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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全要素生产率测算与经济增长前景预测

2018-12-17,,

统计与信息论坛 2018年12期
关键词:份额存量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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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统计局,北京 100045)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并提出了“两步走”新的发展目标,即从2020年到2035年,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基础上,再奋斗十五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从2035年到本世纪中叶,在基本实现现代化的基础上,再奋斗十五年,把中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要实现上述目标,在资本、劳动力等要素投入约束日益增强的背景下,根据新古典经济理论,推动经济增长必须依靠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因此,测算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全要素生产率,并根据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预测中国未来经济发展前景,对于政府科学决策具有重要意义。

全要素生产率(TFP)的测算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主要有数据包络分析法、随机前沿法、索洛余值法等三大类,而方法众多、数据来源和使用各异也导致了测算结果存在显著差异。第一种是数据包络分析法(DEA),其特点是不受模型形式和参数设定影响,Malmquist指数法、ML指数法等都是其典型应用[1]。Young对中国1979—1998年的全要素生产率进行了测算,结果显示TFP平均水平仅为1.4%[2],而Wang等的测算结果则为2.3%[3];徐鹏杰通过测算省级绿色全要素生产率评价了中国地区绿色技术效率[4];陈超凡的测算结果表明,中国工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明显低于传统全要素生产率[5];李占风等利用Malmquist指数法测算了2005—2013年中国30个省份生产性服务业的(TFP)[6];罗能生等基于DEA方法,在对区域全要素生产率进行测度和分解的基础上,实证分析了社会资本对区域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及其区域差异和结构效应[7];任维哲等运用非参数Malmquist生产率指数法对陕西八大主导产业及其细分行业的TFP进行了测度和分解[8]。第二种是随机前沿法(SFA),其优点是可以分析随机因素对于产出的影响。王志刚等的测算结果表明,中国TFP在1978—2005年间呈现波动上升态势,且区域间存在显著差异[9];余泳泽的测算结果显示,1978—2012年间中国TFP年均增幅为2.4%,且主要来自规模效率改进和技术进步[10]。第三种是基于生产函数的索洛余值法,其特点是理论基础扎实、数据可得性强,是TFP测算的经典方法。国内较有代表性的是郭庆旺等的研究,其测算结果显示1993年以前中国TFP波动明显、1993—2004年间则先降后升[11];蔡跃洲等的测算结果显示,1978—2014年间TFP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达39.4%[12]。TFP测算还有部分其他方法,如魏婧恬等使用OP半参数法从企业层面测算了全要素生产率的变化[13];朱军使用DSGE模型对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路径进行了模拟[14]。

对于中国经济增长的预测也是学术界较为关注的问题,其研究方法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基于传统或拓展的C-D生产函数展开预测,是相关研究最常用的方法。陆旸等从人口视角运用包含人力资本的生产函数,分析了中国1980—2030年的潜在增长率,认为人口结构转变将导致中国潜在增长率持续降低[15];张延群等基于类似方法的预测则认为,2016—2020年间中国平均经济增长率约为4.5%[16];杜修立等在经济结构转型背景下的测算显示,“十三五”期间中国经济增长率将出现明显下降,大约处于6.2%~7.2%之间[17];易信等对中国未来30年经济增长前景进行了预测,结果显示2049年中国经济增速将下降至3.1%~4.2%[18]。另一类则是从经济社会结构、体制改革、经济周期与历史规律等视角展开预测。张屹山等从产业结构调整和人口结构变动的角度进行预测,分析结果显示,2021—2030年中国潜在经济增长率为5.3%~5.8%[19];李平等从老龄化与城镇化等视角预测中国经济发展前景,结果显示2021—2030年期间中国年均GDP增长率为5.5%[20];郭学能等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视角对中国未来经济增长状况进行模拟,结果显示2016—2020年中国平均潜在增长率为6.9%、2036—2040年降至4.6%[21];张军等基于经济增长的收敛假设,以东亚主要经济体为参照,推测中国潜在增长率,结果显示2015—2035年按照购买力平价折算的人均GDP增长率为6.02%[22]。

