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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质性的政治资本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影响

2018-12-11曹阳吴一平

产业经济评论 2018年6期
关键词:银行贷款政协委员职务

曹阳,吴一平

一、引言

对于中国这样的经济转型国家,非正式制度在经济发展中具有重要影响,而政治资本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类①在银行贷款的文献里,政治资本和政治关联经常被交替使用(Zhou,2009; Li 等,2008)。。经济学家们花了数十年时间研究政治资本是否能帮助企业获得银行贷款。Khwaja和Mian(2005)以1996-2002 年巴基斯坦93 316个公司的贷款数据为研究样本,发现了具有政治资本的公司可以获得更多的贷款,并且伴随着较高的违约率,但这种情况仅出现在政府控股的银行中;而在私营银行中,则没有这种偏好。Dinc(2005)利用43个新兴国家数据,对银行所受的政治影响进行了研究,结果显示,在选举年度国有银行相对于私营银行而言会增加贷款数量。Malesky 和 Taussig(2008)对越南企业的研究也得出相似的结论。Li等(2008)同样发现,中国民营企业家的共产党员身份有助于其获得银行及其他国有机构贷款。Zhou(2009)的研究显示,中国民营企业家的政治资本(如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身份)会降低企业贷款难度。目前的文献都是将政治资本当作同质的加以考虑,但以中国为例,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是比较重要的两类政治资本,不同级别的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在克服融资障碍中具有不同的影响(Zhou,2009)。张洪刚和赵全厚(2014)研究了政治资本与获取财政补贴的关系。同样的,在人大和政协中担任不同的政治职务的民营企业家在信贷市场中也可能会面临不同的待遇。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政治资本的两个维度——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在民营企业获取银行贷款中都发挥了积极影响,那么它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呢?换句话说,在信贷市场中,它们之间是存在替代关系还是互补关系呢?这些就是本文所要考察的核心问题。

利用2010年全国工商联第九次民营企业调查数据,我们选取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从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这两个维度分解政治资本,改变了既有的文献将政治资本当作同质的观点。我们认为,将政治资本当作异质的来加以考虑可以极大地丰富对政治资本影响的认识。我们采用实证方法考察了异质性的政治资本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研究发现,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对获得银行贷款具有正面影响,并且它们的影响具有替代性。与既有的研究文献相比,这是本文的重要创新点。此外,我们所使用的数据有一个特殊的优点:它分别提供了连续三年的银行贷款信息,这可以帮助我们识别获得银行贷款的时间是否在企业家成为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之后。如果没有考虑这一问题,估计的结果将会是有偏的。但我们发现,研究中国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文献都忽视了这一点。但是,模型估计中还可能存在因为遗漏变量而导致的内生性问题,我们通过尽可能多地加入控制变量这一方式解决这一问题。

本文的其余部分结构如下:第二部分,在对民营企业获取银行贷款和政治资本的状况进行分析的基础上,提出了可检验假说。第三部分,我们描述了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及计量模型所涉及的相关变量。第四部分,我们估计了异质性的政治资本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第五部分,我们采用似不相关二元Probit模型进行了稳健性检验。第六部分对全文进行了总结。

二、制度背景与理论假说

改革开放以来,民营企业获得快速发展。民营企业(包括个体经济)的固定资产投资额已由1995年的2 560.2亿元上升至2008年的42 766.4亿元,年均增长率为24.18%;进一步从民营企业固定资产投资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比重来看,这一比例从12.79%上升至24.75%(全国工商联研究室,2010)①固定资产投资通常被当作政策环境的重要度量方法(Haggard 和Huang,2009),因此我们采用民营企业固定资产绝对值和相对值来刻画其发展状况。。由此可见,民营企业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

