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聊斋志异》中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情感层次
2018-12-07汪胜
汪胜
摘要: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故事是《聊斋志异》的重要题材。据本文统计,此类故事近70篇,约占全书篇目的七分之一。书生与狐魅花妖在不同的故事中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与经历,表现出复杂的情感和社会关系,呈现出四种不同的情感层次。四种层次的情感书写各有特点,从不同侧面体现出蒲松龄女性观念的复杂性,也间接揭示了蒲松龄受传统文化影响的成分及其个人思想之先进性所在。蒲松龄向世人表达了他对美好感情的赞美与向往,展现了对女性与女性道德的积极思考,同时描绘了富有时代意义的理想蓝图。
关键词:聊斋志异;狐魅花妖;女性观念;家庭伦理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使用大量笔墨构筑了一个神奇多彩的狐魅花妖世界。在他的笔下,书生与狐魅花妖相遇,或享受露水情缘一度春宵,或眷恋不舍却被迫分离,或历经磨难而终成眷属,演绎了众多情节曲折、感情复杂的故事。在该题材近70篇故事中,书生与狐魅花妖的遭遇各不相同,关系有近有远,感情有浅有深,存在着明显的差异。有的萍水相逢,贪图风月之情,甚至存在欺诈和谋杀;有的历经险阻,为爱情奋不顾身,只求能够相依相伴。众多复杂的故事表现出的不同关系有着鲜明的差异性,却也有着潜藏的共性。
历年来,学者们对《聊斋志异》进行了细致地探讨和研究,关于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故事的研究也偶有涉及,在女性形象、女性意识、女性观、爱情婚姻观等方面对狐魅花妖的形象、作者的内涵、形式,以及作者的思想观念进行分析。周晓京的《试论〈聊斋志异〉中的异类女性美》、马振方的《仙性、鬼性与人性——也谈〈聊斋〉的鬼狐女性》、王鑫炀的《浅析〈聊斋志异〉中“狐女”“鬼女”的独特性及婚姻观》等论文从神、鬼、狐、妖等方面分析人物形象,探讨异类形象的特殊性,揭露蒲松龄的审美思想和女性观念。王昕、王妍的《〈聊斋志异〉“花妖狐魅”中的史实与话语建构》、乔华瑜的《〈聊斋志异〉中花妖狐魅形象的现实性人格色彩》、罗布格宗的《〈聊斋志异〉中花妖狐魅形象的艺术特色解读》等论文则从整体上对狐魅花妖的故事进行全面研究,探析狐魅花妖形象的整体特点和所蕴含的深层含义。
本文主要从书生和狐魅花妖的众多故事入手,力求探究二者的关系并分析关系背后暗含的蒲松龄的女性观念和折射出的文化内涵。文中的狐魅花妖不仅指狐与妖,还包含鬼、仙等女性形象 ① 。书生与狐魅花妖大多萍水相逢,关系有近有远,感情有深有浅。有的聚散匆匆,相识不久便分离;有的互生爱慕,组成家庭共同生活;有的历经艰险,产生真挚的感情。复杂的关系暗涵了蒲松龄对女性的认知和对道德的理解,体现出其批判性的思想观念和积极的精神追求。同时,这也反映了他对道德矛盾的思考和潜意识中的人生期许。
一、书生与狐魅花妖的关系类型
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故事丰富复杂,涵盖了情感、家庭、社会等众多方面。大部分故事详尽地刻画了他们的感情世界,描写了他们的家庭生活,一部分故事则讲述患难经历,甚至塑造了超越当时社会观念的真挚感情。
书生与狐魅花妖享受一时之欢是故事中最为普通的一类。他们偶然相遇,受男女欢爱的诱惑而交往,之后由于種种原因而快速分离。他们由于男女之间的欲望而交往,交往过程中没有经历重大事件,相处时间短,故事较为平淡。如《汾州狐》中的朱公、《浙东生》中的房生、《狐谐》中的万福在夜晚遇到狐女,皆禁不住诱惑而与其欢好,却在短短几年内分别。
一些书生与狐魅花妖彼此爱慕,共同生活,甚至组建家庭。此类故事数量最多,约占书生与狐魅花妖故事的三分之一。在生活过程中,狐魅花妖经常给予书生帮助,书生得到恩惠后对其感情更加深厚。但由于突发事件或矛盾的产生,他们仍存在着分离的情况。这种分离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迫的,基本由狐魅花妖作出选择。如《翩翩》中,从相识到分离,翩翩一直在作出决定,而罗子浮只能默默接受。
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故事并不是总是平淡的,一些故事富有变化,极其曲折。他们相遇、相爱,却遭遇了种种磨难,有的能够终成眷属,有的则无奈分离。在磨难中,他们对彼此不断了解,感情逐渐升华。如《聂小倩》中的宁采臣最开始时不为聂小倩所动,但二人的感情随着磨难的产生和终结不断发生变化,日渐深厚。
