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2018-11-23洪玮
洪玮
1938年,《大公报》香港版诞生,当时还是单身小伙子的查良镛,带着半年就回内地的期待,到了香港,这位南来白手少年,身上没有一分钱港币。
多年以后,我们站在查良镛初创《明报》的文逊大厦前,有些懷疑自己找错了地方:车水马龙之间,购物客提着尖沙咀各大品牌的袋子,无人留意这栋大厦,大厦年近60岁的保安摇了摇手说:“金庸,肯定知啦,但不知他在这里办公过哦。”
绝大多数人都知道金庸,那个创造了一个武侠时代的人,却总忘记,那位创业者、报人查良镛。
四年前,约访金庸未成,却想起读《金庸传》时,书中提起的一个个地名。于是我们有了“重回现场“的主意——走过查良镛工作、居住过的空间,折叠时空,或许也是接近他人生的一种方式。
创业者查良镛和现在的创业者,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中环码头的寒风凌厉,1962年的查良镛和当时的太太朱玫为了节省一点船费,会在码头发着抖等够6人,也不愿包船过海,那一天,他们很可能为了省钱,两人共喝一杯咖啡。
《明报》创刊第一天,《神雕侠侣》开始连载,当时《雪山飞狐》还在《新晚报》连载。一个创业者,还要一天保证两个连载专栏的创作,以如今自媒体作者的工作强度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是因为读者对《神雕侠侣》的疯狂,明报快速累积了“种子用户”。
显然,一张报纸的成功并不可能只靠武侠小说,早期《明报》也用“标题党”吸引读者,但始终是副刊格局,一直到后来,《明报》关注社会现实的报道和社评崛起,终于转变为知识分子报纸。
有谁能想到呢,当时蜗居在香港坚尼道赞善里的报馆电讯翻译兼编辑查良镛,会和伙伴一起把事业发展到买下北角一整栋南康大厦,作为《明报》办公大楼。如今的南康大厦旧址已被其他大楼覆盖,也已难寻当年报社文化人活动的小店、酒楼,大货车来来往往,司机在大厦对面的茶餐厅吞下碟头饭。而如今的明报,也已搬到了另一个工业区柴湾,不变的是楼下繁忙奔走的货车。
当我们在香港街头寻找当年的查良镛,总会有一种感觉:他和街头脚步匆忙的这些人没有不同,衣着得体,踏实做事。当我们站在山顶道1号,查良镛曾经的豪宅门口,却能立即意识到他的不同。
有人描述过,金庸在这栋豪宅里放了无数的书,书房里麻蓝色的地毯铺满了一千多英尺的空间,四壁全是书架,金庸的办公桌对着窗,俯瞰维多利亚港,这还不止,楼下还有书库。有趣的是,他白天在书房写小说,晚上去办公室写社评,互不干扰。
查良镛是个心宽的人,曾有人问他,不开心怎么办,他说“睡个觉”就过去了,唯独他的长子自杀丧命那次,他伤心得自己也想自杀。最后,仍是书带他走了出来,他仔细研读英国出版的《对死亡的关情》,还有许多佛经。“真理是在这里了”,他说。
2018年10月30日,金庸逝世。我们寻回四年前拍下的这些底片,在他的香港生活痕迹里,再望一眼,他的侠气、才气与我们共读武侠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