我国制造业规模扩张对本土生产性服务的需求拉动作用非常有限,主要还是在拉动国外高端生产性服务业市场需求。现阶段,政府过度干预是我国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没有很好融合的重要原因之一。

图4 行政垄断对制造业价值链上下游嵌入的影响作用

具体来说,在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逐渐向服务业价值链延伸的过程中,政府通过行政垄断增加了生产性服务业的交易成本;另外,设置很高的进入门槛也制约了生产性服务业的高效发展;地方保护政策也形成了一种封闭格局,不利于服务性生产要素在行业间的自由流动。行政垄断导致的市场分割、资源错配等现象都会抑制我国生产性服务业的发展活力和产品供应能力,不利于制造业整体价值链完整有序的衔接。

但技术创新与服务有效结合为我国制造业产业链在全球价值链环节实现攀升带来了新的活力,有利于我国制造业升级。在价值链的各环节,制造业企业以有形产品、无形产品以及相互结合的形式实现创新与服务的有效结合。服务环节包括研发、设计、金融、保险、售后、售后服务、客户服务等内容。创新和服务的相互作用使价值链上游环节能够实现自身的内部优化和价值创造,而下游环节则根据信息化和服务化提升自身的附加值。

(三)行政垄断对形成自身为主导的全球价值链的影响作用

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发展中国家低端产业竞争压力加剧,发达国家正通过战略性新兴产业构建全球价值链以抢占新一轮产业竞争的制高点,我国必须作出新的战略决策以防被淘汰于全球价值链分工环节。伴随我国廉价劳动力时代的终结,为实现技术的互通有无,我国可以扩大对其他国家或地区资本、技术及高附加值产品的出口,促使劳动密集型产业向以东南亚部分国家为代表的工业化初期国家转移,部分技术密集和高附加值产业向以中东欧部分国家为代表的工业化后期国家转移。

对外直接投资、企业向外转移等过程中,行政垄断的存在不仅会限制和排斥外来资金、技术,不利于人才流动,导致资源错配,还会阻碍区域内“技术外溢性”的形成,进而影响我国形成自身为主导的全球价值链。“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不仅为我国改变价值链低端锁定局面及实现价值链升级提供了机遇,还可能使我国构建成自身为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刘重力和赵颖(2014)[26]研究东亚地区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的依赖关系时,指出中国的上游供应者地位在东亚区域正逐年上升。我国如果通过“一带一路”倡议成为区域内的价值链主导者,将有助于我国制造业升级,打造欧亚区域经济一体化新格局,建立双赢的国际化分工体系。

四 计量模型、变量说明与实证分析

(一)计量模型

一般来说,制造业行业在产品价值链相关环节上的地位越高其生产效率越高。实现价值链相关环节的攀升面临着技术创新的挑战,其中包括知识、技术和经验的约束。因此,制造业升级必然以效率改善和技术进步为基础,本文用衡量生产效率的指标TFP作为制造业升级的代理变量。结合上文关于嵌入全球价值链与制造业升级关系的分析结果,以制造业的行业层面数据作为分析样本,采用如下方程进行估计:

TFPit=η0+η1lnGVCit+θlnZit+υit

(1)

式中i、t表示行业和时间,TFP为行业全要素生产率,GVC为行业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指数,Z为控制变量集,υ为误差项。Alvarez-cuadrado和Long(2011)[13]研究发现生产均衡决定了资本和劳动在不同行业的分配,当期资本和劳动力比值以及各行业技术水平进一步决定了任意时期制造业的最优产业结构,本文同样考虑资本深化程度及技术进步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除此之外,外商直接投资也会影响制造业升级,因此控制变量集同样考虑了其对被解释变量的影响作用。

为验证前文关于行政垄断对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制造业升级的作用效应,将行业行政垄断强度纳入式(1)中,此时采用如下方程进行估计:

TFPit=η0′+η1′lnPit+η2(lnPit·lnGVCit)+θ′lnZit+υit

(2)