此外,一部分书生与狐魅花妖的关系较为独特,有的拥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而一起品味生活,有的虽然无法结为夫妻却仍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种关系具有超越世俗的力量,体现了对精神交流的注重。书生与狐魅花妖褪去世俗气息,拥有着理想化的感情,反映出蒲松龄对两性感情的积极探索。《娇娜》中的孔生与娇娜就备受蒲松龄的推崇:“余于孔生,不羡其得艳妻,而羡其得腻友也。观其容可以忘饥,听其声可以解颐。得此良友,时一谈宴,则‘色授魂与,尤胜于‘颠倒衣裳矣。” [1]65 “腻友”指极其亲密的朋友,蒲松龄却用其称呼娇娜,肯定了娇娜对孔生的感情,赞许了他们的关系。
书生与狐魅花妖的相遇大多是偶然的,交往的结果也呈现出偶然性。有的因真爱而结合,有的因欺诈而反目,有的因劫难而离散,有的因误会而决裂。偶然性的开头和结局使得书生和狐魅花妖的关系显得复杂多样。关系远者只是享受男女之欢,聚得快,散得也快;关系近者历经艰险,生死相依,终成眷属。但无论感情深浅和关系远近,书生与狐魅花妖的交往都具有丰富的故事意义,蕴含着蒲松龄深刻的思想观念与映射现实的文化内涵。
二、书生与狐魅花妖存在四种情感层次
书生与狐魅花妖的不同关系类型表现出他们存在着四种情感层次。这些情感层次具有递进性的特点,反映出感情的深浅和关系的远近。每种层次都具有独特的表征和内涵,显示出蒲松龄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情节的建构等方面的有意或无意的思考。
(一)欲望之情
在一些故事中,书生和狐魅花妖偶然相遇,享受男女间的欢爱,却又在短时间内分离。他们的交往具有明确的目的性,带有鲜明的欲望色彩,有的贪图男女之欢,有的则利用对方以获取私利。这种欲望分为情欲和财欲两种,带有明显的私利性。狐魅花妖注重的是对情与性的满足,而书生还兼顾了对财的索取。如《丑狐》中穆生贪图丑狐的钱财,心中厌其丑却仍与其相好,而丑狐馈赠穆生钱财以求男女欢爱。他们为了一己之私而交往以满足彼此的欲望。
由于交往动机的不单纯,这类感情较为脆弱。欲望是书生与狐魅花妖交往的基础,贯穿于交往过程的始终。因欲望的不确定性,建立在欲望之上的感情也就缺乏牢固的根基。一旦欲望得到满足或对方没有利用价值,他们的感情就会产生裂痕,交往随之发生危机甚至出现反目成仇的情况。《武孝廉》中石某得狐妇救命,受到资助得以到京城求官。但石某做官后另娶他人,甚至想谋害前来寻他的狐妇。对石某来说,狐妇的救命之术和钱财是当初交往的主要动机。一旦石某取得高官厚禄,欲望得到满足,他们的感情就随之破裂。
在以满足欲望为目的的交往中,书生与狐魅花妖往往以分离为结局。分离是快速的,因为欲望是易于满足的。虽然彼此都注重欲望的满足,书生与狐魅花妖在交往中仍有着情的成分,同时掺杂着利的因素。由于交往中情与利所占比重的不同,他们的分离有着鲜明的差异。《浙东生》中狐女助房生返鄉,这种和平式的分离体现出情的一面。而《董生》中狐女害死董生,王生杀狐女,皆出于自己的私利,这种杀戮式的分离反映了利的一面。无论是和平分手还是残杀迫害,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感情都随着情与利的消散而结束。
这种因欲望而结合的感情故事在叙事方式上呈现出单线条的特点。因欲望的产生而起,又因欲望的满足而终,故事情节始终围绕欲望这一条线索而展开。书生与狐魅花妖的交往过程就是双方欲望不断满足的过程。故事往往由书生情况的介绍开始,紧接着二人相遇,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的交往和欲望的纠缠。当一方的欲望得到满足,交往的平衡遭到破坏,他们便快速分离。整个故事沿着欲望的满足这一条路径发展,缺少激烈的矛盾冲突和起伏的故事情节,篇幅也较短。
书生和狐魅花妖因欲望而相互吸引,偶然相识,又快速分离,这样的感情和关系可以定义为欲望之情,具有感情弱、关系远、私利性强的特点。他们逢场做戏,求的是云雨之欢,为的是一己之欲。他们各有所图,以自己的欲望而行事,使得欲望之情显得复杂多变。
(二)相守之情