关于全要素生产率测算及中国经济增长前景预测的研究成果较为丰富,为后续研究的开展提供了有效参考,但也表现出一定的不足:一是在TFP测算的相关研究中,对于劳动投入、资本投入、要素份额等核心指标的测算方法存在改进空间,同时对数据的处理和更新也存在不足,这也是导致相关预测结果存在明显差异的原因之一;二是对于TFP的测算大多数研究缺少对中国改革开放以来TFP的变化趋势及背后原因的梳理;三是现有研究对测算与预测的结合不足,大多仅将TFP测算作为预测的工具或组成部分,导致预测过程中对许多重要参数做出较多的主观假定,影响了预测结果的可信度。基于此,本文尝试在如下方面进行改进:一是使用基于C-D生产函数的索洛余值法测算全要素生产率,在此基础上对相关数据进行趋势预测,并进一步利用C-D生产函数实现对中国未来经济增长前景的预测,提高了测算和预测的稳健性、一致性;二是优化TFP测算相关指标的衡量方法:通过对分产业就业人员数量进行加权求和优化劳动投入量测算,对资本进行细致分类优化固定资本存量测算方法,改进计量分析法优化要素份额的确定方法,从而进一步增强了全要素生产率测算结果的可靠性;三是对中国改革开放以来TFP的变化趋势进行梳理,并分阶段探讨全要素生产率波动的原因,为相关政策制定提供有力参考。

二、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

(一)全要素生产率的概念与测算方法

全要素生产率的概念来自生产率。OECD(2001)的《生产率测算手册》将生产率定义为“一组产出指标与一组投入指标的比率”。生产率用于衡量单位投入的产出水平。从投入的角度看,生产率可分为单要素生产率和全要素生产率,前者指产出与一种要素投入的比,如劳动生产率为产出与劳动投入的比;后者指产出与综合要素总投入的比。借用经典经济学模型C-D生产函数可以更好地梳理相关概念。在规模报酬不变假设下,C-D生产函数形式可设定为:

Y=A(t)KαLβs.t.α+β=1

(1)

其中Y是经济产出,A(t)为全要素生产率,L为劳动投入,K为资本投入,α表示资本产出弹性,通常用资本投入在总投入中所占的份额表示,β为劳动产出弹性,通常用劳动份额表示。对C-D生产函数进行变形并求导可以得到:

(2)

本文使用索洛余值法测算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的全要素生产率。索洛在规模报酬不变、希克斯技术中性以及利润最大化等假设条件下,将产出增长率扣除劳动、资本等要素产出效益后的“余值”界定为科技进步的贡献,这一概念后来发展为TFP,基于这一逻辑展开的测算被称为索洛余值法,测算的基础方法如式(2)所示。虽然依据索洛余值的基本原理测算全要素生产率逻辑明确,但相关研究测算结果差别仍较大。例如,陆旸等(2016)的研究表明,2001—2010年中国TFP为3.7%;Li等(2016)的测算结果为4.1%左右;钟世川等则认为2008—2014年中国TFP为-0.7%[23];蔡跃洲等的研究则显示2010—2014年中国TFP为2.2%。这种差别主要源于:一是劳动投入测算不同。劳动投入有直接使用就业人员总量或劳动年龄人口的简单方法,也有根据劳动时间、教育年限、收入等进行调整的复杂算法。二是资本投入测算不同。测算资本存量大多采用永续盘存法,但相关研究对资本分类、折旧率确定、初始资本存量估算等的处理方法不尽相同。三是要素份额确定不同。国内许多学者基于经验对要素份额进行简单设定,如易信等将资本份额设定为0.5或其他值。

(二)1979—2017年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

基于上述分析可知,现有研究中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和资本份额测算方法存在不足,影响全要素生产率测算结果。一是测算劳动投入时大都使用简单算法,但《OECD生产率测算手册》明确指出该方法不能反映劳动投入强度和劳动力质量。二是测算资本份额时往往仅对资本类型进行简单分类或不分类,测算精度不足;同时资本折旧率确定方法较主观。三是将资本份额设定为固定值缺少理论支撑,特别是40年来中国经济体制改革持续推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固定资本份额也缺乏现实依据。基于此,本文在吸收相关成果优点的基础上,对上述指标测算方法进行改进注本研究所使用的原始数据主要来自各年度《中国统计年鉴》和国家统计局。。

