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袁隆平商城之行——我与杂交水稻之父的五次“零距离接触”

┃朱卫东

2008年9月2日，袁隆平院士在商城县“种三产四”丰产工程项目基地指导生产

在我37年的工作经历中，有过这样一段时光，2007年10月～2016年11月，在商城县农业局工作，任局党委（组）书记、局长。十年间因工作关系，我有幸五次与“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院士零距离接触。十年过去了，当年与袁院士的每一次见面，一直像视频一样一帧帧地从我脑海里浮过，渐行渐远的过往，弥久变成了不灭的终身记忆。

两次拜访，聆听袁老当面教诲

2007年10月，县委将我从余集镇党委书记任上调任县农业局书记、局长。当时，商城县国有农场在城区分场的一块水稻高产试验田百亩示范片种植的Y两优1号超级杂交稻喜获丰收,平均亩产为859.4公斤（2007年9月11日，《科技日报》以《超级杂交稻在河南创产量最高纪录》为题报道），在全国引起了很大反响，也让我树立起带领全县农业工作者取得更大作为的决心。

为使我县在水稻高产创建方面再续辉煌，局里讨论达成了共识：争取次年3月份，即在当年水稻育秧之前能直接到长沙的“国家杂交水稻研究中心”拜访袁隆平院士，当面汇报我们的工作计划，聆听他的教诲。

2008年3月15日，通过袁隆平院士的助手、国家杂交水稻工程研究中心项目负责人邓启云博士的联系和介绍，我和局里刘仲道、胡敬东两位同志如约前往长沙袁院士的住所专门拜访，详细汇报我县在杂交水稻高产试验示范工作取得的点滴成绩和工作计划。袁院士一边仔细聆听，一边插话问一些细节和技术问题，并对我们的工作安排给予充分肯定。最后，袁院士对我县杂交稻高产攻关提出了宝贵的指导意见，如品种选择、试验田的排灌水条件、施肥、病虫害防治等方面，耳提面命，一一叮嘱。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长沙之行回来后，我们说干就干。将袁隆平院士为我县下达的“超级杂交稻‘种三产四’丰产工程商城县示范基地”的攻关任务，按“百千万”分级布局，即鄢岗镇肖寨村、双椿铺镇金寨村为万亩方，河凤桥乡辛店村、新桥村为千亩方，县国有农场城区分场、金刚台乡朱裴店村分别为百亩方，组织有效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奋力攻关。经报请县政府和上级农业主管部门同意，我们从2007年度上级下达我县的雪后救灾资金200万元中拿出60万元用于统一购买优质超级杂交水稻品种“Y两优1号”，免费发放到各“百千万”示范基地，为日后的丰产丰收提供了坚实的物资保证。

从3月15日到8月下旬，整整5个多月，农业局党委一班人和全体农技人员、项目区的乡村组干部以及广大农户，真是拼了。8月下旬，我们组织局里的农技人员分别对“百千万”示范片进行了测产，功夫不负有心人，产量指标达到了预期，一片丰收在望！时任县长李高岭同志安排我联系袁院士，我们再赴长沙向他汇报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希望能邀请袁院士如期来商城指导工作。

2008年8月20日，我陪同李高岭县长，带着农技人员对全县“种三产四”丰产工程项目基地的“百千万”亩示范片理论测产“成绩单”和“Y两优1号”“Y两优302”两个品种的高产植株实物，再赴长沙拜访袁院士。

在长沙的国家杂交水稻研究中心，老人家和我们一一亲切握手，问长问短。在了解当年全县水稻生产的有关情况，观察水稻植株后，袁院士兴奋地说，“很好，不错，你们商城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李县长表示，全县广大干部群众生产热情高涨，都盼着袁院士能在水稻收割季节亲赴商城指导工作。袁院士愉快地接受了李县长的邀请。