式中P代表行业行政垄断强度,交叉项反映了行业行政垄断与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的交互作用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而行业行政垄断项则反映了政府政策措施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效应。

(二)变量说明

本文借鉴《投入产出表》对我国制造业行业的分类,将《中国统计年鉴》与《中国工业经济统计年鉴》中对中国工业行业更细致的分类标准进行对应的合并整理,把16个制造业行业[注]包括食品制造及烟草加工业;纺织业;纺织服装鞋帽皮革羽绒及其制品业;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业;造纸印刷及文教体育用品制造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化学工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金属制品业;通用、专用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业;工艺品及其他制造业。作为决策单元,选择16个行业16年(1999-2014年)的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所有原始数据均来自1999-2014年的《投入产出表》、《中国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部分缺失数据通过均值填补法、回归填补法进行补充。

1.被解释变量

全要素生产率(TFP):采用非参数分析方法(DEA法)对我国制造业行业的TFP进行测算,Fare et al.(1994)[27]详细介绍了基于产出的Malmquist生产率指数方法,使用DEAP2.1软件,选择规模报酬不变,基于投入导向型DEA模型,输入各行业历年的总产出(Y)、资本(K)、劳动力(L)数据完成计算过程。其中总产出(Y)用分行业的大中型工业企业总产值表示,资本(K)用分行业的大中型工业企业固定资产合计表示,劳动力(L)用分行业的大中型工业企业全部从业人员平均人数表示。由于截面数据少,本文不使用超效率DEA模型,而使用一般DEA模型。

2.解释变量

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指数(GVC):借鉴Hummels et al.(2001)[28]的方法,以投入产出表为依据,根据各行业投入产出基本流量表(中间投入部分)以及直接消耗系数矩阵测算出生产非一体化指数,作为中国制造业各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的度量指标。将全球价值链嵌入程度指数表示为:

其中,XZ表示制造业各行业出口之和,τ为1×n维且元素为1的向量,X为n×1维的出口向量,n是制造业行业数。AM为n×n维的进口系数矩阵,AD为国内系数矩阵,(I-AD)-1为里昂惕夫逆矩阵,它表示各行业进口的中间产品成为最终出口产品之前,第2、第3…阶段体现在国内产出上的一种直接和间接的循环利用效应。其中,AM+AD=A,A是投入产出表的直接消耗系数矩阵,计算AM时,首先假设各行业使用部门的中间投入中,进口中间投入的比例在各个行业间一致,其次假设中间产品中进口与国内生产的比例等于最终产品中进口与国内生产的比例,即进口的i行业产品中,中间产品的比例等于i行业的总进口/(总产值+进口-出口)。因此,只需计算出一个n×1维的列向量,再将投入产出表的A矩阵每行乘以相同的比例就得到了AM矩阵。由于我国只编制了1997、2002、2007、2012年的投入产出表,其他年份缺失,考虑到投入产出表反映的生产技术短期内变化缓慢,于是用1997、2002、2007、2012年的投入产出情况分别替代1999、2000、2001年,2003、2004、2005、2006年,2008、2009、2010、2011年,2013、2014年[注]王玉燕等(2014)[29]同样采用了已有年份的投入产出基本流量表(中间投入部分)以及直接消耗系数矩阵来替代未知年份的数据。。对于缺失年份缺乏的各行业总产出、出口和进口数据,借鉴唐玲(2009)[30]的处理方法,用当年GDP增长率估算缺失年份各个行业的总产出,用当年进、出口增长率估算进、出口额。