1.劳动投入测算。在劳动投入测算方法中,《OECD生产率测算手册》推荐的“就业人员数量×劳动时间”是西方国家的通用算法。中国劳动时间统计数据基础较薄弱,无法直接套用,但本文认为仍应在该方法框架内寻求改进,而不是简单使用就业人员数量,尤其是中国农村劳动力大量转移、就业结构不断优化,测算劳动投入必须考虑劳动时间或劳动强度的变化。从整体上看,劳动力投入的劳动时间与其获得的劳动报酬具有较高的相关性,因此本文使用收入水平作为劳动时间的替代变量,虽然收入水平的变化可能有技术进步因素的存在,但在数据可得性限制下,仍是一个较为合理的替代变量。具体而言,使用农村居民从事农、林、牧、渔业的人均经营纯收入表示农业收入水平,使用城镇居民人均工资性收入与经营净收入合计表示非农产业收入水平,通过相应处理代替劳动时间。这种方法不仅简便,而且充分体现了农业劳动与非农业劳动的真实收入差距,可以较好地反映各产业的劳动强度,有效克服了劳动时间数据缺失问题。在此基础上,参照《OECD生产率测算手册》的方法测算中国1978—2017年的劳动投入量,结果如图1所示注通过对1990年前的数据进行平滑修正,消除不可比因素。。测算结果显示,中国劳动投入总量从1978年的3.6亿人员当量提升至2017年的10.3亿人员当量,平均每年增长2.7%,增速明显快于就业人员数量,能够更加准确反映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劳动力由农业向二、三产业转移带来的劳动投入变化。

图1 1978—2017年中国劳动力投入水平图

2.资本投入测算。资本存量与资本投入水平具有较强的相关性,且数据的可得性较强,因此常常使用资本存量作为资本投入的代理变量。永续盘存法是资本存量测算最常用的方法,对其原理不再赘述,针对目前资本存量测算存在的问题,本文使用王维等的方法并进行了如下改进及相关数据更新。一是对资本类型进行较为细致的划分。根据投入产出表将固定资本分为农业资本品、家具体育娱乐设施、金属制品、机械设备、交通设备、电器设备、计算机及通信设备、 仪器仪表、 建筑物及房地产和无形资产十个大类,通过考虑每类资本的初始资本存量注本文主要依据1978年的国营企业年末固定资产净值数据设定初始资本存量。由于1978年主要的经济活动是由国营企业完成,所以这个数据具有相当代表性。但是,国营企业年末固定资产净值的资本分类与本文并不完全一致,还要利用后来年份的一些固定资产的结构加以调整,所以1978年的十大类资本存量有一定的推算成分,但考虑到许多年的折旧,对于间隔一定年份之后的资本存量影响不大。、折旧率、资本形成额和价格指数,分别展开计算。二是改进资本折旧率的估算方法。将折旧率分为固定折旧率和可变折旧率两部分,同时设定可变折旧率与经济增速正相关,在增强折旧率算法客观性的同时加强资本投入与经济增长的关联性。测算结果(见图2)显示,中国不变价固定资本存量从1978年的5 814亿元增长至2017年的26.2万亿元,平均年增长率为10.3%。与相关学者较有代表性的研究成果相比,本文测算结果略低,原因在于:一是张军等基于宏观数据估算初始资本存量,精确性有限;二是陈昌兵(2014)的折旧率估算结果明显偏低;三是本文对资本进行了细致分类,数据基础扎实,提高了测算精度,同时改进了折旧率估算方法,所得结果更加符合实际。

图2 1978—2017年中国固定资本存量及增速图

3.要素份额测算。要素份额的确定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收入份额法。根据国民经济核算中劳动者报酬占国民收入或GDP的比重确定劳动份额,使用“1-劳动份额”作为资本份额。二是计量法。在规模报酬不变假设下,使用C-D生产函数构建人均产出与人均资本存量的计量模型,通过回归得到资本份额。《OECD生产率测算手册》推荐使用收入份额法,但其缺点是工资刚性会导致测算结果与劳动的实际贡献存在偏差,中国市场经济体制不完善,这种误差必然更加明显;计量法则由于存在技术限制,测算结果也可能存在误差或无法体现资本份额变化。本文对计量法进行改进,分别运行自回归(VAR)模型和滚动回归(ROLLING)模型进行回归运算,并综合考虑二者的回归结果动态设定资本份额。VAR模型可以规避模型的内生性问题并考虑变量的时间惯性从而提高测算质量,ROLLING模型可以反映资本份额随时间的变化趋势。本文基于C-D生产函数,对人均经济产出和人均资本存量两个变量进行回归运算,综合考虑两种模型的回归结果设定资本份额,在有效提高测算质量的同时,合理反映资本份额的动态变化,突破了计量法的技术限制,优化了测算结果。为比较收入份额法和改进的计量法的差异,本文同时使用收入法地区生产总值数据初步估算了基于收入份额法计算的资本份额,所得结果的比较如图3所示。计量法测算结果显示,资本份额平稳下降趋势明显,从改革开放初期的0.7左右下降至0.45左右,平均值为0.58;收入份额法显示,资本份额变化趋势不明显,基本维持在0.5左右,1979年和2016年均为0.53。从实际情况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经济体制和产业结构发生重大变革,资本份额应不断下降,逐渐向成熟的市场经济体靠拢,因此有理由相信本文改进的计量法比收入份额法更能反映中国经济的真实发展状况。

