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山水
2018-11-15马雪花
□马雪花
灵慧山
山,是可以走上去的。可以慢,可以快。跳跃起来的,是一缕秋光,落在栗树伸出去的枝桠上。
菊花开,粉,黄,红,浓烈的颜色,要把季节惹出疼痛才甘心。少年的眼睛在风中行走,一阶一阶地攀上去,遇见清潭,白云,满坡的树,和神灵。
叫醒一些词,让它们曼妙。花,草,水色,亭台,楼阁,慢和静,浅和深。用和缓计数起伏的呼吸和沿坡而下的石阶。
树影,和光,在午后,相遇柔软和温暖。树是山的灵魂,站立,是山峰,横卧的那一棵,也挽着山风。还有树叶,在山风吻过的山峰之间静默虔诚。
百合熏风。深黄,或者淡黄,七月开,八月落,九月伴着其它他籽粒,渐次渗入泥土,润养时日和幸福。
圣泉寺
站在风声里,心生敬畏。仰视,相遇圣泉寺。牌匾横空,光影绰立。
一些风物,隐藏了语言,骨殖和梦。另一些生命复出,让人清醒着抚摸尘埃的轻,光阴的沉。
老锄,镰刀,粮囤,以及看不见的皱纹。日子太久,久到数不清星星。
一河水,一头牛,一个人,一座山,山山水水都活得端然。
庄稼成林。水草,炊烟,古时的松。钟声起落,慢了漫山遍野的风。
浅坡,也有春,劫了杏花雨和蔷薇香,匆匆地走过四月,五月,和更多的村庄与记忆,又暖了一盏老灯。
山道向上,背后落日,醉了一场梦。崖壁生草,花朵漫出去,莹莹的半坡蓝色,远远的,也看见故乡的那一坡勿忘我,一样的蓝,一样的漫出去。
还是想起端然这个词,一颗心,端然地走下去。如圣泉寺。如草木。
得道台
深山险路,云梦仙谷。得道台,是五味俱全的人间烟火。
仙茶引路,最初的路,已经结束。
微雨侵袭,是人间的薄凉,也是神的暗喻。
翠柏苍松,长不出更多的枝叶在一粥一饭,一草一木之间承受更多的西风或者北风。
各自站立,吟唱,怀念,隐痛,屈膝仰视,反转回身。三分留白,七分满足,每一样,都是人生。
不必用太多的词形容得道台。看见的就是遇见的,遇见的就是得到的。道与到,只解释在匆匆的路途上,此时的光阴在不在;在茫茫的红尘阡陌里,此时的我和你在不在。
雁栖湖
更多形容美的词,应该留给春天。诗人静静地坐下来,就是一块秋天的美玉,温润,清凉却有薄薄的韧性。像雁栖湖。
这样想着,一顷水色,就在心里泛起波澜。
春天,是循着风声走来的,水绿了,草绿了,柳枝只是过客,留下寂静的柳絮在水色连天的午后飞。
走长堤,过浮桥,看浅波,云影拂风,山水环转,哪里是尽头?
八月,或者更早,适合为雁栖湖写一首长诗。秋风微软,落叶未到归期,水色里的蓝可以看见天空的灵魂。水性通透的美,印照人心的单纯。
山水澄澈,最情深。秋野长天里走一程,风吹落叶黄,草木斜径之间,有疏离,有沉淀,有人间真性情。
那些青绿
深蓝与壮阔,是大海的颜色和胸怀。用温热与潮湿,做湿地恬静的代名词。
时间的缝隙下,雨燕低飞,风声被翻转漂洗。刚刚好的柔软落在发辫上,滑翔在水波上,吻着眉梢。
如蜻蜓的翅膀,薄薄的膜片轻巧的一开一合,就有了春秋的光芒。在汉石桥,每一个眼神都有喜悦;在湿地,每一粒种子都有分量。
晴空高远,云朵匆匆,蜜蜂飞过荷花落在草尖上。或许,相匹配的缘分来去太快都会失去一些真情。错失心的芳香,爱着,也会空留欢喜,无疾而终。
如雾,是雾,如雨,非雨,氤氲弥漫。茫茫湿地润泽了晴空,有雾,也有雨。
那些青绿,是草色被阳光过滤后的细语。薄薄的一层,浮在水面,很轻,沉入心底,便是太阳的金色经历风雨之后织染出的绵锦。水草依它而居,洇出老而旧的情意。
芦苇,芦苇
放下冰雪,饮尽春雨,秋风还远,请允许我在最近的喜悦里将目光放低。
慢慢地随风倾斜,缓缓地让春花与白雪,乡愁与白发少一些疏离。
水来自天上,乡愁在远方停靠。我放慢脚步让身影瘦下去,如芦苇一样倾斜,葱绿,直至枯黄,老去。
静静地成长,迎接阳光和风雨。枝叶摇曳,在秋天里铺满大地,用白絮燃起一片乡愁,再一次将月光挽留。
季节轮回,不萎不息,让生命复归源本。
芦苇,只是芦苇。乡愁,只是乡愁。芳草无欺,时光的双翼下只愿相遇相守相惜。
流涟不止的幽绿,是童年里老屋门前青砖的底色。烟火袅袅,冬去春来,白雪满天的时刻,饮一杯清茶,看皱纹慢慢攀上父亲的额头。
天地之间,水草丛生。取一棵芦苇的高度让父亲站起来,让我矮下去,让眼前的芦苇年复一年地绿。
低处的风吹过白杨
一叶擎天,风在低处。蔓草铺地,水在根系的最深处守着薄凉和神秘。
无绪的横排铺呈,高和低拥有同样的垂直和意义。挺拔的意境里,天空是绿色的,阳光是绿色的,眯起眼仰起头,风声过境,只剩下沸腾的人语。
夜色与白昼之间,用思念的须抚一抚大西北的风声。沙粒穿越褐色的旷野,石头沉默,红柳沉默,骆驼草沉默,只有白杨竖起旗帜护佑万物和众生。
叶片翻转。灰白的世界里,可以是两个人,两棵草,两棵树。或者两种人生。
白杨,是一首赞歌,每一个音符都是自带芳香的纯白想象。迎风声,饮雨滴,用一树蝉鸣让季节缓慢苏醒,匆匆别离。
午后的白杨,根基饱满,阔叶蓄风,招展如旗。像一个中年人的寻常,根如盘磨坚实,手如枝叶伸屈。生长之念执着向上,时光漫长,疼痛是风骨,快乐是风骨,笔直的站立,也是风骨。
只是轻轻的水色
水色清清,只是几许暗流。心意潮湿饱满的时候,故乡的烟火,可以在一颗露珠上长久的停留。
水声环绕,起落沉浮之间,微微的悸动都是心事。左岸是垂柳,右岸是乡愁。
那一片淡绿,远远近近地铺在阳光下,鲜活着水草倾听着鸟语。
一切,只是轻轻。与水色无关,与季节无关,只与在汉石桥的行走有关。与一切君临万物的目光有关。
时光,渐渐缓慢。浅溪泊船,该出发的已经上路,该归来的已经收拢船帆。
只是一顷看不清底色的水。有小小的游蛾踮着脚轻轻地低飞,有小小的莲花张开薄薄的粉色花瓣,有漫无边际的蝉鸣彼此高声地相随。
只是轻轻的水色。轻轻地流过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