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的遗憾
2018-11-15沈栖
●沈 栖
明朝大臣张居正,官至首辅。在任期间,整饬吏治,加强边备,改革漕运,丈量土地,实行“一条鞭法”,强化内阁和六部事权,裁省冗官,朝廷为之一新。张居正的胆识和政绩,确有史誉。
史书称:“明朝的政治,充满无数腐化的因素。”腐化的势力,侵蚀一切,笼罩一切,何况一个全权在握的首辅,张居正更易成为腐化势力“进攻”的对象。面对“贿赂公行”的流弊,张居正起先也是头脑清醒的。他在《答工部郎中刘公伯燮言用人毁誉》中有段自白:“仆近来用人处事,一秉公心,谬持愚见,旁人无所关其说,士大夫公见之外,不延一客,公谈之外,不交一语,即有一二亲故,间一过从,不过相与道旧故,遣客怀而已,无一语及于时政。”你看,“公心”“公见”“公谈”,说得何等坚定,说得何等廉正!那么张居正“行”又是如何呢?兹举一例——
隆庆六年,湖广巡抚巡按提议为张居正在故乡江陵建坊。他极力辞免,说:“敝郡连年水旱,民不聊生,乃又重之以工役,使万姓睊睊,口诅祝而心咨怨,将使仆为荣乎?辱乎?”(《答荆州道府辞两院建坊》)结果,到了万历元年,这座规模可观的第宅还是营造了。张居正在给友人的信中流露了一种身不由己的心态,无奈地说:“仆营私第以开贿门,其罪愈重。”这里,正印证了唐代名臣陆贽的一句警策之言:“贿道一开,展转滋甚。”不是吗?史书有录:万历六年,有人替张氏创山胜,万历八年,建三诏亭,万历九年,重行建坊表宅。张居正是“辞”而不成,还是默认,无可考稽,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这一“贿道”,在他当政的时期,从未堵上,相反,越来越畅通,以至巡按御史刘台弹劾张居正,称其“辅政未几,即富甲全楚”(顺便提一下,张居正尸骨未寒,由他从一个孩童辅佐起来的神宗抄他家,搜得黄金万余两、白银十余万两)。看来,张居正的“整饬吏治”是不彻底的,(在那个时代,又怎能奢望这些封建大臣“大公无私”呢?)他的“清廉”是大打折扣的,换言之,是先廉后贪,或曰明廉暗贪。
张居正也有苦衷。一次,他与两广总督刘尧海谈及“吏治”问题,说:“屡拟严旨,奖廉饬贪,欲庶几以身帅众,共成羔羊素丝之风,而终不可易。”“严旨”“屡拟”而不行,“以身帅众”而不成,这便构成了这位欲施雄图大略的政治家从政的遗憾。
对张居正从政生涯中的遗憾略作分析,于今仍有两点借鉴意义。一是,要驱逐自己身边的小人,以保持为政者的政声。这里说两件趣事:一位知县贿赂,张氏拒绝,知县误为嫌少,便设法加添,经不起再来一次拒绝,他索性借上一条玉带一并献上,张居正只是“原璧归赵”,并不加追究。另一巡抚,声名不佳,“活动”到张居正家,张居正也仅是数落他几句,却不将他列入“整饬”的对象。这类小人明里戚戚,暗里行贿。张居正又有多少“抵制力”呢?
另一点是张居正没有清“家门”。有道是:“家神不正惹鬼来。”张居正的腐化,确有其家门的原因。张居正甫任首辅,还有洁身自好的一面,但他有同族,有儿子,有弟弟,尤其有那位放荡不羁的父亲张文明,颇为贪婪,很是私利,凭借着张居正的声名和地位,到处“捞一把”,令张居正极为难堪的“委之于私家,陷之以难却”的事屡见不鲜。在那个“子为父隐”的社会,对张文明的放肆和贪婪,张居正岂能“以身帅众,共成羔羊素丝之风”?