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实于政——“实政”的薛占海

◎梁生树 梁芝芳（本刊记者）

实干家︱薛占海

●为了引进企业，他与企业为邻，把自己办公室的隔壁借给上市企业临时办公。

●为了延安新区，他三年时间几乎天天“夜战”。

●为了给财政省钱，他把一顿职工餐摆成“鸿门宴”。

薛占海，延安市市长，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三，一口陕北话，三句不离群众冷暖、延安发展。

生活中文文弱弱、客气有加，工作时风风火火、十分挑剔。

他检查工地，拿出家门钥匙直接在水泥墙上划几道，看混凝土的标号够不够，一点市长的“样子”也没有。

他说起工作，在选他当市长的人代会上，照样把手握投票权的多名县级领导狠训一顿，一点官员的“眼色”也没有。

他走进农户，盘腿坐炕、端碗喝水、递烟点火，亲热得像兄弟，一点干部的“架子”也没有。

改革派、实干家、硬邦人，群众授予他的“头衔”很多。

1“拿出农民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的劲头，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2017年2月18日，薛占海全票当选为延安市市长。

这届人代会上，市委市政府下势破解“油主沉浮”的经济结构困境，提出从高端能化、特色产业、文化旅游、生态环境、城乡一体五大板块破局的战略。

“市委决定的事，政府就要不遗余力。”首次市政府常务会上，薛占海亮明了自己的工作态度：“下决心摆脱经济增速长期低迷徘徊的被动局面，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延安当时的状况是：经济结构单一，发展不快、发展不优，经济增速连续八年在全省垫底。

一场经济“突围战”就此展开。

文化旅游是延安的一张名片，但多年来大而不强。2017年，中央电视台财经栏目首次以竞演的方式，在全国评选“中国魅力城市”，这对推介延安的文化旅游工作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评选以电视现场竞演的方式进行，而且是评委、观众现场点评、打分，对参与这项活动的地方官员来说，要么“出彩”要么“出丑”。

市旅游部门担心万一竞演失败，让市长难堪，在谁担任主推荐人的事上犹豫不决。方案报送给薛占海，他主动承担起竞演队长的角色。

压力是不言而喻的，仅演讲词，薛占海自己修改了十多稿。上场的头天晚上，他仍觉得不够精彩，主动提出要在节目现场自编自唱一段陕北民歌。

“蓝格莹莹的天，清格粼粼的水，山山峁峁树成荫，如今的延安变美了，呀呼儿嗨哟……欢迎大家来延安。”乐曲是陕北民歌白马调，歌词是现编的。2017年7月14日，一首陕北民歌让全国电视观众记住了延安市长薛占海。

“大家好，我是延安市人民政府市长，我的儿子比你们大一点，你们就叫我薛大叔。”在为现场大学生当导游的环节中，真挚朴实为他赢得了满堂彩。

一位网友留言，从并不完美的歌声和真诚语言中，感受到一位市长的公仆心，羡慕延安市民。

经过三轮激烈的竞演，延安市最终赢得了“中国十佳魅力城市”之首。随之而来的是，2017年，5059万人来延安旅游，带来旅游综合收入298.7亿元，同比增长31%。

延安苹果大丰收

一座城市的营商环境，决定着发展的动力和速度，“放管服”改革的难处在于触动一些部门的权力和利益。

今年6月，延安市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工程建设项目审批制度改革的16个试点城市之一。

