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拉理论视角下鄱阳县农村殡葬改革的经验及启示

李昕曈

（江西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育华学校），江西南昌 330046）

自2018年4月开始，江西省鄱阳县蹄急步稳地推进农村殡葬改革，无一例群体性事件和上访事件。为了摸清鄱阳县在调动农民群众积极性方面的具体做法和经验，笔者于2018年7月31日至8月1日，跟随指导老师，赴鄱阳县三庙前乡枫树沟村、团林乡彭曹村及团林村、古县渡镇汪家村、饶埠乡畲湾联圩的改革实地进行了调查。期间共访问了县、乡（镇）、村干部10余人次、农民代表20余人次，发现上述各乡（镇）、村根据本地实际，遵循疏堵结合原则，因地制宜创新了一些举措，有力调动了农民群众参与殡葬改革的积极性。为了更好地总结、提炼这些有益经验，下文首先基于推拉理论构建一个分析框架，然后分“拉力”和“推力”2个层面分别梳理和分析鄱阳县的相关改革举措，为其他同类地区推行类似改革提供经验借鉴。

图1 推拉理论视角下地方政府有效实施殡葬改革的分析框架

1 基于推拉理论的分析框架

推拉理论的产生最早可以追溯到英国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拉文斯坦在19世纪80年代提出的“人口迁移法则”。系统的推拉理论是美国学者D.J.Bogue和英国学者Everett.S.Lee在20世纪50年代末提出的。该理论认为：从运动学角度来看，存在一种促使人口转移的力量，即有利于人口迁移的积极性正向力量，如迁入地较多的就业机会、较高的工资收入和生活水平、较多的受教育机会、较完善的公共服务设施和交通设施条件等。在人口迁出地，存在着一种推动人口迁出原居住地的作用力，如较低的经济收入、农业生产成本的增加、农村劳动力资源过剩导致的就业不足问题以及资源枯竭等。据此，从推拉理论视角来看，推力因素一般是可感知的且对生活质量有消极影响的因素，拉力因素则是对主体有益的积极影响因素。

同理，实施农村殡葬改革，一方面会遇到一些推动力量，如不改革所遇到的殡葬用地资源紧缺、“人鬼混居”现象及由其所引发的人居环境恶劣等；另一方面也会遇到一些拉动力量，如改革能有效降低丧葬成本、提高土地收益等。此外，地方政府也会借势殡葬改革，人为制造一些推力和拉力因素，以有效推动殡葬改革。鉴于此，本文基于推拉理论构建一个分析地方政府有效推动殡葬改革的驱动力分析框架（见图1），分析鄱阳县成功推动农村殡葬改革的经验及启示。

2 鄱阳县农村殡葬改革的推力

2.1 传统土葬导致土地资源紧缺 三庙前乡枫树沟村紧临县城，人多地少，村里既无祖坟山也无专用坟地，坟墓散乱分布在菜地甚至基本农田里，且逐年增加，严重影响当地农业生产，村民已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自发主动申请建设安息堂，将村里上千座坟逐步迁入安息堂。

团林乡北面紧临县城，南面靠近鄱阳湖温地公园，经年累月乱埋乱葬的墓地占用了大量土地，土地无法集约利用进行规模化生产。而且埋有坟墓的土地也无法进入流转状态。因此，团林乡的民众发自内心希望将自家坟地进行整治，统一加以利用。在这一推动力下，团林乡彭乔村、团林村的村民都自愿进行殡葬改革。早在鄱阳县政府全面推动殡改之前，彭乔村村民就已经将大多数老坟迁入新建的公益性墓地；团林村村民则在2017年下半年就动手修建了安息堂，在2018年清明节前就有大半村民将自家祖坟推平，将先人遗骸火化迁入安息堂。

饶埠乡畲湾联圩人多地少，很多村民将坟墓埋在乐安河边的圩堤上，危害护堤安全，也给村民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多数村民已经意识到这一危险性。因此，当政府提出殡葬改革时，村民积极响应。

2.2 人居环境严重恶化 由于土地紧缺，近年来一些村民不得不陆陆续续将新亡故亲人的坟墓安置在自家的农田、菜地里。访谈中村民提到这一点都特别无奈，有的村民说自家房前屋后的耕地和农田往往不是自家的，是同村或者邻村其他村民的，这种情况下，自己没有权利干涉人家要在田地中埋坟，但是每天一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座座坟墓，心里确实不舒服。因此，这些村民特别希望有统一集中的公益性墓地，所以都很积极配合政府提倡的平坟行动。

2.3 政府采取有力措施消除村民对土葬的预期所产生的推力 在笔者所走访的村中，村干部将上级政府要求100%火葬的时间安排表发放到户，坚决落实丧葬改革后首个火化案例，彻底消除村民对于传统土葬的后续预期。比如，古县渡镇在2018年4月17号开启殡葬改革动员会，4月19就获悉有老人去世，镇政府立即开启改革破冰行动，第一时间找到去世者家属做思想动员，最终家属同意将老人遗体火化。在做思想动员的过程中，镇领导、村干部和村里的红白喜事理事会都反复强调，今后一定会逐步实行100%的火化率。殡葬改革将是一项长期坚持的制度，如此产生了强大的推动力，促使村民接受、支持火葬。