投资是企业增长的重要因素,但中国民营企业在获得外部融资方面面临严重限制。非国有部门受到银行信贷歧视的原因主要来自三个方面。第一个是政治原因。在中国的银行业中,国有企业不偿还贷款被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一笔给私人企业的贷款出了问题,有关负责人就会被怀疑收受了对方的贿赂。这就造成信贷员在考虑是否给私人企业贷款时异常谨慎。第二个原因更为现实。非国有部门的大多数企业是中小型企业,它们先天就比国有企业面临更多的风险。因此,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 这种信贷取向对银行来说是理性的。最后,金融监管部门出台的商业银行贷款政策和纪律加重了信贷歧视,从而加重了银行的“惜贷”现象(卢峰和姚洋,2004)。企业是否能获取外部融资是融资约束中排名前列的因素(Beck,2007)。但在中国,可能会因为贷款抵押、担保条件太严以及贷款成本较高等因素,民营企业难以从商业银行获得贷款。根据2008年全国工商联第八次民营企业调查结果,在受访的4 098家民营企业中,有3 296家企业回答从银行贷款有困难,约占总样本的80.43%, 其中的原因包括贷款抵押和担保条件较严、贷款成本较高、手续繁杂等六类①2010年第九次全国民营企业调查数据中,没有关于民营企业难以从商业银行获得贷款的原因的信息,因此我们选用和2010年调查时间接近的2008年调查数据。。从上述的调研结果来看,当前中国民营企业从正规渠道获得融资具有相当大的困难。为了克服企业遇到的融资障碍,民营企业家试图通过获取政治资本的方式来解决这一难题。已有的实证文献显示,政治资本可以帮助企业增加市场价值(Fisman,2001;Ramalho,2007; Faccio,2006),提高企业绩效(Johnson和Mitton,2003),优先获得资源例如银行贷款(Li等,2008; Zhou,2009;余明桂和潘红波,2008)。

迄今为止,研究政治资本与中国企业银行贷款的文献将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当作两类重要的政治资本。人大代表分为五个级别:镇、县、市、省和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行使的职权包括立法权、人事任免权、重大事项决定权和监督权。地方人大常委会在本级人大闭会期间经常性地开展工作,行使本级国家权力机关的部分职权。在人大闭会期间,县级以上地方各级政府、法院和检察院向本级人大常委会负责和报告工作,受其监督。人大常委会与本级政府、法院和检察院是决定与执行、监督与被监督的关系,而不是平行的相互监督、相互制约关系。按照宪法和地方组织法规定,省、自治区、直辖市和自治州、设区的市的人大常委会由主任、副主任若干人、秘书长、委员若干人组成,县级人大常委会由主任、副主任若干人、委员若干人组成。省级和设区的市级人大常委会主任、副主任和秘书长组成主任会议;县级人大常委会主任、副主任组成主任会议。主任会议负责处理常委会的重要日常工作。主任会议的职责主要包括:(1)决定常委会每次会议的会期,拟定常委会会议议程草案;(2)领导各专门委员会,指导和协调各专门委员会的日常工作;(3)提名专门委员会个别副主任委员和部分委员的人选,提名代表资格审查委员会组成人员的人选,提名副秘书长和常委会办事机构、工作机构领导人员的人选,提出属于常委会有权撤销其职务的领导人员的撤销案,等等;(4)提出议案,提议组织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5)决定将有关国家机关提出的议案列入常委会会议议程,决定是否将常委会组成人员联名提出的议案列入常委会会议议程;(6)决定质询案的答复方式和时间。因此,人大常委会在地方政治活动中具有较为重要的作用。

与人大代表相比,政协委员的级别较少,大致可分为四个级别:县、市、省和全国。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的主要作用是政治协商、对政府官员进行民主监督、参政。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设常务委员会主持会务。常务委员会由委员会主席、副主席、秘书长和常务委员组成。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地方委员会常务委员会行使下列职权:召集并主持地方委员会全体会议;组织实现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章程规定的任务和全国委员会所作的全国性的决议以及上级地方委员会所作的全地区性的决议;执行地方委员会全体会议的决议;地方委员会全体会议闭会期间,审议通过提交同级地方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务委员会或人民政府的重要建议案;决定地方委员会工作机构的设置和变动,并任免其领导成员。因此,政协常委会在地方政治活动中也具有较为重要的作用。