行业行政垄断强度(P):学界对行政垄断的测度,运用较多的方法是指标体系法和衡量国有经济比重法。前者用ISCP框架将行政垄断细分为几个主要方面进行考量,但在不同行业之间,制度和行为指标很难进行客观、科学的量化。后者以国有经济比重作为代表变量测度行政垄断的强弱,研究发现国有企业通常与垄断、缺乏竞争的市场结构密切相关,利税率较高及国有化程度较高的产业,地方保护更为严重,国有经济比重是行政垄断的合理变量。丁启军和伊淑彪(2008)[31]认为行业集中度主要用来衡量一个行业的市场结构状态,集中度高说明该行业的垄断程度较高。而单纯的国有化比重高只是表明其行政干预程度较高,但这种行政干预是否一定会造成行政垄断,还要看它是否对竞争构成了限制和排斥。因此,行业集中度和国有化比重这两个指标在综合测度行政垄断程度时是一种相互依赖关系,一个指标对综合行政垄断程度的影响会受到另外一个指标的影响。本文综合运用行业集中度和国有化比重测度行业行政垄断。综合这两个指标时不适合用算术平均法,而更适合采用几何平均法,公式为:P=Gφ1*CONφ2,其中P表示一个行业的行政垄断程度,而φ1、φ2则表示G和CON的权重,为了方便,这里将权重都设为50%。用分行业的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总产值与大中型工业企业总产值的比重来衡量国有化比重,用分行业的大中型工业企业总产值与制造业总产值比值表示行业集中度。

3.控制变量

资本深化程度(C):采用资本(K)与劳动力(L)之比来表示;技术进步(T):以分行业的大中型工业企业科技活动经费的内部支出占总产出的比例作为代理变量;FDI流入(FDI):用分行业的大中型工业企业港澳台资本与外商资本之和与总产出的比值表示。

(三)实证结果分析

根据上文分析,不同的嵌入全球价值链途径会影响我国制造业升级效果,而全球价值链背景下行政垄断对制造业升级也存在影响作用。不同类型制造业承接的全球价值链环节不同,行政垄断的影响效应也可能存在差异。因此,下面将分别实证检验我国整体及分类型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其升级的影响效应以及全球价值链背景下行政垄断对制造业升级的作用效果。参考唐东波(2011)[32]的方法,将我国制造业按照劳动-资本比分为劳动密集型行业和非劳动密集型行业[注]劳动密集型行业包括:纺织业;纺织服装鞋帽皮革羽绒及其制品业;木材加工及家具制造业;非金属矿物制品业;金属制品业;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机械制造业;工艺品及其他制造业。。

1.全球价值链对整体及分类型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效应

采用行业面板数据,检验全球价值链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作用,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全球价值链对整体及分类型制造业升级的影响

注:*、**、*** 分别表示在10%、5%、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括号内为相应参数的t统计量。下表同。

从表1可以看出,无论是整体还是分类型制造业,随着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的加深,对其升级与提高都有显著的正效应。这验证了上文关于更好地嵌入全球价值链环节能够促进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分析。就微观而言,企业在全球价值链中需掌握核心或关键技术、具备较强的技术创新能力,并进入价值链关键环节才具有比较优势并占有较高利润份额。而且,我国制造业纯粹的加工制造环节占比逐渐下降,工业服务化的出现使得中间环节在价值链上逐渐向上游技术研发、下游销售服务环节转移,从而增加价值链环节附加值。

此外,非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指数项回归结果明显大于劳动密集型制造业,说明非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实现在全球价值链环节上的攀升对促进其升级的作用效果更加明显。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技术前沿及创新体系与发达国家相比有一定的差距,导致企业嵌入全球价值链一般立足于劳动力和自然资源等要素禀赋,从事低附加值、高能耗的加工组装环节(张少军和刘志彪,2009)[32]。但从事加工、装配、制造等环节的传统制造业的发展对我国制造业升级促进作用并不明显,因此,传统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对制造业升级的促进作用并不大。刘川(2015)[33]总结国际产业发展经验表明,一国进入工业化中后期,产业经济增长主要通过改变全球价值链的嵌入方式和向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产业的转型升级来推动。因此,全球价值链背景下,制造业从劳动密集型转向非劳动密集型也是实现升级的有效方式。

