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马尔罕的黄金之路

撰文_姚望摄影_小强先森

Tips

陆上丝绸之路东起长安，西至欧洲各国，而撒马尔罕正是中心点。这枢纽之地也成了东亚文明、印度文明、希腊文明和欧洲文明的交汇点。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撒马尔罕的历史注定续写着繁盛和喧嚣。

“打扰我长眠者必受诅咒，将遭受痛苦和灭顶之灾！”帖木儿，这位驰骋亚洲内陆的征服者，据说留下了如此恶狠狠的遗言，并刻在了墓石上。

而这魔咒似乎应验了，1941年6月，苏联的考古学家打开了他的棺木。不久之后，德国发动了侵略苏联的战争，共计有两千万苏联人丧命。

这使得帖木儿魔咒越发神乎其神，他陵寝所在的撒马尔罕，也由此掩映在神秘的色彩之中。我来到了位于乌兹别克斯坦的这座城，它地处中亚咸海的两大支流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坐落于河谷的绿洲中。而解锁撒马尔罕，就可以一窥丝绸之路枢纽地带的风云际会。

文明中心

“我所听说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要比我想象中更为瑰丽。”公元前4世纪，马其顿帝国的亚历山大大帝攻占撒马尔罕时不禁如此感叹。

这座古老的城有2500多年历史，与罗马、雅典、巴比伦同龄。这块土地上的先民是粟特人，他们善于经商。亚历山大大帝占领之后，按希腊形制建了亚历山大宫，通宵达旦狂欢盛宴,还邂逅了绝世美女罗克珊娜，并娶她为妻。

雷吉斯坦-谢尔多尔经学院是帖木儿时期的建筑瑰宝

到了公元前2世纪汉武帝时，张骞通西域，粟特商人往来东西方贸易。唐朝在此设都督府，复称康国，唐朝任命了国王。这里不但有物产进入长安，文化也成一景。白居易诗中写到妖娆的胡旋舞就是来自康国。当唐风吹拂撒马尔罕时，中国造纸技艺从这里走向欧洲，成吉思汗的铁蹄也踏过此地。文明交织之下，必有战乱纷争，当年的古城如今是一片断墙残垣的废墟，在撒马尔罕城三公里处，每年夏季会有考古队来发掘。一座城池在毁灭和重生之间交替，这是多么痛苦的经历，文明赋予了撒马尔罕光彩，也撒下了灾难的种子，如今，人们可以到废墟旁的撒马尔罕历史博物馆遥想往事。镇馆之宝是一幅场面豪华的7世纪的壁画。主角是一位公主，她身骑白象，上有华盖，带领一群骆驼，骆驼背上，是不同肤色的人及各种货物。考古学家认为，这是一位中国公主前来撒马尔罕和亲的场景，并带来了养蚕织丝的技术。二楼展厅展出了7世纪至12世纪的陶瓷制品，其中包括唐三彩。

帝国风云

“战盔之下，他的眼神深邃而透着犀利，饱经风霜的面容显得坚毅。”在乌兹别克斯坦，你可以经常见到这样一位男子的画像和雕塑，他就是帖木儿，乌兹别克斯坦的民族英雄。1336年4月9日，他出生在撒马尔罕以南的碣石。祖上做过蒙古四大汗国之一察合台汗国的大臣，他本人是一名封建主，兼具了蒙古和突厥文化的印记。为了增加血统的荣耀，他迎娶了西察合台汗国后王的公主，这使得他成了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驸马。在连年征战中，因腿上负伤，他以跛子帖木儿著称。1369年，他杀死西察合台汗侯赛因，自己登基，建立了帖木儿帝国，这一帝国鼎盛时期疆域以中亚乌兹别克斯坦为核心，从今格鲁吉亚一直到印度，囊括中亚、西亚、南亚的各一部分。他定都撒马尔罕，收罗了来自所有被征服土地的能工巧匠，包括建筑师、珠宝商、建筑商，以经营自己的首善之地。

夏伊辛达陵的意义在于它最顶端的一座墓室，意为“永生的国王”

早年帖木儿会派遣使者向明朝进贡，双方使节互有往来。但随着帖木儿对中亚的掌控力增强，形势发生了变化。1385年，明朝官员傅安被派为使者，穿越戈壁沙漠刚到撒马尔罕，就被帖木儿监禁。之后，帖木儿更是率部向大明东征，然而，他在军旅中辞世，东征夭折。22年后，随着帖木儿的继任者对明关系的改善，傅安才被释放。当年傅安领导的使团有1500人，回到大明东土的只剩17人。