注:收入份额法还无法计算2017年资本份额。图3 不同方法的资本份额比较图

4.1979—2017年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结果及分析。将资本投入、劳动投入、资本份额的测算结果代入计算方程,可得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历年的全要素生产率,结果如图4所示。

图4 中国全要素生产率测算结果及变化趋势图

1979—2017年,中国平均全要素生产率为2.85%,对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为25.6%注根据贡献率的常规计算方法,本文所述TFP增长率对经济增长贡献率=(TFP增长率÷GDP增长率)×100%。,其中2017年全要素生产率为3.14%,贡献率为45.5%。纵观近40年来中国TFP变化趋势,除个别年份发生短暂偏离外, 总体呈现较清晰的阶段性特征。这种阶段性变化与体制改革、结构变动、政策调整、外部冲击、技术进步等因素密切相关,根据其发展态势大致可分为七个阶段。第一阶段:1979—1984年。TFP整体上升,平均值为4.39%。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开始实施改革开放,逐步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允许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和扩大国营企业自主经营权等经济体制改革,要素市场趋于活跃、资源配置效率逐步提高,TFP整体快速提高,1984年升至10.66%。第二阶段:1985—1989年。TFP波动下行,平均值为5.17%。1985年中国开始进行“混合价格体制”改革,出现严重通货膨胀和“抢购风”,1989年CPI涨幅超过18%,经济秩序受到较大影响,生产效率和经济效益下降,1989年TFP降至0.11%。第三阶段:1990—1992年。TFP迅速回升,平均值为5.25%。面对经济波动,党中央国务院实施一系列治理整顿措施,经济秩序得到恢复,特别是1992年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进一步激发了各地政府和企业生产建设积极性,党的十四大召开正式确定了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改革红利释放带动经济运行效率大幅提升,TFP在1992年回升至10.42%。第四阶段:1993—2000年。TFP逐渐放缓,平均值为2.45%。进入“八五”后,中国加大基础设施和基础工业开发力度,投资规模大幅增加,引发物价上涨、产能过剩、产业结构扭曲、社会供需失衡、居民边际消费倾向下降等负面效果,拉低经济产出效率,特别是经济运行还受到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导致TFP放缓。第五阶段:2001—2007年。TFP逐步回升,平均值为1.75%。2001年后,随着中国加入WTO,日益深度融入全球经济体系,技术引进步伐加快,产业升级发展势头明显,尤其是通过参与国际竞争,管理水平、技术能力大幅提高,开放红利不断显现,带动中国生产效率明显提升,TFP在2007年达到8.39%。第六阶段:2008—2014年。TFP总体下行,平均值为0.64%。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世界经济持续深度调整,中国发展的外部环境严峻复杂,国内经济发展进入新阶段,结构调整转型升级任务艰巨,经济下行压力持续较大。外部冲击与内部转型压力导致TFP持续低位徘徊,2010—2014年平均值为1.19%。第七阶段:2015—2017年。TFP呈现改善回升态势,平均值为2.29%。进入新常态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加快从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变,随着全面深化改革持续深入推进,尤其是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效果显现,新动能加快成长,经济运行效率出现较明显提升,带动TFP连续三年回升,2017年达到3.14%的较高水平。

三、2035年及2050年中国经济增长前景预测

在对1979—2017年全要素生产率进行测算的基础上,通过分析劳动投入量、资本投入量、全要素生产率及资本份额的变化趋势,可以进一步预测中国未来在2035年和2050年经济增长状况,探讨中国两个一百年目标的实现路径。为排除外部环境、政治因素、汇率变化等对预测的影响,在测算中假定:一是外部国际环境和国内经济发展基本平稳,不会爆发重大经济危机、政治危机等;二是技术进步相对稳定,生产效率稳步提高;三是主要货币汇率保持基本稳定。