书生与狐魅花妖结为伴侣而共同生活,是《聊斋志异》中常见的故事。他们互有好感,懂得珍惜对方,相互陪伴甚至组建家庭,生儿育女。他们的相遇不是简单的偶遇,而有着复杂的原因,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狐魅花妖的报恩。书生或其家人救助了自己或亲人,狐魅花妖便主动与书生生活以作回报。在家庭生活中,狐魅花妖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不仅帮助书生度过难关,还为其娶妻或生子。虽然报恩是双方交往的主要原因,但狐魅花妖在长期的相处过程中与书生产生了感情,报恩的目的就退居次位,感情成为影响交往的重要因素。
虽然具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书生与狐魅花妖的交往是不稳定的,和谐的生活表面潜藏着不确定因素。其中,家人的态度是最主要的不确定因素。如果家人对二者的结合持肯定态度,书生与狐魅花妖便能和谐幸福地生活。反之,他们则会面临分离的局面。《西湖主》中的陈弼教与公主得到王妃的许可而生活在湖中,而《小翠》中的小翠由于公婆的责骂离王元丰而去。公主和小翠的母亲都得到了书生或其家人的帮助,但她们二人的结局却大不相同,这主要是由家人的不同态度造成的。
书生与狐魅花妖的结合具有一个显著特点:不排他性,即狐魅花妖不排斥其他女性与书生一起生活。故事中的狐魅花妖不介意书生的婚姻状况,也不反对书生娶妻纳妾,有的甚至主动帮助书生和其他女性组建家庭。这种不排他性具体表现为以下三种情况:狐魅花妖甘心为妾,如《狐妾》中的狐女明知刘洞九有正妻,却愿意为妾,为其打理家务;狐魅花妖中两名女子共同侍奉一个丈夫,如《巧娘》中的狐女三娘和鬼女巧娘共同侍奉傅廉;狐魅花妖帮助书生娶妻纳妾,如《红玉》中的狐女红玉赠送冯生银两助其娶妻。不排他性的产生主要与狐魅花妖的报恩目的有关。她们与书生交往是为了报恩,难以考虑书生的家庭情况而进行选择。同时她们以书生的利益为上,满足书生的各种需求,其中就包括娶妻纳妾的需求。
书生与狐魅花妖结为伴侣,共同生活,具有一定的感情基础,这样的感情和关系可以定义为相守之情,具有不排他性的特点。狐魅花妖的报恩引发二者的交往。在交往过程中,他们产生好感,懂得珍惜对方,能够相互陪伴,乃至组成家庭。即使最终无法生活在一起,狐魅花妖也给予书生帮助,为其幸福的生活着想。
(三)患难真情
书生与狐魅花妖在交往过程中经常遇到考验。这些考验既有双方的矛盾冲突,也有来自外界的磨难。磨难主要体现在家庭的阻挠和他人的迫害两个方面。狐魅花妖的家人对书生常心存不满,或威胁恐吓书生,或携家远走,以此阻断二者的交往。面对家庭的阻挠,书生与狐魅花妖无可奈何,难以反抗,在外力的帮助下才得以冲破家庭的束缚。如《鸦头》中的狐女鸦头与王文得到亲生儿子的拯救才一家团圆。磨难的另一方面则是他人的迫害,往往由道士、冥吏、恶鬼等其他人物加之于狐魅花妖身上。狐魅花妖纵使有着超人的本领,也难以摆脱迫害,只能等待书生或他人的解救。如《聂小倩》《伍秋月》《莲花公主》等故事中狐魅花妖遭到他人的迫害,得到书生的帮助才得以脱离苦海。
这些故事在叙事方式上呈现出环环相扣的特点。磨难是书生与狐魅花妖交往过程中的主要矛盾冲突,往往多次发生,且一环紧扣一环。他们先经历一个磨难,这个磨难余留下的因素产生下一个新的磨难,直至他们将所有的磨难因素清除殆尽。在这些环环相扣的磨难中,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感情层层递进而愈加真挚,最终幸福生活。《青凤》中的青凤和耿生经历了三次坎坷,第一次是叔父刁难,第二次是青凤被逐,第三次是叔父被抓,皆是由于最初叔父对耿生的不满而产生。直到叔父答应了二人的交往,他们的磨难才得以结束。但两人的感情在磨难中逐渐加深,愈加真挚。但明伦就非常欣赏他们真挚的感情,曾称赞道:“青凤之爱生甚挚,而待之又甚诚。” [1]118
书生和狐魅花妖在交往过程中经历各种磨难而最终生活在一起,关系亲近,有着深厚的感情,这样的感情与关系被定义为患难真情,具有真挚的特点。他们因情而患难,因难而更见真情。情是他们解决磨难的支撑,磨难的解决反过来强化了他们的情。
(四)精神恋情
《聊斋志异》中的书生并不都是落魄的穷书生,狐魅花妖也非只喜谈情说爱。一些书生和狐魅花妖由于对共同的兴趣爱好的追求而交往。这些兴趣爱好往往是诗书琴艺,是才学的一种体现,使得书生得到狐魅花妖的欣赏,从而萌生二者的感情。如《宦娘》中的宦娘就因温如春弹琴而心生爱慕,兴趣爱好不仅是他们的感情的引子,也是故事发展、感情深化的关键。他们因兴趣爱好而相识,追求喜欢的事物,在追求过程相互了解,在了解过程中渐生情愫,尋求精神上的共鸣。如《林四娘》中,从谈词到论音律,再到赠诗,林四娘和陈宝钥的感情在对兴趣爱好的追求中逐渐深化。这种感情体现出他们精神上的相互理解和对理想的追求。此类故事中,风月之事的描写极少,大部分场景刻画的是书生与狐魅花妖谈论兴趣爱好时的和谐景象,反映出他们对共同理想的追求和追求中的和谐安定。他们注重的是精神上的慰藉,而非肉体上的欢乐,追求的是一种精神层次的交流。
