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行吟(一)
2018-11-19文丨韩中州
文丨韩中州
炸金碎玉,绝尘而去的黄河;千古奔袭,襟怀大海的黄河,在一束万顷的壶口,吞吐一个民族磅礴的气势;在一泻如注的壶口,流响一个民族黄色的图腾。
龙门石窟
多年前的一段电视片解说词,让我记住了龙门石窟,记住了仪态万方的卢舍那大佛,记住了站在她身后包容自信,气度雍容,万邦朝拜的盛唐王朝。
一张秀美丰腴的脸庞,永远神秘微笑,那是中华最奇的女子,光彩照人最美的笑容。
一双夺人心魄的眼神,永远沉静空灵,那是中国最媚的女人,日月凌空(曌)最深的目光。
一颗聪慧睿智的头颅,永远气度温婉,那是帝国最狠的女王,母仪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内心。
无字碑刻下千古独秀,顺应天则君临一切的开放胸襟。
多年后,当我走近故事深藏,翩若惊鸿南北中流的伊水,走近莲花净开,两山对峙佛光乍现的伊阙,走近卢舍那光明普照的目光。
上上下下造访一尊尊灵性的石佛,一龛龛永不凋谢的灵魂;造访密密麻麻,匠心意造妙石生花的蜂巢。
满山遍野嗡嗡营营,洋洋盈耳的诵经声,将佛光笼罩的龙门山,吟诵成万念之上众生膜拜的圣地。
四百年不绝如缕,穿云裂石的锤击斧凿,在千年的时空一声声回响灵魂不朽的梵音。
气度恢弘的繁华盛世,在气象祥和的莲花佛国,渐行渐近,若隐若现……
芙蓉镇
把家建在瀑布上的土司先人,一生枕着水声入眠,到了风起云涌的天堂,一定会在云瀑之上找个地方长眠。
清清的酉水静静流转,千年古镇,崖上人家。青木黛瓦,檐角高翘飘逝的繁华;依山傍水,吊脚长垂失落的秘境。
历史在五里青石板长街,被来来往往的脚步踩得溜滑。
叫了千年的王邨是王氏的祖魂,经不住名人名星声名的诱惑,弄丢了魂,改名芙蓉镇,连自家祖传的店铺,也纷纷改成刘晓庆米豆腐店,扯出正宗旗号在小街招摇。慕名而来的游人都要在贞节牌坊下吃一碗米豆腐。
芙蓉镇的名声越吃越大,王邨的魂是喊不回来了。
记不清让小镇一炮走红的电影情节,只记得男女主演从此一路蹿红。求取浮生功名,安享现世富贵,那管生前生后事。刘晓庆姜文的活法,也是现在王邨人的活法。
权倾一时的土司王走了,大大小小的土匪走了,让小镇名利双收的恩人谢晋走了,一拨又一拨喧闹的游人也走了。
一切都将远去,留下的依旧是川流不息的酉水和挂在飞瀑上的古镇。
承德避暑山庄
汉人的江山,被康熙乾隆的八旗满人,在塞北茂密的丛林移花接木,在燕山起伏的峰峦移天缩地,复制微缩成中华版图。
汇聚东西南北中,湖光山色亭台楼阁;矗立满蒙汉藏回,庭院寺庙精神圣殿,承续五湖交融四海大同的德政。
年年秋狝,马蹄声碎,古北口苍凉的河谷,旌旗蔽日,浩荡蜂拥木兰围场。
君射臣决,千骑卷风尘,满月弯弓,战鼓飞鸣镝。豺狼虎豺野兔麋鹿,风毛雨血的牺牲,强悍了马背上的康乾盛世。
这个水草丰美的皇家园林,成为一个王朝休养生息的行宫,成为没有砖石城墙的血肉长城,成为满人怀柔汉蒙藏回民族,一统华夏的功德碑林。
这个山庄和山庄背后,绿水温情,碧玉流霞掩映的军机大事,在赏心悦目里烟消云散,在觥筹交错中化险为夷。
清姿丽影的江山诗画,成就了一段歌舞升平,民族和睦的半部清史。
时光乱真的倒影,让人久久萦怀,燕山脚下这座帝王宫苑藏着的一群彪悍魂魄和驰骋骑射英武不羁的背影。
从腾冲到和顺
从腾冲到和顺,不足五公里,一盆盆状如盆景,蓄势待发的无头火山,张着森森的大口环侍四周。
蒸过热海大滚锅的血脉,进过大小空山火盆的心房,踏入百岁坊,转入小桥流水巷陌。
心,渐渐平和下来;气,慢慢柔顺下去。从心气腾冲到心气和顺,两个地方一如其名,像一个人情绪的波动。
汉字的精妙让这个边远古镇,在画龙点睛中韵味悠长。
极边之地蓦然冒出中国乡村第一图书馆,散发着江南水乡没有的斯文。
寂静洁净的青石巷道,黛瓦粉墙的徽派民居,火山浮石堆砌的人文意蕴触目可见。
让流连田园牧歌山光水色,书香翰墨的踽踽独行,成为一种静美的享受。
哒哒的马帮走夷方驮回的各色器物,在一个个百年老钟浑圆精准的钟声里折射古朴悠闲的时光。
和风顺雨,长出哲人哲思艾思奇和他风靡延安的《大众哲学》;长出中国最有骨气的抗日县长张问德和他凛然正气的《答田岛书》。
和风顺雨,盛放国殇墓园,一朵朵阵亡将士不谢的灵魂。
深入浅出赏读:火山、地热、湿地、湖泊、瀑布这组山水田园诗。
由表及里阅览:宗祠、牌坊、古刹、洗衣亭、门楣、匾额、雕梁、画栋这部边地汉书。
沉迷钟灵毓秀的风水所有和美安顺的日子,在蓝天丽日下,静静,温润如玉;暖暖,和顺入心。
壶口瀑布
最初的感动,来自巴颜喀拉山的融雪,来自星宿海纯情的海子,来自星罗棋布的海子闪烁的静谧星光。
最后的颤栗,来自壶口穿透灵魂的轰响,来自渤海湾化浊为清的蔚蓝,来自荡气回肠的那首大合唱。
一壶收尽千军万马,黄流翻滚鼓角铮鸣;一壶倾泻龙腾虎啸,云水滔天飞瀑惊雷。
五千年的清浊,在这里荡涤乾坤;五千里的流波,在这里沸腾古今。咆哮的声浪,收缩一声声血性的呐喊。
千回百转的黄河,在唐诗宋词雄浑的意境跌宕狂放的怒涛,激荡一波波奔涌的雷霆。
高高在上的黄河,滔滔不绝,贯通血脉。所有豪迈的词语,面对这悬空的天水都言不尽意。所有奔放的诗情,面对这玄奥的风水都意不尽情。从清纯到浑浊,从曲折到坦荡,从舒缓到湍急,从温婉到激越。
炸金碎玉,绝尘而去的黄河;千古奔袭,襟怀大海的黄河,在一束万顷的壶口,吞吐一个民族磅礴的气势;在一泻如注的壶口,流响一个民族黄色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