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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鸦乐队等枕头里的羽毛落下来

2018-12-29邓郁聂阳欣

南方人物周刊 2018年39期
关键词:昏鸦乐队专辑

邓郁 聂阳欣

2018年11月29日,昏鸦乐队在秦皇岛的阿那亚礼堂演出。着红衣者为阿宽。身后从左至右依次为吉他手辉彦、键盘胖比、主唱中立、贝斯杰霖和鼓手易修图/刘晓龙

“奶油90克,糖80克,搅拌到无颗粒,再熬红茶,加80度的牛奶,煮三分钟……”昏黄的灯光下,瘦高个的易修一边给我解释,一边叮嘱在重复搅拌动作的食堂师傅,“师傅你很重要哦,我看好你!”

隔着一道布帘,杰霖熬着一大锅面线,外形最像厨子的胖比其实是帮厨,年纪最小的他兢兢业业地拿勺子翻搅着酱汁大肠——眼看着面线的卤一步步从金黄变成深黑,汤汁收得愈发稠浓,香气扑鼻。

易修、杰霖和胖比都来自台湾,分别是独立乐队昏鸦的鼓手、贝斯和键盘手。易修经营着一家锅烧面兼甜点店,杰霖则是面线餐厅的主理。

农历大雪的几天之前,从北京出发,乘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后,我们在凄清寂寒的秦皇岛阿那亚海边与这支乐队相逢。

午夜,松软香甜的红茶蛋糕和勾芡浓郁的大肠面线终于上桌,主宾们人人都尝到了一小份。旅途的松弛和近乎亲友的情分在空气里漫开。好像应和了昏鸦最新专辑某种温暖、活泼的调性。

拨开温情、顽皮的一层表面,这张新专的名字却是有点拗口的《我们目前是什么都先不做》。这也是昏鸦主创李中立这几年常常会有的一个心态。

因为身兼民宿和咖啡店老板、乐队核心,还有父与子的多重角色,李中立常感肩头有一万件事要处理的负担,太多头绪无从梳理。

“就像是枕头破掉,很多羽毛跑出来,但它们还没有降下来,还在空中。所以我现在等它们降下来,就是什么都先不做。”似乎有些消极,其实是以退为进。“不是碰到重大问题的逃开。而是讲的一个moment(瞬间),当人走不过某些事情的时候,把你意识到自我的这件事情消掉。等心中安定下来,再继续前行。”

奇情与童话

在台湾和大陆,昏鸦乐队莫名地拥有“厌世”和“丧”两个殊途同归的标签,这多半要归因于第一张专辑。这张叫作《寓言式的深黑色风景》,从专辑名到其中的大部分曲目,几乎都跳荡着深深浅浅的阴郁和压抑。

那时的李中立刚刚服完兵役不久,有很多的话想说。“在军队里是没有多少个人价值的,你只有服从。以军事的战术考量来说当然是必要的,不过对当时崇尚存在主义的我实在很难忍受。”

于是,有了《黑海的舞》里“成为新的我”,也有了《透明的夜》:

你说世界有它应有的形状

我说朋友有时你得选择遗忘

但你也包含于这形状

喔不我在镜子的另一方

“因为当兵,刚跟女友交往就被迫分开,长时间无法见面,每天又只能在晚餐后排队用公共电话谈10分钟的恋爱。原本甜蜜的爱情稍微压缩成比较暗黑的东西,或许这就是第一张专辑里那些奇爱故事的养分。”他向我解释。

但在“暗黑”的情绪和狂躁失序的音乐之外,昏鸦还是温柔和俏皮的制造者。

比如歌名让人不明就里的《敦北地底洞窟探勘实录》,说的其实是发生在台北某个商业地段的一段爱情。

“因为这家IKEA在敦化北路的地下呀,就像歌词里写的‘地下迷宫。明白这一层以后,你再看歌词,‘温柔的街有黄色雨滴落,哀伤的椅有蓝色手紧握,哈哈,是不是一下都打通了?”昏鸦的忠实歌迷丁丁说。

她眼中的李中立喜欢悲剧性的浪漫,也骄傲于自己的审美。他们不像一些独立乐队直接地反抗、批判,而是营造一个自认为美好理想的世界。“就像他们曾经自称‘竹林七贤,那是一种不和社会同步、不会蹭热点的艺术气质。不管当下红的是什么,只坚持自己的美学。”

舞者阿宽的存在也是昏鸦的一个特别之处。平时身为广告导演的他,现场演出时往往身着一身红衣,戴着巨大而鬼魅的面具,在舞台上下随兴起舞。这给乐队增加了些许“巫”的成分,也引来争议: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乐队却觉得,没什么不好。于是这个最初以“补白”出现的角色,如今成了昏鸦固定班底之一。“我还看过一次他拿着伸缩衣架似的东西,配合音乐节奏,很好玩儿,很多奇思妙想。”丁丁说。