2.4 党员干部的示范对村民产生心理压力 村干部坚持“村组主导，村民自治”的原则，走群众路线，以踏破脚皮、饿着肚皮、磨破嘴皮、厚着脸皮和硬着头皮的“五皮精神”做好家属思想工作，注重发挥村理事会（红白理事会）的桥梁纽带作用，促进农民群众向厚养简葬的思想转变，使得殡改工作得到稳步扎实的推进。

3 鄱阳县农村殡葬改革的拉力

3.1 降低丧葬成本的拉力 以前农村攀比风较严重，在丧事上大操大办，村民操办一次土葬葬礼，各项花费加在一起少则5万～6万元，多则一二十万元甚至更多，普通的农民家庭实际上难以承受这么大的经济负担，只不过在攀比风的压力下，只能“打肿脸充胖子”。而政府在提倡、推动“绿色安葬”的过程中，坚持做到“政府零补偿，村民零支出”。也就是说，村民如果接受火葬，虽然得不到政府的补偿款，但他们不需要支付遗体接运、存放、火化、骨灰寄存及骨灰盒、公益性墓地安葬等各项殡葬服务费用。相对于土葬葬礼的高支出，“零支出”成为很大的拉力，很多老人考虑到可以大大降低子女负担（访谈中有老人说，自己多子女，但是并非个个都富裕，自己死后，按规矩丧葬费是要子女们平摊的，所以很担心因为自己的丧事让经济能力本来就弱的子女身负重债），很快就接受了火葬，主动将自己已经置办好的棺木交出来。

3.2 提高土地收益的拉力 殡葬改革不仅让村民获得了良好的人居环境、直接降低眼下的丧葬成本，还带来了较好的有稳定预期的经济收益。比如，团林乡迁坟平坟后，复垦的耕地很快建成了农业园区，很多村民的土地进入流转，提高了价值，土地租金由原来的200～300元/667 m2提高到800元/667 m2。三庙前乡则计划利用复垦耕地建设蔬菜大棚，增加村民经济收入。因此，在这种强大的收益拉力下，村民陆续自发地平整了自家耕地里的坟墓。

3.3 统一补偿标准的拉力 在平坟、迁坟方面，无论是超大豪华坟还是普通坟迁移，均做到一视同仁，即群众零支出、政府零补偿。

实行棺木自愿回收，村里统一制定了回收每个棺材补偿1 000元的标准（有些乡镇增加至2 000元），且补偿款发放及时，补偿政策限定了时限范围，过期则没有任何补偿，有些已置办了棺木的老人知道以后都要求火葬，棺木没有再存放的必要，都主动上交，领取补偿金。

鄱阳县以同一个标准、一杆尺子量到底的工作举措，让百姓感受到政策的公平、公正，使得乡村殡改工作得到了群众的广泛支持。

3.4 尊重传统习俗的拉力 传统的土葬习俗，其核心理念就是“入土为安”。而鄱阳县在殡葬改革的过程中，村干部对群众宣讲时仍然尊重“入土为安”的理念，但是重点强调现在面临的是入在哪里的“土”，集中建公墓也是“入土”，而且这种节约型“入土”更能让“死者安心，家人省心”。

除了尊重“入土”的理念外，在具体的做法上也能尊重传统习俗。三庙前乡枫树村安息堂将每个家族骨灰盒放在同一个区域，尊重传统做法，符合农村祭祀习惯。古县渡汪家尊重当地传统习俗，迁坟前先放鞭炮、烧纸，以后代子孙的白衬衫包裹祖先残骸再深埋，充分尊重了后人对祖先的情感。饶埠镇有一户近期发生的白发老人送黑发人，村里考虑到老人的情感需求，老人希望在原坟地留个“念想”，村里在给其儿子平坟后留个小方块卧碑供其祭奠，既执行政策又兼顾人之常情，增加了执行的温度，获得老百姓的拥护。

4 结语

基于人口迁移的推拉理论视角，从鄱阳县殡葬改革的驱动力分析结果可知，殡葬改革受到推力和拉力两种力量的共同驱动。其中，殡葬改革的推力包括传统土葬造成土地紧缺而产生的推力、“人鬼混居”现象严重致人居环境恶化而产生的推力、政府消除村民对土葬的预期所产生的推力、党员干部带头破除传统丧葬观念而产生的推力，殡葬改革的拉力包括降低丧葬成本、提高土地收益的拉力、统一补偿标准的拉力、尊重传统习俗的拉力。通过对鄱阳县殡葬改革驱动力进行理论分析，提炼出鄱阳县能够平稳顺利推行殡葬改革的有益经验。笔者认为，鄱阳县殡葬改革有两点启示值得其他平原地区学习和借鉴：一是要平安顺利地推行殡葬改革，必须让农民群众获得实实在在的利益，让农民群众看到改革的有益性；二是党员干部必须发挥带头示范作用，让农民群众看到改革的公平性，充分尊重农民群众意愿，只有才能获得广大群众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