告别的时候到了，临走工作人员还特意说到，袁院士给你们每人赠送了一件（4小瓶装） 高粱酒，希望你们回去品尝。我们一时感动满满。

袁隆平亲临商城指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工作都按照计划的时间节点推进，对科学严谨、对工作认真的袁院士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安排其助手邓启云博士提前一个星期赶往商城，具体指导我们更好地走好完成任务的“最后一公里”。

为了迎接袁院士的到来，之前，我和胡敬东同志商量制作一部专题汇报片，在陪同看望由于连日劳累而患病的邓博士打点滴的时候，我真诚地向邓博士介绍这部专题片的准备情况，并向他讨教给这部片子起个好“名字”。

发着高烧的邓博士忍着难受，娓娓地向我们讲起了袁院士曾经有过的“禾下乘凉梦”。袁院士的梦境是这样的：他梦见种的水稻，长得像高粱一样高，穗子像扫把那么粗，颗粒像花生米那样大，他和助手们就坐在稻穗下乘凉……

听着邓博士对袁院士追求水稻事业的深情讲述，我忽地心头一热，“邓老师，你看我们这部短片就叫‘追梦吨粮’吧？”“好啊！追梦吨粮，就追梦吨粮吧！”三天后，这部专题汇报短片正式制作完成，我想在袁院士到商城后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眼看到手的庄稼，我们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天有不测风云，8月28日下午，一场狂风暴雨无情地泼向我们的示范田，不到半小时，眼前金灿灿的稻田一片狼藉，我看到刘仲道老局长一时哽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大家都欲哭无泪，像一个个办错事的孩子，傻傻地站在田间地头。站在一旁的邓博士拍着我的肩膀，笑着说：“没事儿，你们今年的产量水平，我前两天都看到了，达到了预期目标。我还是会向袁院士如实汇报的，争取他如期来商城，如期在你们县召开‘种三产四’工作会议，明年我们再从头干！”邓博士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同志都很感动，大家暂时放下眼前的不愉快，又重抖精神，各自忙活起来。

9月1日，袁院士一行带着对商城人民的深情厚谊，带着对“种三产四”工程的满怀期待，如期赶来商城。我们在袁院士下榻的商城迎宾馆大门外，挂了一条横幅“致富不忘邓小平，吃饱不忘袁隆平”，以真切地表达对老先生的崇敬心情。

下午，刚住下休息一会儿，袁院士就提出先看看城区农场的一片百亩方示范田。大雨刚过，田堤还很湿滑，袁院士谢绝了我们的搀扶，蹲下身来，随意捧起一把稻穗，一粒粒地查起了穗粒数，“好沉呵，确实有200多粒，只有几粒是空瘪的，结实率达到98%啊，不错不错！”接着，袁院士安排工作人员现场测算理论产量，亩产为1100公斤，按照八五折计算，折合亩产应为935公斤。

次日上午，袁院士一行在省、市、县领导和有关专家的陪同下，又先后前往肖寨、朱裴店等示范基地一一查看，所到之处，总是给我们很多鼓励和鞭策，也慈祥地主动与乡村基层干部和农民朋友合影留念。

按照袁院士商城之行的行程安排，超级杂交水稻“种三产四”丰产工程会议（信阳商城） 9月2日下午在我县的锦绣迎宾馆二楼大会议室召开。会议开得很成功，袁院士作了主旨讲话，其他的领导和专家也都纷纷发言。

恭贺袁院士八十大寿（从左至右：袁隆平、朱卫东、李伟） （2010.9.7）

袁院士商城之行留下了三幅墨宝：一是为商城县委、县政府所题“金刚台上摆擂台，种三产四夺金牌”；二是赠商城县农业局“大力发展超级杂交稻，为国家粮食安全作贡献”；三是勉励我个人，“赠朱卫东局长，大力发展超级杂交稻，为国家粮食安全作贡献”，其情真真，其意切切。