(一)劳动投入预测

从劳动力投入的计算方法可以看出,本文对劳动力数量的测算与三个因素有关,分别是就业人员数量、就业人员的行业分布(即就业结构)以及各行业的相对收入关系。因此,对劳动力投入量的预测也由就业人员数量、就业结构和相对收入系数三部分构成。

1.就业人员数量预测。对于就业人员数量的预测通常使用“劳动年龄人口×劳动参与率”计算,但由于劳动参与率数据波动性较大,本文选择使用“就业人数占总人口比重×人口总量”预测就业人员数量。基于历史数据分析可以发现,中国就业人员数量占总人口的比重从2001年开始,总体上保持平稳微降、变化极小的发展态势,这一趋势性变化有利于提高预测结果的稳健性。进一步分析就业人数与总人口的数量关系发现,该指标近年下降幅度基本保持在0.07%左右,在人口老龄化背景下这种微降趋势将长期持续。利用上述关系,参照国家统计局《中国人口中长期预测研究分析报告》对中国未来总人口的预测结果,可得出未来各年的就业人员数量。测算结果显示,中国就业人员数量将在2026年达到峰值,2035年下降至8亿人左右,2050年则进一步降至更低水平。

2.就业结构预测。基于历史数据的分析结果显示,1978—2016年中国农业就业比重和城镇化率的相关性系数高达-0.99,中国社科院预测2050年中国城镇化率将达到78%~81%,据此推算2050年中国农业就业比重将降至5.9%左右[注]这与日本对应发展水平时的就业结构数据非常相似。。依据上述结果,通过线性拟合可估算出2017—2050年农业与非农业就业比重。

3.产业相对收入水平预测。基于对历史数据的分析发现,近年来农业与非农产业相对收入水平逐渐成型收敛,非农产业的收入系数基本稳定在1.7左右,农业相对收入系数收敛于0.3,本文以此为依据设定未来产业相对收入水平的变化。

根据上述三项测算结果,预测中国未来劳动力投入量,结果如图5所示。相比于就业人员数量持续下降,中国劳动力投入量仍将在较长时间内保持增长态势,2020年劳动力投入量为10.8亿人员当量,2035年增加至11.8亿人员当量,2050年从2047年的峰值回落到12.0亿人员当量。这一结果与部分学者对中国劳动力投入量的预测结果较为一致,如王立军等的预测结果显示,中国劳动力质量仍会长期保持增长,从而极大削弱劳动人口规模下降对劳动投入的影响,中国劳动投入将在2040年出现拐点,进入下降期,比单纯以劳动力数量所衡量的劳动投入下降推迟24年。

图5 2020—2050年中国劳动力投入状况预测图

(二)固定资本存量预测

通过对中国资本存量测算结果进行分析,发现中国资本存量增速从2010年开始放缓,随着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持续深入以及消费对经济增长贡献率不断提高,未来资本存量增速将持续放缓并回落至较低水平。进一步分析发现,2010年以后不变价资本形成额增速明显放缓,综合折旧率逐步降低。基于上述发展趋势,本文参照近三年的平均值,将不变价资本形成额增速预测初始值设定为4.0%,将综合折旧率预测初始值设定为14.3%,并构造对数函数使上述指标在2050年降至历史前三低值的平均水平并逐渐收敛[注]计算过程中剔除了不变价资本形成额增速为负的年份数据。2050年资本形成增速降至1.50%,折旧率降至9.97%。。基于上述方法所得折旧率和资本形成额预测数据,使用永续盘存法测算未来各年固定资本存量(见图6)。计算结果显示,2035年中国资本存量增速将降至3.83%,资本存量将达到64.5万亿元;2050年增速降至2.92%,资本存量达到105.9万亿元。相关研究在进行资本存量预测时,通常将资本存量增速设定为按某一速度线性递减或设置为固定值,预测依据略显不足。如郭学能等假设物质资本增速在2016—2020年每年下降1个百分点,易信等设定2049年前固定资本存量平均增速为3.5%。本文与其他研究的差异主要在于,一是基于资本形成额和折旧率的变化趋势,使用永续盘存法预测固定资本存量,强化了预测的数据基础;二是根据中国经济发展特征对资本形成额和折旧率的变化进行非线性设定,使固定资本存量增速逐步下降并趋于收敛,更合理地反映经济发展态势。