书生和狐魅花妖拥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而在一起,共同品味生活,有的虽然无法结为夫妻却仍有着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和关系被定义为精神恋情,具有理想化的特点。他们的感情不是肉体上的男欢女爱,也不是家庭上的夫妻和谐,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共鸣。
三、四种情感层次折射出蒲松龄女性观念的复杂性
陈寅恪曾说:“盖留仙以齐鲁之文士,不满社会环境之限制,遂发遐思,聊托灵怪以写其理想中之女性耳。” [2]75 在蒲松龄的笔下,狐魅花妖在形象、行为、地位等方面具有不同的特点。她们有着特殊身份所暗含的共性,也有着自身的独特之处,折射出蒲松龄对女性形象、女性行为、女性地位等方面的思考。这些思考是复杂的,涉及爱情、婚姻、权力等多方面,涵盖了他对当时社会的认识和自身的理想探索。认识基于封建社会的现实,而理想则超越了现实,因此难免存在某些矛盾的地方。在矛盾的调和中,四种情感层次的故事折射出的女性观念就呈现出复杂的面貌。
(一)情感层次的差异暗含的爱情观
从欲望之情到相守之情,再到患难真情,再到精神恋情,这些情感层次表现出不同的感情与关系,有着明显的差异。这既受故事本身的影响,又有着蒲松龄积极的或无意识的干预。情感层次的差异反映出爱情双方的情深与情浅,也蕴含着蒲松龄的褒贬之意,体现出他对女性爱情的积极思考。
蒲松龄效仿史书,用“异史氏曰”在故事结尾表达自己对书中人物和故事的看法。他对爱情的褒贬之意就鲜明地体现在“异史氏曰”中。近70篇狐魅花妖与书生的故事中,约30篇故事有着“异史氏”的评价。对因欲望而产生的不纯洁的爱情,蒲松龄常持嘲讽、批判的态度。而对真挚、深厚的爱情,他大加赞赏,甚至将狐魅花妖比作“绝世佳人”和“仙”。《画皮》中,蒲松龄便感慨:“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 [1]123 表明其对因美色而丧命的王生的鄙视,也流露出对因男欢女爱而产生的爱情的否定态度。在《花姑子》中,蒲松龄则评价道:“至于花姑,始而寄慧于憨,终而寄情于恝。乃知憨者慧之极,恝者情之至也。仙乎,仙乎!” [1]641 可以看出他对花姑子的慧与情的高度赞扬和对真挚爱情的肯定。这些评价鲜明地反映出蒲松龄本人对不同爱情的评判态度,表达出喜爱或憎恶。
对美好、真挚的爱情的推崇除了在“异史氏曰”中有所反映,也在狐魅花妖的称谓上有所体现。主人公的称谓方式在不同爱情的故事中是不一样的。层次较低的爱情中,狐魅花妖很少有名字。如《画皮》中的女郎无姓无名,《寇三娘》中寇三娘只有姓,没有名。层次较高的爱情中,狐魅花妖则拥有美好的姓名,如《娇娜》中的娇娜、《白秋练》中的白秋练、《香玉》中的香玉等都是美丽动听的名字,且有着美好的寓意。称谓的差异反映出蒲松龄对不同爱情故事中主人公的态度。对缺乏真情的狐魅花妖,蒲松龄不给予人类社会中应有的姓名。而对所推崇的狐魅花妖,蒲松龄则予以美好的姓名。
狐魅花妖与书生的情感层次由低到高,实现了从物质上的“欲”到精神上的“情”的转变。对欲的渴望和对情的追求,反映出他们对爱情的不同理解。蒲松龄在故事中用“异史氏曰”和人物称谓表达褒贬之意,显露出对女性爱情的复杂看法。对女性真挚感情的赞扬和对追求美好感情的鼓励,体现出蒲松龄对女性爱情中“欲”与“情”的抉择。与男女之欢的性欲相比,真情更值得女性去追求。
(二)女性名分的差异反映出的婚姻观
在狐魅花妖的世界中,女性形象十分丰富,有着不同的类型,既有乘夜而来的奔女,也有普通人家的淑女,还有帝王之家的公主。她们虽与书生相好,有着或浅或深的感情,但在家中的地位却不尽相同,有的能够成为一家之主,有的只能屈居妾位,有的甚至没有名分。名分的差异反映了蒲松龄对女性地位的不同认知,也体现出他对女性婚姻的复杂理解。
在众多的故事中,能够取得妻的名分的狐魅花妖仅占三分之一,少数的狐魅花妖取得妾的名分,然而大部分狐魅花妖没有任何名分。在四种情感层次中,欲望之情这一层次中的女性大多是没有名分的,或者只是妾,而后三种层次中的女性也只有一部分具有妻子的名分。这些能成为妻的女性大多是有家庭的。她们的家庭虽然不同于普通的人类家庭,但仍按照人类社会的规则对她们的婚姻作出干预。只有得到家庭的认可,狐魅花妖和书生才可能修成正果。有的女性受家长的赐婚或许配,有的女性是为了报家庭之恩,有的女性则历经磨难才得到家庭的认可。为妾或无名分的女性则往往没有家庭。在家庭的缺失下,她们虽拥有爱情自主权,但在婚嫁上受到了制约。狐魅花妖没有相应的名分,虽然受着故事本身的影响,如时间长短和感情深浅等因素,但也反映出蒲松龄在描写故事时的个人取舍。虽然他对狐魅花妖多有褒意,塑造的各类女性形象也大多具有正面的积极意义,但在婚配上她们却难以取得应有的名分。这表明蒲松龄的婚姻观念仍受到传统社会观念的制约。
