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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演剧空间:足球对人类终极价值的演示

2018-11-26路云亭

哈尔滨体育学院学报 2018年6期
关键词:足球

路云亭

现代足球于1863年在英国定型后便爆发了很大的传播能量,从此以后,足球以惊人的速度、幅度、强度迅速传遍全世界。足球看似一种很普通的以脚触球的游戏,但它却极具象征性意义。在人类表演学的语境中,足球是一种充满了人类进化意味的竞技活动,现代足球日益朝着娱乐化的反方向迈进,由此可见,足球的表象是一种取悦大众的文化符号,但是,足球并非一种简单化的娱乐,它溶解了大量的西方文化的精神品格,保持着悲怆性的美学格调,它以游戏的方式模拟了人类生存的挣扎感。足球的节奏来自大自然的典范性自身律动。自然界的山川峰峦起伏,象征着足球无以退守一隅的进取意味;海洋中潮起潮落的镜像,预示着足球攻守的自然节奏;而群起群退的人流则宛如对夕阳、云雾、草原、麦浪的模拟镜像。足球的景观可以深入到人类的内在欲望深层,还可以成为自然律动的附属品。足球的表演已然是大自然自我表演的有机组成部分。

1 足球是一种高尚的人类表演活动

体育项目大多和人类早期的仪式活动相关,人们也习惯于将足球的起源看作是一种原始仪式,但是,很多人还是拒绝接受足球的单一起源说。足球的本体充满了世俗性,还浸润着宗教性,两者都足以支撑足球的基本框架。埃克布洛姆在论述足球的宗教性时曾说:“确实,没有办法能证明足球运动起源于宗教仪式。然而在哈克逊·胡德的庆祝活动中,传统的‘福’的方言却触及了一个社会学中更有道理的趋向。特别指出的是,尽管足球运动如何起源的说法无法确定,但足球比赛却使人们通过一定的方式确定了两队之间谁优谁劣,从而达到一种使人强烈兴奋的作用。”[1]不少研究体育文化的著作都维持着高度理性化、科学化和学理化的精神,其对原始化的仪式活动大多有一种排斥性。从比约恩·埃克布洛姆描述的足球缘起的各种传说可以看出,足球起源本来就和仪式密不可分。“更有可能的是,在这些社会当中的下层劳动者,他们越靠近被杜克海姆称之为‘机械稳定性’的社会组织模式,那么,他们的比赛就越可能有宗教仪式的狂热特征。这是因为,在这种类型的社会中,宗教仪式在全民中深人人心,这种解释与卡尔·蒂姆(Carl Diem)的解释相一致,他认为:‘所有的身体活动都源于宗教活动’。 ”[1]足球并非一种修炼术,恰相反,足球使得很多人明白了在公共空间交流、表演、聚会的重要性。2008年皇马获得了西甲冠军后,队员喜出望外的行为被媒体描述为即兴式表演。“皇马乘坐的那家名叫‘金箭头’号的MD-83客机的司乘人员,原本想让球员遵守飞行纪律,然而,当他看到一位发疯了的皇马球员的怪异舞蹈,他也忍俊不禁了。‘金箭头’号刚刚在雨中起飞,皇马中卫佩佩就陷入了怪异状态,他的动作就像提线木偶一样,十分滑稽,离开座位,跳上通道,突然跑动,又突然停下,坐下,又起来,机械地移动着手脚,就像非洲的巫师一般。”[2]在此意义上看,足球的世界杯赛事更像是一种人类的超大型聚会,这种聚会还最大限度地打破了种族、地域和国家的限定,构建出一种过往只有在想象世界中才可以实现的人类乌托邦式的共同体。库珀·西曼斯基认为:“作为宗教仪式的世界杯,其意义远远高于足球本身。”[3]足球人的竞技活动本身就是一种社会表演,正因为如此,媒介在描述足球竞技时经常要使用到诸如“表演”“上演”“演出”“舞台”一类的表演类语汇。