崛起于中亚的帖木儿大帝退出了征服世界的舞台，他的后代延续国祚到1507年，孙子兀鲁伯更是以学者型帝王著称。他是诗人，是哲学家，更是一位热爱眺望星空的天文学家，他主持建造的天文台，至今耸立在撒马尔罕。兀鲁伯统治撒马尔罕30多年，留下了黄金时代，如今这里最著名的历史遗迹多来自于那个时代。后人说他管得了天文，却管不了江山，最后被儿子所杀。

重温余晖

“这些建筑保留得真好！随便拿出来一个都绝冠中亚！”同行的摄影师为撒马尔罕的惊艳所折服。帖木儿帝国之后的撒马尔罕，没有遭遇太大的浩劫，在这里可以一窥当年帝都的芳华。重点当然是古尔－艾米尔陵墓，这里埋葬了帖木儿，传说中魔咒的所在。

该陵墓具有浓厚的东方建筑特色，造型壮观，色彩鲜艳，有青蓝与翠绿相互交映的球锥形大圆顶，大圆顶有64道圆形楞组成，象征穆罕默德在世64年，为了修建陵墓据说用掉32吨黄金。如今在这里，只能看到9个象征性的石墓冢，帖木儿、兀鲁伯等帝王的棺椁深深埋在地下。这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兀鲁伯为帖木尔建的墨绿色玉墓冢。1941年6月，苏联考古学家挖掘了帖木儿的墓，他们确认了帖木儿是瘸子的事实，而更有价值的是，复原了帖木儿面部特征，而由此复原的帖木儿造像，在如今的乌兹别克斯坦随处可见。同时发掘兀鲁伯墓葬，也证实了他死于杀害。

而传说中的魔咒呢？一位乌兹别克小伙赫史对我说：“当然知道那件事，然而这就是传说而已。”帖木儿的墓石上的确有文字，一段阿拉伯文字介绍了墓主以及传说中的家世。传说中的魔咒，并没有文献或者相片等证实。

帖木儿雕像

夜幕降临雷吉斯坦广场

至于战争，历史学家更认为这是巧合。因为希特勒早在1940年就制定了入侵苏联的计划，一开始日期在1941年的春天，最终才定在了6月22日。定计划的时间早于发掘时间。不过，该事件还是留了一个令人遐想的尾声。在斯大林格勒战役胜利之前，当局1942年11月按照完整的伊斯兰仪式，重新安葬了帖木儿。

到了撒马尔罕，不可不去的地方是市中心的雷吉斯坦广场，它建于公元15-17世纪，是外国游人必来之处，也是当地人常来休闲的地方。来到这里，一组宏大的建筑群映入眼帘，这种宏大让人感觉自己很渺小。建筑群由三座经学院组成：左侧为兀鲁伯经学院，正面为提拉卡里经学院，右侧为谢尔达尔经学院。这三座建筑高大壮观、气势宏伟，内部都金碧辉煌。

在广场的东北郊是兀鲁伯天文台，这是一个三层圆形建筑物，代表了撒马尔罕科技史上灿烂的一页，兀鲁伯在此测出的一年时间的长短与现代科学计算的结果相差极微。如今可以看到，兀鲁伯天文台留下了一座巨大的、40米大理石六分仪和水平度盘，安装在离地面11米深、2米宽的斜坑道里。2013年，习近平主席访问了这里，他说：“兀鲁伯天文台和天文表曾经引领了世界天文学的发展。”

除了上述三处胜地，撒马尔罕还有众多的清真寺、陵墓群，清冷地见证着这个古城的兴衰。那些青色、绿色、蓝色交替镶嵌出来的马赛克世界，极尽浮华，凝结所有对未知力量的颂美和礼赞，站在这些建筑下，再华丽的辞藻都变得失色。历史俱往矣，20世纪乌兹别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成立后，曾定都撒马尔罕，1930年将都城迁至塔什干，但撒马尔罕一直见证了中亚的繁华与沧桑。2000年，撒马尔罕作为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撒马尔罕历史古城是世界多元文化交汇的大熔炉”。

2013年，西安、撒马尔罕，结为了友好城市，两千多年的丝路之缘重新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