《礼记·内则》记载:“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3]441古代的婚姻制度明确规定女性需经过合乎礼仪的聘娶才能成为妻。没有经过合乎礼仪的聘娶,女性只能成为妾。在清初社会,受传承千年的传统礼仪和道德的影响,女性的婚配仍需得到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没有家庭的认可,女性自然无法正常婚配,成为正妻。然而狐魅花妖世界中的女性大多存在家庭缺失的情况,即使有家庭也很少提及。因此,在与书生的感情历程中,这些女性的恋爱没有得到家庭认可,缺少父母之命和媒妁之言,丧失了名正言顺地成为妻子的可能性。虽然蒲松龄对女性追求自己的感情和生活大加赞赏,但其笔下的众多女性并未得到名分上的认可。女性敢于打破传统,主动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这是蒲松龄所欣赏的。但是这种幸福的代价就是无法取得应有的名分,不被社会所认可。可以看出,蒲松龄虽然在个人情感上推崇女性追求自身幸福,但还是将女性的婚姻放在了传统社会道德中加以约束。这是蒲松龄的女性观念中较为复杂的一点。
(三)救助行为体现出的地位观
书生和狐魅花妖的故事中常出现救助的情节,既有狐魅花妖对书生的扶危救困,也有书生对狐魅花妖的临危救难。从赠人钱财到舍命相救,种种扶危济困的行为贯穿于书生和狐魅花妖的交往过程。他们虽然互有帮助,但在具体的行为上有所差别。狐魅花妖对书生的扶危救困主要体现在家庭生活中,如帮助娶妻、主持家务、生子育子等。书生对狐魅花妖的临危救难则主要体现在帮助狐魅花妖摆脱邪恶力量的控制、侵害和帮助她们复活或往生,以及对其家人性命的拯救。從书生和狐魅花妖的的不同救助行为中可以看出,男性主导的是生命和自由,女性管理的是家庭,生杀之权掌握在男性手中,家庭幸福的关键在女性身上。这种不同其实是地位差别的一种体现。
在传统封建社会中,大到治一方天下,小到统一族之民,男性始终占据主导地位,管理着人的生命和自由。而女性则局限于家庭中,相夫教子,治理家庭中的一小片天地。即使在家庭中,女性也屈居于男性之下,言听计从。在书生和狐魅花妖的故事中,男性与女性不同的救助行为正体现了男性与女性地位的差异。男性临危救难,拯救的是生命和自由,决定着女性的生存。而女性扶危救困,救助的是家庭和生活,对男性的生存则是一种补充。在部分故事中,女性越过了地位的界限,超出家庭的范围,也能拯救男性及其家人的生命。不过这些女性终究占少数,大部分女性致力于为男性组建或管理家庭。
男性救命,女性救家,这两种不同的救助行为体现了蒲松龄对女性地位的理解。虽然狐魅花妖有着高明的见解、奇异的术法、高超的本领,相比常人更为厉害,但是这些厉害之处在蒲松龄笔下局限于家庭生活中,成为组建并管理家庭的有效工具。然而,身为人类的书生毫无术法和本领,却在危难时刻能拯救狐魅花妖的生命和自由。这反映出男性地位和女性地位的巨大差异。这种差异是与封建社会的伦理道德是一致的。“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4]308 ,礼教要求女性从属于男性,女性地位低于男性地位。女性可以被男性休弃甚至买卖,只能在家庭中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相应的地位。男性能够主宰女性的生死和自由,女性只能为家庭服务。书生与狐魅花妖的不同救助行为反映了封建社会中男性的主导地位和女性的从属地位,体现出蒲松龄在宗法制社会中对女性地位的传统认知。虽然狐魅花妖的能力并不弱于书生,但在家庭中还是要依附于书生而存在,在地位上仍是对男性的附属。
四、四种情感层次折射出的文化内涵
狐魅花妖的世界不同于蒲松龄所处的现实生活世界,而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情感纠葛更是超越了人类的正常情感,甚至与封建社会的道德观念、宗法制度有所违背。在四种情感层次中,书生与狐魅花妖的情感故事复杂多变,寄托了蒲松龄的道德观念和时代理想,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它们不仅反映了蒲松龄关于女性的道德思考,也折射出有关清初文人的现实遭遇和美好理想。
(一)通过狐魅花妖的塑造解决道德困境