工程建设项目行政审批，曾被一位全国政协委员绘成“万里长城图”，涉及21个部门，目前全国最快也要240个工作日才能走完一个审批流程。

10月26日，记者在延安市为民服务大厅看到，首批工程建设审批项目已进入第二个环节，企业投资类工程建设审批项目有望90个工作日完成。

“这项行政审批改革要突破国家90多部法律法规，没有市政府‘一把手’的强力推进，是很难把审批权限集中起来的。”延安市审批局总经济师王志海说。

没有试点的先例，已经整合的要进一步优化。薛占海提出延安市行政审批局要实现所有窗口“无差别受理”。

这就意味着，延安的群众只要进入行政审批大厅，不分哪个窗口，可以办理所有的事项，真正实现行政审批从“物理”融合到“化学”融合。

对于延安的营商环境，江苏必康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负责人李宗松深有体会。

这家上市企业想进驻延安，但顾虑不少，与薛占海见面时，试探性地提出办公场所没着落。薛占海当即安排工作人员将自己办公室隔壁的一间房腾出来，供企业临时使用。

为了便于企业开展工作，他又将市级领导的公寓房腾出一套，供企业高管居住。

与市长比邻，让企业看到了诚意。从招商洽谈到正式签约落地，用了一个月，今年11月，必康制药在延安完成工商注册登记，由此延安实现了上市公司“零”的突破。

薛占海在各种场合经常讲：“如果我们的干部拿出农民为儿子盖房子、娶媳妇的劲头，就没有做不好的事。”

正是这种劲头，带动着延安“无中生有”新经济新业态蓬勃发展。

延安新区、延安高新区、南泥湾开发区三大新经济聚集区，吸引来英雄互娱、国创科视等269家成长性好的“独角兽”和“瞪羚”企业，注册资本达410多亿元。

延安苹果种植面积达到377万亩，在全国设区市排第一，国内每9个苹果中，有一个产自延安。苹果的分拣分选、精深加工、冷藏冷运等环节有好多文章可做。

“如何能让果农在全产业链上实现增收，市委、市政府大力推进苹果产业后整理。占海市长每次来洛川调研，都要督促我们抓紧抓实这一富民增收工程。”洛川县委书记王明智说，他不仅讲，而且亲自抓落实。

延安新区

即将投产的洛川琦泉生物质热电联产项目，是薛占海支持下开工的。

这个电厂的最大特点是以苹果修剪枝条、废弃果袋和反光膜为原料，一年可将30多万吨农林废弃物变成2.6亿度绿色电力，产生的9000多吨灰渣可生产果用有机肥。

拥有18亩果园的洛川果农张延民，曾为每年修剪枝条的无害化处理想了不少办法。今后，这些枝条每年能为他带来2200多元的收入。

和张延民一样，不仅洛川的果农，方圆100多公里的黄陵、富县果农都因此而受益。

在薛占海的强力推动下，延安的各项工作“跑步前进”。2017年，延安时隔九年再次进入全省目标责任考核优秀行列。

2011年9月29日晚6时，延安新区建设工程临时指挥部成立，“硬邦人”薛占海被市委常委会“点将”兼任新区党工委书记。此时，他另一个行政职务是常务副市长。

2“只干不说，多干少说，干成再说”

这夜，新区指挥部首次会议开到凌晨一点多，新区开发公司董事长崔亚军一身疲惫地回到家，被爱人“审问”了好长时间。“谁能把会开到半夜？”面对他的回答，爱人一脸疑问。

此后三年多时间里，丈夫天天深夜回家，她由质疑、心疼到理解。从崔亚军几乎每天清晨接到电话声中，她知道，丈夫的“顶头上司”是一个干起工作来连命都不顾的人。

不是薛占海不惜命，白天常务副市长的工作已排得满满当当，只能晚饭后到设在山头的指挥部“夜战”。

他们干的是一件改写延安市区城市规划版图的大事，也是被延安线型城市的窘境逼出来的一步棋。

延安老城区36平方公里土地上，容纳着50万常住人口，平均人口密度超过了一些大城市。市区168处革命旧址被大量民房挤压、蚕食，而不少窑洞被“吊挂”在宝塔山、清凉山、凤凰山的崖畔上。