图6 2020—2050年中国不变价固定资本存量预测图

(三)全要素生产率及资本份额预测

从上文测算结果看,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回稳趋势已基本确立,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持续推进、新动能快速成长及产业结构不断升级等利好因素推动下,预计全要素生产率有望平稳提高。随着经济转型完成及经济规模继续扩大,全要素生产率逐步趋于稳定。基于上述分析,本文将2018—2020设定为TFP增长回升期,基于稳妥考虑,参照近五年TFP的平均值1.8%设定全要素生产率;将2021—2035年设定为TFP发展期,参照全要素生产率较高时期(1979—2007年)的中位数3.0%[注]使用中位数有利于避免历史数据波动过大的影响,更好地反映指标平均水平。设定全要素生产率;将2036—2050年设定为TFP稳定期,参考全部历史数据的中位数2.0%设定全要素生产率。考虑到全要素生产率是一个与技术进步、市场体制改革、经济规模等多重因素相关的复杂参数,从未来发展可能性出发,本文在上述基准情形设定(中方案)的基础上,向上浮动30%,向下浮动20%,分别设定了高方案和低方案(如表1所示)。现有研究对中国未来全要素生产率的预测较多,大多将TFP设定为固定值进行分析,如陆旸等将2011—2050年的TFP设定为2.4%,易信等在三种情形下分别将2016—2049年的TFP设定为2.0%、2.5%和3%。但是,这种简单设定可能导致较为明显的偏误,如根据陆旸等的预测结果计算,基准情景下2046—2050年全要素生产率对中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高达97%,明显偏高。

表1 2018—2050年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预测方案 单位:%

此外,判断经济增长趋势还需对未来资本份额的变化进行预测。本文以ROLLING回归系数的差分值所反映的资本份额变化趋势,作为预测中国未来资本份额变化的主要参考依据。需要指出的是,随着中国发展步入成熟期,资本份额变化幅度会逐渐变小并收敛至一个稳定水平。综合考虑上述两方面因素,设定中国资本份额以降幅逐渐收窄的方式下降,在2035年降至0.361,2044年开始收敛于0.355,接近大部分发达国家资本份额的平均水平。对资本份额进行动态预测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少,较有代表性的是吴国培等使用状态空间模型分析了中国1978—2012年的资本份额变化趋势,并基于所得结果假设资本份额线性递减,2020年降至0.425,与本文的预测结果较为类似。但是,这种线性递减的设定方式没有考虑资本份额的收敛趋势,只适用于短期预测,本文使用渐进收敛的设定方式,有效避免了上述问题。

(四)2021—2050年中国经济增长前景预测结果

根据本文的方法,将上述预测结果代入增长核算方程预测中国未来各时段的经济增速,预测结果如表2所示。基于上述增长速度可以进一步得出中国未来的不变价经济总量,预测结果如表3所示。将上述计算结果与美国及世界不变价GDP的历史数据进行对比,可以大致描绘中国未来的经济总量水平,计算结果如表4所示。需要指出的是,上述对比并不能完全代表中国未来实际发展水平。随着中国科技创新不断发展、产业结构继续优化升级以及供需平衡性持续增强,高质量发展将带动中国综合国力和人民生活水平提升至更高层次。

表2 2021—2050年中国经济年均增速预测 单位:%

表3 2021—2050年中国经济总量预测 单位:万亿美元

表4 2035年及2050年中国GDP与美国和世界2016年水平的比较

注:上表为中国2035年及2050年不变价GDP总量与美国及世界2016年不变价GDP总量的比,数据来自世界银行数据库。

需要着重指出的是,随着劳动投入、资本投入增长率放缓,TFP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不断提高。2021—2050年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增长贡献率约达55%~66%,基本与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相当,未来全要素生产率将成为驱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源泉(见表5)。

表5 2021—2050年TFP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预测 单位:%

四、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基于索洛余值法,使用1978—2017年数据测算中国全要素生产率,并在测算结果基础上以C-D生产函数为基础对中国2035年及2050年的经济增长前景进行了初步预测。研究得出以下主要结论:

1.中国全要素生产率波动较大、水平不高、受制度性因素影响明显。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经历了数个波动周期,峰值谷值之差达10个百分点以上,稳定性相对较差;1979—2017年全要素生产率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只有25.6%,近三年的均值也仅为33.6%,与发达国家60%以上的水平相比,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从整体上看,TFP变化与中国制度性变化(特别是改革开放)历程较为吻合,当改革力度加大时,TFP就随之提升,当改革步子放缓时,TFP就出现衰减。