狐魅花妖是古代小说中常见的异类形象,但最初作为害人、吃人的邪恶形象而出现。尤其是狐形象历来被认作淫荡之物,遭到人们的贬低和歧视。直到中唐时期沈既济所撰的《任氏传》塑造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美狐形象,人们对狐形象的理解才有所改变。蒲松龄继承了沈既济的写作传统,塑造了一批形象各异,有着丰富感情与经历的狐魅花妖。这些狐魅花妖不是冰冷无情的邪恶形象,而是有血有肉有情的异类形象。她们处于人类世界之中,与书生交往生活,具有与人类相同的生活方式和感情态度。但无论是形象还是行为,狐魅花妖仍有着与人类的不同之处。正是由于这些不同,狐魅花妖才能够与书生产生不同的感情故事,呈现出迥异于人类的感情。
班昭的《女诫》历来被各朝统治者看作宣扬妇女教化的工具,是古代女性的生活准则。《女诫·妇行篇》提出:“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5]2789 这四项女性行为的基本要求限制了女性的各个方面,压制了女性的自身的发展和对感情的追求。传统女性恪守这些要求,在礼教的束缚下呈现出千篇一律的特点。但是蒲松龄笔下的狐魅花妖打破了这些要求,体现出她们的异于常人之处,有的容貌华丽,有的才智过人,有的能言善道,有的长于经商。她们缺少妇德、妇言、妇容、妇功等方面的限制,呈现出才貌双全、有胆有识的一面。蒲松龄塑造的狐魅花妖形象沿袭了《任氏传》中美丽专情、足智多谋的美狐形象,在颠覆传统女性形象的同时突破了礼教的束缚,显得千姿百态。
狐魅花妖异于常人,其身份使得她们摆脱人类世界的道德约束,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她们可以主动追求喜爱的书生,不经过媒妁之言而与书生私定终身,这在人类世界是难以做到的。因此,狐魅花妖在与书生的相遇中往往是主动的。近70篇作品中,约20篇作品塑造的狐魅花妖是以“奔女”的形象出现的。“夜有奔女,颜色颇丽。万悦而私之。” [1]500 (《狐谐》)“忽一女子逾垣来,笑曰:‘秀才何思之深?” [1]201 (《胡四姐》)这些描写就刻画了书生夜间独居,狐魅花妖主动前来相欢的场景。在重视男女大防的封建社会,未婚女子难以见到除亲人以外的男子,和男子幽会亦是困难。而狐魅花妖打破了这种大防观念,敢于主动和男子私会,释放自己的感情和欲望。此外,在与书生的交往过程中,身为女性的狐魅花妖基本上占据主导地位,分离往往是由她们选择。正如同相遇时主动前来,狐魅花妖在分离时也主动离去。在家庭伦理的束缚下,人类女性未嫁前要服从父母的安排,出嫁后须听从丈夫的命令,很少有选择的权利。而在狐魅花妖世界,大部分女性能够决定着自己与书生的关系,在交往过程中紧握选择权。狐魅花妖的自主选择的权利可谓是一种进步,是对传统家庭伦理的一种突破。
蒲松龄通过狐魅花妖的形象、行为等方面的塑造,打破了人类社会中传统女子难以追求自身幸福的困境,解决了追求幸福和遵循礼教的道德矛盾。但这种道德矛盾的解决又具有局限性,狐魅花妖看似挣脱了人类道德的束缚,有着勇于追求幸福、把握自身命运的光辉一面,但光辉之下仍有着道德的阴影。鲁迅曾评价《聊斋志异》:“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见鹘突,知复非人。” [6]130 狐魅花妖有着具人情的一面,也有着非人的一面。在众多的感情故事中,狐魅花妖似乎不受传统观念的束缚和人类道德的制约,体现出非人的特点,但实际上仍具有人情,未摆脱人类的局限性。这种局限性受到蒲松龄思想和形象自身特点两方面的影响。一方面,狐魅花妖虽然是异类形象,有着自己的特性,但是在被刻画的过程中受到蒲松龄的思想观念和道德伦理的影响,未能脱离人类社会的范畴。另一方面,狐魅花妖与身为人类的书生交往,需要和人类相近的认知与思想情感,否则难以与书生产生感情。这两方面使得狐魅花妖虽有着不同于人的一面,但同样受制于当时的文化氛围和社会观念。例如《锦瑟》中的锦瑟被王生所救,意欲嫁给王生却不能,只能解释道:“妾身已附君体,意欲效楚王女之于臣建。但无媒,羞自荐耳。” [1]1687 可以看出,即使身为仙人的锦瑟想要嫁给王生,却仍受到人间媒妁之言的束缚。
狐魅花妖有着超越人类社会的非凡举动,敢作敢为,迥异于人类社会中的平常女子。在与书生的交往过程中,她们却难免受到人类社会的制约,潜移默化地接受人类道德和伦理观念的影响。蒲松龄借狐魅花妖形象的塑造解决了现实社会中女性追求幸福和遵循礼教的道德矛盾,对女性打破传统束缚、追求幸福的行为予以肯定。但是狐魅花妖没有完全打破人类社会的道德牢笼,有的仍遵守礼教。这体现出蒲松龄个人思想中矛盾复杂的一面,既想对传统道德予以突破,却仍又受着封建伦理观念的影响。虽然对道德矛盾的解决并不十分彻底,但他为传统女性构造的生活蓝图仍具有积极的进步意义。