高级别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能够从更高级别和更多资源的政府处获得支持,并且可以和更高级别的政治精英建立社会联系,这些政治精英具有更大的权力。因此,更高级别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拥有更多的优势(Zhou,2009),可以更容易获得银行贷款。对于地方政府而言,政治家所担任的政治职务可划分为:部、厅、处和科。省和直辖市的人大常委会主任和政协主席相当于部级官员,相应的,市、县和镇的人大常委会主任相当于厅、处和科级官员,而市和县的政协主席相当于厅和处级官员。中国的政治体制的特点是具有严格的权力等级。在政治科层中,高级别的政治家能够监督下级,并且比下级拥有更多的政治权力(Chen,2012)。1984年中央将对地方干部管理的权限由下管两级(省部级和正局级)改革为下管一级,即直接管理副省以上干部的考察和任免。根据1998年中共中央颁布的《中共中央管理干部名称表》,所有副省级以上的干部均由中央直接考察和管理,地方主要正局级岗位的干部向中央备案,应该说,干部名称表延续了80年代干部管理体制(杨光斌,2007)。我们可以将上述改革看作是一种分权。因此,省以下的地方政府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权。相应的,担任地方人大和政协职务的民营企业家也拥有更多的优势,比如可以优先获得银行贷款等①2010年全国民营企业调查数据中,在全国人大常委会和政协全国委员会中担任政治职务的企业家的比例均为0.1%。因此,民营企业家担任的政治职务基本是地方级别的。。

与高级别的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身份相比,在人大和政协中担任政治职务的企业家拥有真实的权力(Aghion 和 Tirole,1997)②“县官不如现管”这句中国俗语反映的就是类似的观点。在人大和政协中担任政治职务的企业家属于行政机构内部的官员,因此他们掌握了一定的行政权力,而行政权力在中国这样的国家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我们认为,政治级别与政治职务都会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产生正面影响。更为重要的是,当企业家的政治级别确定时,随着他担任的政治职务不断上升,政治职务所产生的真实权力会对企业获得银行贷款产生逐渐增强的正面影响,并且会逐渐抵消政治级别的影响。相应的,当企业家担任的政治职务确定时,随着他的政治级别不断上升,可以通过和高级别的政府和政治精英建立良好的社会联系从而获得银行贷款,此时政治职务的影响逐渐被不断上升的政治级别的影响抵消。因此,我们认为,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正面影响之间具有替代性,换言之,它们互为替代品。

假说1:民营企业家拥有的政治级别和担任的政治职务对获得银行贷款具有正面影响。

假说 2:民营企业家拥有的政治级别和担任的政治职务对获得银行贷款的正面影响具有替代性。

三、数据与变量

我们的数据来自于2010年第九次全国民营企业调查。该调查是由中共中央统战部、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和中国私营经济研究会联合进行的③Li等(2008), Zhou (2009)和Lu (2011)分别使用了2002,2000,2004年全国民营企业调查数据。。第九次全国民营企业调查数据包括 4 624家企业,约占2009年全国民营企业总量的0.05%④2010年全国民营企业调查所反映的企业信息是2009年的。。

被解释变量是根据以下问题设计的:1. 您的企业2007年半年期以上的贷款有多少?2. 您的企业2008年半年期以上的贷款有多少?3. 您的企业2009年半年期以上的贷款有多少?我们设计了两组可替代的指标以考察异质性的政治资本对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1. 该企业在2007-2009年期间是否获得半年期以上银行贷款?2. 该企业在2007年、2008年和2009年是否分别获得半年期以上银行贷款?

关键性的解释变量是异质性的政治资本,我们用两组指标来刻画政治资本的异质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的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对于政治级别这一变量,我们根据企业家担任的镇、县、市、省和全国人大代表分别赋值为1-5;企业家担任的县、市、省和全国政协委员分别赋值为1-4;如果企业家不担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则赋值为0。Chen(2012)采用类似的方法度量企业家的政治级别。对于政治职务这一变量,我们根据企业家担任的主任(主席)、副主任(副主席)和常委分别赋值为1-3;如果企业家只担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而不担任任何职务或不担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则赋值为0。对于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之间的替代性,我们引入了两者的交叉项来加以检验。

