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儒家的人生精神境界
2018-12-06刘恺
刘恺
摘 要:儒家是入世的,是经世致用的。“充实之谓善”则是善的充盈。而美与善是乐的最高境界。人生,应该是形上和形下的统一、理想和现实的统一、有无和无为的统一,入世和出世的统一。
关键词:精神境界;理想;人生
本文从三个方面,说明先秦儒家人生精神境界。一是“吾与点也”,记录了孔子及弟子的师生情谊、长者风范、表现出人生态度和理想追求。二是“孔颜之乐”不改其乐。乃是一种心境,所以程伊川认为:“颜子所乐何事,乐道而已。由诚而圣,而得孔颜之乐。三是乐山乐水,智者乐水,明理为本,仁者乐山。”
德行为基,乐山乐水也是古人所指天人合一之深旨。
孔子的审美境界,是以仁为原则、为核心,是智的审美移情于山水。先秦儒家人生精神境界对于弘扬社会主义价值观有启发意义。
先秦儒家人生境界的重心在善,具有形而上的超越层面,具有积极向上的内涵。孔子思想中“吾与点也”的境界,孟子主张充实之谓美,则是“善”的充盈,而美与善则是乐的最高境界,儒家将乐作为人生追求,最高境界。“乐”是人生精神生活的主要内容。
张祥龙说:“孔子全部思想,一部《论语》皆由此乐感鼓动笼罩。不知此乐,则不明夫子朝闻道而夕可死之道。不知其赞尧之天之荡荡,魏巍之由,不解其叹中庸难能之所寄,亦不晓其以一贯之。‘一言以蔽之之一之所一者也。”
张祥龙先生特别强调乐和诗,对于理解孔子思想的关键意义,这方面迄今为止讲孔子思想和哲学的人重视不够,是很肤浅的。孔子在音乐艺术上造诣极深,他“击磬于卫”(《论语·宪问》)更能“取瑟而歌”(《论语·阳货》)艺术修养是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绛如也,以成。”子语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合之。(《论语·述而》)是以说明孔子精通乐理,深谙音律。进而理解孔子思想中一种很根本的思想方式,就是在情感中生成意义和领会。孔子善于某种语境,在生活情境中而发话,引出深刻哲理。如:“吾与点也”、“孔颜之乐”、“乐山乐水”等。
一、吾与点也
在《论语》中记载了“四子侍坐”、“各言其志”曾点说:“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胃然叹曰:吾与点也。”(《论语·先进》)
表现了孔子对人生活的关怀,及孔子心目中审美的人生境界。子路、冉有、公西华志向集中在为政、善的方面。曾点则突出,生活的充实的美,美德体现于人的美感,抚慰于心,表现为内在和外在的精神境界的超脱。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先进》)确有风光霁月胸怀洒落之致,在学问义理层境上,以显其艺术精神和艺术境界。孔子说:“立于礼,成于乐”(《论语·泰伯》)“立于礼”表示生命需要立起来,然后需要进入大成之境。
对于孔子与“点”历代有不同的解释,宋儒以理学解释,尤其是朱子的观点,但是在王阳明看来,曾点气象乃更接近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真正意义的人。人的本然存在是良知,那是理念。生活中的人依良知而行。寻求敬畏洒落的统一,是王阳明对朱熹哲学的超越。
子路、冉有、公西华之志,虽有大小、骄谦之分,却无本质区别,志在为政。曾点的追求是“咏而归”。孔子的人生境界观更多的是安邦治国、博施济众、克己复礼,这是理想,理想必须和实际相结合,必须落在实处及社会现实。
孔子的理想是:“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论语·公治长》)“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风乎舞雩,咏而归。”(《论语·先进》)是孔子的理想。
