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

宣家江

明子外出打工已经七天了，不知为什么，玉珍一下感到空了许多。累是自然的，如果男人在家，缸里就不会缺水，每天早上玉珍还在梦中明子就起来了，把早饭烧好，衣服洗净，再去喂猪。玉珍起床只要刷刷牙洗好脸就像客人一样去吃早饭。红石板村的人夸明子勤快、老实，玉珍嫁给他真是糠箩掉进米箩里。玉珍不爱说话，只是笑，心里却流着蜜。可明子再好，现在也在外打工，玉珍在家农活、家务、孩子三副担子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再说她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只读到初中家里就让她停学了，而哥哥还要继续读。母亲说，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沒用。这不是偏心吗?玉珍哭了，一个人跑到水塘边还在哭。最后明子来了，劝她回家。明子和玉珍是同村又是同学，玉珍不上学他当然不服!可这是她家人的决定，再说她家困难也是事实，同村的二丫不也退学了吗?

好在明子第二年高考落榜，他不想复读，回家种地。玉珍和明子又走在一起，有时玉珍上集明子也上集，他们就像上学的时侯一样快乐着。

五年后，玉珍和明子终于走到了一起，并且有了孩子。村里人夸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玉珍妈说这年头谁不在外发了，德山村的三刮子出去才几年，楼房也盖了，城里还买了房子，回家开着小汽车，老婆穿金戴银。玉珍听着心里羡慕着，嫉妒着。

珍的二舅是三刮子的邻居。玉珍去二舅家的时候就留心看看三刮子的家，回家就对明子说，三刮子比你大不了几岁，家境原不如我们，现在多神气!明子看出玉珍的心思，就说，三刮子叔叔是副市长，让他搞工程，我们能行吗?在家守着这几亩地，泥巴里能抠出多少钱？小夫妻俩说了半天，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一早玉珍又去了二舅家，请二舅出个面找三刮子帮忙，让明子去他工地打工。二舅说，三刮子不是大老板，只是在工地负责水电，我只能试试，他正好在家。

太阳老高的时候，三刮子的家门还是关的。玉珍在心里说：这三刮子也真懒，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觉，玉珍二舅把早饭烧好，吃了，又把家务事干了，三刮子的家门才打开。三刮子老婆叫翠花，玉珍喊她姐姐挺亲热的，其实翠花和玉珍一样大，就连天数和月份都是一样的。谁叫自己上门来找她的，求人家就得这样。二舅就把玉珍的想法倒了下来。这时三刮子也起来了，咳嗽两声，伸着懒腰，打了个张口，满嘴的臭气。他看到玉珍先是一惊，然后目光就在她脸上停住了，弄的玉珍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她的胸部起伏着，那两座小山起伏着，衣领下露出雪白的线条格外显眼，像一道闪电让三刮子眼睛一亮，玉珍赶紧把衣领动了动，心里一阵紧张，但她很快又平静下来。翠花看着三刮子那双眼就朝他狠狠瞪了一下，又朝玉珍瞪了一下，走进房间。三刮子看老婆不在就朝玉珍走近几步，一本正经地说，他正缺人手，明子可懂电？玉珍摇摇头。可会瓦工？玉珍又摇摇头。三刮子笑道，不懂也不要紧，只要有力气就能挣到钱。玉珍说，三哥，谢你了!

明子在家等着玉珍，见玉珍回来了，脸上挂着花就迎了上去。玉珍一把抓住明子的手轻轻地说，弄好了，不过我舍不得你走。明子说，有舍才有得，舍不得身子就挣不到钱，我们不能穷一辈子!不过我走了，那几亩地，孩子和家务你能行吗？玉珍望着明子点了点头，眼泪就要掉下来。