在实证分析中,我们控制了一系列可能影响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企业特征和省级因素。企业特征包括:1. 企业规模。我们采用企业刚建立时的企业资本来度量企业规模(Li等,2006; Malesky和 Taussig,2008;余明桂和潘红波,2008)①我们没有采用调查当年的企业资本来度量企业规模,是考虑到银行贷款会影响到当年的企业资本数量,从而产生模型估计中所谓的反转影响即被解释变量影响解释变量。选用滞后若干年的企业资本量来度量企业规模可以避免上述问题,但调查数据中只有企业建立的资本数据,因此我们选用了该指标来度量企业规模。。2. 企业年限。我们采用企业从建立时到调查年所跨越的年数来度量企业年限,取自然对数形式(Malesky和Taussig,2008)。3. 企业改制。如果民营企业是由国有或集体企业改制而来,我们赋值为1;否则为0(Malesky 和 Taussig,2008)。4. 初始资金来源于银行贷款。如果民营企业初始资金来源于银行贷款,我们赋值为1;否则为0。初始资金来源于银行贷款被作为标准关系贷款假设的代理。如果企业建立时就获得银行贷款,银行就拥有企业管理质量和风险水平的软信息(Malesky和Taussig,2008)。因此,企业建立时就获得银行贷款的企业更容易在之后的企业经营活动中获得银行贷款。

我们控制的省级因素包括:1. 基础设施。Malesky和 Taussig(2008)的研究显示,以人均电话数量衡量的基础设施对企业获得银行贷款具有正面影响。我们采用每千人拥有的电话数量来度量。此外,根据现有的文献,我们还采用了每平方公里铁路里程数来度量基础设施(Demurger,2001)。2. 市场竞争。Malesky和Taussig(2008)的研究显示,以人均私营企业数量衡量的基础设施对企业获得银行贷款具有正面影响。我们采用每千人中民营企业数量(Malesky和Taussig,2008)。3. 制度质量。完善的制度对民营企业获得贷款也具有正面影响(Malesky Taussig,2008)。Beck等(2005)的研究表明,廉洁的政府、高效的法律和司法体系、发达的金融体系对于私营企业获得外部融资和扩大投资具有重要作用。我们采用执行契约所需的时间来衡量,如果执行契约所需的时间越长,那么该省的制度质量越低;反之,制度质量越高②该数据来源于世界银行集团:《Do Business in China 2008》,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具体的计算方法和说明参阅该书,该书给出了2006年中国分省的契约执行时间指标。。具体变量定义请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

四、回归结果

(一)异质性的人大代表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影响

在实证研究策略上,我们采用Probit模型进行估计。表2是人大代表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影响的初步回归结果。模型1-5使用“2007-2009年间是否获得银行贷款”作为被解释变量。模型1是基准模型,包括了一系列企业层面的控制变量以及行业虚拟变量。模型2增加了政治级别、政治职务和两者的交互项。模型3增加了省级影响因素。按照王小鲁和樊纲(2004)的做法,我们将全国划分为东、中和西部。模型4控制了上述地区虚拟变量。模型5将政治资本当作同质性的加以考虑,用人大代表身份替换了模型4中的解释变量,目的是将同质性的人大代表与异质性的人大代表的影响进行比较。

我们在这里以模型4为对象,解释异质性的人大代表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影响。如果不考虑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的交互影响,政治级别每增加1个单位,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增加2.1%;相应地,政治职务每增加1个单位,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增加29.2%。我们根据上述结果分析,可以发现,政治职务的影响要大于政治级别,换句话说,真实的政治权力更有影响。根据我们的理论假说,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之间可能存在交互影响,结合模型4的检验结果,我们可以发现,随着政治职务不断上升,政治级别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可能性的正面影响会逐渐下降;相应地,随着政治级别不断上升,政治职务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正面影响也会逐渐下降。总之,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影响具有替代效应。