媒体对诸多带有神奇性的进球十分关注,并经常使用极端语汇来描述其神奇性。2009年的欧冠,巴萨对阵里昂,梅西曾打进一粒堪称精妙的进球,媒体使用的语汇就充满了神奇性。“这一次,在主场,梅西更是将艺术足球演绎到完美境地,他在第40分钟的进球,是本赛季冠军联赛最精彩的进球之一。这是一个典型的梅西式进球,巴萨前场发动进攻,皮球送到右边路的梅西脚下,这时对手已经预料到梅西将要内切杀向中路,果然,梅西开始横向带球,他轻松地骗过里昂第一名防守球员,然后又摆脱第二名防守球员,瞬间就杀入了禁区,里昂球员在禁区内如木桩般站立,他们面对梅西的盘带一个个都不知所措,尽管梅西的带球受过小小的干扰,但皮球立即又回到了他的脚下,在禁区内的方寸之地,梅西就像是一个跳舞的精灵,随心所欲地进行着自己的表演,带够了皮球,他一脚低射,洞穿了里昂的大门。”[4]2014年世界杯1/8决赛,法国2:0艰难战胜尼日利亚,引发了全巴黎人的热情关注,媒介对此作出了舞台化的解读[5]。刘广迎在论述中国足球的行政化格局时曾涉及中国足球的世界杯情结问题,其中的出线论几乎成为所有问题的核心,刘广迎使用的便是戏剧学的语汇。“足球的舞台毕竟不是央视的演播厅。当人们看到‘线’下栽倒的汉子老的、壮的、青的一大堆,当人们看清这一大堆里不光有穿‘马褂’的还有着‘洋装’的,当人们看准这大堆增长的势头并无改变的苗头,人们不免疑惑,不免要思索:这‘线’,对吗?”[6]作者特意使用了“舞台”二字,显然是看中了其中的戏剧隐喻。

现代足球风行至此等规模,当然是传播之产物。足球在进入电视或网络媒介后,其所具有的超现实的能量得以激发,而电视和网络的霸权地位随处可见。尼尔·波兹曼认为:“神话是一种深深扎根于我们无形意识中的思维方式,这也就是电视的方式。”[7]尼尔·波兹曼进而认为电视已经成为一种独断的权力[7]。在体育大众化的进程中,电视和体育的互动性大体呈现出一种双赢的模式,而非单一性的一方的吞并、消灭性模式。日本的山本德郎认为,20世纪的竞技体育伴随着帝国主义的历史殖民主义化的进程。”[8]日本学者藤竹晓曾强调:“看电影的行为对人来说具有外出行动的意义,它提供了与家庭不同的特殊空间中的图像体验。相反,电视视听则是把家庭这样的人类最宽舒的空间作为图像体验的场所。”[9]足球在全世界的传播也带有西方文化在全球传输的因子。“西方文化偏重视觉的一个结果,就是人类学家在探讨‘感觉’意义时,往往把一个社会的视觉文化(如人造物品、服装样式之类)描述解说一番便算了事。而视觉人类学却是要把各种感觉的意义放到所研究的文化环境中,而不是人类学家自家文化的感觉模式中去理解,这就要留心那些编进各种感觉密码的意义,这样做便会得到以往被学者所忽视的丰富的感觉符号,同时也会得到与西方的惟视为高大不一样的感觉座次。”[10]在历史学家看来,足球仍是一种视觉文化,且裹挟有大量的西方文化的符号,它给整个人类带来了一种新鲜的能量。莫瑞不无感慨地认为:“马拉多纳的奇迹对全世界亿万观众来说是实实在在的,而电视出现以前那些超级球星的事迹却与神话无异。”[11]足球的动作性很强,且带有史前意义,足球便然地具有了新型身体艺术的内在驱力,并已然成为电视乃至网络视觉符号体系的显著支点。2008年非洲杯期间,巴西教练佩雷拉指教的南非队出师不利,引发舆论批评。“正如看完《疯狂的石头》之后发现:价格昂贵的国际高手是靠不住的。”[12]电视时代到来后,直接受到冲击的只能是业已形成巨大影响力的电影工业,其中以足球为代表的竞技体育项目对动作类电影的冲击堪称巨大。美国传播学家罗杰·菲德勒曾将1946—1964年间出生于美国的人认定为电视时代长大的群体。“电视机很快成为他们的抚慰者、保姆、老师和伴侣。在这个国家中,收音机通过声音把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立刻传送给到一代人的耳朵中,并产生丰富的联想。而电视机带给他们的是单一化的画面,这种单一性决定了这一代人对现实和对其自身的感受。”[13]中国的情况也和美国相似,只不过时间要往后退到1980至1990年代。2014年巴西世界杯上首次采用了门线摄影技术,使得比赛更为公平。“技术革新也从未停止,首次采用的门线技术在多场比赛中发挥效用,屡次实施的‘水停’展现出足球比赛人性的一面,科技的介入不仅没有剥夺足球运动的魅力,而且将种魅力扩散开去,形成了‘公平’‘公正’的又一个好注脚。”[14]摄像技术保证了电视转播的完整性,而镜像足球哺育下的一代观众显然有别于现场足球观众。

