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时毓民教授应用滋阴补肾法治疗小儿感染性肌炎经验

2019-01-04孙艳艳汪永红时毓民

中国中西医结合儿科学 2019年5期
关键词:多汗滋阴肝肾

孙艳艳, 汪永红, 时毓民

感染性肌炎是由细菌、病毒或寄生虫等病原菌直接侵袭骨骼肌,导致肌纤维、肌纤维间质炎症的一类疾病的总称,以受累肌肌力弱、疼痛及继发肌萎缩为临床特征。治疗上,西医对于轻型以观察休息、对症治疗为主;重型则应用激素治疗,疗效虽然显著,但有一定的副作用,长期应用对于儿童生长发育也有一定的影响[1-2]。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时毓民教授,从医五十余载,擅治小儿常见病和疑难病,笔者跟随时教授临证,时教授从滋阴补肾法论治小儿感染性肌炎,疗效显著,现将治疗与用药经验总结如下。

1 “痿”证的古医籍溯源

1.1 “治痿独取阳明”的论述 关于痿证的病因病机和治疗,《内经·痿论》最早提出了治疗痿证的大法为“治痿独取阳明”,阳明属胃,受纳水谷精微,化生气血,营养宗筋。阳明经脉总会于宗筋,宗筋具有约束关节而滑利关节的作用,故阳明虚则宗筋纵,带脉不引,故足痿不用也。帝曰:治之奈何?岐伯曰:各补其荥而通其俞,调其虚实,和其逆顺,筋、脉、骨、肉各以其时受月,则病已矣。”文中指出调养脾胃,营养宗筋为治疗痿证的大法。

1.2 补肝肾治疗痿证的提出 在《兰台规范》中描写到“《内经》针痿之法,独取阳明,以阳明为诸筋总会也,而用药则补肾为多,以肾为筋骨之总司也。养其精血而逐其风痰,则大略无误也”,文中提出补肾养精,逐其风痰为痿证的基本方法,可见调养肝肾在治疗痿证中有着重要的作用;还有《三因极·病证方论·五痿叙论》中:“治肝肾虚热,热淫于内,致筋骨痿弱,不自胜持,陈无择采用加味四斤丸补肝肾治疗痿证。”朱丹溪认为“肝肾阴虚有火”为痿证的一个病机,从《局方发挥》:“诸痿皆起于肺热,传入五脏,散为诸证”的论述,结合五行生克理论,认为“肺热之所以成,缘于心火旺,心火之所以胜,缘于肾水之不足”,故提出了“泻南方、补北方”的治则,创立大补阴丸、虎潜丸方剂治疗痿证,进一步确立了滋阴泻火治疗痿证的方略。

2 时教授对“痿”证的认识和治疗

时教授深谙经典,结合小儿“稚阴稚阳”“阳有余而阴不足”的生理特点,分析小儿感染性肌炎的病机治法如下:

2.1 邪热津伤是其标,脾肾亏虚为其本 火、热是痿证的致病因素之一,时教授从《素问·痿论篇》提出“五脏气热致痿”“肺热致痿”;还有张从正《儒门事亲》中:“大抵痿之为病,皆因客热而成……”等的描述中,悟出痿证多热、多虚,临床上感染性肌炎的发病往往在发病初期以呼吸道感染,发热为首要表现,身热不扬,消瘦,继而行走困难,伴有夜间热烦不寐,自觉易疲劳,多汗,舌红,苔少,脉细软,认为是热伤气阴所致;同时他认为“肺热致痿”的机制一方面在于肺朝百脉而布水精,肺热致使津液失其输布,久则五脏失其濡养,而致痿病,另一方面“五行生克”理论中,脾与肺为土金相生的母子关系,热邪袭肺耗伤肺阴后,子盗母气,使脾受损,运化无力,气血生化乏源,四肢肌肉无以受,故痿而不用。

除了火、热邪气,时教授认为脏腑功能虚弱是痿证发生的本质,脾胃位于中焦,为后天气血生化之源,脾在体合肉、主四肢,主运化、升清和统摄血液,人体肌肉的丰满、功能的强健和脾胃功能关系密切;肾为先天之本,肝肾同源,并且小儿脾常不足、肾常虚,久病之后更易累及肝肾之本,所以在临证中注重补益肝肾以促进疾病恢复。

2.2 气滞血瘀致疾病迁延不愈 “血主濡之”,气血是滋养人体四肢百脉的重要物质,气为血帅,气血以流通为贵。《素问·痹论》谓:“病久入深,营卫之行涩,经络失疏,故不通”;《普济方》中:“人之一身,不离乎气血,凡病经多日,疗法不痊,须当为之调血……用药川芎、莪术、桃仁、灵脂、生地黄、北大黄为要……,以此先利其宿淤”;宋代许叔微谓:“人之一身不离乎气血,病经多日,疗治不痊,须当为之调血。”明代王清任提出“治病之要诀,在明白气血。”

