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丝路另一端的“洋中医”

陈少智

“消渴”“针灸”“苦西瓜”，一连串的中医名词伴随着英文，从北京中医药大学国际学院一间不大的教室里传出。讲台上，伊朗的胡曼（Amir Hooman Kazemi）教授，正在给来自6个不同国家的学生讲授中医课程。

“外国人教外国人学中医”的场景可能会让不少人感到奇怪。“但实际上，我在北京中医药大学任教已经8年，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了。”胡曼向《财经国家周刊》记者说道。

他告诉记者，包括中国学生在内，胡曼的学生遍布全球60多个国家和地区，他们有的是已经从业的医生前来进修，有的是还在上本科、硕士或博士的年轻人。

不光在中国，胡曼还在家乡伊朗的德黑兰大学任教，并在当地开起了自己的中医院。他还到过西班牙、奥地利、土耳其、俄罗斯、美国等多个国家的大学进行针灸培训，用中文、英文与波斯文出版了多本介绍中医针灸的书籍。

渐渐地，随着“中医热”在海外不断升温，知道胡曼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在伊朗，胡曼介绍推广中医的身影不时地出现在当地的电视、报纸等媒体上。

“借助媒体的渠道，我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了解中医、认识中医、用上中医。”胡曼说道。

“中医征服了我”

胡曼这样一位在当地近乎家喻户晓的“洋中医”，在最初接触中医时，却也和很多人一样持有不小的怀疑态度。

疗效

不同的文化背景会给中医的推广带来很多隔阂，疗效是解决问题更为核心的要素。

“当医生是我从小的梦想，但我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一名中医。”胡曼告诉记者，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工程师家庭，但他并没有遵从家人的意愿成为一名工程师，而是坚持了自己成为医生的梦想，并在2005年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

“如果不是一个巧合的机缘，可能我现在会是一名临床医生。”胡曼说道，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刚刚毕业的自己，竟然还意外获得了一个到北京中医药大学学习的机会。

当时的胡曼虽然也曾接触过中医，但始终觉得那些不可思议的疗效更像是一个个神奇故事。不过，对中医的不理解并没有打消胡曼来中国一探究竟的兴趣。作为一名医生，他更愿意通过自己的眼睛来评判任何一种治疗手段。

可让胡曼有些失望的是，经过几个月的学习，他对中医的看法并没有太大的改观。直到即将要回国时，有些不甘心的胡曼决定要到实际中寻找答案，并在学校老师的帮助下来到了北京东直门中医院，跟随一位资深中医大夫观摩学习。

“只用了一周的时间，中医就用看得见的疗效征服了我。”胡曼说道。虽然当时胡曼还并不清楚为什么用针灸扎手上的穴位，会对头部的疾病产生可观的治疗效果。但这已经足以让他下定决心留下来学习中医。

从北京到德黑兰

2010年，经过五年多的学习，主攻针灸方向的胡曼又多了一个新头衔——北京中医药大学的中医学博士。可胡曼并没有因此而满足，作为当时少数能获得中医学博士学位的外国人，他选择接受新的挑战。

“毕业后，学校先是邀请我开办了针对留学生的中医专题讲座。”胡曼回忆道，虽然当时还不是正式的老师，但效果却出奇地好。2011年胡曼正式被聘为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并主要向各国留学生授课。

目前胡曼不仅每个学年要在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300多个小时的课程，有时还会应学校要求，给中国或海外的针灸师提供专业技能培训。而到了寒暑假期，回到伊朗的他也依然不会闲着，作为德黑兰大学的教授，胡曼的课程在当地的学生中也格外受欢迎。

外国留学生在中国高校学习中医专业课程。

而他之所以如此热衷于中医的教学，根本原因还是为了能够让更多人了解中医，用上中医。在他看来，中医不仅疗效好，尤其是在治疗一些疑难杂症方面有着西医无法比拟的优势，同时综合来看，中医还具有治疗费用便宜等方面的优势。

“作为一名医生，我必须要把好的治疗手段，提供给更多的人。”胡曼告诉记者，在伊朗他已经开起了多家中医院，而且不止是在首都德黑兰。

“在我开中医院的过程中，总会有病人问‘中医可以治好某种病吗？而我会事实求是说，中医可以帮助到你，但医学无法保证百分百的治疗效果，无论西医、中医都是一样的。不过我可以保证的是，采用正确的治疗方法，对你有切实的帮助。”胡曼说。

胡曼总会在随身携带的包里备上针灸针，方便随时给对针灸好奇的各国人士讲解。甚至在国外直播的电视节目上，他也曾向主持人演示針灸针的用法，并不遗余力利用各种机会推广中医。

疗效是核心要素

据胡曼观察，在中医领域，针灸作为中国传统医学重要组成部分，目前已经在世界很多国家受到广泛认可，并作为世界卫生组织认可的一种治疗方法而被广泛接纳。

根据2016年12月发表的《中国的中医药》白皮书，世界卫生组织统计数据显示，已有103个会员国认可使用针灸，其中18个将针灸纳入医疗保险体系。

2018年6月，世界针联在全世界范围内的第八个传承基地落户美国纽约。此前，已在北京、哈尔滨、澳门等地以及加拿大多伦多和匈牙利布达佩斯设有传承基地。

针灸之所以能够在海外越来越受欢迎，主要的原因就是针灸对一些疾病治疗效果显著且基本没有副作用。胡曼认为，在这一点上，针灸给中医的整体推广做了一个非常好的示范。例如，在胡曼的长期呼吁下，一些伊朗的保险公司也开始将针灸列入到了保险体系中，但实际上却极少有病人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选择中医。

“所以在我看来，不同的文化背景虽然会给中医的推广带来很多隔阂，但疗效才是更为核心的要素。”胡曼说道，需要重视的是，由于目前在海外从事中医的人员水平参差不齐，往往过分夸大了中医的疗效，这不但起不到正面效果，反而还会给中医戴上“华而不实”的帽子。“所以，一定要通过各种渠道给普通老百姓传递出正确的、科学的观感。”

“如果从学习西医开始算起，我已经花了17年的时间学习医学，现代和传统医学体系不同，但都可以帮助病人。”胡曼说，自己很喜欢中医平衡、调和的理念，今后希望用更多的时间体悟中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