玉珍在集上买了农药，一架喷雾器，又称了二十斤化肥，看看手机都快上午十点了。得赶紧回去!今天是星期天，花花不上学，明子妈昨天又摔了一跤，加上原来的腿残疾，还躺床上呢！再说棉花还等着打农药。玉珍站在路边等车，有辆三轮车开过来，玉珍摆摆手。一会儿又有辆三轮车开过来，玉珍就不说话了，两眼死死盯着县城的方向。那辆中巴车还是没有来，早上，她就是乘坐那辆中巴车来的，开车的胖子说，他的车每天这个时候都要路过这里。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玉珍很急，头上冒出汗来。但再急也要等车来，总不能走着回去吧？二十多华里的路，何况还带着这些东西。玉珍站累了就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明子，想想又挂了，因为咋晚才和他通了话，现在又打岂不是浪费？挣钱多难，当家晓得柴米贵啊。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嘎吱一声停在玉珍身边，玉珍一惊见是三刮子，就打了声招呼。三刮子摘下墨镜笑道：玉珍你好!回家吗？我正好顺路。玉珍点点头。三刮子就打开车屁股帮她搬东西，还趁机摸了下玉珍的手，玉珍没在意，只是笑着问，三哥你又回来啦！是想翠花了吧？三刮子也在笑，玉珍不知道那笑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玉珍有点儿不自在，因为她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虽和三刮子不一个村，可听人说三刮子好色，特别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他除了翠花，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玉珍坐在他身边，三刮子的眼睛笑出一道缝。他把车开的很慢，那种慢让玉珍很着急，又毫无办法，只好问问明子的事。三刮子就说你放心，放一百二十四个心!说着，他一只手就放在玉珍膝盖上，玉珍动了几下，心怦怦地跳，想把他的手打掉，又怕得罪他，影响明子的工作。这时玉珍突然想起一句话，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如果男人的手搭在女人身上，特别是腿上，女人要是不动就说明女人同意了。玉珍想到这儿就更加惊慌起來。可是她没有办法，如果现在半路下车带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再说三刮子不高兴让明子回来又怎么办？现在只有暂时忍一忍，三刮子只是把手搭在她膝盖上，还没有再深入，就是深入了外面还有衣服，这光天化日的，他能怎么样？玉珍安慰着自己，告诫着自己，一双眼睛在路上搜寻着，如果现在遇到一个熟人就好了，可是路上除了树就是偶尔的车辆，陌生的行人。三刮子的手果然得寸进尺，开始向上移动，慢慢移动.。玉珍的呼吸在加快，仿佛那只手就是魔爪，死死抓住一只小鸟。玉珍冒汗了，她真的后悔不该上他的车。

刮子看出玉珍的心情，就说明子在下月我就给他涨工资了，你猜多少？玉珍没说话，当她听说是每月五千元时，就认为三刮子是在骗她。三刮子没有笑，又认真重复了一遍，之后观察着玉珍的脸。玉珍的表情很乱，想，每月五千元，一年就六万，我要卖多少稻子多少棉花多少山芋啊!要真的是这样，三刮子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了。可桥归桥路归路，大恩人只能慢慢报答，也不能同意他那些事，要是做了，和那些窑子里的人有什么区别？村里人还不笑掉大牙!玉珍不敢多想，得赶紧下车。

前面有两个人好像是二丫和她男人，玉珍揉揉眼，果然是他们!就喊了几声。三刮子本想把车加速开过去，可二丫也看到了玉珍，就打起招呼。玉珍对三刮子说，二丫是我堂妹就带上他们吧？三刮子一脸不高兴，只有把车停下，心里说，玉珍，老子一定要把你弄到手!

晚上，明子打来电话，玉珍接了。花花已经睡下，玉珍给她盖好被子，就去西边的房间，这样通话就不会影响孩子。明子说,他在外一切都好，特别是三刮子对他挺照顾的，工资下月就涨了,你不要太累。就是想你，想回家看看。玉珍说，每天一百多元呢！你舍得？我还是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安心吧。玉珍说着眼里就有了泪水。月亮升起来了，圆圆的像明子的脸。玉珍望着，让月光洒在脸上。月光和目光交织在一起，她幸福着，轻轻闭上眼睛，让月光吻着脸。夜里，玉珍梦见了明子，他捧着她的手，又去吻她的唇，她的脖子……玉珍紧抱着明子，看他比在家瘦多了，黑了，一阵心酸。第二天早上明子要走了，玉珍送他上车，回家又遇上三刮子，三刮子一把抱住她，她挣扎，却不敢大声喊叫，怕把事闹大砸了明子的饭碗。玉珍一下惊醒了，一身的汗，孩子也醒了，问妈妈是怎么了？玉珍说，妈妈是在做梦，睡吧。