革命旧址要保护，百姓生活要改善。“中疏外扩、上山建城”成了市委重大决策，居民下山也是群众多年的期盼。

建新城，延安不缺精神，但缺钱。

新区北区“富富态态”规划控制面积38平方公里，削山填沟要动3亿方土，启动金却只有5000万元。

薛占海说，他这个指挥长“光身子撵狼，不光丢人，还要冒险”。

“拿我的人格做担保，将来就是我去乞讨也不会少大家一分征地拆迁款。”仗着自己宝塔区工作了11年的群众基础，薛占海给拆迁户打起了“白条”。

“占海的话我们信。”群众真还吃他这一套，七个村庄，近3000户群众，从动员、搬家、迁坟到移庙，仅仅用了20多天时间。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在当指挥长的几年时间里，薛占海做梦都在为钱发愁。

岩土工程设计好了，对方按国家定额计算要1亿元的设计费。薛占海带着指挥部的全体成员，好话说尽，人家只同意打9折。他又把设计单位的负责同志们请到山顶临时工程指挥部的职工灶“勾兑”感情。

当对方看到，为了省钱，这么大工程的指挥部舍不得硬化道路、舍不得盖几间办公用房，只用冬冷夏热的彩钢房凑合时，着实感动了。经过软磨硬泡，设计费确定成5000万元。

对方开玩笑说，和薛占海打交道，职工灶都能吃出“鸿门宴”的效果。

新区建设需要挖填、运输、压实3亿方土，按照造价测算，每方土价在42元左右。

“那不行，我们的工程量大，不能以普通工程计价。”薛占海给施工单位开出的价钱刚好对半：每方21元。

13个施工单位，近万人干了一阵子，他们发现，自己根本挣不了钱，甚至还要赔钱。于是，多次私下里“密谋”，以集体罢工为要挟，统一口径要求涨土方价。

工不能停，价也不会涨，薛占海琢磨解决问题的第三条路径。

他用了3个晚上，静静地坐在临时指挥部山头上，通过施工车辆的灯光位置，观看现场的运行和调度情况。

问题真让他找到了。原来，施工单位给每台钩机和碾轧机配备3辆运土车，造成窝工现象较严重，增加了单方土的成本。

他把施工单位的负责人叫在一起，分享自己的“研究成果”。大家尝试着给每台钩机配备5辆运土车。实践验证了他的判断，没人再提涨价的事。

在薛占海眼里，大钱要据理力争，小钱也要精打细算。

按照协议，新区施工车辆的汽柴油由指挥部统一供应，再从工程款里扣除。为了让新区开发公司挣点油差价，薛占海主动上门找延长石油集团的负责人，请对方按批发价给工地供应汽柴油。

“几百亿工程的指挥长，居然为了点‘油花花’出面求情。”对方十分不解。

就在大家夜以继日投入工作时，一波有关新区建设的负面舆情席卷而来，一些不实内容让新区建设者们十分揪心。

指挥部会议上，有人提出要通过媒体出面澄清。薛占海坦然地定下“只干不说，多干少说，干成再说”十二字“调子”，稳定了人心。

随着舆论不断发酵，市委主要负责同志把薛占海叫到办公室准备给他减减压。

“如果上面要追责，你就把我常务副市长职务给免了。如果能的话，新区党工委书记这个‘虚职’留着，开弓没有回头箭，总不能把一个半拉子工程留给延安市人民。”薛占海的一席话把市委领导说得笑了。

近1000个日子里，薛占海带着新区管委会和开发公司一拨人，早出晚归，顶风冒雨，生生地平整出2.4万亩土地。

如今，一座延安市民引以自豪的宜居宜业宜游的现代生态新城，已在山谷间拔地而起，延安的不少山体居民也结束了崖畔上的“悬挂人生”。

3“站在部门的利益上，我也反对别人来摘桃子，站在病人的角度去考虑，谁能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就选择谁。”

今年10月8日，投资10亿多元的延安市现代化的中医院建成。此前，大楼未竣工，围绕中医院的运营方式经历了一场“博弈”。

市政府常务会议上，中医院由谁来运行管理，多个部门意见不统一。

“好容易养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现在却要陪着嫁妆送人。”

“说一千道一万，我们就是为了招回一个‘好女婿’。”