作为一个本职媒介设计、“半路出家”的音乐人,含糊不清的咬字曾是李中立为人诟病的一个“缺陷”。喜欢昏鸦的歌迷觉得,这和迷离莫辨的乐队曲风倒蛮吻合。不过李中立在制作人和妻子的督促下,还真的学了声乐和发音,变得“字正腔圆”起来。

他承认,因为是做设计和影像出身,又常常参与拍摄MV,写歌时脑海里就像一部电影一样,开始有主角,接着是情节发展,再有灯光、快门速度,然后再去编曲。“我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技巧和丰富的理论可以去玩音乐,所以只好有点土法炼钢地慢慢用故事去堆叠出来。”

《美好的荒野求生》

《我们如此超群绝伦怎能居于世俗所见》

《夜間飞行》

《住进狼胃里》

2015年,弹新琴,心情很好的中立

由一则社会新闻,他堆叠出了第二张专辑中的《言情小说》。这首歌的前半段听起来颇有R&B韵味,浪漫柔和,但后段却在苍凉中将前段推翻,一遍一遍地重复“这是如此美好的歌,只希望这都是真的”。歌曲灵感来自一个令人唏嘘的社会案件:一对小夫妻家中不幸债台高筑,妻子无奈想出买凶杀死自己、诈领保险金还债的招。直到被发现她去世前和丈夫在电梯里深情诀别的画面,“骗局”才被揭穿。

李中立说自己的确迷恋奇情惨爱的故事。“当时听到这则新闻便很悲伤,想想他们诀别的五分钟,那是一种怎样极端的心情。报刊上都是对先生的各种批判,但我相信他们之间的柔情,一定是感情面胜过了现实的理智面。我看的所有言情小说里,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它了。”

奇情虽凄美,终究不是生活的主调。

四五年前,李中立当了父亲。这个原本从不读童话的胡子帅男开始正儿八经地去读绘本,感知孩子的世界。无意中读到日本童话作家宫泽贤志的《银河铁道之夜》,他觉得真是太棒了,怎么会有这么ㄎㄧㄤ(闽南语,“强”)的书?

在这部梦幻小说里,列车带着贫穷孤独的少年乔邦尼和他的好友康贝瑞拉,踏上银河铁道之旅,从三次元世界去往四次元空间,寻找所谓的幸福。故事有励志的一面,然而康贝瑞拉最终溺水而亡,孤独感贯穿了主角乔邦尼和作者短暂的一生。

李中立于是写下中世纪背景的《银河冬令恋曲》,一个离乡背井的爸爸在森林中迷路了,遇上一只狼跟他说:“每一瞬间都是一趟旅程的起点。”整张专辑的概念也由此定下。森林、大海、国王、王子的意象不断涌现。

儿子是他心目中的第一读者。“虽然他现在看不懂,但有一天他长大了,有兴趣,‘哇爸爸以前给我写的童话,我觉得就很浪漫,不管它卖得好不好,至少我做了这件事。”

他把这张专辑命名为《一切不灭定律》。“我们加起来都是一,其实都只是宇宙中的小粒子,即使有天孤单死去了,但我们的粒子终将重逢,所以把握每一瞬间吧!”

素来在专辑设计上用心的李中立,给第二张的10首曲目专门画了10幅画。结果,有着粉红笔头的男人主题肖像画系列出人意料地大受欢迎,帮助设计师林纬铭为这张专辑捧回了金曲奖最佳专辑包装奖。

此地与他方

截稿的这夜,结束了第二轮大陆巡演的李中立,正在台北依照太太吩咐,采购他们家民宿所需用品。

两年前,为了照顾父亲,他带着妻儿从台北搬回了自己的故土——位于台湾东部花莲的七星潭。

那是一块承载了太多欢欣的乐土。童年时,他会和伙伴一起在父亲的大理石工厂打羽毛球,去水源地溯溪,到和平街吃米苔目,回吉安帮阿玛(祖母)修剪树枝,在车站旁的泳池一边游泳一边吃泡面,台风天到南滨公园看疯狗浪,到黄昏市场吃生鱼片,甚至连当兵都可以幸运地抽到离花莲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真的是不想回去都不行啊……”

只是,回忆归回忆。和生活了小半辈子的城市(台北)告别,搬进妻儿感到陌生的海边,并不像字面上那样浪漫——“更多时侯比较像交了个新恋人,才发现旧爱还是最美。于是海边生活的前半年,“窝囊得像个不愿签离婚协议的无赖男子,那是一个骑虎难下的人生篇章。”

直到某个接近中暑的夏日午后,他和爱人诗诗并肩立在父亲荒废的仓库前,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有了开一间Hostel(客栈)的想法。

