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种事务所变更情形对审计质量的影响研究

陈 茜，陈志勇

（上海理工大学 管理学院，上海 200093）

引言

近几年发生的公司丑闻、财务报告舞弊以及可能的审计师合谋事件，引起了公众对财务报告可靠性以及审计过程的怀疑，使得监管部门、政策制定者、学者以及广大投资者逐渐对会计师事务所与审计质量之间的影响关系引起重视。尽管审计质量的下降并不意味着一定存在舞弊，但是审计质量的下降，会使得财务舞弊造假无法被及时发现并制止，使潜在的舞弊现象增多。

现有涉及事务所变更原因的国内文献主要集中于理论层面，通常是对于上市公司的变更动机进行归纳与推测，大多缺少数据支撑，而推测变更动机往往缺乏客观依据，使得事务所变更相关研究停滞不前。国外文献也主要侧重于“不清洁”的审计意见、财务困境观和审计师级差需求理论，不同的文献之间存在颇多争议，没有统一定论。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上市公司变更事务所的动机是什么，变更的具体情形仅有四种，即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普通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普通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一般认为，这四种不同情形的变更，发起的原因是不同的，可能造成的经济后果也是不同的。不同事务所的审计报告质量是不同的，事务所进行变更后审计质量会发生变化。

综上所述，本文的具体研究思路为：首先，将事务所变更划分为四种情形。其次，以2010—2016年我国沪深两市A股发生事务所变更的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以可操控应计绝对值作为审计质量的替代变量构建回归模型，检验各情形事务所变更后对审计质量的影响。

与已有研究相比，本文的贡献主要在于对事务所变更的实际情形进行划分，分别研究各种具体情形对审计质量的影响，这样，既能够研究四种不同情形对审计质量影响的差异，又能规避直接分析事务所变更动机所存在的主观臆测性和由此造成误判的可能性，使研究过程更为严谨、结论更加可靠。

一、文献综述

（一）事务所变更

审计师与其客户之间契约关系的维系在一定程度上是基于客户需求和审计师自身提供的审计服务的最低契约成本。Defond（1992）研究表明，由于公司委托代理问题的客观存在，当公司存在代理冲突而导致审计契约不稳定时，更容易发生审计师变更。而审计师与客户的契约关系被打破和重新组合后，继任审计师承接新业务时就被给予了挑战。DeAngelo（1981）研究指出，相比于连续审计业务，首次承接的审计业务存在较大的信息不对称，并增加了继任审计师的初始审计成本和业务风险。Defond（1988）研究发现，公司能够通过更换审计师以达到调低收益的“清洗”活动和盈余操纵的目的，损害了后任审计师的独立性，且后任审计师对此并未保持应有的谨慎态度，从而使得更换审计师对其客户的专业了解产生负面影响，造成公司财务报告重大错报的概率较高，影响了公司的信息披露质量。

进一步从盈余稳健性视角研究，国内学者张建勇、葛少静和赵经纬（2014）都发现，公司管理层基于个人自利，会借助审计师变更来过度运用会计稳健性和操纵盈余，从而导致公司盈余稳健性的降低；而会计信息稳健性的下降又会增加公司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助长了公司管理层隐瞒并推迟“坏消息”的行为，增加了公司股价的崩盘风险（Kim，2016）。

（二）审计质量

目前，学术界对审计质量的研究多集中于其影响因素，研究视角较为丰富，且大部分运用了实证分析的方法，研究成果较为成熟。根据当前国内外研究现状，可将审计质量影响因素分为两大方面：外部影响因素和内部影响因素。

外部影响因素主要包括法律监管、媒体监督、审计客户特征和制度管井等。国外学者KALLAPUR（2010）以美国城市数据为研究基础，实证分析了审计市场集中度对审计质量的正向影响。国内学者刘斌和王雷（2014）认为，制度环境良好的地区，审计师市场集中度对审计质量的影响更为显著。

内部影响因素则大多集中在事务所规模、审计任期、事务所内部控制、审计师职业经验等。国内学者宋衍蘅和付皓（2012）认为，事务所审计任期对审计质量的影响存在一定的前提条件，若上市公司审计风险相对较低，则审计任期与审计质量成反向变动关系；否者，则相反。