企业规模与民营企业银行贷款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当企业规模增加1个单位时,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上升5.8%。这表明,规模越大的企业获得银行贷款更容易。这与Malesky和Taussig(2008)以及余明桂和潘红波(2008)的研究发现是一致的。企业年限对获得银行贷款具有显著正影响。企业年限每增加1个单位,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上升1.4%。而Malesky和Taussig(2008)针对越南私营企业的研究显示,企业年限对获得银行贷款没有显著影响。初始资金来源于银行贷款对获得银行贷款发挥了显著的正影响。该系数显示,如果民营企业家在创立企业时获得过银行贷款,那么他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增加26.5%。这一发现为证明关系性贷款是中国银行业的特征之一提供了证据。

当地区内市场竞争上升1单位时,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下降9.7%。这表明,如果民营企业处在一个竞争度较高的地区,获得贷款将更加困难。这与 Malesky和 Taussig(2008)的研究发现是一致的。基础设施对获得银行贷款发挥了显著的正影响。当以电话衡量的基础设施每增加1个单位,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上升8.8%。此外,以铁路衡量的基础设施每增加1个单位,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上升25.2%。这表明,良好的基础设施能够帮助民营企业获得外部融资。Malesky和Taussig(2008)的研究也得到相似的结论。制度质量并没有发挥显著的影响,可能是因为中国正处于从人治向法治的转型过程中,正式的制度如法律等对经济发展的影响较弱。

大量的文献认为不同级别的人大代表和不同职务的人大代表之间是无差异的即同质性,模型5给出了同质性的人大代表对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结果。我们发现,如果民营企业家成为人大代表,那么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上升8.3%。与模型4对比,异质性的人大代表与同质性的人大代表相比,对获得银行贷款可能性的影响还是存在较大差异的。这也进一步说明,从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两个维度重新探讨人大代表的影响是有价值的。

(二)异质性的政协委员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影响

表3是政协委员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影响的初步结果。模型1-4使用“2007-2009年间是否获得银行贷款”作为被解释变量。模型1控制了企业层面的影响因素,同时增加了政治级别、政治职务和两者的交互项。模型2增加了省级影响因素。模型3控制了地区虚拟变量。模型4将政治资本当作同质性的加以考虑,用政协委员身份替换模型3的解释变量,目的是将同质性的政协委员与异质性的政协委员的影响进行比较。

我们在这里以模型3为对象,解释异质性的政协委员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影响。如果不考虑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的交互影响,政治级别每增加1个单位,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增加4.5%;相应地,政治职务每增加1个单位,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增加15.7%。我们根据上述结果分析,可以发现,政治职务的影响要大于政治级别,这一发现和人大代表的结果是一致的。根据我们的理论假说,政协委员的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之间可能存在交互影响,结合模型3的检验结果,我们可以发现,随着政治职务不断上升,政治级别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可能性的正面影响会逐渐下降;相应地,随着政治级别不断上升,政治职务对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正面影响也会逐渐下降。总之,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对民营企业银行贷款的影响具有替代效应。

我们进一步比较同质性的政协委员和异质性的政协委员影响的差异。模型4给出了同质性的政协委员对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结果。我们发现,如果民营企业家成为政协委员,那么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会上升 8.1%。这也进一步说明,从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两个维度重新刻画政协委员是有价值的。

(三)进一步的回归结果

也许有人会提出问题:民营企业可能是在企业家成为政治家之前获得了银行贷款。虽然我们承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但这并不会对目前的研究产生严重的影响。因为在该次调查之前的最近一次地方选举发生在2006年,距离该次调查大约四年。因此,受访的民营企业家应该是在2006年成为政治家的。2006年民营企业获得的短期贷款占总贷款比重为8.79%(不超过一年的贷款)(全国工商联研究室,2010),其他的贷款基本为中期贷款(一年至五年)①根据我们对浙江省绍兴市某镇A民营企业和浙江省衢州市B民营企业的调查访问,企业从银行所获得的贷款中,以中期贷款居多。一般来说,以中小企业为主体的民营企业很难从银行获得四年期以上的贷款(基本是长期贷款)。。如果企业获得的是短期贷款,那么我们相信,企业在2007-2009年间的各年度的银行贷款都是在企业家成为政治家之后获得的;相反,如果企业获得的是中期贷款,那么我们相信,只有2009年的银行贷款是企业家成为政治家之后获得的,其他年度的贷款可能是在选举年之前获得的。因此,模型估计中不存在因为反向因果关系而导致的内生性问题。综上所述,以“2009年贷款”为解释变量的模型是合理的。表4中分别给出了2007-2009年间各年度的估计结果,结合上面的分析,我们只关注模型3和模型6。估计结果依然显示,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之间存在显著的替代性。这进一步证实了我们的理论假说。

