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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不期而然

2018-11-20李红

绿洲 2018年1期
关键词:店铺小镇

李红

很久了,我对那个叫作达坂城的地方充满了向往和好奇。原因吗,你知道的,就是因为那首传遍大江南北的《达坂城的姑娘》,让我无法释怀。可是,一年又一年,任时光流淌,我一次又一次地与达坂城擦肩而过。

年复一年马不停蹄地奔波在人生的旅途上,让心有了些许的疲惫。一些目标变得遥远,一些身影变得模糊,一些念想变成梦想,一些激情归于平淡。虽然从收音机或路边某个店铺里不经意间飘出的《达坂城的姑娘》那熟悉的弦律还会让心怦然一动,但转瞬间就又被忙碌的生活所淹没。

不知有多久,我忘记了生活中还有歌声。

不知有多久,我把对你的无尽的牵念一点点地遗忘在了漫长的岁月和时光中。直到有一天感到自己被掏空,没有你的日子真实而坚硬地横亘眼前,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生命是否是一种不断失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将变成怎样的自己?

在不断的追问中,心绪变得苍茫。

直到有一天我在《达坂城的姑娘》的歌声中开启达坂城之旅,心依然无依。可是,我一直在隐隐地期待着什么。是与你的不期而遇,还是希望生命中会有新的奇迹?唉,没有人回答我,我只有默然无声地看着远方,看着寂寥的大地。

就在我抬头的瞬间,城墙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入眼帘:白水镇。

不是说好了要到达坂城的吗,为什么会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停泊?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速把记忆中所能搜出的有关白水镇的历史、风土人情都盘点了一遍,大脑中却依然一片空白。

同行的人都拿着相机或手机,对着白水镇对面的风景一阵狂拍。不想去凑热闹,我转身走进了白水镇。

一条渠水穿镇而过。是的,只能是渠水,它是那么平稳而冷静,将白水镇分成了两半。渠两边商铺林立,出售的都是有着浓郁的新疆风情的各种饰物,诸如维吾尔族人用手工编织的挂毯,用桃木制成的碗、勺、手镯,以及丝巾、和田玉等等。一切都是这样的熟悉,仿佛多年前就来过这里;一切都是这般自然,将城市的喧嚣挡在了外面。

痴痴地望着这淳朴的小镇,满心的欢喜。沿着这条水渠,往白水镇的深处走去,企图看到更多的东西。然而,只走了短短的几分钟就走到了小镇的拐弯处——再往前走,就是王洛宾纪念馆和茶楼了。白水镇上的所有东西似乎都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

我停住了脚步,向站在我对面的一个维吾尔族村民问好,并很自然地向他打问起白水镇的历史。这位年龄四十岁上下的维吾尔族人说,自己是十多年前从和田来到白水镇的,开了一家店铺,主要经营木制手镯、手工挂毯等。至于白水镇的历史吗,他摇摇头,做出一无所知的表情。

我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儿做生意?他淡淡地回答道:“当地政府动员我们到这儿来做生意,店铺不收租金,我就带着老婆孩子来了。”他刚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孩子,现在已经添了三个,最小的一个像是刚刚学会走路,在店铺门前晃来晃去的,煞是有趣。他一再邀请我到他的店铺里去看看。

“买不买没关系,看看又不要钱。”他的汉语说得这般流利,让我不忍拂逆他的好意,一边与他闲聊着,一边走进了店铺。说是店铺,其实是用干打垒的方式建成的一座地窝子,自成一景。里面非常凉爽。几张简单、老旧的桌子上,摆满了充溢着浓浓民族风情的首饰、用羊皮做成的护膝、垫子及挂毯等等。

这些东西,都是他的远在和田的朋友想方设法托运过来的。可以明显地感到,他家的物品比另外几家的要丰富得多。只是,因为游客稀少,不见买主,他的脸上有了些许愁容。

他一再问我来自哪里,我连着回答了他两遍,告诉他说我来自乌鲁木齐,可他依然有些不甘心地还在问我来自何处时,我忽然醒悟过来:他多么希望我是一个来自内地的游客啊,因为,内地游客会对他的东西更感兴趣。为了不让他失望,我真诚地安慰他说,同伴多来自内地,他们还在前面游着呢,很快就会过来的。他对我的话显然有些不放心。我直接了当地说,我一定把他们招呼过来,让他们到你的店里看看,他们一定会对这些东西动心的。听了这话,他的心情仿佛好多了,也比刚开始要健谈得多了。他告诉我说自己叫艾力,一家六口人吃住都在店铺里。平时买菜买生活必需品,都要骑自行车到达坂城去。达坂城离白水镇只有几公里远,艾力没有感到有什么不方便。

想想,一家六口人,除了两个正在上学的孩子,其余的人,每天从天亮到天黑都守在这里,日子肯定是有些单调的啊。对此,艾力感到无所谓。他一再表示,要是能多来一些游客,生意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强。

