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莹:三次改名求上进
2018-11-15屈晓军长沙师范学院宣传统战部
■屈晓军/长沙师范学院宣传统战部
谢冰莹原名谢鸣岗,1906年出生于湖南娄底新化县大同镇(今冷水江市铎山镇),由于名字像男孩,性格也酷似男孩,与成仿吾、陈天华并称为“新化三子”。1921 年 8 月考入徐特立任校长的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随后每天坚持写日记、散文、新诗,并开始发表文学作品。1926年冬考入黄埔军校武汉分校(第六期),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批女兵。1927年初随北伐军西征,行军途中写就成名之作《从军日记》,后相继被译成英、法、俄、日等十余种语言,轰动了文坛。法国大文豪、诺贝尔奖获得者罗曼·罗兰盛赞谢冰莹是“伟大的中国女性,让世界感动”。
从女学生到女兵,再到女兵作家,谢冰莹时时追求进步,处处敢为人先,其实是其性格使然。谢冰莹的成长轨迹和心路历程,或可从她的三次改名行为看出些许端倪。
一、笔名“闲事”发表处女之作
谢冰莹出自名门闺秀,父亲是清朝的举人,能文能诗,还做过三十年新化县立中学校长。谢家生有四男两女,谢冰莹是最小的女儿,倍被受父母溺爱。五岁时,父亲就教她认字,读《唐诗三百首》、《史记》等。十岁进私塾,读了女子国文八本,四字女经一本,还偷读了半册《幼学》和《论语》。十二岁改入大同女校,十三岁进新化县立高等女子小学堂,这时,他接触到了西方的小说,“最使我感动的是《最后一课》和《二渔夫》……开始对新文学发生无限的好感和崇拜。”十四岁进了益阳的信义女校。
1921年8月,十五岁的谢冰莹考入著名教育家徐特立任校长的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学校。她曾回忆说:“我们学校的图书馆,可以说是全省各中等学校最完备的一个,里面书籍很多;尤其关于新出版有学术思想的杂志、书报,没有不尽量买来的。”于是,在新的环境里,她对文学的兴趣像酒一样愈酿愈浓,除了上课,所有余下的时间,都消磨在图书馆里,又因轮流担任学校图书管理,看小说的机会更多,每次购到新书总能优先阅读,又开始崇拜莫泊桑、左拉、托尔斯泰、陀斯妥也夫斯基、小仲马等。
在校期间,谢冰莹除了看书,还写了许多小说、散文和新诗,并坚持每天写日记,这种刻苦练习,使得她文思敏捷,笔锋流利,为日后的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入校的第二年,他便开始写小说,并发表了第一篇处女作,题目叫《刹那的印象》,描述的是一个师长的太太买了一个十三岁的丫头,叫丫头现场走路,要前来拜访的谢冰莹及两位同学评判姿势的好坏。当时,她觉得师长太太和两位同学在把小丫头当猴耍,气愤得连饭也没吃,就直接回了学校,并一气呵成写就了这篇文章,表达自己的正义感。
小说写出来后,谢冰莹想到了新化大同镇老乡、时任《大公报》总编辑的李抱一,一位曾深入水口山矿区采访并亲笔撰文批判矿主对工人剥削的开明文化人,于是署上笔名“闲事”,鼓起勇气寄给了他。看到谢冰莹的小说,李抱一被其题材和主题吸引住了,而那娟秀的笔迹、清新的文风更让他爱不释手,于是毫不犹豫地编发了。
第三天,谢冰莹走进学校阅报室阅读《大公报》时,一眼就瞥见了自己的作品。巧合的是,上次与之同行的同学咏声也看到了,并责备她不该写把这件事写出来,更不该公开发表。谢冰莹回答说:“谁管她!他既然能买卖人口,难道我连说话的自由都没有吗?”