(二)书生的白日梦也有不同层次
在和书生的交往中,狐魅花妖常施以援手,为其解决婚姻、仕途、家庭等方面的诸多难题。她们的帮助一方面使得书生摆脱困境,另一方面增进了自己与书生的感情,在交往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情感上有依靠,生活中有帮助,书生与狐魅花妖的爱情呈现出一种理想化状态。这种理想化爱情经过了蒲松龄的加工,是其个人愿望的体现,也是包含蒲松龄在内的广大书生的白日梦 ① 的反映。早在本世纪初,已经有学者注意到《聊斋志异》中的理想化爱情。马瑞芳认为:“作者久以鹤梅当妻子,用小说精神漫游,创造出穷书生驰想天外的情爱乌托邦,以神鬼狐妖形式出现的女主角对落魄书生无条件忠诚,只付出不索取。” [7]情爱乌托邦与白日梦相类似,但重点在于对小说中男权话语和作家的人生理想与道德准则的解读。而白日梦是蒲松龄个人理想的具现化,是其愿望的真实反映。在书生与狐魅花妖的爱情故事中,蒲松龄通过语言和情节的安排,对其未满足的愿望进行掩饰或修改,以此实现对愿望的满足。
小说中的书生大多独居或流寓在外,在情感上存有空缺。每当书生夜晚苦读之时,狐魅花妖便前来相会,凭借美貌和善良打动书生,为其填补情感上的空缺。在各种各样的帮助中,这种精神上的慰藉最为直接有效。书生在漫漫长夜有佳人相伴,在情感上获得了满足。佳人相伴的白日梦正是书生情感缺乏的一种补充。在需要知己相伴的时候,书生得到了佳人的慰藉;而当他的情感愿望得到满足,佳人的存在就无足轻重,随时可能分离。因此,这种愿望的实现显得得颇为随意,整个过程充满了偶然性。
狐魅花妖具有超自然的能力,在故事中往往发挥排忧解难的作用,例如经济资助、救命医疾、治愚助读等,满足了书生在日常生活、生命健康、官场仕途等方面的需求,经济资助是狐魅花妖帮助书生最主要的途径。书生大多是穷书生,甚至因贫困而无法正常生活,狐魅花妖则往往赠送钱财改善其生活。死亡和疾病是亦书生的重要劫难,面对死亡和疾病,身为凡人的书生基本无能为力,需要狐魅花妖的救治。此外,蒲松龄笔下的书生并不全都富有才情,有的和常人一样愚笨不堪,甚至痴傻成疯。在交往过程中,狐魅花妖使用一些奇异之法使得愚笨的书生变得聪明,帮助他们读书成才。这些书生无论是天生愚笨还是学习不勤,在狐魅花妖的帮助下都能逐渐成才,甚至得以走上仕途。这些救助行为在书生的生活与仕途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是白日梦中的重要方面。
《礼记·内则》指出:“男不言内,女不言外。” [3]419 在流行千年的社会传统中,“男主外,女主内”已经成为家庭关系的重要准则之一。女性主要承担着操持家庭事务的工作,打理家业,操持家务,侍奉家人。在交往过程中,一些狐魅花妖便在书生家中承担起这份工作,为其解决家庭中的烦恼。除了操持家务,狐魅花妖在家庭生活中更为重要的作用便是生子育子。传宗接代是封建社会文人的重要使命,在狐魅花妖的世界中也不例外。狐魅花妖与书生结为伴侣,生育子女,即便最终离去,也会将孩子留下或送回,让孩子与书生共同生活。有的狐魅花妖甚至会帮助书生娶妻纳妾以延续子嗣。即使对非自己所生的孩子,她们也尽心尽力地抚育。
狐魅花妖的扶危济困涵盖了书生生活的各方面,解决了其面临的各项难题,使其脱离困境,享受惬意的生活。交往陪伴填补了书生情感上的空缺;经济资助、救命医疾、治愚助读等帮助减少了生活中的困苦;操持家务、生子育子则减轻了家庭中的压力。她们从不同层面反映了书生的心中所愿,共同构筑了美好的白日梦。
蒲松龄少有文名,却始终未能中举,直到七十一岁才援例成为贡生。由于仕途不顺导致生活困难,他常年在外设馆教書,家中事务全由妻子打理,孩子也靠妻子抚养教育。蒲松龄虽与妻子和睦,却由于长期分居在情爱上难以得到满足。这些困苦就是狐魅花妖的世界中书生所遇到的难处。《聊斋志异》是蒲松龄的“孤愤”之作,抒发了他的个人情怀,他所塑造的书生的理想化爱情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个人在情感、生活、家庭等各方面的愿望。这种愿望亦是清初文人的愿望。清初以八股取士,文人缺少进阶官场的路途,只能求之于科举考试。在刻苦读书的过程中,大部分文人在情感上是贫瘠的,在生活中是贫穷的,在家庭里是困苦的。作为文人中的一员,蒲松龄有意或无意地将个人憧憬和广大文人的美好愿望结合在一起,投射在狐魅花妖的世界中,建构了层次丰富的白日梦。书生的白日梦潜藏在与狐魅花妖的感情之中,随着感情的发展而得以实现。往往只有在复杂的感情历程中,书生的白日梦才能得到满足。