综上所述，当前有关审计质量影响因素的国内外研究中，有关其内部影响因素的研究成果颇多。与国内相关研究比较，国外研究视角更为新颖和丰富，且研究内容与审计实践更为紧密。我国当前有关审计质量的研究体系仍不完整，缺乏政府监管、法律监督等外部影响因素的研究，且研究内容与当前国内审计实践存在差异。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事务所的变更情形通常可以划分为四种，即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普通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普通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在事务所变更的研究中，区分事务所变更原因能够使研究结论更为严谨和精确。

至于事务所等级高低是否意味着事务所的审计质量的高低，目前的学术研究并没有定论。目前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研究结论相对统一，即大所重视自身的声誉建设，且整体实力更强，因此审计质量较高；不同声誉、规模、等级的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质量确实存在显著差异。而我国主要分为两种观点，一种观点是高等级事务所审计质量更高，另一种观点则是高等级事务所审计质量并没有显著高于普通会计师事务所。

审计质量是审计师发现被审计对象在会计制度上违规并公开揭露这种违规行为的联合概率。事务所和审计质量之间关系的争议，可能是样本选择的年度不同、样本量不同、采用的研究方法不同和对外界因素的考虑或疏漏等原因造成的。由于一直有成熟稳健的研究成果，关于事务所与审计质量之间关系的学术研究也逐渐被学者放弃，导致该角度研究停滞不前。

当事务所从高等级所向普通所变更时，审计师能力下降、独立性下降，审计质量就可能下降；从普通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时，审计师能力和独立性都保持在较低水平，更容易出现审计意见购买等行为，或是继任审计师由于个人能力受限，首次审计师未能够注意到企业风险点，审计质量可能下降；而普通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时，审计师能力上升，独立性提高，审计质量上升；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时，审计师能力和独立性维持较高水平，审计质量不会发生显著变化。

综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设：

H1：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后，审计质量无显著变化。

H2：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后，审计质量显著下降。

H3：普通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后，审计质量上升。

H4：普通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后，审计质量下降。

三、研究设计和数据来源

（一）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选取2010—2016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初始样本，对数据进行如下处理：（1）剔除金融和保险业类公司及数据缺失样本；（2）剔除当年及上一年度新上市及无法准确判断事务所变更行为是否发生的公司；（3）财务数据缺失的样本公司。

有关会计师事务所的相关数据主要根据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http：//www.cicpa.org.cn/）公布的信息手工整理所得，包括事务所合并、分立、改名及根据财政部、证监会财会[2012]2号文件要求转制而发生转制信息，事务所排名信息。最后得到11 610个样本。

为消除异常值的影响，对连续变量进行了上下各1%的Winsorize处理。

（二）变量定义

1.审计质量——可操纵性应计绝对值

本文借鉴REICHELT和WANG的研究，以可操纵性应计的绝对值（|DACC|）作为度量审计质量的第一个指标。该指标等于经营业绩调整后的修正琼斯模型残差的绝对值，模型如下：

其中，TACC为公司i在t年度总应计利润，TA为公司I在t-1年末总资产，REV为公司i在t年度的主营业务收入与t-1年度主营业务收入的差额，REC为公司I在t年末应收账款与t-1年末应收账款的差额，PPE为公司i在t年末固定资产原值，NI为公司i在t年度的净利润，为公司i在t年的回归残差。该绝对值越小，审计质量越高。

2.会计师事务所变更、事务所等级与变更变量

本文所界定的会计师事务所变更，是指经济实质发生实际改变，并由此带来的上市公司主审单位发生变化，因此本文将剔除因为合并、分立、更名及根据财政部、证监会财会[2012]2号文件要求转制而发生的事务所变更行为。本文采用虚拟变量Switch来表示是否发生会计师事务所变更行为，若发生则样本取1，否则取0。

本文界定的高等级事务所是指国际“四大”和国内“十大”会计师事务所，其余事务所为普通事务所。

HTHSWITCH：高级别事务所变更为高级别事务所

HTLSWITCH：高级别事务所变更为低级别事务所

(4) 各类贷款。一是国内银行贷款，包括政策性银行贷款和商业银行贷款，铁路基础设施建设主要从政策性的国家开发银行贷款；二是国外贷款，主要包括外国政府贷款、国际金融组织贷款和国际商业贷款，此类贷款有利于弥补我国铁路建设的资金缺口和引进先进技术设备的要求。