2 足球的精神强度超越了任何一种别的体育项目

莫瑞曾阐释过进入媒体时代后的欧洲足球明星的塑造法则。“在意大利和西班牙(拉丁美洲国家也是一样),足球运动员被捧成明星是常有的事,他们的收入和待遇也是明星级的。他们之所以成为英雄,与媒体的造就是分不开的。”[11]媒体与体育一直有一种互惠关系,其在信息时代极有可能演化为两者对古老权利的共管性现象。

足球竞技场上的球迷群体和大剧场中的观众具有同质性,而透过电视镜像散发出来的图像之美,正好迎合了电视时代观众的的兴趣,足球正在营造一种新型的戏剧。意大利戏剧家路易吉·皮兰德娄认为人人都有自我表演、自我设计与自我改变自己的能力。“我们每一个人都枉把自己想象为始终如一的、完整的‘一个人’,事实上我们有‘一百种’‘一千种’,甚至更多种样子……我们每个人都有随机应变,改换面目的才能!这时我们只是用幻觉来安慰自己:自以为我们在人人面前都是同一个面目,自以为我们的所有表现都是‘表里如一’,这是一派胡言!”[15]从足球表演的情况中可以看到,表演是人类乃至许多动物的共有的本能,即便在人类社会里,表演现象也绝非职业演员所独为。美国社会学家戈夫曼很早就注意到了人类日常表演的特殊寓意。“应当指出:人们在某些情形中的戏剧表演并不存在任何困难,因为从交往的角度上说,对完成该情形的核心工作具有重要促进作用的某些行为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调整,成为生动地传达表演者所声称的质量和特征的媒介。职业拳击家、外科医生、手提琴演奏家及警官们扮演的角色便能充分证实这一点。他们的工作中充满着戏剧学的自我表演行为,使他们中的典型人物—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蜚声遐迩,在国家的商业式的幻想曲中获得了特殊的地位。”[16]戈夫曼的观点显然影响到了美国戏剧家理查德·谢克纳的戏剧思想。