通过对狐魅花妖形象的塑造,蒲松龄向世人展现了复杂多变的感情世界。不同的情感层次有着各自的特点,反映出书生与狐魅花妖的不同关系。层次由低到高,感情逐渐升华,体现出蒲松龄对男女感情的深刻理解和对美好感情的肯定与赞美。同时,书生与狐魅花妖的不同交往折射出蒲松龄对女性爱情观、婚姻观、地位观等方面的复杂思考和有关道德、理想的深刻体悟。虽然蒲松龄仍未能完全摆脱道德的枷锁和传统的制约,存在认识的不足和思想的局限,但故事中折射出的种种观念反映出蒲松龄对传统道德束缚的突破和对美好感情与生活的追求。这是其思想观念进步性的体现,在小说中亦是黑暗现实的闪光点。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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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寅恪.柳如是别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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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中华书局,2010.
[7]马瑞芳.《聊斋志异》的男权话语和情爱乌托邦[J].文史哲,2000,(4).
ON the Emotional Levels of the Scholars and Fox Ghosts
and Flower Spirits from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
WANG Sheng
(Ningxia University College of Liberal Arts,Yinchuan 750021,China)
Abstract: The stories about the scholars and fox ghosts and flower spirits are the important theme of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 According to the statistics of this article,there are nearly 70 such stories,which account for about 17 of the whole book. The feelings and experience of the scholars and fox ghosts and flower spirits are not the same in different stories,showing the complex emotional and social relations,and presenting four different emotional levels. The four levels of emotional writing have their own characteristics,which reflect the complexity of Pu Songling's female ideas from different sides,and indirectly reveal the components of Pu Songling's influence by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the advanced nature of his personal thoughts. Pu Songling expressed his admiration and longing for the good feelings to the world,showing the positive thinking about the morality of women and women,and depicting the ideal blueprint of great significance for the times.
Key Words: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fox ghosts and flower spirits;female ideas;family ethic
(責任编辑:朱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