其实从内心来说,她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因此即便是投稿,她还是没有用真名,取了个“闲事”的笔名,取多管闲事之意。此后在长沙求学的几年里,她都用“闲事”作笔名写作。
二、改名“冰莹”考入黄埔军校
谢冰莹原名叫谢鸣岗,儿时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其实是鸣冈,因此她的哥哥都称她为冈猛子。
1926年夏秋起,随着北伐战争节节胜利,国民革命军攻克武昌,黄埔军校决定在武昌设置分校,男女兼招,并在长沙《大公报》上刊登了招生启事。受校长徐特立、二哥谢焕文的影响,也为逃脱父母包办婚姻逼迫出嫁这个难关,年满20岁的女学生谢鸣岗跑到设在学校附近的招生处,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地报了名。
军校原定在湘招收男生一百名、女生二十名,但投考的学生多达三千余人,在全体考生的请求下,最后增加了名额,录取了男生两百名,女生五十名。在武昌斗级营街同春旅社,为表达共同革命的决心,同是来自湖南第一女师的周铁忠、周有德、谢鸣岗、王蓉箴、谢翔霄、谭珊英(报考时改名谭浩郁)、黎树蓉,结成“七兄弟”,结果,除“大哥”周铁忠因参加反对复试而被开除,“二哥”周有德因家中变故而退出外,其余5人都进了军校。
由于南方各省普遍都超额,而北方报考者又陆续前来,军校于是决定维持原有指标,通过复试,按限额录取。大家听了这个消息,表示坚决反对,认为革命不嫌人多,不能限制人革命。于是组织“反对复试委员会”,推选周铁忠、谢冰莹等十人为代表,前往招生委员会请愿。军校为严肃军纪,将十个代表全部开除了。周铁忠只好与其他被淘汰的青年一起编入军政训练班,而谢鸣岗,在革命军中二哥的提醒下,改名谢冰莹,改籍北京,混在一千多名北方考生中重新参加复试,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再次被录取,终于成了一名正式女兵。
正是在黄埔军校,一次偶然的机会,谢冰莹遇到了有知遇之恩的两位老师——孙伏园和林语堂。那是1927年的一天,谢冰莹正在军校出壁报,男生队的小海和冰川说下午去中央日报社看望主笔和副刊主编孙伏园先生,邀她同去。谢冰莹对孙先生的大名早有耳闻,曾当过《北京晨报》的记者和副刊主编,是一位很有影响的作家,她不仅读过孙先生的文章,还知道他是绍兴人,与鲁迅同乡。由于名气太大,她怕孙先生架子大,不屑理睬她这无名小卒,害怕被冷落,不敢贸然前去。后来在两位好友朋友的劝说和鼓励下,才打消这个顾虑同往。
凑巧的是,在中央日报社,谢冰莹不仅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孙伏园先生,还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林语堂先生。于是,他们驻足畅谈,谈兴很浓,海阔天空。孙、林二人勉励她写些自己熟悉的题材,比如现在民众都很关注北伐,反映军队生活的文章读者肯定爱看。得到孙伏园和林语堂的点拨,谢冰莹在西征途中,利用行军作战、做群众工作的点滴空隙,从军装口袋里抽出日记本,以膝头当书桌,把所见、所闻、所想、所感写了下来,并及时寄给孙伏园先生代为保存。后来,这组文章被孙伏园编辑后,于1927年5月14日至6月22日在《中央日报》副刊刊登出来,接着经林语堂翻译又在《中央日报》英文版上连载。后来,在孙伏园的推荐下,春潮书店结集出版了《从军日记》单行本,本书由丰子恺画封面画(后经考究为其女代笔),林语堂先生作序。1930年8月,《从军日记》法文版由法国巴黎的瓦罗瓦书局出版,翻译者是中国留学生汪德耀,而推荐者则是1915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罗曼·罗兰。后又有俄、日、朝鲜等文的版本问世,于是“谢冰莹”便名扬天下了。
三、改名“谢彬”再赴日本求学
谢冰莹先后两次赴日本求学,第一次是在1931年。当年仲夏,她从北方南下来到上海,并全身心进行创作,写作起来废寝忘餐,一天竟能写一万三千字,仅用了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就写成了《青年王国材》和《青年书信》两部稿子。书稿出版后,共得到六百五十元的巨额稿费。这时,她决定用这笔钱去东京留学,完成她读书的志愿。