孔子“吾与点也”是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内心的这种从容和对自己的把握,就不会有人生境界的提升,孔子强调的是一个人的内心修养以便更好地为社会服务。
现代学者宁新昌说:“孔子之所以要与点,是因为孔子在曾点那里看到了人生真实存在的另一面,而这一面恰恰是在以后儒学发展中所忽视的,而这种忽视形成了对人的认识片面性,而真实的人生,应该是形上和形下的统一、理想和现实的统一、有无和无为的统一,入世和出世的统一,而片面地走向另一端,都是人生的不幸和悲剧。”
在对待“与点”的众说纷纭中,如何正确认识这个问题,正如赵忠祥先生所说:“要使学术归于一,归于正,归于实。归于一,是指学术精义无二。”
“四子侍坐”记录了孔子及其弟子在交谈中的师生情誼,长者风范,同时表现出人生态度和理想求。这种交谈是谈心式的,是孔子及其弟子真实的自我表现。他们一起探讨人的理想及人生境界的意义。
在对话中,孔子是一个慈祥、温谦的老者,他们共同切磋,是万世师表。“吾与点也”把理想、人生境界落到实处有重要的境界意义。
二、孔颜之乐
精神境界是先秦儒家人生境界的重要方面,孔子十分欣赏颜回仁乐境界,“孔颜之乐”出于《论语》两个地方,一是:子曰:“饭蔬食而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论语·述而》)二是《雍也》篇,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孔颜之乐,宋明理学讨论较多,且集中,“不改其乐”在于比富贵更可贵的东西,“见其大而充其小焉耳。”(《周子通书·二十三章》)是心情泰然的表现,心情泰然而不足。足即圆满也,圆满是一种精神境界,这种精神境界能处富贵贫贱而为一。
所以黄百家说:“化而齐者,化富贵贫贱如一也。处之一以境言,化以心言。”(《宋元学案·濂溪学案》)
不改其乐乃是一种心境,所以,程伊川认为:“颜子所乐何事?乐道而已。”
周敦颐津津乐道,孔颜乐处并指二程去寻“孔颜乐处”。
孔颜乐处,这既是圣人境界的内在心境的表现,又是圣人境界外在面貌的总体气象。由“诚”而“圣”而得孔颜之乐。
冯友兰在其《中国哲学简史》对颜子的境界有自己的看法,“圣人之乐是他心境的自然流露,可以用周敦颐说的‘静虚动直来形容,也可以用程颢说的‘廓然大公,物来而顺应来形容他不是乐道。”。冯友兰先生的解释符合儒家宗旨,天人合一。
李泽厚在《华夏美学·美学四讲》中谈到孔颜乐处时说:“其中积淀,融化了人的智慧和德行,成为在智慧和道德基础之上的超智慧、超道德的心理本体。达到它,便可以蔑视富贵,可以甘于贫贱,可以不畏强暴,可以自由做人,这是人生。”
徐复观在《中国艺术精神》谈到孔颜乐处时说:“寻孔颜乐处,此乐处是孔颜之仁,亦即是孔颜纯全的艺术精神呈现。而乐处的到达,在孔颜,尤其在孔子,乐固然是其功夫过程之一,但畢竟不是唯一的功夫所在。也不是一般人所轻易用得上的功夫。所以孔子把乐安放在工夫的最后阶段,而说出‘成于乐的一句话。”
徐复观,是从艺术的角度解释孔颜之乐,情感是陶冶出来的。
得道是人生价值的安顿,内在精神因此获得安宁,颜子之乐,是得道者的一种快乐,其乐的精神,自得自足,而不依赖于物质条件的富足。
宋儒周敦颐说:“做一个真正的人,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德而已矣,至难得则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德有于身而已。”(《通书·师友上》)
孔子说:“富贵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论语·述而》)因此,孔子所主张的超越,只能是“贫而乐”,才能理解孔子为什么不离开贫穷生活,而讲精神快乐。这种快乐的超越之境更体现了“守道”、“为义”者的高尚品质,境界的超越性得到彰显。
孔颜之乐的境界,箪、瓢、陋、蔬贫贱不能使其丧失精神愉悦,富贵和贫贱与乐没有直接的关系,孔子所主张的乐,是超越外在境遇的。
钱穆说:“乐在富贵之外,亦即在富贵贫贱之中。孔颜之乐,超越外境,超越富贵、贫贱、苦乐、回到生命本身。”