从控制变量来看,资本深化程度(lnC)系数为负,说明资本深化对我国制造业升级并没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一方面,资本深化本身不能提高产出效率,其只有与较高素质的劳动力相匹配,才能创造较高的产出效益(周德禄,2012)[34];另一方面,经济资本化对于经济赶超和效率改进有正面激励效应,但对于技术创新却可能有一定的抑制作用[注]本文采用全要素生产率作为制造业升级的衡量指标,而全要素生产率也常用于衡量技术创新。。技术进步(lnT)与我国制造业升级呈正相关关系,一方面,由于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企业能够通过嵌入全球价值链获取知识并且提高学习创新能力,然后以较低成本学习、模仿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达到创新和进步的目的;另一方面,企业为了接受高要求与高标准跨国公司的技术溢出,必然努力提升自身技术水平和管理水平,提高生产效率,因此,技术进步能够促进我国制造业升级。FDI流入(lnFDI)变量的结果有正有负且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说明FDI流入并未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显著提升制造业的整体技术水平,促进我国制造业升级,但这并不代表FDI流入对我国制造业升级没有作用。其原因可能在于,我国制造业外商直接投资企业多为劳动密集型的加工贸易企业,均处在全球价值链低端环节,高新技术企业占比小,外商直接投资企业与内资企业技术没有明显差距,从而导致溢出效应很难加快内资制造业企业升级步伐。

2.全球价值链下行政垄断对整体及分类型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效应

采用行业面板数据,检验全球价值链下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全球价值链下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

从表2可以看出,无论是行政垄断项还是行政垄断与制造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程度指数的交叉项,都对我国整体及分类型制造业升级呈抑制作用。也就是说,行政垄断对全球价值链背景下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效应具有共性,都会对各类制造业升级产生影响,区别在于阻碍升级的程度不同。这个结果验证了行政垄断会阻碍我国制造业升级,以及由行政垄断带来的进入壁垒、价格限制以及资源错配等会抑制制造业升级的原设想。在我国经济发展壮大、社会生产效率不断提高的同时,政府的价格管制、对本地市场的保护等,以及由此导致的资源错配现象都会阻碍产业发展。因此,总体来说,行政垄断不利于我国制造业升级。但是通过对比表2中行政垄断项及行政垄断与嵌入全球价值链交叉项的系数可以看出,嵌入全球价值链后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抑制作用明显变小。即我国制造业实现全球价值链环节的攀升能够减小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抑制作用。

五 结论与启示

本文通过梳理实现我国制造业价值链环节攀升的三条途径,探讨嵌入全球价值链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考虑到全球价值链背景下行政垄断这个外部因素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影响作用,构建了制造业升级的分析框架,并对我国制造业16个细分行业1999-2014年间的升级进行实证检验。结论与启示如下:1.实现全球价值链分工环节的攀升是我国制造业升级的有效方式,而原有价值链深度嵌入、价值链环节的上下游嵌入以及形成有自身特色优势的产业价值链都是实现我国制造业嵌入更高端全球价值链环节的有效途径。发展研发设计、销售服务这些高附加值环节是促进制造业升级的有效方式,这不仅需要我国提高技术创新及自主研发能力以更好地承接更高端的全球价值链环节,还需要创新和服务的有效结合以实现价值链各环节的有序衔接。比起劳动密集型制造业,我国非劳动密集型制造业更具有创新能力,着力于高新技术产业的发展也能够促进我国制造业升级。2.行政垄断通过进入壁垒、限制价格等直接作用于制造业的发展,进而导致资源错配,阻碍制造业升级。而嵌入全球价值链并向更高端价值链环节攀升,能够减小行政垄断对我国制造业升级的抑制作用。3.实证结果表明嵌入全球价值链能够促进我国制造业升级,而且制造业价值链环节从基础环节转向增值环节,或者说从劳动密集型制造业转向资本技术密集的非劳动密集型制造业也是促进我国制造业升级的有效途径。因此,为实现升级,亟需营造和优化自由开放的市场环境,使制造业各行业企业能在一个适宜的生态环境中在内生动力和外部推力作用下,不断提高自身技术创新、研发设计、管理效应等综合能力,有序嵌入全球价值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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