支持“外运”的认为，以延安目前的中医人才队伍，中医院硬件建得再好，也只能在低水平中维持运营。

和全国多家医院对接后，北京大学第三院同意每年常住副高以上专家30人，配备一个管理团队，保证5年达到三甲水平，但每年要收2000万元的托管费。

反对“外运”的认为，财政花了10亿元建成的医院，用不了几年就能收回成本，现在每年要倒贴2000万元让别人经营，纯属钱多、人傻。

主持会议的薛占海坐不住了，他说：“站在部门的利益上，我也反对别人来摘桃子，站在病人的角度去考虑，谁能解决看病难看病贵我们就选择谁，就是要让延安的老百姓在家门口就能挂上北京大专家的号。”

他提醒大家，账有多种算法，不能光算群众在看病过程中吃药、打针花了多少钱，还要算到市外、省外看病的食宿、交通以及误工费。

“是的，群众医疗费用之外的这笔钱是不能从咱们医保系统报销，但也不能在咱们口口声声为民服务的公职人员心中成为一笔‘糊涂账’。北三院还能为延安培养一大批医技人才。我们要算大账，算长远账，更要算民生账。”薛占海的话落，会场安静了。

一锤定音，延安市中医院交由北医三院整体托管，市卫计局只负责监管，不干预运营。

为了破解群众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这几年薛占海连开几剂“猛药”。

全市医药配送企业由60多家整合成18家。延安市医改办主任刘雁冰说，在这过程中，各种阻力很大，占海市长告诉他，“你只管选最好的企业，压力我顶着。”

2018年元月，延安市所有公立医院院长实行年薪制，三甲医院院长年薪达到50万元。与此对应，连续3年考核较差，院长自动解聘。

在确定这项事时，有人担心财政负担过重，薛占海说：“我们宁愿少上几个项目，也要下决心保民生支出。”

原市农科所在老城区有100亩土地，对于寸土寸金的延安来说，很难找到这么好的商业用地，不少房地产企业通过多种关系运作。

与农科所一墙之隔是市人大干部职工的住宅小区，有的老同志也提出，建个公园，方便大家休闲健身。

多次调研后，教育部门提出，附近没有小学，居民的孩子们上学极不方便。

薛占海拍板，建一所高标准小学。

今年9月，一所占地40亩，投资9700万元的宝塔区实验小学在延安市“黄金地段”拔地而起，一次解决了附近2160名学生就学难题。

“占海市长对义务教育工作操的心，让人十分感动。”延安市教育局副书记王根科说，薛市长在主持延安新区规划中，一次规划了中、小学18所，幼儿园23所。

新区所有建筑规划，最早“落子”的是中小学，而且都布点在地基最结实的挖方区。薛占海的理由是：“万一有个地质灾害，绝不能让咱们延安的娃娃们吃亏。”

当得知全市因“缺编”造成幼儿教师难招来和留不住时，2017年6月10日，延安市编委会决定，一次性调整新增幼儿教师编制4481个。

民生，在薛占海的心中不分巨细。

陕北重人情，老人去世后都要在家放上几天，供亲人吊唁。住在楼房的市民往往只能在小区的角落里搭个灵棚，既不庄重还扰民。

2018年3月，薛占海带着相关部门负责人，一个月内在延安老城区的东西南北郊区连续调研了3次，确定在4个方位修建4个吊唁场所，供市民免费使用。

因历史原因，延安老城区的一些小区建筑十分逼仄，很难新建农贸市场，上了年纪的人买菜不方便。

薛占海提出，用政府补贴的方式开办“便民果菜门店”。

现在，分布在不同老旧小区的数十家原本经营化妆品等高收益产品的小门店，在政府补贴的支持下，变成了微利的“便民果菜店”，小区居民迈出大门就能购买果蔬。

延安市区有机动车15万辆，只有3.2万个停车位，市民经常“一位难求”。为此，薛占海带队调研了六次，一次规划新建十个大型停车场。

延安全景 冯延军//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