后来,他们又开了一间名叫“龙宫”的咖啡馆。李中立原本属意咖啡馆的店名叫“惊涛骇浪前的我喝Café”。“很拗口吧,跟我的歌一样哈哈哈。”文艺准中年的顽皮本性来蹦了出来。

七星潭虽不像垦丁那样明媚灿烂,但毗邻太平洋的海水,四季都是充满生命感的绿,白色泡沫的浪花把岸边的鹅卵石冲刷得浑圆光滑。李中立戏说,一年里头总会有一两个星期,犀利的闪电在花莲“免费整晚放映”:

那种时候我们就都化成闪电猎人

悠游于黑暗的海面上

漂丿(潇洒)如浦岛太郎(日本传说中的渔夫)

他曾写下《我们如此超群绝伦怎能拘于世俗所见》。但在花莲,他的观念被村民的生活状态刷新:

社区便利店的店员25岁,他妹妹才四五岁,小伙子是同性恋,他们有很多其他人无法想象的生活困境,但李中立惊奇,他们每天活得很开心,常互相开玩笑。

“我之前不知道他们有那么多前卫的观念。都是他们自己讲,‘拜托,我比我妹妹大20岁,我继母比我还小,谁谁告诉我,他做过变性。这些对他们来讲是很稀疏平常的事情,我就大开眼界。乡下人过得更没有禁忌没有框架,反而我们比较保守。”

他将台北形容为试想“喀什米尔围巾包覆着水晶杯敲击”的响动,把花莲的声音比作“伴随着村长广播的佛朗明哥吉他”。然而这样的理想只存在于诗句与梦境里。“生活在他方”的性格,让他永远对身处的所在作相反的向往:所以前两张在都市里创作出来的专辑里头充满了星空银河与大海,新专辑反倒是都会气息浓厚了许多。

2018年11月29日,阿那亞礼堂演出后,昏鸦乐队的杰霖和胖比在深夜食堂为大家烹制大肠面线 图/刘晓龙

琐碎和消磨是颠扑不破的常态:创作永远只能在夜里,清早又要艰难地爬起来送孩子去幼稚园——“那真是人生最‘丧的时刻”,在明确“丧”这个词的涵义后,他打趣地回答。

慕名来民宿和咖啡馆的客人一拨接一拨,他意识到还是需要留一点空间给自己。

和乐队成员分隔两地,“练团”(排练)再不似从前那么方便,他只能频繁地往来于台北、花莲之间。

温馨与残酷

这个好脾气的男人,面对任何文艺创作人都会面临的困境,越来越趋向用戏谑的方式来自我调节。第三张专辑表现得尤为明显:他以《帕芙若娃》(即泡芙,一种西点)来比喻爱情的基调与往复;发际线再后移,男人们也要时刻《保持英俊》的自我态度,甚至在MV里跳起了1980年代的Disco。

“哈,其实我本来就很喜欢跳舞,可是第一张的曲风不允许,所以一直压抑着。”李中立在言几又书店的见面会上笑着解释。在他看来,幽默其实才是乐队成员私下的本色。

中立的父亲和孩子 图/受访者提供

他常常围着妻子的围裙,在家里洗碗。写歌帮他成功实现了“成为一个情圣”的假想。

写《晚餐后的唐吉轲德(台译,即堂吉诃德)》这首歌帮他成功实现了“成为一个情圣”的假想。某天洗好碗之后,他照例无聊地拿着乌克丽丽(尤克里里)弹情歌,突然觉得那个状态有一个蛮幽默的意思在:“我把老婆想象成是一个很专制的富太太,很凶,会压迫我,我只好在洗碗的自由时间幻想自己是一个爱情游侠,像堂吉诃德一样征战。当然最后是一场梦嘛,一个泡沫,还是会被戳破。”

回归现实,他坦言,“太太诗诗承担了太多无趣的事情,有趣的事情都被我承担。因为有她,我才可以继续在我的世界里面去run。”

有一天,三四岁的儿子忽然问他:爸爸,人死掉了会怎样?

李中立:会去另个地方。

孩子:那里有河流吗?

李中立:当然会有的啊。

孩子:那也会有鸭子吗?

李中立:当然应该也有的啦。

孩子:那会咬人吗?

李中立:应该不會吧。

孩子:那你会在那里吗?

“然后我就呜呜……”中年男人一副感伤又感动的模样。这段对话也成了新专辑里他写给儿子的一首《Mooon》。

“为人父母,除了自然萌发的父性母性,还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吗?”