三刮子在钓鱼，太阳已有一竿子高了，落在水里水就成了红色。魚浮子在动，一上一下的，三刮子甩线、穿鱼饵。不知为什么，他心情就是高兴不起来。其实钓不到魚对他真的无所谓，他是出来散散心的。当他站起来喝水的时候，突然看见对面山芋地里，一道雪白的东西闪了一下。那是屁股!女人的屁股!三刮子揉揉眼，确定那是玉珍的屁股!他第一次看见玉珍的屁股是那样的白，白的耀眼，白的让自己不知所措。玉珍是在解小手站起来的时候让三刮子看到的，她蹲下时还看了一下四周，没想到还是让在钓鱼的三刮子看到了。玉珍又羞又慌，赶紧把身子转过去，又开始刨山芋，只有三刮子还站在那儿呆望着。

山芋藤好像也来欺负玉珍，缠在锄头上，她的双脚上。玉珍又气又恼：为什么让三刮子看见呢？她在小声骂三刮子不要脸是臭流氓!她高高举起锄头砸下来，仿佛那山芋就是三刮子的头，如果三刮子敢过来，就用这锄头砸死他!因为对他这种人就要狠一点，有时也要机灵点。记得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意思是女人那东西不能轻易让男人得到，如果一下得到，女人就失去了价值。

天黑压压的，风大了起来。玉珍擦擦汗把山芋藤拖到田沟里，再望望天，下雨了，小雨洒在山芋叶上沙沙地响。玉珍想，糟了，衣服还晒在外面呢!躺在床上的母亲又不能起来。玉珍急匆匆地把山芋往筐里装，不料屁股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是三刮子这狗东西!玉珍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三刮子只是笑，那笑滴着水，玉珍看一眼两腿就发软。还好，三刮子并没有深入下去，只是帮玉珍把山芋往车上放，正好放完雨就大了起来，好像老天有意在帮着玉珍。三刮子说，快上车我送你回去。玉珍迟疑了一下就钻进车里。玉珍说，感谢三哥了!这车屁股还挺大的，这么多山芋都能放下。三刮子眉毛一扬笑道：大屁股好，大屁股就是好!他把屁股两个字说的特别重。玉珍感到又说漏了嘴，让三刮子抓住话把子。她低下头脸像块红布。只有三刮子在窃笑。

到家了，玉珍心想要不是三刮子，自己还在田里呢，衣服湿了不算，路上湿滑，两大筐山芋怎么也弄不到家。于是，玉珍对三刮子有了好感：那就是三刮子虽好色但心眼挺好。不过这几天玉珍也听到一些她和三刮子的风言风语。母亲来问玉珍，玉珍说，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没那事，自己清白就行，对起明子就行!

已经是深秋了，树上的黄叶飘下来，触地的声音有些伤感。玉珍在扫树叶，扫着扫着又想到明子，她打算收了晚稻就去省城看望丈夫。花花回来了，书包在背后响动着，两只蝴蝶在小辫上一颠一颠的。玉珍问：怎这么高兴？花花放下书包取出铅笔盒和铅笔刀。哪来的？是三刮子叔叔送的，玉珍生气了：小孩子家，谁叫你要人家东西了？玉珍气的把铅笔盒摔在地上。花花哇地一声哭起来，玉珍说，这三刮子也不是个东西，为什么要买东西送给小孩子呢？

晚稻黄了，风一吹沙沙地响，两只鸟突然冲出稻田，弄的稻子东倒西歪,正在割稻的玉珍一惊，望着两只鸟又落进一块稻田。玉珍又望望二丫的稻田，只有稻茬子，心里想，有男人在家就是不一样!自己男人不在家，家里家外就一双手，真的受不了。可受不了也要受!男人在外挣钱别人眼红又怎办？玉珍累了就打电话给明子，明子说，明年不种晚稻了，能卖多少钱？还不如我一个月工资呢!玉珍就臭男人，你尽吹牛，你现在在帮别人打工，如果回家怎么办？不做田喝西北风啊!

玉珍在挑稻把子，苗条的她不像那些身体结实的女人。她一担只能挑两只大稻把子，那稻把子有的还有水，死沉，毛竹扁担压弯了，在她肩上叫，好像在喊，苦哇苦哇。一路上玉珍走一截歇一肩,擦擦汗，那些稻粒洒在路上玉珍心疼，可心疼又有何用？谁叫自己没用的!这时，村里的二狗子挑着稻把子路过，嘴里还哼着歌，那桑树扁担起伏着，像是在嘲笑玉珍。玉珍赶到稻场上，看到自己家稻堆子高了许多，正感到奇怪，二狗子走了过来，他说这稻把子是我挑的，再有几担就完了，你不用挑了，玉珍惊喜，问为什么要帮她？二狗子不说只是笑笑，玉珍说买酒给他，他摆摆手，半天才说出是三刮子叫他干的，工钱已付过了。