时教授经过多年的临证发现:儿童慢性反复发作性疾病以及疑难病证中,血瘀是一个重要的病理因素。外感六淫,初病多为气结在经,久病则血伤入络,导致气滞血瘀;或先天不足,脾肾亏虚,气血化生不足,气不运血而瘀滞,因“气血不虚则不滞,虚者无有不滞者”。

2.3 从滋阴补肾法论治痿证 针对以上的病因病机,在治疗原则上,时教授继承了丹溪滋阴补肾法为主治疗痿证的疗法,以知柏地黄汤为主方加减治疗。在疾病的不同阶段治法稍有侧重,如果在疾病的早期邪热留恋,低热反复,可加银柴胡、地骨皮、青蒿等;在清热解毒的同时更注重养阴益气,加用黄芪、太子参、党参等益气;以麦冬、炙龟甲、石斛等滋阴;病程日久,疾病后期耗伤肾精,予肉苁蓉、枸杞子、芡实等补肾填精。由于痿证病变部位在筋脉肌肉,筋脉肌肉则需气血津液的滋养,才能束骨,利关节,健行走,在久病的痿证患儿治疗时,时教授非常注重益气养血,活血化瘀,常用当归、丹参、香附、川芎等,在滋阴补肾的同时不忘加用益气活血之品,两者相得益彰,贯穿着治疗的始终。

3 病案简介

患儿男,15岁。2015年1月22日初诊,因“行走困难、消瘦、身热近5月”就诊。患儿2014年9月4日出现咳嗽、咽痛、发热,最高37.4 ℃,当地查血常规外周血白细胞计数6.57×109/L、红细胞5.44×1012/L、血小板计数189×109/L、中性粒细胞47%,淋巴细胞36.7%、血红蛋白159 g/L,C反应蛋白<8 mg/L,给予抗病毒、止咳对症治疗后症状消退,但患儿自觉易疲劳,未予重视,2周后逐渐出现四肢软,行走、持物无力,不能完成体育课长跑项目,全身不适感、夜间自觉热烦不寐、间歇性腹痛、心悸,遇声明显,伴纳差,大便不成形,不伴有肌痛、皮疹表现。先后在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内分泌科、心内科、儿科医院神经科、心内科、心理科等就诊,期间实验室检查:血谷丙转氨酶84 U/L高于正常范围,谷草转氨酶19 U/L、肌酸肌酶62 U/L、肌酸肌酶MB、MM亚型分别为18 U/L与44 U/L、血肌钙蛋白T 0.011 μg/L、肌酸肌酶MB 0.8 μg/L、补体C30.95 g/L、IgG 14.51 g/L、IgA 3 g/L、IgM 0.7 g/L、铁蛋白110.9 μg/L均在正常范围;补体C40.11 g/L、总补体49 IU/mL,均略低于正常范围;血清IgE 856 IU/mL,高于正常范围;抗O抗体、结核感染T-spot、自身免疫性抗体、抗线粒体抗体、抗中性粒细胞抗体、乙肝病毒表面抗原、寄生虫抗体(囊虫、肺吸虫、华之睾吸虫、血吸虫、包虫、旋毛虫、曼氏裂头蚴、弓形虫(IgG、IgM)、广州管圆线虫、丝虫)均阴性,血T3、T4、TSH、LH、FSH、T、PRL、ACTH、皮质醇及血清电解质Na、Ca、K均正常。肌电图:提示轻度肌源性损害,动态心电图:窦性心律不齐、逆钟向转位,肝胆胰肾输尿管B超、心脏超声、胃镜检查均正常。先后口服辅酶QA,果糖二磷酸钠口服液、ATP、维生素B1、维生素B6、维生素C等治疗,因症状改善不明显转诊中医科,体格检查:神疲,面黄,咽红,四肢肌力Ⅲ-Ⅳ级,舌红,苔少,脉细软。既往平素体弱,易外感、多汗,否认胃肠、心脏等疾病史。西医诊断:感染性肌炎[3];中医诊断:痿证。辨证分析:热伤气阴,脾肾亏损,筋脉失养,肢体痿废;治则:滋阴清热、益气补肾。知柏地黄汤加减。方药:生地、知母、黄柏、炙黄芪、玄参、益智仁、香附、乌药各9 g,茯苓、山药、丹参各12 g,芡实、淮小麦各30 g,蝉衣、炙甘草各5 g,共14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早晚两次口服。

2015年2月5日复诊,患儿烦热不寐、纳差、腹痛症状较前好转,仍有多汗、心悸、乏力、行走困难等表现,查看舌脉:舌质淡红,苔少,脉细软,提示气虚证候明显,再拟前法佐以益气活血。方药:炙黄芪、石斛、木香、生地黄、熟地、白术、党参、肉苁蓉、麦冬、五味子、益智仁各9 g,山药30 g,陈皮、川芎、远志、炙甘草各5 g,炒丹参、红枣、太子参、石菖蒲各12 g,再14剂,水煎服,每日1剂,分早晚两次口服。