表2 人大代表与获得银行贷款

表3 政协委员与获得银行贷款

(续表)

表4 分年度的检验结果

(续表)

五、稳健性检验

在样本中,部分民营企业报告没有银行贷款,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没有去申请银行贷款。因此,我们将使用似不相关二元Probit模型(Seemingly Unrelated Bivariate Probit Model)来进行估计,避免估计中可能产生的样本选择问题,估计结果见表5。调查问卷中有一个问题: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颁布5年来了,各地政府及有关部门制定了一系列配套政策,您认为这些配套政策对于缓解企业融资困难起到了什么作用?1. 作用显著;2. 作用不明显;3. 没有作用。对于中小民营企业来说,他们在信贷市场中经常被剥夺获取贷款的权利,可能是因为所有制歧视或规模小。我们可以做出这样一个判断:如果企业认为这些政策发挥了作用,那么他们可能会去申请银行贷款。因此,如果受访企业回答2或3,我们认为企业不会去申请贷款;相反,如果受访企业回答 1,我们认为企业会去申请贷款①我们设计了“申请贷款”的变量Application,如果企业去申请贷款,取值为1;如果企业不去申请贷款,取值为0。需要指出的是,问卷中并没有关于“企业申请贷款”的直接信息,因此我们采用的是一种间接的方式刻画企业申请贷款行为。。我们执行两阶段估计即由两个方程所组成。特别地,第一个方程用来估计民营企业是否去申请银行贷款的决定因素②在误差项不相关的情况下,分别估计“申请贷款”和“2009年贷款”这两个模型是恰当的策略。当上述两个非线性模型的相关性显著时,将它们区分开来作为两个Probit模型来处理,不仅导致了低效并且产生不一致的系数估计结果。因此,我们可以使用Stata软件命令-biprobit- ,采用似不相关方法来联合估计“申请贷款”和“2009年贷款”这两个模型。。在第一个关于企业决定是否去申请银行贷款的方程中,我们控制了企业规模、企业年限、企业改制和初始资金来源于银行贷款。第二个方程和表4的模型3和模型5相同。在这里,我们只估计以2009年贷款为被解释变量的模型。模型1和模型2检验了人大代表的异质性对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模型3和模型4检验了政协委员的异质性对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模型1和3的估计结果表明,规模大的企业和企业建立时获得银行贷款的企业更倾向于申请银行贷款。模型2和4的估计结果表明,政治级别与政治职务之间存在替代性。

表5 似不相关二元Probit模型的回归结果

(续表)

六、结论

现有的文献将政治资本作为同质的,认为民营企业家获得的政治资本能够帮助企业更容易获取银行贷款。在本文中,我们认为,政治资本是异质性的,应该从不同的维度进行分解,从而打开政治资本这一黑箱。利用2010年全国工商联第九次民营企业调查数据,我们估计了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对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具体来说,政治级别每增加1个单位,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至少增加1.9%;而政治职务每增加1个单位,民营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可能性至少增加12.1%。特别的,我们发现,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对获得银行贷款的正面影响是相互替代的。

我们的分析为更加全面地理解异质性的政治资本在当代民营企业发展中的作用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进一步证实了,既有的文献对于政治资本的理解是有局限性的。与高级别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相比,低级别的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对企业获得银行贷款的影响并不一定较小,关键是民营企业家在低级别的人大或政协中所获得的政治职务。由于政治资本能够帮助民营企业家获得银行贷款等稀缺资源,他们会从政治级别和政治职务两个维度展开竞争。我们可以推知,民营企业家围绕政治资本的竞争是极其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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