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路过之人一起拾起诗心(创作谈)
2018-11-15班玛南杰
■班玛南杰
本期推荐的《路过一个人是如此之快》这首小长诗的灵感,缘起于一次装修房子时的经历。
那一年夏天,装修房子独自跑前跑后,接触最多的就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一类人物。在和他们打过一段时间关乎切身利益的交道后,我觉得有必要把他们传递给我的生存感受和执着情感表达出来。就像诗名一样,虽然和他们只是短暂的接触,甚至有些人只有一面之交或者几句话的交流,但我想,路过一个人的速度再快,他身上所带的温度总会隐藏在擦肩瞬间的气流中,这个温度是骨子里、故土上秉承的,也是家庭、社会等后天因素赋予的。静心感受这些温度,就不难发现我们这个世界的各种“气流”,甚至“气候”形成的时间、原因以及影响和后果。从某种意义上讲,每个人自带的“温度”就是一个风暴眼,遭遇怎样的路过和擦肩,形成什么样的风暴我们都无法预料。
爱尔兰诗人叶芝说写作完全是“取悦自己”,那么可以说我从2005年第一次发表作品到2017年基本实现了取悦自己的目的,但这个目的不是我预设的,那些愉悦里面还是有许多假我、疑似我、幻想我、如同我的影子,能够真正取悦身心,表达最真实的自我少之甚少。导致这样貌似混乱甚至不真实的表达的原因,除了诗歌体裁的特殊性和书写中把控潜意识复杂情感的能力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有让灵感获得了自己,而不是自己获得灵感。也就是说那些看似凭空而来的灵感,现实中和方方面面是暗地相通的,从捕捉到灵感到开始下笔,如果能够体悟到灵感的真实来源,并将其凝聚为一块能量块或者一粒种子贯穿诗文,那么就是自己获得了灵感,抒写出来自然是能够取悦自己的真实自我。反之,只知灵感就位其他毫无察觉时,灵感只会利用你的才情和感情,就算内心告诉了一个真实的自己,但已经忽略了置身于发现的最佳时机,此时,灵感其实是虚假的,不可信的。
语言是文本的核心。余华说一个优秀的作家应该像地主压迫自己的长工一样,使语言发挥出最大的能量。从喜欢抒情开始,我陷入语言的误区越来越深,也是诗歌初学者容易落入的陷阱之一,把辞藻修饰和语言艺术性的概念时常混淆,无形中回避了语言张力的问题,弱化或者更加抽象整体意象,为意境刻意做铺垫,作品如同一幅没有留白、图案复杂、色彩艳丽的画。从16岁人生中看的第一部小说(美国作家亚历克斯·哈里的《根》,看那部小说我只是被故事吸引,好奇黑人奴隶们接下来的命运如何,对纯文学的概念毫无感觉)开始,现在回过头想想,在一段时期内,我到处搜集阅读各民族谚语集、道歌集、民歌集和民间诗歌等等,还有后面读到许多国内外诸如耶胡达·阿米亥、阿多尼斯、帕斯、波德莱尔、昌耀、北岛等优秀诗人的作品,对自己激发和驾驭语言张力的能力有很大的帮助。从阅读中获得一定的力量之后,原本表达不出来的东西,通过文学世界开始唯美地展现出来,但迥别于平常表达的是,意识中零碎性的逻辑具有极大破坏力,时常干扰认知事物的过程中对于生活的见解和写作语言的见解。这也许也是大家常说真正精品的口语诗要见硬功夫的原因吧。
如果说优秀的诗歌作品都是生活经验积累的价值体现,那么民族属性中汲取的文化营养就是镶嵌在王冠上的宝石。身为在城市成长起来的一个80后藏族,个人对民族文化有着无限的敬仰。尤其藏族文化作为凝聚藏族的精神纽带,它不但是社会进步的基础也是个体创造智慧的源泉。现如今,越来越多的同龄人不敢奢谈自己继承了多少民族传统文化,尤其和我一样只懂语言不懂文字的,在80后中也不在少数,但无论怎样浸透在骨子里的民族传统文化因素,实实在在地影响着我们的思维和言行。尤其是母语对思维方式的影响,族人之间用母语交流,仿佛就是在做一种民族文化的阅读思考,这种思维方式在写作中是潜移默化的、影响深远的。除了同一种语言产生的共同认知和想象之外,使用两种语言的表达方式思考,也使得在现实当中,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就多了一个参照、镜子,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正是这种理解成了文化反差与冲突的根源。何以让这些反差、冲突相融相交地延伸在文学作品,如何让传统意识与时代精神在文学作品中找到契合点,一直是我在不断探索的一个主题。
再回到推荐作品的创作谈上,《青海湖》编辑在约稿时我就非常忐忑,不知从何谈起,灵感缘起和行文构思大概就是如上所述(平常写作也基本基于以上观点),毕竟水平有限,加之先入为主地谈论作品,束缚读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也不是每位作者的初衷。
毋庸置疑,诗歌是崇高的、美好的、永恒的。但愿人人都在生命的舞台上能多回响几次诗意的旋律,辛酸的生活中能多有几次灵魂愉悦的吟唱,但愿我们大家郑重地写下开头,最后都有一个从容的结局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