前苏联社会学家科恩也对人的社会角色和本体角色有过辨析:“日常意识常把生命活动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个部分是形式上的、凝固的、僵死的,它属于‘无人称的’社会角色世界;一个部分则是‘个人的’、有感情色彩的,代表着个体不受社会条件影响的‘自己本身’。日常习惯上说一个人扮演父亲或教师的‘角色’,就等于说他‘假装’,等于说他‘不是真正的’父亲或教师。对于个体本身来说,只有这样的活动才会觉得是‘角色’活动,即使他看来多少是外在的、外围的或有条件的、‘做’给别人看的东西,有别于‘真正的自我’而离开了‘真正的自我’,他就不成其为他。但是,不管个体认为他的工作是职业、责任还是使命,对他本人及对作为个人的他的道德心理评价来说,十分重要的是,在社会学上他在任何情况下都扮演着一定的职业角色。如果某一种工作找不到有积极性的人来做,而社会又离不开这种工作。”[17]在日常性的足球竞赛过程中,球员、裁判乃至观众的表演充满了互动性、不可知性与奇幻性。“现代体育传播塑造了许多体育迷,其中尤以球迷最甚。他们当中,甚至有人连自己所忠实项目的不少规则、细节、特点都不甚清楚,但这毫不妨碍他们如痴如醉跟随着比赛的进程,挥洒着个人情感,此举非但得不到指责,反而一呼百应。球迷的这一狂热不仅是一种宣泄,更是一种表现,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和传播个人的态度,并通过情绪上产生共鸣的球迷之间的相互交流沟通而形成认同感。而此过程中,媒体的任何有关他们的形象曝光,都将被理解为对他们的赞赏和支持,从而巩固和提升群体感,也使得这一群体越发壮大。”[18]观看高水平的足球赛事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享受,足球还葆有一种持续的吸引力。

在1960年代出生的一代中国足球关注者大多还对世界最高水准的经典赛事情有独钟,迄今为止,许多中国足球观众对丰田杯以及后来的世俱杯仍有一种难舍的情结。丰田杯是一种在南美和欧洲的俱乐部冠军之间进行的一种一场定胜负的赛事,具有十足的刺激性。中国观众对其保持有很高的热情,原因在于丰田杯的赛制体系里大多由南美球队获胜。2005年以后,丰田杯并入世俱杯,中国观众仍旧延续着对过往丰田杯的热恋惯性。2005年和2006年的世俱杯冠军仍旧属于南美球队,分别是巴西的圣保罗队和国际队。“北京时间12月18日18时20分,2005世俱杯决赛开始角逐。在横滨世界杯体育场进行的比赛中,圣保罗1:0击败利物浦,捧起冠军奖杯。上半场,米内罗攻入比赛唯一进球;下半场,利物浦3度破门,但是均判无效。圣保罗继1992和1993年获得丰田杯之后,成为第6支获得世界冠军(洲际杯/丰田杯/世俱杯)的球队。”[19]中国的足球论者更偏爱崇尚艺术足球的队伍,并将其参与的顶级大赛视作一种大戏或超级表演。“涅槃抑或重生,12年一个轮回,圣保罗回到了日本,他们再次踏上角逐这项洲际俱乐部顶级赛事的征程。丰田杯变成了世俱杯,参赛队由两个增加到六个,不变的是圣保罗的朝气蓬勃。这只新生的凤凰羽翼或许尚未丰满,但在他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12年前桑塔纳那支球队的影子。西西尼奥,这个铁定转会皇马的小伙子,跟他的前辈卡福是那么的相像。‘猎豹’阿莫鲁索和‘加长版独狼’阿洛伊西奥两名前锋又是多么充满激情和穿透力。惟一的缺憾就是他们的中场过于均衡,没有一个集诗人、舞者和勇士为一身的灵魂人物。在瑟瑟的冷风中,圣保罗未尽全力3:2打败伊蒂哈德,他们太清醒了,而他们只有在陶醉的时候才会演绎所有的精彩。”[20]必须说到意大利的足球联赛,意大利足球联赛一度享有小世界杯的美誉。2003年的意大利足球联赛尚未遭受尤文图斯电话门事件的打击,仍是世界第一联赛。《中国体育报》的署名文章就使用了演剧观念来形容这种景观。“就像最优秀的演员在即将倾斜倒塌的舞台上沉着的表演一样,意甲的球星们在一片混乱的俱乐部管理漏洞中上演赏心悦目的比赛。一边是腐败、假球、兴奋剂和球场骚乱,一边是经典进球、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和戏剧性的结果,最后是AC米兰第17次夺得了意甲冠军。”[21]中国观众在对阿根廷球星里克尔梅的赞誉中也使用了表演性语汇。“一个流浪的剑客,从南美到欧洲,从‘糖果盒’到‘诺坎普’再到‘黄色潜水艇’,他只是为了追求适合自己挥洒的舞台。一个艺术足球的精灵,他的才华举世无双,就连马拉多纳也曾经穿过印有‘里克尔梅’名字的球衣上场比赛。”[22]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欧洲球星的身上,中国足球观众对这些球星倾注了爱戴与崇拜之情。“从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年,到寄予厚望的国家罪人,从遗失灵感的点球先生,到终于睡醒的尤文旗手,皮埃罗经历了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磨难,他的球迷也陪着他品尝了太多人生的酸甜苦辣和喜怒哀乐。可能很多球迷在经历了太多的大喜大悲后,希望皮埃罗可以在没有压力没有指责的地方安逸地去踢属于他的艺术足球,可是这是不现实的,也是不负责任的做法,从披着斑马衫的第一场比赛起,从父亲去世的那一天起,从大律师阿涅利离开他们的那一刻起,皮埃罗注定要背负重任去征服属于他的挑战与磨难。”[23]不少足球评论都带有极强的个人情感,强烈的情感抒发机能同时也是足球文化的核心要素。足球中蕴含有一种极端个性化、自由化的、自我化的元素,任何一个关注过足球的人都可以在任何时间评价任何一支球队。足球的价值在这种极端性的民主性体系内得以体现。然而,足球在失去了绝对权威审定与评论之后,足球自身也会产生诸多的乱象,这种乱象中就包含着一种人的精神博弈现象,足球由此而递进为一种人的精神、情感乃至金钱博弈的平台。