一家人守着一间店铺,静静地守着岁月,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即使每一天都是相同的——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明天也许还是今天这个样子,也是一种幸福啊。看着店铺里的每一样东西,尤其是轻轻摸着用羊皮制成的柔软的坐垫,一种久违了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让艾力感到欣慰的是,那些来自内地的朋友不用我招呼就被他家店铺门楣上挂着的写有“出售挂毯、和田玉”等字样的牌匾吸引住了,瞬间,店铺里就涌进了二三十名游客,艾力忙着和他们讨价还价起来。

我悄悄地退了出来。一个躬着身子,正在聚精会神地制作木碗的维吾尔族手工艺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的面前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据说是用桃木制成的木碗。这些木碗的工艺看上去有些粗糙,但是,充溢在其中的一种古老的民族气息,让不少游客的脚步都停住了。

我试图和这个手工艺人交谈几句,无奈,他似乎听不太懂汉语,而我又听不懂维语,只得作罢。我所能做的,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埋头于手中的活计中。只见他娴熟地将一只只尚未完工的木碗送到转轮面前,木屑轻轻地扬起,又飘落。他的头发上、身上,满是这样细碎的木屑。他任它们落在身上,没有丝毫的不自在。从他粗糙的双手中可以看出,他从事这份工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没有厌烦,更没有疲惫,以自己辛苦的劳作换取微薄的收入,换取一家人的柴米油盐,他和我们这些以文字为生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那一只只他已经打磨过或正准备打磨的木碗,在静静的渠水的流淌声中,让我的心渐渐地变得安宁起来。

虽然不曾有过片刻的交谈,但这样的场景似乎无数次地出现在生活中。想起这些年来自己为生活所做出的种种努力,成功或失败,得与失,此刻,在这个安静、执著的手工艺人面前,一切都付于笑谈中。我需要的只是重新出发,再次融入未知的生活中去。

在离这位手艺人有几步之遥的店铺里,我看中了一副用羊皮制成的象棋。特别是当店主将同样用羊皮做成的棋盘展开在我面前时,不由得让人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赞叹声。店主边把棋子举在手上,边夸耀地说,棋子全部都是用手工缝制的,做一副这样的象棋至少需要三天时间。这副在我的眼中犹如一件工艺品的象棋,被报出了不菲的价格。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将这副象棋买下,领队已在催促大家立即集合,并说会留出充足的时间让大家购物。我狠了一下心,把象棋放归原处。原以为有些东西无论要或不要,主动权都会在自己手中,却没有想到领队并没有履行诺言,没有留出时间让大家购物,并引领我们从另一条道路出了白水镇。那副象棋在我的遗憾声中神秘地消失了,令我后悔不迭。

白水镇,你和达坂城有着怎样的关系?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我不停地向当地人询问这个城镇的历史。不同的答案汇集到一起,白水镇的历史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白水镇之名,源于一条发源于天山南麓雪水融化而成的溪流,因水流在卵石上激起阵阵水花,犹如白雪飞溅,故称此山涧溪水为“白水涧”,城镇就被称为白水镇。公元640年,唐王朝平定高昌设置西州以后,在西州境内设白水镇,派兵驻守。这让我想起了刚才在白水镇附近转悠时,依稀可见的瞭望台、城堡废墟。

让人痛惜的是,军阀混战时期,连绵不息的战火几乎把古城夷为平地,白水镇原有的壮观的外城墙早已荡然无存,现在人们看到的城门楼是后人仿唐代西域建筑风格重新修建而成的。虽然是仿建的,但用心品味,依然可从其坚实的城门楼中感受到大唐盛世边关军镇的风骨,古城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岁月流逝,硝烟远去,一些居民迁居于此,让白水镇俨然一座平常的小镇,安静地荫庇着那些在此生活的居民。可是,这毕竟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小镇,先人留下的气息与痕迹,历史与现实的交汇,让白水镇变得神秘而安详,与新建的城镇有着明显不同。

牵挂油然而生,丝丝缕缕。

离白水镇很远了,但我还是回过头来最后再看了一眼白水镇。艾力和其他生意人一样,都被挡在了白水镇厚实而静寂的时光中,我无法找到他们的踪影。再次走进你将不知是何年何月?有些地方原打算再去一趟的,但却没有了机会。不知与白水镇是否只有这一面之缘?我的偶然闯入,是否是生命中的一个约定?白水镇最能打动我的,是飘荡在这片土地上的西部歌王王洛宾的歌声,还是其沧桑的历史?是这里的民俗陈列馆、白水驿站、民族手工作坊,还是民族乐器、土陶?也许,什么都不是。我来了,我们遇见,只是为了这片刻的相守,从此,生命中深深烙印着你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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