又是三刮子!玉珍又急又慌，一跺脚就骂开了：你这狗东西，这不是存心让村里人议论我吗？果然，玉珍听到背后有人在指指点点，说三刮子为何不帮别人，女人脸蛋好看就是钱啊!玉珍妈听到了跑来问玉珍，玉珍傻了，她抱着头哭了。花花见妈妈哭了，也跟着哭起来。玉珍妈说，我最了解我的女儿，她是不会有那些事的，哪些烂舌根的尽说瞎话，养儿子都没有屁眼。谁家没有女人？玉珍受不了侮辱，就掏出手机拨打三刮子电话，号码是明子给的，以防急用。玉珍连拨了三遍都是在通话中，就骂道：这臭流氓今天是怎么了？她准备去找翠花，可刚走几步又停下了，心想这样不好，三刮子是小老板不怕老婆的，如果把事闹大，翠花问，是打坏你碗了？还是弄坏了你盆子？如果没有难道他帮你还帮错了？玉珍忽然开了窍，她对母亲说，只要自己走的正就不怕别人说。其实玉珍清楚，三刮子对她是馋涎欲滴的：他的笑声，他饥渴的眼睛，他不安分的手，他所谓的帮忙，都会让她心慌意乱，提高警惕。

晚上，明子靠在床上看书，看了一会儿就准备睡觉，这是他的习惯。他不是不喜欢逛街，是因为逛街可能就要花钱，打工挣钱不易。他从小就失去父亲，是母亲把他拉扯成人。母亲是残疾人，不能做农活，只能做家务。明子和玉珍恋爱时就对玉珍说，我家里穷沒有钱，老母又残疾，你嫁给我会后悔的。玉珍说，我爱的是你人，又不是你的钱财，如果有一天你有钱变了，我还不答你呢!望着玉珍，明子的眼睛潮湿了。他暗暗发誓，今生一定孝敬母亲，好好对待玉珍，是玉珍给他一个幸福的家。

上街的同事回来了。王胖子见明子没睡，就说，一个大男人真没出息，一晚上就缩在床上，把那么漂亮的老婆放在家，放心吗？小胡子说，你长时间不回家，她那块地荒了，可别让人耕了……众人大笑。明子一下坐起来：你们真是无聊透顶!谁的嘴臭用水去嗽嗽,老子要睡觉了。王胖子火了：你是谁老子？再说揍死你!众人又笑了。

而第二天中午，玉珍和三刮子的事就传进明子的耳朵：有人说，三刮子在家帮玉珍起山芋，有人亲眼看到玉珍钻进三刮子的车里。又有人说三刮子花钱请人帮玉珍收稻子，还给玉珍许多钱……

明子打死也不信玉珍是那种人，他了解自己的女人，他们青梅竹马，是从苦难中过来的。可是传言越来越多，就连邻村在工地烧饭的杨大妈也这么说，谁不知道她忠厚老实，是不讲瞎话的。明子终于沉不住气了：怪不得这些天三刮子老是不在工地，原来如此!他是个急性子，决定下午就回家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天擦黑，花花站在门外抽泣，是玉珍刚才打了她几巴掌。因为今天是星期天，花花玩了一下午，几只鹅一到天黑在水塘里打转转就是不上来。母女俩用竿子吆，用石头砸，几只鹅唱着歌像在和她们玩游戏。这时，三刮子正好开车路过这里，二话没说就脱掉外衣跳进水塘，把鹅赶了上来。此时正值深秋，水凉，三刮子上来时冻得发抖。玉珍说，三哥真是感谢你了!把你衣服弄湿了，这是明子的衣服你快换上。三刮子冻的牙齿打颤，他正在里间换衣服时，明子回来了，先是一惊，火从天降，玉珍也一惊，心想坏了，这事讲不清了。可是家里有母亲在，母亲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谁料明子勃然大怒：他质问三刮子为什么要这样做？三刮子一时愣住，明子又对玉珍大发雷霆。三刮子说，误会误会，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子？老子为你家帮忙，反落这个下场,你真不是个东西!老子明天，不，就今天不让你上班!明子说，你不要老子，老子还不想干呢!