2.未来中国经济仍将保持平稳较快增长。尽管近年来中国经济增速有所下滑,但促进经济平稳增长的主要动力依然存在。预测结果显示,2021—2050年中国年均经济增速的可能区间为3.7%~5.0%,其中2021—2035年为4.5%~6.0%,2036—2050年为2.9%~3.9%。从绝对增速看,虽然增长速度趋于放缓,但平均增速仍达4.2%左右,从国际范围看高于主要发达经济体,仍属于相对较高的增长速度,中国经济长期平稳较快增长将为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目标的实现打下坚实基础。从变化趋势看,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水平稳步提高,经济增速由5%~6%逐步回落至3%~4%的水平,经济步入稳定增长阶段,是中国发展水平提高、与发达经济体差距缩小的直接体现与必然结果,也符合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

3.全要素生产率对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将逐步增强。未来随着中国人口老龄化发展及资本存量规模不断扩大,劳动投入和资本投入增速总体上呈下降趋势,经济增长将更多依靠科技创新、产业升级、劳动力素质上升等途径,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对经济平稳健康发展的重要意义将更加凸显。预测结果显示,2021—2050年全要素生产率对中国经济增长的平均贡献率大约在55%~65%,其中2021—2035年为50%~65%,2036—2050年进一步提高至55%~70%,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将对促进高质量发展起到关键作用,成为现代化强国建设目标实现的首要推动力。

因此,未来进一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对于促进经济平稳健康发展具有关键作用,而要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应从下面四个方面入手:

1.着力深化制度变革,优化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体制环境。从中国全要素生产率的发展周期看,全要素生产率提升与改革红利释放密切相关,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是新时期拉动中国经济增长的最主要动力,增加有效制度供给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根本保障。要加快推进经济体制改革,纵深推进简政放权,放宽市场准入,创新监管方式,完善监管体制,加快形成有利于创新主体发展的优良体制机制环境,激发市场创新活力;要引导大型国有企业发挥资金和技术的规模优势,集中力量突破制约新时代经济转型发展的主要技术瓶颈;要支持民营企业创新发展,增强科技创新的灵活性、有效性,提高技术进步的经济转化效率;要建立全要素生产率的目标考核机制,将创新纳入政绩考核体系,提高各地创新积极性。

2.着力加大创新投入,夯实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科技基础。目前,中国科技进步贡献率提升至57.5%,但与发达国家相比仍有较大差距,还需进一步增加创新投入,强化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内在基础。基础研究是创新之源,是重大技术变革的根基,要加大基础研究资金投入,提高对高校、科研机构开展基础研究的支持力度,建立多元化投入机制,引导企业增加基础研究投入。要加大科技研发资金投入,确保政府引导性资金的稳定增长,要继续完善财政政策体系,综合运用担保、贴息、风投、奖励等方式,充分发挥财政资金“四两拨千斤”的作用,撬动社会资本支持科技创新。

3.着力提高劳动者素质,充分释放人力资本潜力。劳动者素质的提高对于增加有效劳动供给、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和促进经济健康发展都具有基础性支撑作用。中国劳动从业人员超过7亿人,其中各类知识和技能人才超过1.5亿人,大专以上文化程度人员超过1亿人,促进庞大的劳动力存量向人力资本转换,促使高质量劳动力向创新人才升级,是新时代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和艰巨任务。为此,要深化教育体制改革,推进城乡义务教育一体化发展,促进教育公平,提升中国高等教育综合实力和国际竞争力,培养一流人才;要推广高等职业教育,培养适应新业态、新模式、新技术的复合型、高技能劳动力;要深入实施健康中国战略,增加健康投资,提升健康人力资本水平。

4.着力优化投资结构,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发展。从中长期看,投资仍将在一定时期内对支撑经济增长起到积极作用,也是推动产业升级、提升供给质量的关键因素。随着中国经济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发挥投资在扩大优质增量供给中的作用尤为重要。要加大先进制造业、现代服务业等领域投入,促进产业发展迈向全球价值链高端;要完善投融资体制,积极引导资金进入研发、咨询、流通、销售、金融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增强生产性服务业与工业的深度融合,推动产业由“生产制造型”向“生产服务型”转变,把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加大提质增效升级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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