足球是一种赛事,赛事有胜负性,因此,在习惯于中庸主义的中国人看来足球充满了极端性,而描述足球的文字大都充满了类似的情调,足球评论中极端性意象包括了崇高感、崇拜意识以及悲情成分,其中的崇拜主题则构成了足球文章的主流。以将足球明星喻为战神的文章为例,新浪体育的署名文章对巴洛特利的描述就带有很强的表演性:国家队比赛日来临,刚刚加盟利物浦的巴洛特利却没有得到意大利新帅孔蒂的征召,但是巴神也没有闲着,他在自己的Instagram上发布了一张新的图片,图片上的巴神身穿利物浦45号球衣,嘴里喷出一道火焰,有趣的是,巴神还给自己的图片配上了文字:“龙!”喷火的巴神。配上他的发型我感觉是哥斯拉……”“这个是杂技喷火。我大中华在春秋楚国时期就有了。”“怕上火,喝——老吉!”“只有我感觉像是西游记里的红孩儿么?”“巴神的PS技术一直都这么好”[24]。

崇拜球星既是对美的崇敬,也是对超人的崇敬,抑或两者兼备。人们观看足球的过程一直徘徊于两者之间。足球并非进球繁多的运动项目,但是,观众早已养成了长期等待进球的耐心。这就如同一种张力,人们等待的时间越长,期待到的结果就愈发显得珍贵。2015年欧冠半决赛中梅西晃倒拜仁的博阿滕的镜像就体现出这样的价值。“在大多数情况下,个体会被冰冷的整体淹没、扼杀,但最绚丽的火花,永远产生于秩序被个体打破、天才超然于规律之外的那一瞬。团队最强,个人英雄最美,就像科学家的严谨可以建立起这个世界的运转秩序,但诗人的浪漫却能直戳人的内心深处。”[25]足球时常将诗人的个人性、天才性与非理性融合在足球本体的集体性、合作性和规则性之中,展示出极强的美学均衡感。

在偶像崇拜的领域内考量,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观众都有一致性。足球关注者对足球明星的膜拜心理一直存在。严格而论,现时代的足球关注者膜拜球星现象也是世界经济与文化一体化形势之派生物。足球的世界性必然催生出一种普世性的足球理念,而普世性的足球理念又会产生一种以足球为膜拜物的超国界的人群。于是,任何一个迷恋足球的人都有一种崇拜足球领域中精神领袖的内在冲动。