明子母亲一急，说要起来给三刮子下跪，求他放明子一马，玉珍气的直跺脚，一巴掌打在明子嘴巴上，明子顿时像只咆哮的狮子，一下把玉珍推倒，撞在墙上。玉珍的头破了，吓的花花大哭起来，抱着妈妈喊叫。

三刮子走了。明子也走了。玉珍坐在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她巳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胸口开始疼起来，花花用手摸着妈妈，发现妈妈肚子下面有个包。母亲来问玉珍，玉珍不想吃，她说是气让她吃饱了。

三天后，明子结了工地上的账，背着行李回来了。他没进门就看见三刮子的背影。三刮子是听说玉珍病了，特意来看她的。玉珍说，对不起，给你也带来伤害，我代明子向你道歉!三刮子看到玉珍头上缠着纱布，同情心油然升起：明子的冲动是我的责任，这是两百块钱，你买点东西吃，是我的心意。玉珍说你的心意我领了，钱我不能收。

明子望见三刮子进了自己家没出来，火又冒了上来。他真想跑过去把三刮子揍一顿，可想到受伤的玉珍时，就把火气压了下去。三刮子看见明子，就转身溜了出去。玉珍低着头，不想和明子说话，明子就打起自己的嘴巴，要玉珍原谅他，说他是一时冲动。玉珍说，你在外，家里农活多累？我一个人带着老人、孩子容易吗？没想到你也恶语伤人，我不想见到你，你滚！

明子见玉珍在气头上，只有离开，去了母亲那里。母亲说，玉珍贤惠是个好媳妇，你不能偏听偏信，冤枉了她。明子说，玉珍也变了，变的看不起我，我要换个地方去打工，证明一下自己!母亲说，是你自己变了，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明子终于去了另一个工地打工，他知道天下之大，只要不怕苦和累就能挣到钱。他咬着牙加班加点，得到老板的信任，工资也涨了，可他心里老牵挂着家里，对玉珍就是想不通!她怎么能听三刮子的呢？三刮子是什么人，是流氓!明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着三刮子和玉珍坐在车上说笑，还帮她干活。一个小老板能无缘无故地去帮她吗?这里面一定有内容!为什么玉珍不理我，还生我的气？为什么她不骂三刮子反而骂我呢?明子怎么也想不通。另外他来这里打工，玉珍知道吗?她的伤好了吗?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花花的成绩怎么样了？明子后悔不该发那么大脾气，更不该二十多天了也不给玉珍打电话，让她们多担心。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回家看看。

明子回到红石板村，看到自家后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三刮子的车。他心一惊，血往上涌：又是这狗日的三刮子!老子惹你祖宗，你太欺人了，今天非和你魚死网破不可!明子刚要冲进去，看见大门是掩着的，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老人现在怎么样了？三刮子指的是明子母亲。玉珍说，三哥，要不是你今天可能就要出大事了。那门口塘的水多深多冷，一个老人一头栽下去喊也喊不到人，村里劳力都在田里干活。三刮子问，伤的严重吗？玉珍说，还好，没伤着骨头。前些日子也摔了一跤，谁叫她乱跑的，她是看我忙不过来想减轻我负担。玉珍停了一会儿，又说：三哥，多亏你了，我代明子谢你。三刮子笑道:我也是路过，不能见死不救。在房间里的母亲听了很感动，就把声音提起来：他大兄弟，谢你了!没有你我今天淹死了。她咳嗽起来，后面是呻吟，三刮子说，小事不要老说。玉珍，我这里只有两千块钱，不是给你的，是给老人治病的，是一点心意。

玉珍说，你做好事，我们应该谢你，怎么还能收你的钱？拿回去!一定要拿回去，三刮子望着玉珍说，那天我看见你就喜欢上了，你一个女人不易，带着老人、孩子还做那么多田更不易。我帮不上你，不过今后决不骚扰你，对不起啊……

三哥，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你的大恩大德我只能放心里慢慢报答。钱是好!可我只是一个人的，只要明子不背叛我，我就是他的。三刮子是真的感动了。他第一次看到世上竟有这样的好女人!

门响了，接着三刮子的车就响了起来。房间里母亲又在呻吟。玉珍说，妈，你该吃药了，吃了药我给你洗洗，睡吧，不要再想明子了，他一个大男人在外不要紧的，一定会回来的。

外面起风了，树叶哗哗落了下来，落下来的还有明子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