7月,谢冰莹从上海登山皇后号轮船,去往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求学。当船抵达长崎时,“九·一八”事变爆发,看到“皇军占领沈阳!支那军惨败!张学良逃亡!”这样的“号外”,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难过得流出了眼泪。国难,强烈地撞击着她的爱国心,她想马上回国参加作战,把东北夺回来。但经同行者劝说,才没有立即返程。不过机会很快到来,到达东京后,她与一千余中国留日学生在东京举行“追悼东北死难烈士大会”,与日本侦探、警察发生冲突。年底,又因与同学组织抗日救国会,被遣送回国。
虽然此次留学日本不足半年,但当时的日本,无产阶级文学处于热潮,给向往平等自由的谢冰莹的情绪以感染。回国后,她的创作文风大变,不再局限于两性的情感纠葛和自己的恋爱体验,而是放眼社会的弱小阶层,描写他们的苦难,创作中明显带上“阶级意识”,如归国后不久写就的一篇两万多字的小说——《抛弃》,以及 1933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血流》、《伟大的女性》。
第一次去日本,她是看了莫泊桑的长篇小说——《人心》,译文的句子,有的句子长至七十六字,更多的是三四十个字一句,气于译者的中文水平不高不会断句,于是决定赴日求学,“以为去东京读四、五年日文,就可以选基本我最爱的世界名著,译成中文,献给我国的读者。”
由于对读书的渴望,“下了决心,有了计划,不达到目的不止”的谢冰莹,又于1935年第二次赴日留学,并改了名。“第一次去,用的是笔名冰莹,这次我用学名‘谢彬’,以为日本警察不会知道我就是参加‘九·一八’追悼会中的干事。”
入早稻田大学文学研究院攻读西洋文学。当年4月14日,朝日新闻社以《早大文科的异彩——中国的女作家考人研究生院大欣喜》、读卖新闻社以《中国的闺秀作家,考入盼望进入的早大》为题,同时报道了谢冰莹来日就读的消息。
入学后,著名的教授本间久雄做了她的老师。之前,她读过本间久雄翻译的《西方文艺思潮》,很钦佩本间久雄的文笔和为人。后来因日语的进步,她也开始尝试翻译小说。当时她有一个计划:“在东京再努力读几年日文,然后把托尔斯泰、迭更斯、罗曼·罗兰、巴尔扎克……几位我最崇拜的作家的全部杰作,介绍到中国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36年4月12日晚,谢冰莹因拒绝答应出席即将来访的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的欢迎仪式,被日本警察以“国际社会主义活动分子”抓捕入狱,遭受脑刑、指刑、电刑等酷刑和侮辱,身心受到严重摧残,但她大义凛然,英勇不屈,拒绝回答日本警察的无理审问,不在他们非法拟定的口供上签字。好在三星期后,远在上海的柳亚子、于右任、邵力子等闻讯发来电报声援,驻日领事馆和留学监督处只得派人前去保释,她才得以出狱,但被限制离开东京。后来在朋友的协助下逃离东京,回到上海。不过,令她痛心的是,“我那些写了八年,从来没有间断过一天的日记,统统被日本军阀没收了;还有许多珍贵的相片和许多原稿,也都不肯退还。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在祖国和民族的危难关头,她抱着“救一伤兵,就是杀一敌人”的信念,组织妇女战地服务团,奔赴抗日最前线,并积极宣传抗战。“因在抗战宣传和战地服务的杰出贡献,胡兰畦和谢冰莹1939年被国民政府授予少将军衔。”
1948年,谢冰莹去了台湾,在台湾省立师范学院当教授。1971年因右腿摔断,所以退休了,后移居美国旧金山。2000年1月,新千年的钟声刚刚敲响,蜚声文坛的“女兵”谢冰莹,在旧金山溘然长逝,享年九十三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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