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春”字翻译探究

杜 豆

一.导论

《红楼梦》在中国古典文学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被誉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百科全书”。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本世纪初，在西班牙语国家先后出版了三卷由赵振江和加西亚·桑切斯进行改加译的西班牙语版《红楼梦》，也是目前在西语世界最为完备和影响力最大的译本。作为经典文学巨著，《红楼梦》中承载着大量的中国传统社会元素的缩影。在过去的数十年间，许多学习者和工作者从不同的维度如诗歌、习语、宗教等对《红楼梦》的翻译策略进行研究，但是少有学者针对某个具体文字进行探究。因而，本文试图从某个单字入手研究《红楼梦》西班牙语版的翻译方法。经过对“春”“秋”“花”“风”“月”等字在小说中出现频率及其意义覆盖面的大致筛选后，最终确定研究“春”字的翻译。通过研究，将试图总结出《红楼梦》中春字的翻译方法，希望可以对类似字词的翻译起到参考和帮助的作用。

二.“春”字的定义及分类

春的意思主要分为：本意，四季的第一季；两性相求的欲望；指草木生长，花开放，常喻生机；泛指一年；喜色。

经统计，《红楼梦》中“春”字共出现986次。其中人名“迎春(146)、探春(440)、惜春(194)、元春(20)、春纤(2)、春燕(34)”占了近85%，共计836次。(括号内的数字表示词语在小说中出现的次数，下同)

其余150字中，“两性相求的欲望”有5字：春宫、春意、春兴、绣春囊、什锦春意香袋。地名2词：放春山、春感司。“人的年岁”5词：青春(3)、富贵长春、春秋。“生机”1词：长春之蕊。“四季的第一季”119词：春、春天（14）、春风（2）、明春、伤春、春梅、孟春、春困、春癣、春晓之花、春流到夏、春秋两季、腊尽春回、梨花春雨、春柳春花、春夏秋冬、春恨秋悲、花柳残春等。最后将一些零散意思的“春”字归为一组共18词，如春榭、春凳、春联、春灯谜、室内生春，春灯雅谜，联春绕瑞、八宝联春等。

三.“春”字的翻译策略

1.直译法

直译法指的是在语言条件许可的前提下，在译文中不仅传达原文的内容，还尽可能完整地保留原文的修辞风格及组句形式。由于大家对情感、客观事物认知等相似性，汉西语中有部分相同或相似的表达方式，其字面与形象意义传达出来的信息一致，因而译者在对此类信息进行处理时，多选择直译的方法。如表示季节时间的词语：春夜，noche de primavera； 春 暮 ，el finaldela primavera； 春 分 ，equinoccio de primavera。

在带春字的诗句中，也多采用直译法。

例如：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El sueño primaveral se alejó ya con las nubes.

Flores Caídas se pierden flotando por la corriente.

该句的意思为：一派繁荣美好的梦想像云一样飘散，而飘零的飞花随着水流也渐渐远去。这里，译者将“春梦”一词直接译为了el sueño primaveral，春天的梦。忠实于原著，既传递了原诗的画面感，又保留了中国文化元素和意象。

译作中还采用了直译加注的方法。

例1：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Pasarán tres Primaveras,se marchitarán las flores;

cada una buscará su propio destino.

（En China se divide la primavera en tres partes.Aquí se hace referencia a lastres hermanas mayores de Xichun.）

三春，辞海的解释之一为“农历正月为孟春，二月为仲春，三月为季春”合称为三春，这里“三春去后诸芳尽”应指孟春、仲春、季春，因为花大多在春天开放。故春天过后，诸芳尽。根椐《红楼梦》的意义，这是一隐语，暗指元春，探春和探春。但是译者参考的中文底本（《红楼梦》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1982年人民出版社）中并没有对此句进行校注，学界对这句的理解也是百家争鸣。译者是否也是考虑到这一因素，没有对此进行过多的意译。选用直译法，将“三春”直接译为“tres Primaveras”。达到双关语的效果，保留了原有的修辞手段，给读者留下更多的想象空间。既体现了原诗中春去芳尽的画面感，又通过将primavera首字母大写告诉读者还意指贾家四春中的三春，最后加注选取较为信服的说法具体解释为哪三春，尽量传达诗歌的隐寓意。

例2：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Una doncella tonta encuentra porazarunabolsita de Deseos Primaverales.Una tímida señorita ignora la pérdida de un Fénix Dorado.