3 足球竞技的多元性戏剧性解读

欧洲是足球发达地区,同时也是理性主义最为盛行的地域,但欧洲足球观众的狂热度也很高。足球是一种世界语汇,欧洲以外的很多地区同样存在诸多的足球迷恋者。无以计数的非洲人、亚洲人、南美人、澳洲人同样对足球充满了好奇心,而好奇心中除却理性的因素外,还有非理性的好奇心,其中包括巫术思维。且以非洲足球界为例,非洲足球之所以成为野性足球,除却其球员外在造型的诡异特征外,球队盛行的巫术风气则更令人们关注。“在非洲足联发行的小册子及其官方历史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大陆的足球事业中所存在的问题。于1976年召开的非洲足联第十二届全会上,提出了一些颇具非洲特色的问题。这些问题被认为是‘邪恶的’,是以部落宗派主义、符咒和其他原始法术的形式存在着。也正是这些东西曾一直被殖民主义者利用,在国家中和人民之间助长歪风邪气,以期达到毁灭非洲的民族个性和控制非洲人民的目的。为解决这些问题,国际足联作出果断决定:对于那些听信巫师妖言,认为某比赛会有许多球员受伤而拒绝出场的球队,以及由于比赛期间球员身带符咒或将符咒埋在球门旁而造成骚乱的肇事者,课以重金及禁赛的处罚。一次比赛期间,津巴布韦的甲级队通过加拉队在本队先失一球的情况下,认为对方在球场上施了法术,于是4名队员沿着球场四周小便,用以驱除对方的魔法,结果这几名球员因不检点的裸露罪名被禁赛。另有一次,一支球队的队员为避开施于边线周围的法术,是骑着自行车进球场的。”[11]从观剧学的角度看,非洲足球的野性化现象提升了足球的想象力,凸显出了足球的超体育价值,或者说体现出了足球的原始意味。非洲足球的野性化特质和非洲人独特的身形结构有关,同时也与其传统文化关系密切。在自然至上的立场上看,非洲的野性足球可谓成色十足,工业化时代已使得人类的身体和精神大幅度的异化了,而野性足球则具备更多的反抗人类异化的能量。狄德罗曾说:“在人们的交往中,除了声音和动作,再没有什么别的。”[26]胡志毅曾说:“戏剧的具体模式—冲突、对抗、激变、解决—就是生活本身的模式,每个人生存着,都像演员一样,扮演角色。”[27]现代竞技体育宛如一种现场演出。“在竞赛期,教练员作为导演的职能从技术的关注转向战术的安排,战术往往成为决定竞赛胜利的关键。”[28]王干曾经解读过足球的戏剧性。“足球本身像一出舞台剧,帮助观众去实现、宣泄某种生活所不能容纳的激情和理想。有趣的是,马拉多纳这个全世界的邪恶明星,却得到了古巴总统卡斯特罗的青睐,在马拉多纳走投无路之日,卡斯特罗亲自召见,接到古巴奉为上宾,名义上是帮马拉多纳疗毒治病,实际上是英雄惜英雄。卡斯特罗在马拉多纳身上找到了某种同构,看到了自己的血液在流淌,暴力的马拉多纳是卡斯特罗暴力理论的忠实范本。卡斯特罗看到了足球的本质,足球的本质是以革命的暴力对付反革命的暴力。”[29]韩国球员李荣杓在2014年曾说过,世界杯是展现一个国家足球的舞台[30]。媒体一向关注足球的超炫表演特。“直到1959—1960赛季的欧洲冠军杯上,巴塞罗那才初次登上这座欧洲足球顶级舞台,而此时他们在竞技与政治上的死对头皇马已经包揽了前4届赛事的冠军。”[31]足球的观赏性是天然的,它体现出人类对运动极限的终极性阐释境界。“足球运动充满了冲突与悬念,对抗与偶然性,力量与速度的美感。受众通过电视屏幕看到球员们猛烈的、具有原始美感的、近乎兽性般灵活的动作,获得极大的感官满足。”[32]足球的感性化特质充满了原始性,也便融合了更多的现代性元素。