LTHSWITCH：低级别事务所变更为高级别事务所

LTLSWITCH：低级别事务所变更为低级别事务所

3.控制变量

审计意见—OPINION。本文定义审计意见值如下：0为标准无保留意见；1为无保留意见加强调事项段；2为保留意见；3为保留意见加强调事项的；4为无法发表意见。

上期审计意见—LOPINION。本文定义上期审计意见值如下：0为标准无保留意见；1为无保留意见加强调事项段；2为保留意见；3为保留意见加强调事项的；4为无法发表意见。

公司规模—LNSIZE。本文以公司总资产的自然对数作为公司规模的衡量指标。

资产负债率—LEV。本文的资产负债率为负债总额与资产总额的比值。

营利能力—GROW。本文以公司主营业务的增长率来衡量公司的盈利能力。

流动比率—CR。本文的流动比率为流动资产与流动负债的比值。

审计费用—AF。审计费用为上市公司披露的当年审计费用。

（三）模型构建

为了检验前述假设，本文设计了如下实证模型：

四、实证结果

（一）描述性统计

表1 描述性统计

在表X描述性统计中可以看出，可操控应计绝对值（|DACC|）均值为0.087。从标准差、最小值和最大值可以看出，各上市公司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上期审计意见均值0.08，本期则为0.07，上期审计意见交本期审计意见而言有更多非标准审计意见。

（二）实证结果

模型基于四个假设进行的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首先，模型根据假设1进行实证检验。实证结果表明，会计师事务所从高等级变更为高等级后，与可操控应计绝对值成反比，即事务所变更后审计质量上升，但未在0.1水平上显著，即实证结果在统计学意义上不显著，假设1成立。其次，模型根据假设2进行实证检验。实证结果表明，会计师事务所从高等级变更为普通事务所后，与可操控应计绝对值成正比，即事务所发生该情形变更后审计质量下降，且在0.01水平上显著，即实证结果在统计学意义上显著，假设2成立。再次，模型根据假设3进行实证检验。实证结果表明，会计师事务所从普通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后，与可操控应计绝对值成反比，即事务所变更后审计质量显著上升，且在1%水平上显著，即实证结果在统计学意义上显著，假设3成立。最后，模型根据假设4进行实证检验。实证结果表明，会计师事务所从普通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后，与可操控应计绝对值成正比，即事务所变更后审计质量下降，且在0.01水平上显著，即实证结果在统计学意义上显著，假设4成立。

值得关注的是，在四个实证检验结果中，营利能力与审计质量并没有发现显著关系。公司规模正负方向都是一致的，即不管发生什么情形的事务所变更行为后，公司规模与可操控应计绝对值在1%水平上呈现显著负相关，即公司规模越大，审计质量越好。这可能是由于大规模和高负债的上市公司，其审计报告的使用者越多，受关注度和政府监督也越强，为避免审计疏漏导致的赔偿和追责等后果，不论什么等级的会计师事务所都会派出能力较强的审计师，并保持较高的审计独立性。资产负债率作为财务杠杆指标，与可操控应计绝对值始终显著正相关，即事务所对于杠杆指标越低的被审单位出具的审计报告质量越好，而资产负债率越高的企业其业绩水分可能越大。

表2 实证结果

五、结论及建议

本文以2000—2016年沪深两市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研究了四种事务所变更情形下审计质量的变化。研究结果表明：（1）高等级会计师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会计师事务所后，审计质量并不会发生显著改变；（2）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后，审计质量显著下降；（3）普通事务所变更为高等级事务所后，审计质量上升；（4）普通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事务所后，审计质量下降。实证结果从侧面证明了不同等级的会计师事务所其审计质量是不同的，从而导致不同情形的事务所变更会导致不同的审计质量变化。报表使用者应当对高等级事务所变更为普通会计师事务所或普通会计师事务所之间变更的上市公司保持一定的警觉，此情形事务所变更行为越是频繁，其出于不良动机的可能性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