“君子以道充为贵,身安为富,故常泰而不足,而铢视轩冕,尘视金玉,其重无加焉尔。”(《通书·富贵》)
这种乐,可以在内心实现高度充实,是一种高级的精神享受,是超越了人生利害而达到的内在幸福愉快,这是一种道德又超越道德的境界。
孔子的人生境界,将乐置于“仁”的境界中追求仁与道,是其一生的奋斗目标,得“道”实行“仁道”是最大的乐。
三、乐山乐水
儒者有忧患诚敬,也有自然活泼的一面。孔子的人生境界思想中,有很高的艺术审美境界,在艺术审美方面,徐复观先生的《中国艺术精神》李泽厚《华夏美学·美学四讲》已有专著。徐复观先生以音乐探索孔子的艺术精神,李泽厚先生以礼乐传统、孔门仁学的美学角度论述儒学。
审美境界就是生活和艺术体验中出现的审美情境,是情与景,心与境的统一。孔子精通乐理,深谙音律,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论语·述而》)这种感性的愉悦,而且是一种人生的境界。
“圣人依于人心之同然,而制礼作乐,而人民也就自然而然顺礼乐而行,这时,外在的文(礼乐之形式)和内在的质(生命的真诚)自然和谐人民只觉得礼乐中的规律秩序,正是他们内心所求的,所愉悦的。而不是感到外来的束缚。然而时间长了,生活在礼乐文化中的人,感性的欲求,渐渐地冒出来,心灵的纯净和生命的真诚。”
孔子的审美境界,不仅限于音乐。孔子主张的“乐山乐水”的人生精神境界。“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
钱穆注云:“本章首明仁,知之性,次明仁知之用,三显仁,知之欲,然仁,知属于德性,非由言辞可明,故本章借山水以为形容,意所谓能近取譬。盖道德本乎人性,人性处于自然,自然之美反映于人心,表而出之,则为艺术。故有道德者,多知爱艺术,此两者皆同于自然。《论语》中似此章富于艺术性之美者尚多,鸢飞戾天,鱼跃于渊,俯仰之间,而天人合一,亦合之于德性与艺术,此之谓美善合一。美善合一之谓圣。圣人之美与善,一本于其心之诚然,乃与天地合一,此之谓真善美合一,此乃中国古人所倡天人合一之深旨。学者能即就山水自然中讨消息,亦未始非进德之一助。”
做人要了解宇宙之大化流行,又要欣赏天地造化之功,还要能在自己个人生活实践中再现宇宙的完美。
智者之所以乐水,乃因其以求知,明理为本。水的形态,万千形态,变化不已,正如智者思维,在世事及物之间周流不止。而仁者之所以静而乐山,正是因为他以德性为基,仁德如山。
儒家对自然界的看法是什么?这个答案对今天的环保、生态有重要意义。所以自然是指天地及天地间的一切,儒家认为自然界是:(1)与人具有某种关系、(2)对人产生某种功能、(3)给人展示某种象征。儒家以人文教化为主的思想来观察和研究自然界。孔子对自然界的兴趣,表现在他之学诗,目的之一“多识于鸟兽花木之名”(《论语·阳货》)使学生“譬如草木,区以别类。”(《论语·子张》)孔子认为,人的世界以及人对人群的社会责任才是重要的。这种自然知识主要用来比喻和象征,目的是凸显人间位序,以实现应行之道。
孔子希望与自然为友,碍于身处乱世,礼崩乐坏,斯文危在旦夕,人伦难以圆成,才不得已,坚定地掌握人文旗帜,以实现“老者安之,少者怀之,朋友信之”(《论语·公治长》)的伟大理想。
孟子也习于以自然界为比喻,如“鱼与熊掌”(《孟子·告子上》)“盈科而后进”(《孟子·离娄下》)“仁政必自经界始”。(《孟子·滕文公》)“不违农时,谷不可胜收。”(《孟子·梁惠王下》)
儒家认为,人和自然界的关系是和谐共生的关系,互相依存的关系,人间的善,才是人文化成的意义所在。
孔子的乐山乐水审美境界中,山水固仁、智、的视角而成人化自然,人投射到山水之中,与自然融为一体。这种审美境界作为一种文化传统。孔子的审美境界是仁为原则、为核心。是智的审美移情于山水。先秦儒家的人生精神境界是道德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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