足球的表演性已经证明是贯穿于足球生发史的寻常现象。德国观众在2006年世界杯足球比赛中一度表现出对大力神杯的高度向往之情[28]。当然,足球是一种真实的竞争运动,因此而不具备传统概念内的戏剧性。对此已经有论者关注到其中的原理。“尽管体育本身与现实社会一样,有时候也是平淡无奇的。但是这些平淡无奇的现实会被大众传媒借助一整套特有的方式,加工成新奇的、戏剧性的媒介产品。”[33]即便回归到足球本体的意义体系里,足球同样是一种人类表演现象。人类表演学领域是一种超戏剧现象,更是戏剧学领域中的奇观。谢克纳在阐释人类表演学中的戏剧学和表演学的关系时曾说:“我们一直在学习人类如何既是路登族(Ludens,神话中的超人一族)又是表演者:我们游戏着,也在表演着。”[34]从终极的意义上说,足球离神话更近,而离日常生活更远。“如果说3个赛季前对赫塔菲的比赛梅西是重演了马拉多纳的世纪进球的话,那对萨拉戈萨的比赛的第二球,梅西又再现了另一位巨星罗纳尔多在1996—1997赛季巴萨对孔波斯特拉的比赛中,打入的那记千里闯单骑的进球。赛后加泰罗尼亚媒体也打出了‘梅西=马拉多纳+罗纳尔多’的标题称赞这位阿根廷天神。”[35]人类表演学出现以后,人们可以很轻松地在竞技体育领域中发现诸多的人类表演现象。于是,体育领域中竞争和非竞争、真实与非真实、传统戏剧与非传统戏剧都已经失去了明确的界限,尤其是经过电视和网络媒介过滤后的视觉艺术范畴内的足球赛事,更是将足球的戏剧性、表演性和娱乐性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崇拜的力量带给足球一种超越式的动力,同样也将足球提升到一种动作宗教的领域,而沟通两者的则是球员的神奇性的表演。

2013年的巴西联合会杯期间,媒体对西班牙与巴西的决赛做出了戏剧性的解读[36]。拜仁在2013年欧冠半决赛中首回合击败巴萨,时任主教练的海因克斯说:“我和我的队员不会去想消极的剧情。关于如何踢好本场比赛,我们有着非常清晰的想法,我对我的球队很有信心,而球员们出场之后肯定会拼尽全力。”[37]海因克斯将竞赛当成具有戏剧性的表演。巴萨与皇马的对抗有时候会变成巴萨与穆里尼奥的戏剧道白。“此次,皇马与巴萨的传统敌意之外,还得加上穆里尼奥与巴萨的仇恨这一添加剂。自从穆帅执教切尔西后,他和巴萨的每次碰撞都有如火星碰地球。在穆里尼奥发表了‘11人对11人,我从未输给过巴萨’ ‘梅西应该去演戏’等一系列言论后,他早已获得了加泰罗尼亚人授予的‘巴萨一号公敌’殊荣。”[38]足球中固然有内在的崇高感,这种崇高感来自一种尊重自然选择的残酷性,但是,足球中也存在一些反抗崇高的元素,其中的负面性表演就构成了足球的反崇高的元素。即便如此,足球是绝对摒弃平庸主义的,因为任何一种平庸主义、平均主义或者和谐至上主义都无法参与有胜负关系的竞争。足球的非凡性建立在绝对的抗争之立场之上。

4 结 语

足球可以反映人性,但是,人性也是兽性,如果脱离了兽性主义,竞技体育就会失去其既有的光彩。体育的仪式性很明显,体育仪式可以用来化解竞技过程中的险恶成分。足球有团队合作的内在要求,队友之一直在追求协作获胜的价值观。足球更像是一种自然界中的尤物,它展示出一种可与自然进化式表演类似的反生物性的表演现象。进入商业时代以后,足球在人性恶的语境下出现了更多的戏中戏现象,人类自身的伪装性、虚饰性与表演性潜能再度得以激发。于是,人们只能将足球还原到人类原始欲望的高度,借以获得其全新的内核。从史前表演的的视野考量,足球自身的超身体性价值处处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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