（《Deseo Primaveral》 indica la excitación sexual.La bolsita del texto tiene bordada una imagen pornográfica.Ese tipo de objetos se regalaba a veces a los novios o a los matrimonios jóvenes,y se conservaban ocultos.）

“绣春囊”是指“绣了男女欢爱图案的香袋”，在《红楼梦》又叫“十锦春意香袋”。译者在翻译时选择直译为“una bolsita de Deseos Primaverales（春意袋）”。直译是这类词汇翻译的一种重要方法，尽可能保持了原文的语言结构和风格神韵，力求达到词义情感褒贬得当，婉曲含蓄相当，语体风格相符。为了避免引起译文读者的误解或疑惑，通过脚注加以解释。

2.音译加注法

音译法历史悠久，古代译经高僧释道安在翻译经典的过程中，更多采用的就是音译。汉语直接音译成西班牙语，原文词语的直观意义、联想意义就会失去；因此，音译加注释或者解释就显得不可或缺。由于对原文完完全全的翻译是不太可能的，译者总是根据交流的目的或译者本人的考量或喜好，决定原文相关因素翻译时的轻重缓急。在处理《红楼梦》中带春字的人名时，译者采用了音译加注的方法。试看几例：

元春：Yuanchun.《Inicio de la Primavera》, es la hermana mayordeBaoyu.Concubinadel emperador.

迎春：Yingchun.《Bienvenida a la Primavera》.Prima de Baoyu.

探 春 ：Tanchun.《Búsqueda de la Primavera》.Hija de Jia Zheng,padre de Baoyu,y de una concubina.

惜春：Xichun,《Aprecio de la Primavera》.Prima de Baoyu.La combinación de los primeros caracteres de los cuatro nombres de las muchachas Primavera(Yuan,Ying,Tan,Xi)ofrece otro sentido：《Destinadas a suspirar de pena》.

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于正文部分对我们熟悉的贾家四姐妹元春、迎春、探春和惜春进行了音译，这种译法简洁明了，合乎中国人名习惯，使小说不会显得冗余怪异。考虑到《红楼梦》中主要人物的姓名往往都蕴含特定的意义，单纯地采取音译法会有些许遗憾，不能将作者想要表达的名字背后暗含的命运传达给读者，因而译者又在采用了注释法首先解释了名字的字面意思，又在惜春的注释中写到“四姐妹名字的首字连在一起意为‘原应叹息’”，既保留了中国元素又尽力向读者传达了她们的性格特征和命运人生。

3.意译法

意译法是指原文的有些内容与形式不宜用目的语直接表达，而是经过解析后以另外的形式表达出来，也就是说更着重于意思的翻译，而不拘泥于表面文字。

例：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Du rante veinte años ha aprendido a distinguir lo cierto de lo falso.

Las flores del granado ya se abren frente al portón del palacio.

¿Hay algo comparable al inicio de la primavera？

Cuando el Rinoceronte yel Tigre se encuentren,retornará al Gran Sueño.

学界对于这四句判词中的“三春”的涵义各执己见,部分学者认为是指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也有认为指“三年”。由于赵镇江西语译本为改译本，主要参考的底本为西语和中文两个底本，同时还参考了英文版和法文版译本。参考的中文底本中注解到“三春：这里隐指迎春、探春、惜春，初春指元春”，而西语底本为秘鲁当代作家米尔克·拉乌埃尔翻译的西语版《红楼梦》，经确是从英语转译过来的，理解的“三春”与中文底本的不同。笔者认为译者是在参考了不同的底本后，选择了模糊的译法，将有争议的“三春”翻译成“algo（某物）”，使翻译符合原文大意，同时又很好地避免了翻译可能带来的一家之言，不失为一种可取的翻译策略。

四.结语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春”字在不同的搭配和语境下会产生不同的文学效果，既有本意的诠释，又有修辞手法的运用，同时还包含了一些文化现象。这些在不同文化中既有共性，也有个性。因此在翻译策略的选择上会有所不同。通过分析《红楼梦》赵振江和加西亚·桑切斯的译本中对“春”字的处理，可以看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会根据对原文本的整体把握程度、语言背后的文化内涵，文本读者文化背景的异同与接受程度，综合采用直译、音译、意译、直译加注、音译加注等手段，实现春字翻译等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