李中立忽地有点凝重。

“会重新思考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李中立心目中的老爸是个“坚强、顽固,又相当可爱”的老头。从前每次回台北,父亲都要坚持送他上火车,帮他买好麻薯之类的一大包铁路便当,才依依不舍地从窗外挥手看着儿子离开。然而他们的相处并不融洽——虽然今天住得很近,摩擦却比分隔两地时要更多了。

“有了小孩之后才会注重起和父亲的关系,但不是变得温馨这么单一,还有很多残酷的东西。比如有一天我和我小孩的距离一定会变得像我和我父亲一样,连碰个面讲话都不自在,但我觉得很好的是,我现在已经在慢慢接受了,大家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他甚至会主动去跟他找摩擦,“不然有一天他走了,连摩擦的机会都没有了。”

魔幻与嬉皮

阿那亚那晚的演出,在当地标志性的尖顶礼堂。因为“非登记有约者勿入”的社区规定,除了昏鸦乐队和到访的我们,这条寂静的海岸线上空无一人。

幽深的大海,层层扑打翻卷的海浪;与吉他、贝斯、鼓、口风琴和小提琴,还有舞者阿宽的游走之间,只有一扇落地窗之隔。

中立和妻子在他的故乡花莲开的民宿Miaoko Hostel。孩子在这里嬉戏,也给了中立更多对于自然和亲情的思考 图/受访者提供

十多个小时之后,我们在一两公里开外的沙丘美术馆聊天。那是一串建在土地之下、沙滩之上的白色洞穴,延展的线条和圆形的开口仿佛是通向大海与天空的门径。

“好魔幻。”已经是第二回来大陆巡演的乐队成员依然觉得新鲜而奇妙,“沙滩上那些整整齐齐捆扎的草垛,好干枯。是真的吗?”

李中立说能由公司邀请,策划一趟五六个城市、长达十天的巡演旅程,他在台湾玩乐队的同行们都非常羡慕。

“我对大陆这边搞次文化的青年的想象,一直是他们非常善于在穷困的生活里制造浪漫。不过这些年可能大家的经济状况好很多,似乎已经完全走出那样的框架了。”

2015年,刚刚签下他们的赤瞳音乐便租了一辆小巴,载着乐队吭哧吭哧地巡游了大陆十多个城市。新专里的《Minimalist Runner》写的便是这趟奇妙之旅:

在无锡的livehouse活塞,现场异乎寻常地热。下台时乐队抱持着“原来昏鸦在大陆如此火红”的心情想和歌迷们聊聊,“结果他们说因为有人过生日,所以大伙来帮他庆生!”

在新乡,老板小东在演出结束后带乐队到不为外地人所知的小巷里,吃着他们从未尝过的地方菜。酒过三巡,小东说起自己的感情故事,连说一两个小时没有要停的意思,工作人员忍不住要打断,李中立却使眼色“不用”。

最“魔幻”的还是义乌。

下午时分抵达,看见两三个嬉皮青年在道观里泡茶,吃着似乎刚掉下的柚子。打过招呼后就邀乐队到后山游泳,李中立心想“嗨,老兄,哥是来玩摇滚不是来避暑的”,但终究还是抱持一颗“open mind”跟着他们。“没想到他们家的泳池竟是个来回约500米的水库!于是在他们带头之下,三位团员“不争气地”褪去了全身衣裳畅游开来。

后来才知,那几个当地青年是演出场地隔壁同一家livehouse的三个老板。叫昏鸦试音,嬉皮老板们说“随你们爱怎么弄就弄,酒想喝就自己去冰箱拿”,“又取了一些烤鸭给我们吃,他们跟你讲话的时候,那个对焦,对,他们真的会突然不见,然后突然跑到你面前,然后突然又消失了。原来是去拿酒给你了,呵呵。”

他因此觉得,大陆的嬉皮要更多,更纯粹。

而他自己,完全没法摆脱教化和个性的拘泥。甚至连读《天龙八部》20遍、喜欢金庸这样的爱好,也不太好意思示人,因为这样貌似不够“fashion”。“我很入世,又很在乎别人的眼光,跟人对谈,常常感觉到不自在。”一旦终于接受自己没法成为嬉皮,倒落得一个解脱。

所谓成长,大概就是慢慢地认清一些真相,并且加以包容。就像他曾经写过的《万中选一的青年》,大家往往以为,他是要赞颂称道那些希望去往远方的独立灵魂。隔了这么久,他终于澄清,这是一首反讽的歌。

从来不是你的鞋太黑

而是你所走过的路太脏

就像决不能怪那月亮的光

强风吹过你的身旁

“其实我是想说,每个人都在说自己是万中选一的青年,其实大家都不是(包括我们)。我是在嘲讽‘从来不是你的鞋太黑,而是你所走过的路太脏这种心态。别都怪这怪那,其实你也没有那么特别。但即便反讽,也是peace(平和)的。这是我追求的。”

骄傲而自知,又宽厚,这大抵是今日的李中立与昏鸦了。

(参考资料:《他们目前做什么?昏鸦乐团,保持英俊》,昏鸦官方脸书。感谢赤瞳音乐、阿那亚对本文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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