2015年3月1日三诊,胃纳好,心悸、多汗症状消失,乏力感明显减轻,上肢可持轻物,下肢可短距离独走,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沉细,2015年3月1日血谷丙转氨酶37 IU/L,谷草转氨酶16 IU/L,CK-MB 14 IU/L,乳酸脱氢酶201 IU/L,磷酸肌酸激酶104 IU/L,α-羟丁酸脱氢酶169 IU/L,肌力V级,时教授认为虽然该患儿心悸、多汗、乏力等诸多气虚的常见症状均已明显纠正,但目前主要症状仍以肌弱表现为主,结合平素体弱,病程较久,加之此时脉相沉细,考虑目前认为此时仍以气虚为主,同时存在肝肾不足,故治疗继续益气健脾活血为主,同时注重滋阴补肾固本,促进疾病恢复。方药:炙黄芪、党参、生地、熟地、醋龟甲、白茯苓、肉苁蓉、川芎、麦冬、炙甘草各9 g,太子参、枸杞子、丹参各12 g,芡实、山药各30 g,28剂。

2015年3月31日四诊。患儿行走自如,四肢肌力V级,查体: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沉细,再守方服用3个月,巩固治疗而愈,半年后随访复诊,症状稳定能正常工作和生活,3年后复诊,患儿病情稳定,未再复发。

按语:该患儿以行走困难,肌力下降为主要表现,伴消瘦,热烦不寐,心悸,纳差,大便不成形等症状,加之平素体弱,易外感,多汗的体质,时教授辨析患儿属于气阴两虚体质,感受外邪,邪郁肌表化热,热久耗伤气阴,脾肾亏损,筋脉失养所致,故采用滋阴清热、益气补肾,拟知柏地黄汤加减治疗,加用香附、乌药行气止痛,一诊后烦热不寐、纳差、腹痛症状较前好转,但仍有多汗、心悸、乏力、行走困难等,为气虚症候表现明显,故加用党参、太子参加重健脾益气之功,加川芎、丹参活血之品,濡养筋脉。三诊后,胃纳好,心悸、多汗症状消失,乏力感明显减轻,上肢可持轻物,下肢可短距离独走,继续加用醋龟甲、枸杞子、肉苁蓉等滋阴补肾之品,守方3个月而愈。

4 讨论

“弱而不用者为痿”,以下肢更为多见,可见于任何年龄段,多由邪热伤津或素体气阴不足、肝脾肾亏损导致经脉、筋骨失养,肢体痿废不用所致,时教授认为痿证实则属于本虚标实,热为标、虚为实,虚以脏虚、阴虚为主,脏腑功能虚弱是痿证发生的本质,是内在因素,其中脾、肾脏虚弱最著。因此时教授治疗小儿感染性肌炎,虽源流于“独取阳明”之大法,但根据小儿“阳有余而阴不足”、“脾常不足、肾常虚”的生理特点,结合现代药理研究结果遣方选药,以采用滋阴清热、益气补肾治疗痿证,选择知柏地黄汤加用益气活血药物,而非一味地沿用温补肾阳或仅注重益气健脾的方法,临床疗效显著。

知柏地黄丸最早出自清代名医吴谦的《医宗金鉴》,是在六味地黄丸的基础上加入知母、黄柏两味药而成,具有滋肾阴、清相火的作用,常用于治疗肝肾阴虚、虚火上炎证,现代药理研究显示知柏地黄汤具有抗炎、调节内分泌、改善免疫功能等多重作用[4-6];滋补肝肾的中药可调节机体免疫功能,同时促进激素分泌或类激素样作用,减轻激素副作用,协助激素减停[7-8];肉苁蓉、枸杞子、醋龟甲等具有调节机体免疫力、垂体、肾上腺皮质或有类似肾上腺皮质激素样作用,可作用于免疫系统多个环节,调节机体免疫功能[9];活血祛瘀类药物在改善微循环的同时,还具有抗炎作用,川芎、丹参等活血中药具有扩血管、改善微循环、抗炎、镇静镇痛、解热等作用,对于组组织缺血再灌注具有保护作用[10-11]。

由此可见,由知柏地黄汤加减为主的滋阴清热、益气补肾疗法治疗小儿感染性肌炎,源于经典,又有现代药理研究结果的支撑,可在临床推广应用。

猜你喜欢

多汗滋阴肝肾
杞菊地黄丸治疗飞蚊症肝肾阴虚证的疗效观察
补肝汤治疗肝肾阴虚型慢性乙型肝炎效果分析及对患者中医证候积分的影响
秋日滋阴润燥佳品——百合
为什么自来水管会“出汗”?
秋季养生 重在滋阴防燥
乳腺癌手术后“多汗”的中医治疗
儿童夜间多汗是什么原因
两腿一分补肝肾
秋天滋阴败火的宝贝
中秋十味滋阴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