时任商城县委书记李绍文，为此还欣然题作诗《超级水稻逾吨粮》：“营养模块育壮秧，小苗移栽见尺方。施肥重底且重追，浇水宜慢也宜晾。丛丛分蘖扫帚粗，串串穗粒金珠黄。喜看田畈涌金波，满怀欢欣收吨粮。”

商城人民送上《欢庆丰收》贺礼

2009年2月12日，国家杂交水稻研究中心在长沙召开“超级杂交稻种‘种三产四’丰产工程工作会议”。时任信阳市农业局局长齐诚和我有幸被邀请作为省外代表参加会议。休会期间，袁院士在会场的廊道上发现了我，特意走过来和我握手问好，还愉快地合影留念。由于会议时间安排得很紧，我只能简要地向袁院士作了口头工作汇报。袁院士对2008年9月商城之行印象很深，嘱咐我会议结束后要再加把力，希望商城要为超级杂交稻“种三产四”丰产工程项目再立新功。

会议结束后，我应邀到湖南长沙的“年丰种业”公司考察参观。姜曙霞总经理全程陪同参观，介绍“Y两优”系列品种的有关情况，希望会后能有愉快合作。

2010年9月7日，是袁院士的80岁大寿。9月1日和2日，邓启云博士和姜曙霞总经理分别打电话给我，希望商城的同志前往祝贺。得知这一消息后，我立即向李绍文书记和李高岭县长作了汇报。李书记对我说，“袁老对我们商城这么关心、这么支持，应该去祝贺。你去准备一下礼品，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我挑选了好几种礼品请李书记审定，最后确定送一幅我县民间工艺大师朱华梅的剪纸作品作为袁院士的生日贺礼。该作品内容取材于我县的民俗农耕文化“锣鼓闹秧”的农事活动场景，为了更切题，我们取名为《欢庆丰收》，寓意为在袁院士的关怀支持下，我县的水稻生产又是一个丰收年。绍文书记欣然亲自提笔，在礼品的左上角写下“敬贺袁隆平先生80华诞”，落款“商城县委、县政府”。临行前一天，李书记打电话给我，说是对口联系我县的中国电力投资公司领导要来商城考察项目，他不能亲赴长沙了，特意嘱咐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去长沙向袁院士祝寿。带着领导同志的重托，我和原县农业局植保站站长李伟同志星夜兼程赶赴长沙。次日上午，在姜曙霞总经理的陪同下，我们将饱含商城人民心意的《欢庆丰收》剪纸作品送到了袁院士的办公室。袁院士看后，高兴地说：“你们这个（礼品）很有意义，我喜欢！谢谢商城的领导和同志！”并委托姜总一定要接待好客人。看到老人精神矍铄，满面红光，我们也感到由衷的高兴，祝愿老人家健康长寿，为我国、为世界的杂交水稻事业再下一城，祈愿老人的“禾下乘凉梦”好梦成真！

2007年9月，我县百亩示范片的超级杂交稻亩产为859.4公斤的记录，用袁院士的话说“是超级杂交稻的重大突破”，2008年9月袁院士的商城之行，对我县超级杂交水稻的生产再次给予充分肯定，这接二连三的喜事、好事，极大地鼓舞了全县农业战线上的干部群众。《商城县志》将这一重大事件予以记载，县政府也分别以商政文〔2008〕14号和商政文〔2009〕97号文对县农业局进行通令嘉奖。我和全局上下的农技干部更是“其喜洋洋者矣”，更是能真心体会出习总书记的深情寄语，“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由于工作需要，我已经离开商城县农业局三个年头了。看到今年的4月11日至13日，习总书记在海南省考察工作期间，在“南繁”科研育种基地，亲切会见袁隆平院士的消息，我再也按捺不住一直以来的心愿，尽可能地查找、核实相关资料，走访相关当事人，把我和袁院士的几次值得回味的“忘年之交”情景再现给大家。我以为，这篇流淌我对“三农”工作真情实感的小文章，既是对自己曾经的农业情结依依回望，更是对袁隆平院士的深情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